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九卷: (8)
劫數,他們能夠更加深刻地體會到彼此的珍貴,也會更加珍惜彼此。”
玄都“哦”了一聲,沒有再質疑了。
司命問他:“那麽說你是同意留下來了?你這也算是幫我一個小忙了,我就徇私一小下,你這具身體可以不死了,等十年……哦,不對,你現在已經三歲了,去掉三年,也就是七年後,你再回來。”
玄都聽到她要給自己徇私的時候還喜出望外呢,聽後話卻是七年後再回來,頓時驚得結結巴巴了:“為什麽……七年後?為什麽?!”
司命又皺了眉頭:“你沒聽懂嗎?長子夭折後第十年,時頌會有第二子出生,我之前幫你争取了三年,所以七年後你便能接上第二子的生命了。身體也不給你換了,這樣時頌的長子沒死,明笳也不會太過傷心。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嗎?”
玄都聽懂了,可是心中欲哭無淚:這個司命怎麽如此呆板啊!果真是徇私一小下!他有氣無力地問道:“那我這七年做什麽?”
司命理所當然道:“不是說請你幫我個忙嗎?”
玄都疑惑反問:“我不是答應留下了嗎?”
司命:“留在這兒是我幫你啊,你是不是搞混了?”
玄都覺得司命長得顯老是有原因的,明明挺好看的一個十五六歲小姑娘,卻因為眉間皺紋太深和眼神太過深邃而顯得足有三十歲年紀,原因多麽顯而易見啊:想太多了!這短短一會兒就琢磨出兩個忙來,她不老誰老!
司命繼續道:“我不是說了嗎,人手不夠,別的地方還有空缺,你幫我補個缺呗!”
玄都頹廢極了:“哪裏?”
司命伸手一指東方:“淩界。”
玄都順着她的手勢看了一眼,沒想到那邊有什麽地名叫做“淩界”的,又問了一遍。
司命倒是沒有不耐煩,而是細細解釋給他聽:“就是另一個世界,距離咱們這邊不算遠,很快就能到了。”
玄都聽明白她在說什麽之後,驚得都有些坐不住了:“你是說我去另一個小世界,七年後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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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和你說啊,那邊有一位神君在歷劫,她名叫淩神,在那個世界裏,她有個亦師亦友的好友,可惜只活到了十五歲,并且算是為了她而死,這對淩神造成了不小的打擊,成為淩神人生中的第二劫。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司命介紹道。
玄都很是不情願:“不是說天帝不叫神仙下凡歷劫了嗎?都要召回了,她怎麽還不回去?另外,我怎麽沒聽說過這個神君?什麽來路?”
司命瞪大了眼睛奇道:“你沒聽說過她啊!你平時都做些什麽啊……她可厲害了,在天庭中,天帝也要讓她幾分的,我覺得至少四分,要不然天帝召回能完全避開淩界嗎?!可是天帝卻只肯承認三分……不僅如此,天帝還吩咐我說要我找好合适的人選,可以叫那位亦師亦友以歷劫的身份存在,所以你去了也要消去記憶的,算是從頭開始。怎麽樣?你到底幫不幫我這個忙?”
玄都聽得頭暈眼花,既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也覺得天帝太雙标了,可是自己七年後的命運還掌握在司命手中,他如何能不答應。他問道:“我要去七年嗎?”
“十五年。”司命道。
“你說啥?!”玄都炸毛了。
司命老神在在:“你急什麽,兩個世界時間不一樣,這邊七年,那邊十五年,有什麽不對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沒聽說過嗎。”
玄都長嘆一聲:“那我去了到時候怎麽回來?”
“你放心,淩神會把你送回來的。”司命道。
玄都被震撼到了:“她……還能做這個?”這也太厲害了。“還有,這邊怎麽辦?我走了之後,時長汀……”玄都想到一個迫在眉睫的事情。
司命看看玄都的身子,摸摸下巴,出主意道:“只能魂魄不全了,你留下一絲半縷的魂魄,我幫你定在他體內。你不是一直在裝傻嗎?正好,你走了之後,他就繼續保持傻就是了。”
玄都覺得自己頭都大了,還能這樣嗎?!這些掌控人命運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他思前想後,提了一個要求:“司命星君,我有個條件。”
“你說,我考慮考慮。”司命道。
玄都道:“在淩界,我還要叫時長汀。”他想給自己留個印記,提醒自己還還要回到這個世界來,這邊有他的父親和母親,還有一直挂念的愛情。
司命伸手:“一言為定!”
