第15章 五卷: (5)
“咦此話怎講?”玄慧還以為他會說于兆丘家呢。
邱鏡書解釋道:“大師有所不知,雪茵姑娘為人公正的很。雖說她最後死于于兆丘刀下,但是實際上,是她設計于兆丘在先,造成惡劣後果的是艾棕推門那一下。所以,雪茵極有可能去找艾棕,而非于兆丘。”
這樣就叫極公正?怎麽不說于兆丘先逼迫他們呢?這也太斷章取義了吧!看來安雪茵也是個想得開的……後來才發現,真正想得開的,不是安雪茵,只有邱鏡書而已。
議定之後,時長汀等人一起去了艾府。
***
時長汀這身份果然好用,門房絲毫不敢為難就請了進去。不過卻并不見艾棕出來待客。
時長汀好不容易擺出架子來,以雪之前被司竹壓制的恥辱,此時見艾棕這麽不配合,真是生氣,于是說話也重了幾分,問那管家道:“怎麽,你們主子這麽不将本少爺放在眼裏嗎?!”
那管家驚得險些腿一軟跪下,心中納罕又驚訝:這位瑞王府的大少爺,不是傳說是個傻的嗎?!這得是什麽樣的瞎子傳的混賬話啊!這明明就是個煞神!一邊安撫受驚的心髒,一邊解釋道:“回時少爺話,真不是我家少爺有意怠慢,實在是……實在是我家少爺身子不适,無法起身親自招待諸位啊!”
“莫不是拿話晃我呢,怎麽就身子不适了?”時長汀繼續冷哼。
管家抹着額頭上的汗水,咬咬牙,也不隐瞞了,直接說了實話:“這本是我家主人的私事,按理說小人不該多嘴,可……可是小的希望時少爺能拉我家少爺一把,興許有您震着,那些個污穢也不敢近身不是?”
時長汀哪裏聽不懂他話裏的讨好與試探,可是他說得隐晦,時長汀還真沒反應過來什麽叫“污穢近身”,這時邱鏡書卻炸了,大聲反駁着:“你才是污穢!龜兒子,你竟敢罵我家貌美如花、人見人愛的雪茵姑娘是污穢之物!你活膩歪了!帶你走!我要帶你走!”
等邱鏡書喊完,時長汀才明白過來:這是說,艾棕被雪茵的魂魄驚着了?!
再看那管家,還在期冀地看着自己,時長汀一驚,忙扭頭看向邱鏡書,見他還是跳腳,先是一愣,而後了然:看來邱鏡書家的巫術,說到底還是魂魄本質,正常人是不能看見、聽見他們的。
“帶我們去看看吧、”時長汀起身道。
那管家忙不疊道謝,在前面引路帶着衆人去了後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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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近後院就聽見一處角房中傳來凄厲的求饒聲和呼痛聲:“求求您,大仙兒!您饒了我吧!姑奶奶!祖爺爺!您大慈大悲放過我吧!哎喲!哎呀!”
那管家苦着臉指着那件角房,與衆人道:“不知怎麽回事,我家少爺就變成這般模樣了,也不知是在向誰求饒,整天神神叨叨的……”
“怎麽住在角房?”茯苓奇道,艾棕是一家之主吧,怎麽放着正房不住反而住在角房裏?
管家嘆息一聲,解釋說艾棕害怕大房間,覺得空曠,會有人趁機害他,若非條件不允許,他還想住在棺材裏呢。
衆人又是意外又是好笑,看來艾棕真是被雪茵整治怕了——如果鬧鬼的真是雪茵的話。
時長汀正要往角房走,忽然又止住腳步,回頭對那管家道:“你且退下吧。”
那管家自然是想看他們捉鬼驅鬼的,哪裏舍得走,誰知時長汀又補充了一句:“免得那鬼魂無處可去上了你的身。”
這話一出,莫說管家了,就連茯苓幾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再看那管家時,果然,就見他吓得連話都沒再說什麽就慌不擇路地跑走了。
衆人一起走向那間角房,茯苓推門,大家伫立門邊,等着角房房門慢慢打開,而後往裏看去。
只見艾棕抱着頭蹲在角落裏,披頭散發、雙目無神、神情憔悴,嘴裏不停求饒。
而另一邊的床頭上,有一個少女,一身火紅的石榴衫、石榴裙,劍眉丹鳳眼,端的是風姿飒爽、美麗動人。她正坐在床頭上,翹着二郎腿,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裏拿着根鞭子,喝一口酒,用鞭子抽那艾棕一下,惬意極了。
司竹幾人默然,默默扭頭看向邱鏡書,實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這是安雪茵?太出人意料了。
還真是安雪茵。
因為邱鏡書已經淚流滿面了,他伸開手,用無比柔情的聲音叫了一聲:“茵茵!”
