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子裏寂靜,只有夜風将遠處的喧嘩聲隐約送了過來。

溪光倒也不是感覺不出此時裴溯的冷淡,可因着心下有些焦急,直接就無視了繼續道:“幫我、我找身衣裳!”

“……”裴溯微抿着唇,半點沒有要應承的意思。

溪光等得有點心急,蹙着眉頭咬牙艱難吐字:“行不、行不行!”

這每個字都好像是費勁了功夫才能擠出來的,使得這位寧三小姐理直氣壯的神情上又增添了兩分難以摹狀的嬌憨。裴溯轉過視線時正好見到了這一幕,再回想前幾日他們說話情形。

當時裴溯并未多留心,現下才發現原來這寧溪光有這麽個毛病。

溪光一刻都不想磨蹭,見裴溯毫無反應,頭腦一熱直接威脅了起來:“不幫!不、不準走!”

“哦?”裴溯挑眉,語氣中還帶了兩分不以為然的挑釁。

這樣的反應,就好似是完全将她看扁了一樣,溪光有點……憋氣。又因為眼下只有他一個能指望,溪光打定了主意不論發生什麽,都一定要在裴溯身上得逞。

下一刻,溪光便撲着上前,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我要喊、喊人了!”

“你、你輕薄……!”

裴溯的目光驟然寒了兩分,低下頭看了一眼她緊握着自己的雙手,“松開。”

溪光才不要松開,她又不是傻子,知道此時若是松開了,只怕裴溯就要跑了。所以,她非但沒有松開,還将整個身子都緊緊扒住了裴溯不放。溪光絲毫不畏懼的迎着他的目光,字正腔圓的要求道:“幫我!”

“呵——”裴溯生平最厭惡被人威脅,更何況是這等近乎無賴的行為。他緩緩低下頭,眼眸翻滾着叫人捉摸不定的暗色,“寧溪光,你大可試一試……”

“試……”到了這個時候,溪光也沒別的退路了,索性無賴到底。誰知才剛說了這一個字,她脖子上就已經被一只微涼的手給掐住了。那只手在一點點收緊力量,仿佛此時溪光不就此打住,她的脖子就會被折斷了。

此刻裴溯的目光正在她臉上緩緩劃過,淡漠得沒有一絲溫度,就好像……只要她敢他就不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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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光怔了怔,腦子緩慢的思考斟酌。她的眼睛正圓滾滾的盯着裴溯,一轉不轉,緊接着眼眶紅了起來,豆大的淚珠從她的奪眶而出,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溪光哭了……

且越哭越可憐,她也不低頭,就仰着頭對着裴溯落淚,小臉被眼淚濡濕,可憐得很。

倒不是她害怕得哭了,而是實在想不出旁的法子。既然硬的不吃,溪光只好試一試這軟法子。她就是身負這樣的絕技,想傷心就能立即掉眼淚,更是哽咽道:“我我、我被人陷害……嗚……”

“她們都、都要我出出醜!”

這話也不算是溪光胡編亂造的,她這時候分明就遇着這樣的處境。若是此刻裴溯不理她走了,那她這樣子出去碰着誰都說不清楚。溪光打定了主意要纏着裴溯,偏要他幫自己。

裴溯對着這人默然,眉頭輕輕皺着,目光低沉的打量這人。沉默了片刻,終是松了語氣,“你先松開。”

“嗚嗚……”溪光也聽出了他語氣的轉換,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許進展,她當然是很順從的聽了裴溯的話。不過完全松開是不可能的,溪光拿手偷偷揪着他的衣袖。

裴溯低下頭,目光落在她那只不肯徹底松開的手上。而溪光完全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飛快挪了視線完全不肯跟裴溯對視。

“幫你可以。”裴溯只好低聲開口,“不過今日之事,你要守口如瓶。”

溪光大喜,猛點了幾下頭。她最是個知情識趣的人,既然裴溯肯幫自己了,她自然也就沒有非要跟他過不去的必要。“放、放心!不會跟人說、說你和、和我……!”