玄都與她擊掌。
……
就這樣,玄都跟着司命去了淩界,在那個世界當了十五年的時長汀。那邊十五年後,這邊七年後,時長汀回來了。
☆、笑場了 莫失莫忘
玄都講完,看着衆人,問道:“我可講清楚了?”
除了司竹,衆人皆是搖頭。
玄都不解:“哪裏不清楚?”前因後果不都講了嗎?
明潼首先問道:“你去淩界之前,拜托司命星君将淩神那位亦師亦友取名為‘時長汀’,與你在瑞王府的名字相同,借此提醒你記得回來……我不明白的是,起到作用了嗎?”
“沒有。”玄都很幹脆地否定了。
茯苓道:“因為你在淩界的時候沒有任何記憶是嗎?”
玄都點頭:“正是這個原因,我在淩界的時候,是全新的生活,對咱們這邊沒有絲毫印象,所謂的名字提醒,不過是一場虛妄罷了。”
“司命欺騙了你?”扶桑道,緊接着又搖頭,“不是啊,離開之前,司命已經說了,你是去歷劫的,歷劫的人沒有前生記憶。那她為什麽還要答應你那個要求?”
玄都想了想,回答:“我也是剛剛想明白的,司命的用意在于,當我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可以更快地融入進來吧。”畢竟他從淩界回來的時候,是帶着淩界的記憶的,如果這邊和那邊都叫做“時長汀”,那麽自己便可以對這邊産生親切感,從而更快地想起往事。
玄慧第二個發問:“那麽你是什麽時候想起七年前的事情的?”以前看他一直懵懂,并不像是裝的啊,何況他也沒必要裝模作樣不是嗎。
玄都看看司竹,道:“就是剛才……大約一個時辰前,司竹親我的時候。”
衆人“啊”了一聲,齊刷刷看向司竹,眼神中都是:你親一下還能叫人恢複記憶?
司竹嘴角抽了抽,先是瞪了玄都一眼,才與衆人說道:“兩個時辰以前,長命鎖中的篆體靈字圓滿,我因此恢複了修為,進而又恢複了記憶和仙術。”她環視一周,無奈道,“再怎麽說,我也是具有兩千餘年修為的竹仙啊,這些修為用以看清他的真身就是玄都也不算多麽困難的一件事。何況,玄都身上帶了符咒,不需要多加探尋就能發現端倪。”
扶桑努力盯着玄都看,看來看去也沒有發現玄都身上有什麽符咒,卻把玄都看得連連後退。
玄都一邊後退一邊笑道:“莫要看了,你再這麽看我茯苓該不開心了。我身上現在已經沒有符咒的标記了,一個時辰前被司竹解除了。”
茯苓又羞又窘地橫了玄都一眼。扶桑倒沒怎麽在意玄都的調侃,也沒說話,而是皺着眉頭苦苦思量,想來想去還真讓她想起了什麽,她一拍手,做做恍然大悟狀,随後便促狹地對着司竹和玄都笑,一直笑,像是發現了什麽大秘密似的。
茯苓一邊扯她一邊問道:“你做什麽?”
扶桑指指司竹又指指玄都,插着腰哈哈一笑道:“我發現他們的秘密了!”