衆人雞皮疙瘩猝起,下意識遠離了邱鏡書幾步,也多虧這下意識,因為邱鏡書喊完,就見方才還一副女王架勢的安雪茵,突然回頭,先是不可置信,而後眼神乍亮,再然後如倦鳥歸林一般飛撲過來,投入了邱鏡書懷中。
司竹四人有些尴尬地左右看看,而後不約而同後退,扭過頭去。
……
等了大約有一刻鐘,邱鏡書和安雪茵才訴完離別情,招呼他們過去。
邱鏡書道:“茵茵,我就猜你在這兒。果然如此。”
安雪茵也為二人之間的默契而感動,附和道:“那當然了!誰叫這個小矮子害死了你呢!我當然要為你報仇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這卷完結,小天使們有想看的故事嗎?
☆、棕樹巫 相生相克
“什麽……”邱鏡書呆了一呆,艾棕和自己的死有什麽關系?
“你不記得了?”安雪茵見他确實是忘得一幹二淨了,便解釋道:“那天,你去喝酒,他也在,他在你酒裏加了東西,害死了你。”
“什麽東西?”邱鏡書一臉茫然。
安雪茵指着外面院子中的那一排棕樹道:“棕樹果子做成的果粉。”
“啊!”邱鏡書急切地驚呼一聲。
司竹等人聽得雲裏霧裏,不約而同看向院子裏的棕樹,不明白這種樹木果實為什麽能導致中毒身亡。
邱鏡書嘆了一聲:“我們邱家人,歷代都有個碰不得的東西,那就是棕樹。”原來他們家世代對棕樹花粉、果實等過敏,輕者鼻癢、打噴嚏、流涕、鼻子堵塞、呼吸不暢等;重者則會發生發性咳嗽、呼吸困難、眼睛發癢、眼睑腫脹,甚至口吐白沫、窒息而亡。
邱鏡書入京趕考的時候,曾經正趕上棕樹開花,當時接觸過後立刻就生了病,也因為,艾棕會知道邱鏡書這個病。
“這是什麽毛病?”司竹驚訝了,她人間凡間加起來兩千餘年了,還真沒聽說過這種情況。
玄慧沉吟片刻,才道:“說深奧點兒,牽強一點兒,這叫有得必有失——邱家先祖能夠掌握巫術,可能是與什麽力量做過交易。這世間萬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他們家能死而複生,如同常人,肯定也有一般人不能接觸到的忌諱。”
好玄奧,這是道家的說法還是佛家的?大家深思起來。
“不牽強的說法呢?”茯苓又問。
玄慧道:“一般來說,這就是個正常現象。自然界,生老病死,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他與你有什麽仇?”時長汀問邱鏡書。
邱鏡書搖頭,衆人一起看向安雪茵。
安雪茵聳聳肩,有些釋然又有些無語:“哪裏有什麽仇,不過就是那次宴會折了他的面子罷了。艾棕這人呢,胸無大志,性情暴躁,但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他在你酒裏加果粉,不過是想讓你病一場,倒也不是要你命。”在她死後的這段日子裏,她一直盯着艾棕,沒少折磨他,自然清楚這些往事裏的內情。
衆人看向縮在牆角不停痛苦呻-吟的艾棕,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此人了,說他沒心機吧,他還知道用棕樹果粉懲治邱鏡書;說他心毒吧,邱鏡書死後他大驚失色,從小酒坊一路跑去念春歸,想要求助安雪茵或是于兆丘救命——這一撞門,又将安雪茵給害了。
艾棕,艾棕,光看名字就是冤家!邱鏡書仰天長嘆。
這還真是……司竹四人面面相觑,太離譜了,安雪茵與邱鏡書竟然都是或直接或間接死在艾棕手中的。只不過前者是陰差陽錯,後者是因為對方一個惡作劇般的小心思。
“那我為何一個月後才蘇醒呢?”邱鏡書想起一個說不通的地方來。
玄慧摸着下巴沒說話,想了很久才道:“不知你們家那個巫術,有沒有用到棕樹的地方?”
“這是何意?”大家都愣住了,邱家不是與棕樹相排斥嗎,怎麽作法還用棕樹?
