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溫清欽佩道:“蘇公子鳳采鸾章。”

扶疏笑若春花綻放,斜睨了蘇逍一眼,聽過那麽多恭維奉承的話,都沒有他說的合她心意,聲音溫潤如珠玉,文采斐然平生僅見。

情話嗎?她伸手拍了拍溫文的肩頭,“不錯,有前途。”

溫文不可置信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不可能吧?蒼書長老可是說他無舞文弄墨之才,也無舞刀弄劍之慧,前輩真的是人太好了,知他未答述出歷練題目怕他心灰意冷如此安慰鼓勵他。

他淚眼汪汪的望向她,“前輩,你對我簡直太好了。”

胭露娉娉婷婷從畫舫上走了下來,說話聲音輕輕柔柔,軟軟糯糯,“已準備妥當,諸位請。”

畫舫之上軟帳青羅,婢女打起湘妃竹簾,及目所至陳設幾近奢華,矮幾上擺滿了他們從來沒有吃過見過的珍馐佳肴,絲竹笙簫隔着水聲一絲一縷的飄來夾雜着千回百轉的昆曲。

溫文等人站在一旁一動也不敢動,扶疏斂裙落座,蘇逍平靜的坐在了她的旁邊,溫清遲疑道:“前輩,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溫清垂首斂目,“前輩可是扶疏宮主?”

溫文不可置信的啊了一聲,下意識的退後幾步打量着她結結巴巴道:“不……不會吧?”

扶疏斜斜靠在軟墊上,“何出此言?”

“前輩言行舉止與扶黎前輩相去甚遠,擅暗器者掌心往下三寸有老繭,扶黎前輩慣用梅花镖。”溫清恭恭敬敬對蘇逍行了一禮,“晚輩再鬥膽一問,蘇公子是否就是了塵大師?”

“見微知著。”扶疏慢條斯理的剝着葡萄皮,用銀簽剔籽喂到了蘇逍唇邊,“大師,你說是與不是?”

溫文雙手護胸又往後退了兩步,躲在了溫清的身後,他都看到了什麽!前輩真的把了塵大師擄來當男寵了?傳聞竟然是真的!前輩對他那麽好,不會是……不會是……

蘇逍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皺,就着她的手把葡萄吃了下去,溫文眼睛瞪的大大的,這也太……太禁忌了,不覺又往溫清身後縮了縮。

扶疏勾了勾手指,“溫清、溫文,你倆過來。”

溫清坦坦蕩蕩走過去跪坐在了她的旁邊,溫文揪着溫清的衣角低聲道:“她……她……她……”

她手指敲打着小幾,往前探了探身子歪頭對着他好整以暇的笑笑,“文文,你有沒有聽說我特別喜歡長相清秀的娈童?”

“娈童?”他迷惘的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溫清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蘇逍亦勾了勾唇角,扶疏從長頸白瓷瓶中抽出一枝桃花隔着溫清便打了過去,溫文抱頭不輕不重挨了好幾下,粉色花瓣落了滿身。

“美人投懷送抱你躲什麽躲?真是沒出息。”

“我……我……我……”

“你什麽你,話都不會說了?真是不長腦子,身為劍閣弟子,面對未知的危險,裝也要裝出淡定自若,你瞧瞧你現在像什麽樣子。”扶疏丢了桃花枝飲了一杯酒笑語晏晏的望向溫清,“你不怕我嗎?”

“蒼書長老讓我們前往浣花小築拜訪前輩,是我等無禮錯認前輩身份,還望前輩海涵。”

她點了點頭,處事有禮有度,思慮周全細致,雖然有些古板酸腐氣,假以時日,多加歷練,必然是江湖中的翹楚,“都坐吧。”

“是。”

扶疏按住蘇逍撥着念珠的手指,“你剛剛笑了。”

他垂下眼睫,薄唇抿了抿,她往他身前靠了靠,“你再笑一個給我看看。”

蘇逍對視上她滿目風情的鳳眸側了側頭,“吃葡萄。”

扶疏意味深長道:“你喜歡我喂你吃葡萄啊?”

“并非如此,我……”

她按住他的手挑了挑眉,蘇逍淡淡應了一個是字。

溫文不敢明目張膽的去看又忍不住去看,想說話又不敢說臉色漲的通紅,他自感自己窺探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急得抓耳撓腮,盡量壓低聲音對溫清道:“了塵大師似乎被前輩染指了。”

溫清剝着橘子問道:“你說什麽?”

溫文稍稍提高音量道:“了塵大師已經被前輩染指了。”

溫清把橘子放入口中,“了塵大師怎麽了?”