“快講快講!”茯苓連聲催促。
扶桑“嗯”了一聲,道:“仙界有個符咒,名字很好聽,叫做‘莫失莫忘’。”
“果然好聽,只是這個符咒有什麽作用?”玄慧連忙問。
扶桑道:“這種符咒,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名叫‘莫失’,用在一個人——稱呼他為甲吧,用在甲的身上,以他的原身形體中的一樣東西作為藥引子,混同了寫着莫失符的紙張同時吞下,可以作用在魂魄上,用以封存記憶;另一部分就是‘莫忘’了,也是作用在甲的身上,卻是用了另一個人的本體——稱呼他為乙吧,用可以象征乙的一種東西作為藥引子,與莫忘咒一起飲下後可以……”
“可以恢複記憶?”玄慧搭話。
“不是恢複記憶。”扶桑搖頭,“是将恢複記憶的秘鑰給了乙。”
茯苓聽懂了,撫掌道:“我明白了,玄都用桃花為藥引,混同莫失符飲下,封印了記憶;同時将竹葉和莫忘咒服下,給了司竹幫他打開記憶的秘鑰。是這樣嗎?”他說完看向司竹和玄都。
司竹點頭同意:“是的,在我恢複修為之後,看到了玄都身上的莫忘咒,而莫忘咒只有擁有秘鑰的人才能看到并且開啓,所以我就明白玄都在被消除記憶之前做了什麽了。”
衆人恍然大悟。
明潼忽然道:“莫失也好,莫忘也罷,其實不算多麽重要吧。”
衆人問他:“那你說,什麽重要?”
明潼笑眯眯的:“重要的是,七年前,玄都已經布置好了一切,等待今天被司竹小姐一吻了。”
衆人連聲稱是。
玄都故意道:“莫忘咒并不一定要親親才能解的,你們冤枉我了。”
“哦~”衆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投在了司竹身上。明潼更是挺身而出“指責”司竹道:“司竹小姐,我表弟才十歲啊,您……您太心急了!”
司竹氣得直翻白眼,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扶桑拍案而起:“玄都,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竹仙姐姐才不要嫁給你!”
“什麽?”茯苓拉着扶桑好笑道,“你怎麽還倒打一耙呢,司竹親了人家,理應負責嘛!”
扶桑狠狠甩開茯苓的手,氣道:“你也被他欺騙了!莫忘咒的确不止親親一個解法,可是別的解法更不能用啊!玄都太壞了,太壞了!”
“還有什麽……”茯苓本還以為扶桑在幫助司竹推卸責任,可是看她和司竹的模樣,忽然想到了什麽,驚訝道,“莫不是成親生子?!”
扶桑這才長舒出一口氣來,恨恨道:“正是!玄都太壞了!”
衆人斜眼看向玄都,心中大大贊嘆:太壞了,太壞了!沒想到真實的玄都一點兒都不清風朗月嘛,想得太長遠了,太完善了!他早就盤算好了,他身上的莫忘咒只有司竹能夠看到,等司竹見了,如果這時候司竹已經喜歡他了,親一下就是順理成章;若是沒有……能不親嗎?兩個人可是一千多年的青梅竹馬,司竹豈能眼睜睜看着玄都以一介凡人的模樣生活直至老去不能歸?!親過之後兩個人也回不去青梅竹馬的純粹感情了,勢必要喜歡一下子了。
玄都對衆人別有意味的目光置之不理,他徑直走到司竹身邊,輕輕拉了她的手……在被甩開三五次之後還是執着地拉了起來,果然這次沒被掙脫了。他輕聲道:“其實……七年前,我已經想明白了,我是喜歡你的,那個時候也已經想要回去了,只不過受司命所托,不能歸罷了。但是我想,只要我還活着,我就不會忘記你,也不能沒有你,所以我飲下了莫失莫忘,等你來。”
司竹別開眼,不去看他目中的似水深情,低聲道:“如果我沒來呢?”她下凡不過是一時沖動白鷺。當時遍尋玄都不到,頗有些病急亂投醫了,她看到淩神下凡歷劫,心中好奇怎麽這個時候還有神仙下凡,意外之餘想到這也許是自己能夠光明正大離開天庭的唯一機會了。于是,司竹附在了淩神的神識中,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跟着她去了淩界。
玄都搖頭,篤定道:“我相信你會來。”他與自己賭了一局,将自己的未來和愛情押在了司竹會來上,如果她來了,自己雙贏;如果她沒來……不是說了嗎,他篤定她會來。
司竹眼睛有些潮濕,情絲仿佛柔到了心底裏。
兩人對視,好久都不舍得移開視線。
看着看着,玄都噴笑起來。
……
那邊衆人莫名其妙,心道你們不僅秀恩愛,還行為詭異。他們已經背過身去不看你們深情對視了,怎麽還笑場了呢?!衆人猶豫着要不要回頭,後來因為玄都一直沒止住笑都忍不住回了頭。
大家看到司竹一臉憤憤地等着玄都,玄都卻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一邊笑一邊抹眼淚。
明潼眼見司竹面色越來越青,生怕這個表弟把到手的媳婦給氣走了,忙走上前去教訓玄都:“你做什麽?!太失禮了!”