玄慧解釋道:“這就是老衲方才所說的那個牽強理由了。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成也蕭何敗蕭何。”
邱鏡書沒怎麽聽懂,但還是将他們家用來施行法術的紙人拿了出來,剛遞給玄慧,玄慧就了然了。他颠颠那個小紙人,道:“這就是棕樹皮做的啊。”
衆人伸長脖子去看,果然,那小紙人的用料隐隐可見棕樹皮的紋理。
玄慧并未詢問紙人是如何作用的,仍又遞還給邱鏡書,繼續道:“看樣子邱家先祖在子孫後輩身上施行了陣法或是巫術咒語,能保魂魄不散。邱公子因棕樹果實致死,死後身上的法術開啓,但因為相生相克原理,法術與致死源相互幹擾、排斥,從而造成錯亂,導致邱公子一直陷入昏迷。直到一個月後,兩種力量拉扯之下鬥出了輸贏,邱家巫術勝出,邱公子得以清醒。”
雖然沒怎麽聽懂,但是聽上去好厲害……
“原來,師父你不是光吃不幹活啊!”茯苓真心贊嘆道。
玄慧沒好氣地在他頭上拍了一下。
衆人哄笑。
“接下來呢?兩位有什麽打算?”時長汀問邱鏡書和安雪茵。
“等芍藥花開吧。”邱鏡書答道。
“摘束芍藥花吧。”安雪茵說道。
司竹四人稍微怔了一下,就都明白了,不禁都是微微一笑。
……
***
一個月後,司竹四人路過念春歸,走到安雪茵原本房間的樓下時,大家不禁擡頭看去,就見二樓窗口,擺着一大束芍藥花,白色的、粉色的,甚至還有紫色和紅色的……轟轟烈烈的一大束,傲然立在窗口,壯麗極了。
“如果卿亦心悅于在下,請将一束芍藥花插在窗臺。如果沒有,在下今後便不再打擾。”
“姑娘,麻煩你,在見到她的時候和她說,我尊重她的一切選擇,只要她在做出那些選擇的時候是真心的,我都能接受。如果……我是說如果……她違心做了什麽選擇後又回心轉意,在下願等一束芍藥。”
邱鏡書等的芍藥花,終于插在了窗臺邊。
這段感情,終于可以畫上一個完滿的終止符了。
想必,芍藥擅自更改了花期,就是為了與那春蘭一處開吧。
四人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一邊走一邊回味邱安二人的故事,走着走着忽然就走不動了。
司竹一腳踩在了時長汀的腳後跟上,時長汀并不回頭訓她,司竹一歪頭,發現原來時長汀也踩了茯苓的腳後跟,再往前,茯苓踩着玄慧的袈-裟……
排成一隊的四人慢慢擡頭,就見站在玄慧前面的是邱鏡書與安雪茵……
……
這都過去一個月了,這二人怎麽還在?
不是,這都已經插上芍藥花了,這二人怎麽還一副閑逛的樣子?
邱鏡書與安雪茵,都是實體模樣,看樣子是邱鏡書也将巫術用在了安雪茵的身上。二人尋常打扮,邱鏡書還是穿着書生袍子,頭戴書生帽,帽子上斜簪着一枝芍藥花;安雪茵則是一身農家女子的花布衣裙,頭戴木簪,手中捧着一大束春蘭花。
那姿态悠閑的啊……
“二位這是……趕集?”茯苓探出半個身子來問道。
“嗯吶。”邱鏡書點頭。
“啥時候走?”司竹也開口問道。
“哪裏去?”邱鏡書反問。
“不投胎麽?”玄慧驚了。
“投胎做什麽?”安雪茵回答,“這樣子多好啊,邱郎會法術,我們二人不老不死,一直在一起。”
你們已經死了好吧……茯苓在心中默默糾正。
“不是,你們打算一直這樣下去?沒有人類的身體,不被人看見,不能生兒育女……”玄慧有些淩亂了。
“只要在一起就行,我們不在乎以什麽樣的方式。與其投胎過後尋尋覓覓,重新來過,我們更喜歡目前的樣子。再說了,做什麽非要讓人看見?那樣的話想要做什麽事多不方便啊!”邱鏡書一本正經道。
玄慧的勸說陣亡。
“做什麽不方便?”時長汀也有些回不過神來,下意識問道。
“做什麽都不方便啊……”邱鏡書意味深長道。
時長汀面色爆紅,敗退。
安雪茵回眸輕輕嗔了邱鏡書一眼,而後與衆人解釋道:“他是說于兆丘和艾棕這兩個人,我們還沒報完仇呢,這樣子正好,可以讓他們一直疑神疑鬼的,多有趣!”
啊……司竹等人默默為于兆丘和艾棕捏了把冷汗……瀑布……自求多福吧!
……
等二人神仙眷侶一般手挽手繼續趕集去了,司竹等人還呆站在街頭。
司竹:還有這種結局啊,還以為大家都要去投胎的……
時長汀:好恐怖,他們能看見別人做什麽,別人卻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這簡直就是最真實的“擡頭三尺有神靈”啊!
茯苓:總覺得這次有什麽遺漏了,以前不是這樣的啊,明明後續應該還有什麽才對,是什麽呢……
玄慧:“我說,你們這次,一道執念也沒拿到吧。”
茯苓一拍腦門:“可不就是嘛!白忙活一場,一畫也沒拿到。”邱鏡書和安雪茵兩人都不打算投胎去了,那麽促使他們留在陽世間的執念也就不能轉化成修為供給長命鎖了。
時長汀奇怪:“你怎麽這麽激動?”長命鎖中的魂靈修為,對茯苓也沒什麽用啊。
“也是哦,和我什麽相幹……”茯苓後知後覺道。
所以最後只是司竹和時長汀苦着臉哀嘆:一畫都沒拿到……
☆、十九天 九九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