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樣可憐巴巴的樣子還真是叫裴溯覺得有趣,只是他面上卻也絲毫不露半分笑意,指尖輕輕敲打在玉枕,有些像點了點溪光的額頭,“嘴不甜就慢慢學得嘴甜,不會哄人就多用心了練習,這世上哪有總不會的事情。”他聲音微一停頓,留了些許空白,接着還反問:“你說,對嗎?”
溪光內心崩潰,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要長留在身邊……慢慢□□?想到這,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裴溯鼻音疑了一聲,是在重複着催促“玉枕”回話。
“……”溪光絕望極了,她看着裴溯那張臉,分明同陳硯不相伯仲,可氣質卻大不相同。完全是個大惡人,她真是半點都感受不到這人的善意!
“我——”溪光慢吞吞地開口,“我蠢。”
“我多的是治蠢的辦法。”裴溯輕笑,手就擱在了玉枕頂上,指尖拂過那玉枕上的溝溝壑壑。
溪光被他這話氣到胸炸,誰要他治蠢了!加之這會裴溯的手在溪光“眉眼”處撥弄,弄得她愈發心煩氣躁了。她心中憋着的一口怒火猛的就爆發了出來:“裴溯!”
裴溯似乎被她這一聲給怔住了,停止了動作。
而溪光卻很沒有骨氣自己個兒服起了軟,“你摸在我的眼睛上了,極不舒服……”
“玉枕”嬌糯糯的聲音傳了過來,裴溯目光在這上頭仔細掃了幾眼,收回了手輕咳了一聲,“抱歉。”
溪光完全沒想到他居然還會跟自己道歉,實在是意外至極。凝思了片刻,便越發認準了剛才這種泫然欲泣的委屈勁,磨求道:“你把我送回祠堂還不好?”這已經幾乎是哀求的聲了,溪光語氣端正,言辭懇切,就差沒掉兩滴眼淚下來。
“自然是……不好。”裴溯雲淡風輕的回她,好似溪光的這一招苦肉計根本打動不了他。
溪光咬牙瞪着他不做聲,僵持了片刻不得已也認清楚了現狀,随即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還能怎麽辦,如今她的這情況,也只能是裴溯想拿她怎麽辦就怎麽辦了。
轉頭一想,溪光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怎麽她竟然是這麽個死腦子。為何非得在這個時候,跟裴溯頂着來。他也總不能時時刻刻看着自己,等他走了之後,自己再尋機會不就是了。
想通了這一層,溪光連連後悔。總之,她也是不打算再跟裴溯說話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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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說話。”過了一陣,裴溯輕聲道。
而這時,溪光早閉了眼在那睡覺養精神,聽了這話用鼻音輕哼了一聲。
其實聲兒極其輕,可卻還是落到了裴溯的耳中,他眼中的笑意更是濃了兩分——脾氣還真大。“這回打算幾天不跟我說話?”
溪光很想回一句“一輩子都不要跟你說話”,撇了撇嘴到底是忍住了。哼,堅決不開口。
裴溯早已經經歷過兩回,也實在是有些摸清楚了這“玉枕”的倔脾氣。其中一回便是前幾日,而另外一回則是在十年前了。當年他也才十歲開外,跟着祖父回京,沒想卻在祠堂遇着了稀奇的事。
直至今日,裴溯都還記得當初發生的每一幕事情,他在空無一人的祠堂跟一個嬌軟軟的聲音交談。可某一天,那個聲音卻再沒有響起過。
裴溯當年在祠堂也懷疑是什麽東西成了精,所以仔細找過到底是什麽在跟自己說話,可是最終卻沒有結果。等最後離開京城時,他也就只能當這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幻覺了。
因着有了十年前的一段過往,這才會讓裴溯對這能開口說話的“玉枕”沒有驚異。只可惜,十年前的事,好像只他一人記得了。裴溯忍不住又去輕輕拍了拍“玉枕”的頂部,心中默念,她倒好像是一點都不記得自己了。
“公子——”周賀在書房外喚了一聲,進了屋停駐在桌案前就直接垂首禀道:“公子,該是時候出發了。”等他擡起頭看見裴溯正在手擱在那只玉枕上時,皺起了眉頭問:“可是沒有修補好?不如讓屬下……”
這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讓裴溯給打斷了,“不必。”
裴溯起身,将玉枕抱起去了屏風後的裏間。他幾乎都是歇在書房的,所以那裏頭布置了卧室。裴溯站在床前,似乎在想什麽法子。不過是片刻功夫,他就開始繼續了下一步動作,将溪光裹入了一床被子裏頭。
溪光本來是打定了主意不要搭理這人的,誰知他居然……居然這麽野蠻的對待自己!正當她憋不出想破聲大罵之時,裴溯在她耳邊低語道:“省得你做傻事。”
“……”溪光一時失語,原來裴溯是打了這樣的主意。他是防着自己在撞東西,所以才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溪光真是覺得匪夷所思,稀奇裴溯怎麽會思慮的這樣周全。
竟是将她下一步的計劃全都堵死了!想她如今不過是一個“玉枕”,被被子這麽一裹,根本就無力回天。
溪光憤憤的想——這個人,真的好毒!