玄都又是一陣大笑,一邊笑一邊擺手,最後實在憋不住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司竹……司竹頭上有一叢竹子……哈哈哈……”
“啊?”衆人面面相觑。
茯苓問扶桑:“不是說本體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嗎?況且這也不是在水裏啊,他怎麽看到司竹頭上的竹子的?”
扶桑一開始也沒弄明白,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花,摸着抹着忽然想通了:“哦,玄都用了莫失莫忘啊,那個符咒之所以是那種流氓解法,是因為那是給夫妻量身打造的。在很久遠的年代,莫失莫忘曾經還是一種成親儀式呢!”
“我不想知道它的起源,我只想知道他們是怎麽回事。”茯苓打斷扶桑講古,直接問道。
扶桑伸手一拍茯苓的腦袋:“你就不會想想嗎,按照成親的說法,兩個人成為夫妻了,還能看不到對方的本體嗎?!”
茯苓恍然大悟:難怪是成親的一種儀式了,兩個人要極度信任、極度恩愛,才會将自己最真實的面容和最珍貴的記憶交由對方手中掌管吧。
這邊玄都笑了很久才緩過勁兒來,緩過來之後也不看司竹。司竹一開始還生氣,後來就不氣了,她指着玄都的頭頂道:“有什麽好笑的,你一個大男人,頭頂上頂着一朵大桃花,很好看嗎?”
“是啊!是啊!”扶桑拍着手又叫又跳的,衆人也開始嘲笑起玄都來。
……
雨停了,天也暗了。
玄慧起身出去看看暮色四合的山巒,回來問道:“咱們什麽時候回莊子?”
玄真挽留:“今兒天太晚了,路上不好走,要不明天再走?”
司竹笑道:“大師想是忘了,我和玄都都恢複靈力了,帶大家回去也不是難事。”
玄真拍拍腦門,失笑:“是了,貧道竟然給忘了。”
玄都問司竹:“咱們今天就走嗎?”
司竹奇道:“為什麽不走?”這麽個小山洞,他們這麽多人,怎麽住得開?“還是說,你還有什麽事要做?”
玄都遲疑了一下,才道:“确實有件事,我印象中,司命與我說過,七年前人間出了亂子,我心中總是耿耿于懷……”
地仙忽然接話道:“你是不是懷疑廟前村的守護神,就是當年那個作亂的神仙?”
玄都點頭:“确有此意,廟前村出了很多事,文莺和蔣婆婆、童清玉和童想妞……若非有玄真大師護着,廟前村這一樁樁案子興許就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玄真連忙擺手:“貧道不敢居功,不過是一個符咒罷了,即便他們來齊雲山求,我們也是會給的。”
玄都不贊同:“大師不必過謙,實事求是地講,您的符咒給了他們留在陽間為自己伸冤的機會,這已經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了。對了,大師可知廟前村的守護神是哪位?”
玄真沒有絲毫遲疑就搖了頭:“從不曾見過。”他在這深山居住的時日并不算短了,卻從來不曾見過也不曾聽說什麽守護神的事情。
地仙道:“附近并沒有別的神仙的痕跡。”他感知了一下,肯定道。
“這可就奇怪了。”司竹也覺察出不對了,一方土地,下有土地神,上有廟神,這算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了,怎麽廟前村沒有?還是說,原來是有的,就是當年作亂的那個?