“住口。”裴溯冷聲打斷。

溪光:“……”難道是她态度不真摯?不該呀,明明自己說的是真心話。溪光唯恐裴溯不信她,再次保證了起來:“我要……要嫁、嫁給陳硯的!”

裴溯緘默。

“真的!”溪光見他沒反應,更加信誓旦旦了,心中還默嘆他居然對這事心有餘悸。哼,這完全是多慮了!剛才不過是她情急之下的威脅,才不是真的要鬧大。

溪光自然明白,此事若是一旦鬧大了,她自己名聲丢了沒好結果。對于陳硯這位未婚夫婿,她極為滿意半點都沒有要換人的打算。

裴溯實在想說他剛才所提的“今日之事”并非是此事,不過當下也沒跟這位寧三小姐糾纏的心思,“跟我來。”說了這話,便轉過了身邁步往北面走。因着他袖子還讓溪光給抓着,行動稍有不便,可這寧溪光卻仍用一副可憐的眼眸回望他。“……”裴溯語滞作罷,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不欲她計較。越計較,越是糾纏不清。

而溪光則是抑制不住的歡欣雀躍,心中暗道自己這事算是辦成一半了。

——

再說起雲臺附近,一衆太監下水将小半個頤靜湖翻攪了個遍,可那湖中什麽都撈不着。

領事的太監只得硬着頭皮去回禀上頭主子,跪在函真公主面前磕頭:“奴才們都是一寸一寸的搜查過去的。這湖水沒有急流,按照道理真要是落了水也不能尋不見。公主您看……”

如此找了這麽長時間,饒是函真公主自己也開始懷疑這寧溪光是否真的落入水中了。她忽而轉過身,叱問仍在哭哭啼啼的馮宜香道:“你說寧溪光是跟你一塊到下去的?”

“回公主!臣女怎麽敢在這事上欺瞞公主!”馮宜香今晚上也算是吃了大苦頭的,她原是要害寧溪光當着衆人的面出醜的,誰曉得到頭來卻是将她自己給搭了進去。所以此時自然就将一股子怨氣全都投到了溪光的身上,要不是那人她今日又怎麽會這樣的下場。明明是她跟她兩個人一道落的水,此刻就跟見了鬼一樣不見了寧溪光的蹤跡。

“是寧溪光!臣女真的是被她推下水的!這都是寧檀親眼看着的,要不是寧溪光落了水,她怎麽會這樣緊張撈沒撈到人?”

馮宜香話鋒一轉,将在場衆人的注意又全都引到了寧檀的身上。

三妹生死不明,寧檀整個人都魂不守舍,每每太監回報沒找着時她的心更是一再下沉。昨日家中老祖宗千叮咛萬囑咐,她這三妹要真是出了事,寧檀不知道要如何交代。

函真公主緩步到癱坐在湖岸上的寧檀身側,彎下身子居高而下的迫視着她。“你來說——寧溪光是不是在湖裏?可是如馮宜香說的這般?”

寧檀身子發僵,臉色奇白,她當然知道函真公主問這話的意思。

恰好這時候,一道聲音傳了進來,又嬌又糯的喚了一聲:“二姐!”

寧檀猛然一震,忙回過頭朝着傳來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寧溪光完好如初的正步過人群緩緩走來,臉上還帶着幾分詫異,好似完全不知現在發生了什麽事。

“發生,何事?”溪光裝得一臉不知,還用疑惑的目光在衆人面上掃了一遍,如同等着人來給她解惑一般。

其餘衆人見她出現,也全是出乎意料的表情,半分沒想到這人怎麽會從他們身後出現的。何況此時的寧溪光,衣裳完好,神情茫然,顯然不是落過水的模樣。

唯獨那馮宜香最先回過神,從地上爬了起來,快步沖向了人群正當中的寧溪光。她神色夾仇帶恨,恨不得要将此人生吞活剝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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