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麽眼鏡蛇不讓汪曼春知道其他人的真實身份。直到眼鏡蛇說,那是保護她的最好辦法。

不知道,才能把戲演真實。

哪怕後來汪曼春親自問他效忠于誰,明樓也只是回答權力。

明樓相信曼春,他相信那個曾經古靈精怪的女孩,現在仍然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所以他大膽的把曼春放在新政府,放在日本人面前,他大膽的相信,現在這個表面殺人不眨眼效忠天皇的女魔頭,內心始終保持着神聖的信仰。

所以當明樓回到上海,深思熟慮給曼春打了個電話,他聽到曼春哽咽哭腔,就知道自己大膽的計劃沒有錯。

但放下電話,曼春卻遲疑了。

南田課長給她的照片正放在辦公桌上,明樓的檔案文件翻開了兩頁,細細記錄着他在巴黎去過哪裏跟誰接觸。

“調查明樓。”南田課長探究似的看着曼春。

曼春接到這個命令時心中是驚訝的,畢竟她懷疑明樓的身份很久了。她總是覺得自從她接觸到夜莺,明樓就隐隐約約一直潛伏在自己身邊。

多面僞裝最怕的就是邏輯混亂。曼春放下檔案,泡了杯龍井,站在窗前安慰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

如果明樓是重慶或延安的,那麽自己就不能把他暴露出來。但如果明樓是親日派,為新政府甚至是日本人做事,自己絕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身份,最好,還要策反他。但南田下達這個命令,就證明南田懷疑明樓的身份,并且想除掉他。而明樓就在自己釣魚行動如火如荼、毒蜂撤離上海之時回來,是巧合還是刻意而為。

曼春有一刻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身處迷霧,就像窗外的雨,氤氲了天地,一片蕭瑟。

只緣身在此山中,曼春需要一個解釋。可是因着自己的釣魚行動,自己已經很多天沒有跟組織聯系了。每次審訊抓來的反日分子,曼春都要小心翼翼的分辨,裏面有沒有眼鏡蛇,有沒有夜莺,有沒有青瓷。她第一次覺得組織高看她了,她完全應付不了現在這種複雜混亂的局面。

敲門聲響起,手下說明先生的在等她。曼春手裏一抖,險些打了杯子,她匆匆忙忙從下樓,轉彎時感到自己眼角濕了一片。管他明樓是什麽身份,他只是自己的師哥。那個從小寵她寵上天,說要娶自己的師哥。

雨不大,但是下的很密,雨水涼浸浸的,洇開眼淚,打在臉上很舒服。曼春覺得,自己苦等這些年,都不算什麽。明樓打着傘,在門外微笑着等她。

恍然年少時,他在汪公館門口等自己時一樣,還是那麽寵溺關心,目光永遠落在她身上,移不開,拿不掉。

明樓見到曼春,卻是陌生又心痛。

她現在喜歡深色的衣服,塗着鮮豔的口紅,比起小女孩,多了妩媚,但更多的是冷冰冰的屠戮殺氣。是他自己,讓曼春的雙手沾滿鮮血,是他自己,逼的曼春從天使墜落地獄。這不僅僅是虧欠二字說得清的。

曼春還跟小時候一樣,抱住自己。

“師哥。”

曼春,我回來了。

【五】

【五】

明樓真想一刀一刀剮了王天風。

自從他回來,這一年,曼春變得越來越嗜血,開始瘋狂殺人起,他就覺得不對。

眼鏡蛇給青蔓下過命令,釣魚行動也要适可而止,不然真的會傷及自己人,達不到迷惑保護的目的。

當王天風神色淡淡說出毒蔓計劃的最後一步是重慶高層要求處決掉汪曼春時,明樓當着他的面摔了杯子。

“我可以死,我兄弟可以死,但是你為什麽非要逼死我的女人?”

明樓更生氣的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軍統內部單獨連了一條線給汪曼春。他甚至不知道,王天風什麽時候連上的曼春。

好吧,就算讓她進入軍統雙面僞裝。明樓長嘆一口氣。那為什麽王天風要當她的上級?

“這麽久了你都不知道,你幹什麽去了!”明樓狠狠抓住阿誠的衣領又放下。

“她怎麽可以同時對兩人負責!”

“對誰負責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重慶高層認定她已經投靠了日本人!”王天風狠狠的對明樓說:“是她投靠了日本人我們才會下這樣的命令。”

“那不是你給她下的命令讓她潛伏的嗎!”