玄都提議今晚留下來,明天一早去村子裏查看一下,衆人都沒有異議,玄真提醒道:“尤其是西山那邊,以前我注意到那邊好像有個廟的,不過早就荒廢了,也不知後來有沒有人修葺。”
司竹道:“既如此,明天咱們着重去看看那個廟。”
☆、尋未果 司命來訪
衆人同意,然後幫着玄真收拾了一下山洞。收拾妥當後,此時邱鏡書和安雪茵起身告辭。
邱鏡書道:“我們就不留下了……”頓了一下,又道,“我們最近打算離開京城,往別處走走。”
衆人楞了一下,心中難免不舍,卻都笑着點頭。
玄慧道:“是該到處走走,看看這大好時節美好世界。”
司竹看看玄都,似是想邀請卻猶豫着自己的身份,玄都笑了一下,對邱鏡書道:“過段日子,我和司竹是要回瑞王府的,兩位若得閑,請一定要常來往。”他看看司竹,笑意更濃,道,“等我和司竹大婚之日,還要請二位前來觀禮。”
邱鏡書與安雪茵答應了。
司竹面上一紅,扭過頭去不看他。
玄慧看看幸福的司竹,又看看眼含深情的玄都,想要說什麽卻又将話咽了回去,一邊的玄真看到了,用眼神問他怎麽了,玄慧只是憂愁地搖搖頭,道:“沒什麽……好了,都收拾收拾休息吧。”
一夜無話。
第二日,衆人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
地仙為大家準備了些食物,衆人草草用過,便出發往西山去了。一路上,衆人都在猜測此地的廟神會是一種什麽情形,猜的最多的是,小仙修煉過程中發現手中的靈器可以吸收天地精華、快速增益修為,于是再不肯腳踏實地好好修煉,也不肯守護百姓,為民造福,而是走了邪門歪道,遁入魔教。
“真要是那樣,咱們即便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夠對抗得過吧?”茯苓有些擔憂,他覺得司竹、玄都、扶桑和地仙,哪一個都不像是能夠所向披靡的人物。
扶桑想的卻是:“如果七年前作亂的真是他(她),咱們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他(她)啊。”那人擁有那樣的寶貝靈器,怎麽會還固守在山間。
“找找看吧。”司竹随意說道。
扶桑聽出她語氣中的淡然,仿佛找不找得到都無所謂似的,不禁好奇了,她悄悄拉着司竹走到一邊,壓低聲音問她:“姐姐,你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司竹好笑地捏捏她的小鼻子,也壓低聲音說道:“我也沒什麽看法,找到找不到都無妨。玄都之所以來找,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在躲避,而不是為了所謂的好奇或是替天行道。”
“躲避什麽?”扶桑驚訝了,聲音不由得大了幾分。
司竹連忙将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扭頭看看玄都,見他沒怎麽注意這邊,才又繼續說道:“他現在恢複記憶了,知道原來時頌和明笳一直都是他的父母,心中的沖擊不可謂不大;更進一步說,瑞王府還有個妾室呢,那個妾可是身懷六甲的,玄都大概很難坦然面對吧。”
扶桑了然,心中對玄都升起了幾分同情,同時又覺得,這人間事真是變化無常,前一刻玄都還只是異世來的一縷幽魂呢,這會子卻成了瑞王府名副其實的嫡長子了,之前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對時頌和明笳的體諒和感動也會平生痛苦和別扭。
“你們怎麽不走了?”茯苓在前面看到扶桑和司竹沒有跟上,又折了回來,問道。問完見扶桑面露同情,不禁奇了,“這倒是稀罕,你怎麽忽然憂國憂民起來了?”
扶桑也沒心情與他拌嘴,而是向着玄都的方向努努嘴,将她和司竹的談話說與茯苓聽了。
茯苓怔了一下,視線轉到玄都身上,沒有說話。一邊的扶桑還在念叨瑞王府一團亂麻,司竹卻注意到茯苓面上有些不自然。
“那個妾室腹中孩兒幾個月了?”司竹冷不丁問道。
“還有兩三天就滿九個月了。”茯苓下意識答道。話音落地,茯苓就感到扶桑和司竹的目光直直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面上就是一僵,想解釋卻一時間想不出什麽理由來。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扶桑狐疑地看着茯苓,等他說話。
茯苓讪笑了一下,勉強道:“我是時長汀的小厮啊,幫他關注着瑞王府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嗎?”
