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其實發生了什麽,衆人看得一清二楚,只不過是誰都沒料想到這兩人會鬧得這樣難看。

站在老夫人左側的那年輕夫人臉色最為尴尬,忙向許思嬌喝了一聲:“嬌娘,你怎麽、你怎麽……!”她實在是說不下去,仿佛是自己的臉面也跟着一塊兒丢光了一樣。這人正是今日陪許思嬌一道來寧府的許家大少奶奶吳汀闌了。

吳汀闌本也不想應了這趟差事,無奈婆母吩咐推脫不得,想這小姑子平日就肆意妄為,她只求着這次來不要橫生旁事。萬萬沒想到,還真是又鬧出了事。

“大嫂!”許思嬌自己卻是滿心的委屈,明明她自己才是被設計陷害的那個,怎的她這大嫂先來質問她了。“是寧栀,是她先動的手!是她同寧溪光兩個合起夥來陷害我!”

這一行人進來,視線全被扭打在一處的許思嬌和寧栀吸引到了,倒沒人注意到屋子深處那張床上的人了。也不怪衆人不往那處看,那個是已經被禦醫确診了會這麽“睡”一輩子的人,誰能料到居然還會醒。

有寧栀和許思嬌兩人,溪光早知道自己既然“醒了”就再沒有繼續瞞下去的可能。這會正愁不知該如何吸引人視線,偏巧就叫許思嬌牽了根線。她心思一動,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自己先是用雙手捂着臉,細聲細氣的啜泣起來。

老夫人等聽了許思嬌的話又驚又疑,卻也順着她所指着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張雕花大床上坐了一道纖細的身影,單薄的肩頭正輕輕顫抖着,細碎幽若的哭聲從指縫間洩了出來。所有人都站在這,只她一個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床上,顯得格外可憐。老夫人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眼下也顧不得訓斥那兩人,疾步往那邊走了過去。

那些随行來的人見三小姐果然是醒了,也都極為意外。幾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鬟最先回過神,忙跟了上前攙着老夫人。

“央央兒,是祖母叫你受委屈了!”寧老夫人将床上那纖瘦的身子一下緊抱入了懷悲鳴,連着手也顫了起來,眼淚直往下掉:“是祖母不好,祖母沒能護你周全。”

溪光在那懷中,就跟小貓兒一樣,哭得聲音都帶着兩分孱弱,順勢喊了聲:“祖、祖母……”她心想這可不是自己故意哭弱,明明她就是很可憐,那兩個人剛才是打算合起火來欺負她的呢!

“祖母在!祖母在這!”寧老夫人更加她抱緊了不肯放,這三孫女出生後可是由她親自撫養過一段時日的,就跟現在一樣的趴在她的懷裏。不過後來因着出了些事才叫送去了江南別院調養着,如今回來了,她只有更加倍疼的。可萬萬沒想到,她的央央兒還未進寧府大門就出了事,寧老夫人如何會不愧疚。

“我怕……”溪光一面哭着,一面哽咽開口。

在場幾人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寧家三小姐是一股嬌弱膽怯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不消多言,寧老夫人也知道她害怕的是什麽,沉了臉厲色對着那兩人道:“什麽事值當你們兩個要大打出手了?”

吳汀闌見這情勢是越發不可收拾了,原她是帶着許思嬌這個小姑來賠罪的,現如今反倒還不如不來。不過,她既然在這,這爛攤子少不得還得先由她來收拾。“老夫人嚴重了,都是小姑娘家的打鬧,實在是擔不起“大打出手”這四個字。嬌娘和府上五姑娘一向是交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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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光聽這話雖然說的客氣,可往深了裏頭說是關系着兩府的關系。她不确定……老夫人會不會為股權大局而将這事不了了之。

“老身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還真不知道姑娘間竟還有這種打鬧,真是聞所未聞。老身記得……你娘海定侯夫人最是個知禮守禮,言行分寸得宜之人,怎麽?到你這兒這種事竟也都可以用“姑娘間的打鬧”這種鬼話來糊弄過去了?”

溪光聞言大感意外,萬萬沒想到老夫人的态度會這樣強硬,整個心都跟着澎湃了起來。她依偎在老夫人懷中的身子,都忍不住輕輕顫動了起來。

“老夫人。”吳汀闌被說得面頰通紅,羞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老夫人又将視線轉去了寧栀那,才剛要開口,卻叫一個婦人給搶了先。那婦人約莫三十出頭,徑直去了寧栀身邊,狠狠掐了她一把,“你這丫頭怎麽這麽糊塗!”

寧栀被掐得疼了,驚呼道:“娘!”

這婦人正就是三房正室夫人李氏了,李氏飛快道:“受了什麽委屈,你只管跟你祖母說。你祖母處事最為公允了!”

“……?”寧栀見她娘朝自己偷偷使了眼色,這才反應了過來,急忙忙朝寧老夫人道:“祖母,是她先動的手!”