被子裏又熱又悶,溪光雖然是玉枕不用呼吸,可還是覺得被裹得不舒服。很沒原則的想起了裴溯,盼着他能早點回來将自己放出來。
這種念頭,溪光自己都覺得很可恥,明明裴溯應當是她的對頭,怎麽還能指望他呢!可偏偏實際情況如此,不指望裴溯她誰都指望不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子外頭忽然傳來了些許聲響。溪光凝神去聽,發現是兩道正在交談的女聲。
“公子的書房,原是任何人都不該進來的,你随我進來千萬別動公子旁的東西。”
溪光認得這聲音的主人,正是知微,昨日她才見過這人,看樣子是專門在書房伺候裴溯的丫鬟了。只是同她說話的另外一人,溪光就不認識了,只能聽出那道聲音更為綿軟婉轉:“我奉了老夫人的吩咐來,哪有拖累你的道理,取了玉枕便回去。”
“取玉枕”這三個字叫溪光猛的打了個激靈,怎麽來人是要将她帶去裴老夫人那的?
“公子自從帶回了這只玉枕就極為看重,平日裏都放在書桌上,不準我們碰的。昨日還特地找了玉匠……”知微的聲音忽然停了,幾息之間才驚疑着問:“怎麽、怎麽不再這?”
溪光心道自己這會被裴溯藏在被子裏頭呢,誰能料到他會這樣放玉枕!
另外一道女聲則道:“老夫人緊着要我帶回去,這可怎麽好。”
“剛才公子出去并沒帶東西,玉枕還在書房裏,你別着急我找找看。”
溪光在被子裏頭,自然是不知道外頭情景如何,只聽見有人來回走動的聲。可過了沒多少會,忽然傳來了一記悶響,緊接是個女子戛然而止的驚呼。溪光心中冒出了一種不好的念頭,果不其然,下一瞬她就聽見了重物倒地的聲音。若是她沒有猜錯,正當是這兩人當中的一人被打暈了過去。
是誰?
溪光忍不住屏氣凝神了起來,更加用心的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過了一會,腳步聲朝着她越來越近了。溪光的心也跟着懸了起來,只仿佛是她撞見了什麽不該撞見的場面,而兇徒大有可能要發現她、對她下手了!
還不等溪光想自己即将遇到的一萬種可能,被子就已經被人從外頭掀開了。驟然的光亮刺得她下意識的合上了雙眼,只聽見有人疑惑了一聲:“怎麽在這?”
溪光睜開眼,正好瞧見了她身前所站的這人——是個身材高挑,腰細臀肥的嬌麗女子。這人雖是如此詫異了一聲,卻也沒過多理會這玉枕,而是站在床前緩緩開始褪自己身上的衣裳,直至露出光潔的手臂和腿,只着貼身小衣。
“……”溪光直吸了兩口氣,沒想到她居然會見到這樣香豔的一幕,分明她也是個女游魂,對着這樣的尤物,竟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若是有這樣的美人兒投懷送抱,她要是個男子肯定是把持不住的。
溪光腦子也不笨,這會基本也就猜到了為何會發生剛才那事了——恐怕是這人打算同裴溯自薦枕席。
女子用手捋着垂在胸前的一絡長發,臉頰帶粉含羞,可眼底卻是絕然一片。“六公子,奴婢……奴婢也實在是沒有旁的法子了。”說完這話,她将自己褪下的衣裳全都踢到了床底下,又掀開胸口的小衣從裏頭拿出了一個紙包,轉出了屏風。
溪光是被驚得合不攏眼,透過白紗屏風見這女子好似倒了什麽東西在裴溯的茶盞當中。這……她居然無意當中親眼見了一回丫鬟下藥□□主子的經過?
此刻溪光內心充滿了掙紮,要知道這女子所做的委實不是什麽好事,可……可在她看來裴溯也不是個好人!
怎麽辦……溪光好糾結,不知道過會她要不要對裴溯以德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