司竹見茯苓打定主意不說了,也沒再繼續追問,只是卻将最開始認識茯苓時的諸多怪異情景在心中過了一遍:受人之托進入瑞王府、成為時長汀的小厮,不肯說真實名姓,與時頌并不相識……再加上今天才發現的,他對瑞王府有着異于常人的關注……另外,她為什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就在司竹一邊走一邊苦思冥想的時候,衆人已經走到廟門口了。
扶桑拉拉司竹,提醒道:“姐姐小心腳下。”
司竹回神,低頭看看腳下又擡頭往廟裏看去,就見這座廟已經殘破不堪了,牆壁破裂、塑像斑駁,牆角房梁上結滿了蛛網,地上橫七豎八歪躺着各種木架子和髒兮兮的蒲團。
衆人頓住腳步,沒再往裏走了,走在最前的玄都道:“這兒荒廢很多年了,看來那個神仙再也沒來過了。”
玄慧眯着眼睛打量一座已經面目模糊的塑像,猶豫道:“那是位什麽神靈?”
衆人也看去,卻找不到什麽能夠表示身份的端倪,更奇怪的是,位于正中的地方,有兩尊塑像。
“這座廟供了兩位神仙?這倒是奇了。”地仙道,“自從我當土地神以來,還從沒見過這種廟宇呢。”
玄真飄到塑像上空拂開塑像上面的蛛網和灰塵,仔仔細細打量了好一番,才飄回來與衆人說道:“是兩位花神。”
“這更奇了,什麽花神?”地仙道。
玄真道:“塑像上的雕刻名字的浮雕用了篆體字,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應該是幽蘭花神和芍藥花神。”
衆人難免吃驚,左右看去,才反應過來,與蘭芍有關的那對夫妻,昨夜已經告辭離去了。
“就算他們還在,也不一定與這兩位有關。”司竹道。
“正是,唉,這條線索算是斷了。”玄都有些惆悵。
司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道:“咱們回去吧。”頓了一下又笑着說,“你也該回瑞王府了。”說完果然就看到玄都一臉不自在,仿佛在和誰鬧別扭一樣。
司竹覺得好笑:“早晚都要回去的,再說了,你三歲之前,他們對你不錯吧?”
玄都深呼吸一口,沒有反對,但還是拖延道:“咱們還是先回莊子吧,那邊總要收拾一下。”說完還與司竹對視,那意思是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坦坦蕩蕩。
司竹也不戳穿他,附和道:“也好。”她扭身與扶桑幾人說了他們的打算,衆人也沒有別的好建議,自然同意。
玄真道:“既如此,咱們就此別過了。”
玄慧很是不舍:“師兄,你和我們一起去嘛!”
玄真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過些日子吧。”
司竹想到什麽,問道:“大師是要送她離開?”根據玄真的講述,方小雅的魂魄才剛剛拼全,想來一時半刻還不算穩定,這會兒應該還沒有投胎去。果然,就聽玄真道:“我要去看着她才放心。”
玄慧很是心疼:“你和她說嘛,叫她知道這一切不好嗎,說不準她會想要留下來呢。”
玄真卻是果斷拒絕了:“不成,她這輩子過得悲慘,理應得到最美好的下一生,我豈能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白白耽誤了她?!師弟,這樣話萬不可再說,咱們修道之人,要常懷悲天憫人之心。”
玄慧無奈,只得點頭應是。
……
與玄真告別後,地仙也走了。最後只剩下玄慧、司竹、玄都、茯苓和扶桑五個人了。五人慢慢下山,往莊子上走去。
走到莊子附近的時候,拐角處忽然走出一個女子來,那女子一邊走一邊回頭,似是在往莊子上看。
司竹看清那人面容,打招呼道:“雪茹姑娘?”
那女子身子一頓,回頭看過來,在看清司竹他們的時候,面上的怔愣瞬間化作了喜色,她上前一步與衆人福身行禮道:“見過諸位大人。”
司竹連忙扶她,笑着問道:“姑娘可是去了莊子?”
雪茹點頭,解釋道:“上次見面的時候,諸位大人曾說我可以過來莊子上,我很是高興,也一直想要前來拜訪,只是最近家裏出了一些事情,耽擱了,所以今日才來,不想諸位大人不在。”
司竹邊聽邊點頭,回到:“我們去了一趟廟前村……訪友,昨日下雨天留客,便住了一日,今日方歸。”她邀請道,“姑娘難得來,且随我們回去莊子上一敘吧。”
雪茹先是欣喜,随後卻又搖了頭:“今日就不打擾了,諸位剛回來,也要休息,何況,諸位門前還等着一位小姐呢。”
“嗯?什麽小姐?”扶桑走過來問道,“誰啊?我認識嗎?”