“是我動手的不錯!”許思嬌揚着下巴,甚至這會子還帶了一分傲氣,很不屑寧栀似的。“可你怎麽不說我為什麽要動手?我無緣無故為何要跟你過不去?”

溪光藏在老夫人懷中,只露出了一小半的眼看着這兩人争辯,她倒是真的挺想知道寧栀要如何圓回這話的。

這寧相府溪光是初來乍到,裏頭水深水淺一概不知。端看寧栀對她的态度,也可見往後要在這府中過日子也未必會輕松。她還記得當初盼蘭說過二房因二老爺和二夫人失蹤其實早就名存實亡,她回府唯一能倚靠的便只有老夫人了。

溪光剛才見老夫人對她的愛護發自肺腑不假,然而,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寧栀在老夫人跟前的日子可比她要多得多了。溪光心中暗念,往後是不是真的能依仗她這祖母,端看這回老夫人這回是怎麽個處置法了。

那邊寧栀被許思嬌一堵,半個字都憋不出來。她娘李氏見了暗自發急,推了她一把催促道:“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啊!”

“是……是因為……”

許思嬌冷哼,“是因為什麽?”她挑着眉,神情張揚:“因為你設計要陷害我!你撺掇我對寧溪光下手報複!”

“胡說!”寧栀急得要跳起來,“你胡說,我沒有!祖母,我沒有!我本來只是來瞧三姐的,怎麽可能撺掇她傷害三姐!”

溪光心底裏咂舌,“三姐、三姐”喊得可真順溜,轉念又不禁酸溜溜的想——怎麽說謊的人都不會心虛結巴的!

“可不是!那是你的姐姐,你怎麽會害她。所以你們就合起火兒來害我咯?”許思嬌聽她一口一個三姐的喊就厭惡,認定了寧栀奸詐。“你跟寧溪光早就設計好了,想騙我對她下手,到時候反咬我一口惡意報複是不是!”

相較起來,寧栀更像是亂了陣腳的那個,尖叫着否認:“沒有,祖母她都是胡說的!”

溪光瞧了只能無奈嘆氣,寧栀再這樣下去,不定旁人要信了許思嬌的了。她往老夫人懷裏鑽了鑽,像是軟弱可憐的幼貓在尋找更溫暖的地方。這會她沒開口道出事實真相就算是給寧栀面子了,沒落井下石了,自然不會再開口幫着她圓謊的道理。

寧老夫人也覺察到了懷裏這單薄身影的受驚和不安,就用手掌一下下撫着她的後背。說是央央兒同五丫頭設計陷害許思嬌,老夫人是半點都不信的。人都已經被這許思嬌害成了這樣,沒想到她還要潑了這髒水到央央兒身上來。

“哦?照你這麽說,這一切倒是我這的兩個孫女要設計害你了?”寧老夫人板着臉問。她平日是最慈愛和善的性子,此刻卻渾身上下都透着威儀。

“……”許思嬌被這種目光注視着,也不由心下一慌。“沒錯!”

老夫人又對着寧栀道:“五丫頭,你可認這種說法?”

寧栀愣了一下,也知道這是老夫人給自己機會解釋,哭着道:“我怎麽會跟三姐合夥算計人!明明是郡主氣不過三姐害她丢臉,要找三姐出氣,叫我替她瞞着,許了我好些好處,還說帶我入宮見貴妃娘娘。可是我雖然同三姐沒一塊長大,也……也不能眼見着她都這樣了還被人欺負。”

老夫人心中自然是信自己這個看着長大的五孫女寧栀多些的,何況這許思嬌锱铢必報的性子誰人不知。就連吳汀闌也更信寧栀的話多些,全因許思嬌平日行為太過胡鬧了。

“你們不信我?”許思嬌意識到衆人看她的神情不對,垂在兩側的拳頭攥緊了,再看向寧栀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憤怒。她自然是惱怒寧栀的,可卻也知道她不過是個蠢貨,許思嬌內心裏早就認定了這一切是寧溪光安排的。要不是聽說寧溪光成了半死不活的,她今日也不會來,可真要是半死不活了哪會再醒過來,還不都是計,都是來設計她的!

許思嬌惡狠狠的盯着寧溪光,竟是失了理智一般的沖了過去,一把揪着了她的手臂要從老夫人懷中奪人。她面目兇狠,下手力氣也大,俨然是什麽都不顧的瘋魔樣了。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卻是寧老夫人将另一只手握着的龍頭拐杖給直接揮動着打了過去。這一下重重的打在了許思嬌的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啊——!”許思嬌吃痛,捂着手臂蹲在地上。再擡起頭來時,眼中含着眼淚憤憤然道:“你打我!我是郡主!是皇上親封的郡主!不是你個老婆子随意能打的阿貓阿狗!”

吳汀闌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快住口!你怎麽能對寧老夫人無理!”

“撲通”一聲,寧老夫人将那拐杖往地上重重一落,臉色霜寒,聲音洪亮:“你可知我這手上的是先帝所賜的龍頭拐杖?莫說是你,就是奸佞昏君老身也一樣打得!”

“今日這龍頭拐杖之罰,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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