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去的時候溫文執意讓蘇逍上了他們的馬車,扶疏魔怔之時遭內力反噬還未調養,身體疲乏歪在白雲笙的肩膀上有些神色恹恹,蘇逍無波無瀾的轉動着佛珠念經,一時馬車內氣氛有些尴尬。

溫清輕咳一聲道:“前輩,魔音谷怎會如此輕易善罷甘休?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她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仁兄有這樣大的威懾力,讓魔音七殺裏的人聞風喪膽,扶疏目光意味不明的在白雲笙蘇逍身上轉了轉掩口打了一個哈欠應付道:“或許吧,誰知道呢?”

溫文試探的問道:“前輩,你對我們今晚的表現還滿意嗎?”

“嗯。”

白雲笙理了理她身上的黑色鬥篷溫柔道:“你若累了便靠在我懷中睡一會,舒服些。”

她只覺手腕上傳來冰涼的觸感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平靜無波的黑眸,蘇逍的手指正搭在她的手腕上,隔着薄薄一層紅紗給她把脈,她的狀況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好,身體枯敗嚴重,完全靠着登峰造極的武功心法苦苦支撐。

他眉頭略微皺了皺,從袖口掏出一個白瓷瓶倒出兩粒藥丸遞給她,扶疏沒有去接,把手腕從他手中抽了回去,伺候人不會如今話也不會說了。

蘇逍的胳膊僵在半空中頓了頓手指蜷縮把藥丸放到了白雲笙手中淡淡道:“勞煩。”

溫文望着靜默無言的三個人不知為何竟看出了幾分正室對戰寵妾的感覺,他完全忽略了先來後到,自顧自的把蘇逍歸到了正室的地位,蘇公子,你可一定要争點氣。

回到浣花小築已過子時,衆人身心俱疲陸陸續續回了各自的院落,蘇逍剛剛寬下身上的披風扶疏便推門走了進來,她腰間懸着那把甚少示于人前的月華劍,其上紋飾精美絕倫,光華流轉即便隔着劍鞘都能感受到森森寒意。

他恭敬有禮道:“宮主。”

扶疏一步步上前他一步步後退,望向她的目光似乎帶着幾分怨念,她用月華劍攔住他的去路,笑得風情萬種:“怎麽?蘇公子,你真愛上我了?”

他偏過頭不再看她,掩在寬袖中的手抑制不住的發抖,她聲音柔的像最軟的綢緞帶着幾分挑逗:“你若不愛我,為何會生氣?為何會吃醋?蘇公子,你心裏是不是很想要我?”

“我沒有。”

她力道一松手中的長劍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蘇逍淡淡看了她一眼胸口微有起伏,呼吸紊亂,扶疏勾了勾唇角,鳳眸潋滟透着幾分脆弱的絕美:“似你這般出塵高潔之人不是最瞧不上我這樣的淫'□□子,你卻偏偏對我動了情,是不是挺諷刺的?

大師,你太好騙了,我說過會讓你喜歡上我,可從未說過我會喜歡你呀,我這人向來記性不怎麽好,說過的話轉頭便忘了,為何你偏偏當真了呢?”

蘇逍沉沉望着她,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什麽。

為着這張臉她把他拉入萬丈紅塵,為着她的一己私欲她一廂情願的把對蕭璟的感情強加在了他身上,那種想要靠近偏偏又要避而遠之的矛盾根本無法讓她心平氣和的面對蘇逍,說到底是她薄情寡義自私自利對不起他。

“月華宮還有很多男寵,我都很喜歡,寶貝,你若現在便打翻醋壇子,與我鬧別扭,來日方長,你可該怎麽辦呢?”

蘇逍雙目通紅,往前走了一步,扶疏哪裏見過他這幅模樣,絕望陰沉浸着滲入骨髓的悲傷,就像幽閉在無間地獄的厲鬼,無端被他震懾的往後挪了幾步抵在了身後的圓桌上:“你……你想做什麽?”

他用雙臂把她圈在圓桌之間反問道:“你說我想做什麽?”

扶疏抿了抿嘴唇,這是調戲不成反被調戲?她是看在他被她利用過的份上讓他認清現實不要陷得太深,她苦口婆心說了那麽多話開導他合着都白說了?好心沒有好報!

蘇逍卻扯下屏風上的銀白披風把她包的嚴嚴實實驀然把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冰冷徹骨的身體驟然感覺一陣暖意襲來,血污在一絲無垢的披風上氤氲開來,朵朵紅梅浸染了他無塵的衣擺。

扶疏非常輕,似一片羽毛,嬌小的身子窩在懷中不過小小的一團。

她疑惑的看了看他,隐隐有絲不安:“蘇逍!你放我下來!”