司竹哪裏知道來者何人,也不曉得扶桑會不會認識,便問雪茹是否認識。
雪茹:“不認識,也沒見過,穿着打扮不像是咱們這邊的人。她來了很久了,我到的時候她就在了,我方才走的時候她還在等着。”
玄都猜測道:“是不是瑞王府的丫頭?”衆人都覺得有可能。
“既如此,姑娘先回去也好,等過些日子我們去探望姑娘,到時候再敘。”司竹對雪茹笑着說道。
雪茹點頭,告辭走了。
司竹幾個轉過街角,不約而同往莊子大門口看去,果然就看到院門邊上的樹旁倚着一名女子。
“那是……司命?”玄都驚訝了,司命怎麽會來這兒?他與司竹對視一眼,心中忐忑,連忙快步走上前去。
司命看見他們來了,收了手中的紙卷,又将朱筆放進袖中,對兩人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她面上不露喜悲,叫玄都和司竹更是不安。
玄都猶豫了一下,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還是開口問了:“司命星君,來此所為何事?”
司命神情淡淡的,語音都是疲憊:“唉,你先開門吧,咱們進去談。”
玄都被她的語氣驚得好險沒拿住鑰匙,心中焦灼極了:難道自己這一生又要出什麽亂子?他和司竹……就不能安安穩穩、順順利利在一起嗎?!
玄都開了門,衆人進了院子,還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司命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後來還是司竹開口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司命才勉強笑了笑,對司竹道:“還沒恭喜你和玄都重逢,這些年你們兩個都不容易。”
司竹心中雖也擔憂,但還是笑着感謝司命的賀喜:“應該是我們感謝司命星君成全。”
司命搖頭:“我能做的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七年前,玄都确确實實幫過我,該說謝謝的是我。”
玄都等得心焦,等兩人好不容易感謝完了,忙問:“司命,到底發生了什麽?你這是怎麽了?”
司命苦笑了一下,道:“自從你走後,我一直忙着安排魂魄之事,後來好不容易補完了所有的空缺就又被天帝召了回去。天帝命我幫忙查詢作亂的那個神仙,之後這幾年便一直東奔西走。”她看看玄都,歉意道,“走之前,你說你要用莫失莫忘,我還笑話你多此一舉,只說等你回來我幫你恢複記憶不就是了,何必這樣麻煩,現在看來,倒是你想得周到了。”
玄都聽她說了這許多,都不像是自己這邊要出什麽事的樣子,心中稍微寬松了幾分,面上也有了笑容:“不礙事的,現在這樣也好。”他能全心全意、真真切切愛上司竹,同時也有幸被司竹愛上,還要感謝自己失憶,讓他們體驗了一回純粹愛情的滋味。
司竹也點頭,試想,如果他和玄都都存有當年的記憶,那麽他們的相處便會模式化——也不是說那樣不好,只是一千多年的陪伴,讓人很難找準愛情與友情的界限,也很難區分心動和習慣之間的不同——倒不如現在,他與她真心相愛,無關乎過去,也無關于未來。
司命看出二人所想,面上現出欣慰之色來,道:“你們的感情歷久彌堅,我很為你們高興。”
司竹笑着點頭:“司命星君還未說來此何事呢?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請星君盡管說。”
司命遲疑着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說道:“還真有件事……我找到作亂的那個仙子了。”
☆、裴酽凝 作亂金觞
衆人面上盡皆流露出喜色來,這是好事啊,笑着笑着卻見司命卻還是愁苦不堪的模樣,都有些意外了。
扶桑試探道:“司命星君為何煩惱?”
司命擡眼看看扶桑,像是剛看清她是誰似的:“扶桑你也在啊,唉,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的都有些不認人了……還能是為何煩惱,就是因為那個作亂的小仙啊,按理說她不過是一介小仙,在查到她是誰之前,我在天庭都沒聽說過她的名號,可就是這麽個籍籍無名的小東西,浪費了我六七年大好光陰……”她從懷中抽出一本小冊子來,哀嘆道,“這六七年,少寫多少好故事啊!”
衆人目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