溫文急得抓耳撓腮,大聲道:“了塵大師絕對已經被前輩染指了!”

畫舫之中剎那的靜寂,扶疏蹙眉白了他一眼笑得前仰後合,蘇逍輕輕把她從懷裏扶了起來,侍候在側的青瓷掩唇而笑,“小公子可知何為閨房之樂?”

“就是……”他小心翼翼的瞄了扶疏一眼啃着蘋果掩飾尴尬,“不知道。”

“青瓷,一人兩本。”

青瓷打開一個描金小櫃子,從裏面抱出一摞線裝書,一人兩本一一放在了他們面前,溫清略翻了一頁便紅了臉。

“蘇公子,晚上回去我陪你慢慢看。”扶疏特意把兩本書慢慢的翻給蘇逍看,一本是《風月寶鑒》,另一本是《龍陽秘事》。

“你不應如此教誨晚輩。”

“不通曉男女之事如何過得了美人關?”她合上書,敲了敲桌案,“回去好好看看,這也是歷練題目之一,蒼書長老對你們約束過甚,這些所謂□□我不給你們看以後你們自己也會偷偷看。

未免你們這群純白如紙的小娃娃被有心人利用我就勉為其難的給你們授一課。”

溫清求助的望向蘇逍,“大師?”

“菩提本無樹,寧靜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侍女卷起竹簾,胭露引着兩個身穿戲服的戲子走了進來,“小姐,人已經到了。”

為首的一人,頭戴花钿,釵環相撞,泠泠作響,身穿月白如意雲頭對襟戲服,領口繡着幾枝淺粉桃花,裙裾之上百只紫蝶翩飛,似弱柳扶風般對着她盈盈一拜,“未登臺便得姑娘打賞,白芍先行謝過。”

溫文震驚的用口型對溫清道他是男人!溫清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扶疏略擡了擡手,青瓷打開一個紅漆描金小匣子,裏面是一整套的蝴蝶頭面,鑲嵌的珍珠顆顆圓潤飽滿,紅瑪瑙豔若朝霞,“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薄禮?與前輩在一起簡直時時刻刻颠覆他的認知,這未免有些過于奢靡揮霍了,莫非前輩看上這個戲子了?

白芍淺淺一笑,“恩客厚禮,愧不敢當。”

扶疏道:“受不受得起,先來一折游園驚夢。”

“是。”

十裏畫舫豔驚四座的名角,甫一開嗓,纏綿婉轉,餘音繞梁,幾個少年聽得興致勃勃,她用自斟壺自斟自飲一杯又一杯喝着杏花酒,有些微醺。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

身段、唱腔都很不錯,不是她偏愛護短他比起雲笙還是差點火候,秦淮河畔漏月臺初見,也是這樣一出游園驚夢,也是這樣身穿月白百蝶戲服對着她行禮含笑道,揚名立萬非我所求。

他是天生的情種,為人為戲,嘔心瀝血,如癡如狂,不瘋魔不成活,他是秦淮河畔的一輪明月,那才是真正的名伶佳人,可惜她喜歡逢場作戲,又有些喜新厭舊。

扶疏斜靠在繡花軟墊上半閉着眼睛問道:“蘇公子,你聽過游園驚夢嗎?”

“出家之人離歌舞。”

她似在問他又似自言自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真的可以嗎?”

蘇逍把她手邊的自斟壺放到了桌案上,“喝酒傷身。”

扶疏擡了擡眼皮飛給他一個媚眼,“知道心疼我了?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

溫文掩耳盜鈴般的伸手遮了遮眼睛識趣的側轉了頭,了塵大師絕對是被前輩蠱惑了!他還是萬事當心為好。

扶疏純感覺冷不丁調戲一下蘇逍十分有趣并未指望他有何反應,支撐着身子坐起順手指了指最外側的白袍少年,“我為何從未聽過他講話?”

少年烏潤的黑眸羞怯的看了她一眼低下了頭,溫文解釋道:“他結巴。”

她溫柔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溫……溫念。”

瞧着他怯怯弱弱的模樣扶疏頓時有了憐幼之心,同溫念說話輕輕柔柔,和和氣氣,甚至于讓溫念坐到她身邊陪她說話,溫文看了看外面的身段曼妙的白芍,又瞧了瞧秀氣白淨的溫念,自感又窺探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急不可耐的對溫清道:“前輩是不是也看上溫念了,我們回去該如何向蒼書長老交代?”

溫清搖頭道:“無藥可救。”

“啊?前輩真的想把溫念收為男寵?”

他一大聲嚷嚷順利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溫清扶額,朽木不可雕也,他此刻真想不認識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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