蘇逍低頭瞥了她一眼,抱着她便往屋外走去,她冷冷道:“我就是因為你長得與我夫君相像才多看你一眼,你既已知曉事實難道還願意屈尊心甘情願的當他的替身不成?”

長廊上一溜的羊角燈襯着芭蕉夜雨頗有些何當共剪西窗燭的意味,蘇逍輕笑着回道:“不無不可。”

扶疏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這人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竟然都沒有發怒?

已是初夏,偶有寒涼,但貼着他溫暖的懷抱,短短幾步路,背脊便滲出了汗,腥潮的衣裙貼在身上泛着炎熱的潮氣,讓人很不舒服。

“你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蘇逍饒有興趣的重複,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緊,附在她耳側似真似假道:“陋室家貧,才疏學淺,病弱殘軀,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以身相許。”

他深沉的眸子在柔和的燭光下脈脈含情,語氣清和夾着淺淡的笑意,她擡眸看去,他笑起來真是讓人移不開半分目光,那雙黑眸中一旦含了情便會無端吸引着人往下沉淪,她言簡意赅道:“你想走?”

“你能放我走嗎?”冷冰冰的一句話全然沒有剛剛的溫情,抱着她的手臂驟然收緊,右臂的疼痛猛然襲來,她輕嘶出聲,蘇逍嘆道:“你的身體狀況很糟糕。”

扶疏不耐道:“與人無尤。”

“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武功絕學是你的負累?”他停下腳步,箍着她身體的力量更大了,臉頰貼着他的胸膛她可以感覺到他胸口激烈的起伏,似乎隐忍着極大的怒火。

她從未見過蘇逍有如此大的情緒起伏,那雙怒極泛紅的眸子直直瞪着她,似乎下一秒便可把她扼死在他懷中。

她當然知道,劍閣暗影從來都是不得永年,何曾有人真正在意過她這具殘破不堪的軀殼?待大仇得報,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理由可以支撐她活下去。

和她相處幾個月都學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他其實遠沒有他看上去的那麽簡單純粹,不過她沒有興趣細究,扶疏索性痛苦的皺眉嚷道:“疼。”

“哪裏疼?我是不是碰到你的傷口了?”

“渾身都疼。”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步伐也快了不少,她不覺好笑輕咳一聲:“你到底想帶我去什麽地方?”

轉過長廊轉角,花木深深,被風吹落了厚厚一地胭脂花瓣,一方獨立小小院落,夜色中只看得清隐于樹影濃蔭之中。

兩名藍衣婢女待看清來人後急忙行禮:“小姐。”

“起來吧!”

婢女低順着眉目打開了正廳的烏木黑漆正門,蘇逍輕輕把她放在一張軟榻上,抵唇咳嗽了幾聲,右手攥着她的皓腕把脈。

把脈的時間愈久他的眉頭皺的愈深低聲吩咐:“把煎好的藥送來素心軒。”

“是,奴婢告退。”婢女倒退着步子掩好房門躬身退下。

他微擡着她的手端詳片刻緩緩道:“唇甲色淡、面色淡白,有頭暈眼花、心悸多夢、手足發麻之症候,脈象虛浮,血液虧虛,肺髒、經絡,形體失養,血為氣之母,氣賴血以附,脾肺不生血,乃血虛之症。”

扶疏不以為意道:“是不是活不久了?”

蘇逍認真道:“是否為血虛之症我并不能确診,你身體這些年受內功反噬極為嚴重,近日先行按照我開的方子好好調養。”

複又抱起她轉過紗制屏風,裏間別有洞天漢白玉雕砌的溫泉池,霧氣氤氲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藥草香,素白紗幔,銀線繡蝶,鵝蕊臘梅,空谷蘭花,紫金蓮花座紅燭高燃,陳設極盡雅致華美。

“溫泉裏五十七種草藥,有清毒養氣之效,我着人服侍你沐浴更衣。”

蘇逍鬓角垂下的發絲垂在她的頸側微微摩挲着她的肌膚,扶疏心下好笑,如此大費周章竟然是帶她來泡溫泉?平常看他大門不二門不邁只悶在暗香來念經禮佛,什麽時候對浣花小築如此熟悉了?

他伸手拭了拭水溫對視上她好整以暇的目光問道:“有何不妥?”

“你一直在幫我配藥?”

他略一沉吟道:“今晚剛剛配制好,以後每日你可來此藥浴,對你身體比較好。”

“原來你這麽在乎我啊?”

“醫者仁心。”

扶疏環着他的脖子嬌媚一笑,“我不喜旁人侍奉,你便伺候我沐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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