“你以為我想看到她倒向日本人嗎?!”王天風一怒而起,“她現在已經是個殺人狂了,你看不出來嗎?!”

“那也是你們逼的!”

“她原本就在死間計劃中,有什麽逼不逼的!”

“你狠,明臺就算要死,還是死的光明正大,但是曼春卻永遠背負了漢奸的罵名。”

“罵名?”王天風不屑的笑了,“名聲算什麽東西?我只在乎死間計劃的成敗與否,誰管我死後如何!”

“我有時候真是沒想透,你把汪曼春安排進死間計劃是為了什麽,沒有任何意義。你完全可以把矛頭對住特高課的其他人。”

“汪曼春她那些釣魚行動不是很好的迷惑住日本人了嗎!沒有她這層最重要的的僞裝,死傷絕對比現如今要慘重的多。”

“王天風你不是人!”

“對,”王天風點點頭,“我不是人!汪曼春呢?她成了叛徒她就是人了?!”

汪曼春又一次喝醉了。在汪公館,自從沒有了汪芙蕖,偌大的屋子裏,就只有她一人了。她也就只有醉酒時才會這麽安靜的思考,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她已經數次抗命了,不管是重慶還是延安,她數不清楚自己到底殺了多少個共/黨或共/黨嫌疑人。

“我給你的任務,就是衷心天皇。”

曼春腦中無數次的回想着王天風給他下達的唯一任務。

他絕對是個瘋子。汪曼春毫不懷疑這一點。

但是當王天風把整個死間計劃和盤托出時,她沉默了很久。

然後她同意了,同意帶上一個反面角色的面具,活着,然後等待死亡。

但是眼鏡蛇給過她希望,他讓她等待,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脫掉僞裝。

她明明是在等待的,等待啓用她的那道命令。當然,在潛伏期間,她也牢牢記着毒蜂的話,一定要讓日本人相信自己是真的忠心于天皇。

半年過去了。

可是現在呢,兩邊突然都斷了聯系,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大約他們都放棄自己這枚棋子了。因為有時候她自己都以為,她不過是日本人的一杆槍。面具帶久了,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取下來的。而且當她知道自己叔父是被何人所殺後,她就更加懷疑了。

當然,毒蜂和眼鏡蛇也絕對不會想到,南田洋子給汪曼春留了多大一個禮物。

在隔絕期的任何一場變故,都有可能改變整個計劃。

汪曼春有心痛病,南田派人給她檢查過,是從小時候就帶來的。而且,她會有幻聽出現,都是槍聲。

南田洋子想着,就算沒有這個身份,也要給她加上這個身份。這個念頭,從原田熊二被刺殺後,就更加堅定了。

“你是日本人,你的母親叫原田左善,是特高課曾經一名極其優秀的特務。”

“你母親不是難産而死,是在你很小的時候,抗日分子殺了她。”

“你的舅父就是原田熊二,你自己調查你清楚,是軍統的人動的手。”

“你本來就是日本人,難道你不應該為你的母親,你的舅舅報仇嗎?”

汪曼春靜靜的看着紅酒。特別像血,但清澈的多。

原田左善這個名字,就像是魔咒。

她不知道該相信什麽。她的整個世界仿佛都混亂了。

汪曼春突然覺得自己一生都渾渾噩噩過去了。說是僞裝,幹的卻是殺人的生意。說是報仇,卻在暗中保護着抗日的英雄們。

誰都不要相信。

但我想自私一點,我只相信明樓。

師哥,你是誰。

你是眼鏡蛇嗎?

我多希望你就是,卻又多不希望你是。

我到底應該做什麽,是作為僞裝者,堅持革命,還是作為一個日本遺孤,回來報仇。

我到底是誰?

【六】

“毒蔓,恭喜你。”王天風嘴角帶血,但仍舊冷冷笑着看汪曼春。

76號審訊室裏,永遠不缺血液,有些是凝結的暗沉的,但總會有一層一層新鮮的血液滴落下來,覆蓋了舊的血漬。

電燈灑下的光足夠照亮整個審訊室,即便角落中仍是那麽陰暗,刑具仍是那麽冰冷。氣氛冰冷到極點,汪曼春在王天風眼睛裏,看到了堅定和信任。

但王天風在汪曼春的眼睛裏,看到只有猶疑。

“我不相信曼春會真的變成日本人的走狗,她什麽性子我清楚。”

他心一橫,不過又是一場賭注罷了。既然明樓相信汪曼春,好啊,賭啊,這次看看,汪曼春到底是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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