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你再說一遍?!”溪光剛還慵懶的斜靠在手枕上, 聞言猛的坐正了身子,一臉的驚恐。

盼蘭只得又道:“奴婢先前打垂花門經過,見兩個婆子躲懶嚼口舌,說小姐您……同裴六公子那個!”

溪光只覺得頭皮發麻, 急忙将嘴裏頭吃的東西通通吐了出來, “呸!呸!什麽這個那個!”

“……”盼蘭欲言又止,不知她家小姐是不願承認還是真糊塗。“就是說小姐鐘情裴……”

“胡說!胡說!胡說!”溪光“蹭”的站了起來, 活像個被氣得炸了小獸, 憤憤的握着拳頭,眸子透亮。“誰亂傳的這些!”她一面說着這話, 一面就挪步往外頭去。這架勢就是要找出揪出源頭, 狠狠整治一番的了。

“小姐!”盼蘭在後面追,“奴婢早逼問可那幾個婆子, 這些是外頭傳進府的。”

溪光驟然停了下來,滿臉驚疑的轉過身:“外面?”

盼蘭神情肯定的點頭,“奴婢問清楚了, 的确是外頭傳進來的!”

“……”溪光緊擰着眉頭,才剛要說話,便見前頭有寧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過來傳話。“三小姐,老夫人請您去一趟上房。”

溪光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別不是祖母那也聽見那些傳聞,要叫她過去問話?她半點都不想去,慢騰騰的進屋重新換了衣裳。其間一直在琢磨如果真被問了這話,自己該怎麽答。到最後, 她越想越覺得窩火,一股腦全都怪在了裴溯的身上。

盼蘭見她家小姐将要吃人的表情,心內跟着打起了鼓,一路上跟着去上房時也就不敢輕易出聲了。

這一段路,每日總有走一回,以往倒不覺得什麽。可今日溪光心情沉重,步子也緩慢,花了比以往多得多的時間。又因着她裝着心事,被身後跟着的盼蘭忽然扯了扯袖子才回過神。

溪光詫異,下意識的側首用目光詢問,而盼蘭卻示意在前頭。還未等她轉回頭,便聽見有人陰陽怪氣的說到:“還以為那是個什麽懂規矩的,到底是擱在鄉下養的,連個禮義廉恥都不懂了。”

“她哪懂什麽禮義廉恥,真要是知道這些,還會在有婚約的情況下同旁的男子私下見面?”

溪光擰眉吸了一口氣,此刻她從前頭幾塊假山石的洞孔中看去,正巧能瞧見說話的兩個女子,至多二十左右的年紀。這兩人看穿着打扮,倒也不是尋常灑掃活的,應當是能入屋伺候的有臉面的丫鬟。

“小姐,奴婢去教訓她們!”盼蘭聽了也氣得不成,湊在溪光身邊壓低了聲音憤怒的開口。這可不是單單傳外頭閑話的事,她兩人是在非議主子了,簡直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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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光卻擡手攔住了她,側過臉去搖了兩下頭,示意她不要沖動。

盼蘭不解,為何她家小姐要攔住她不讓。這兩個丫鬟實在嘴碎,憑她一個人過去都能撕爛了他二人的嘴。這口氣,連她都快要忍不住下去了。

“還有人——”

溪光見她身側站在的丫鬟一幅忍不住的模樣,只好低聲同她吐了這三個字。

從她們此刻所站的地方看過去,的确是看不到第三人的。可剛才說話的兩個人,分明一直将視線都一齊轉到另個方向……由此可見,這顯然還有一人在,只是那人尚未開口罷了。

溪光不想盼蘭冒冒失失過去,這才叫她先忍了片刻。被旁人這般辱罵,溪光不可能無動于衷,不過她卻更想知道是哪個人……縱了這兩個丫鬟如此的。

“就是這話,外頭是傳遍了。真是丢死了人!咱們府這位三小姐可真是好大的能耐,這才回京多長時間,接連出了多少樁事都是同她相關的。”

那兩人說話一直沒斷,你一言我一語将溪光裏裏外外奚落嘲諷了個遍。末了一聲“夫人”、“五小姐”,便讓溪光知道了此刻她所站之處瞧不見的那第三人——是寧相府的三房夫人李氏。

“小姐——”盼蘭低喚,臉上全是震驚,好似并沒有想到會是李氏。

溪光沒應聲,秀眉微蹙。真是巧得很,就這麽一段去老夫人那的短短路途,還能撞見這事。

緊接着,果然是李氏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以為她是什麽好的!真要是個懂規矩的,何至于上回将手伸到到咱們這一房來?一個未出閣的小姐,管三房的妾侍!呵,也就老夫人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不然怎麽會被這麽個小丫頭也哄得團團轉!”

李氏的聲音充滿了憎厭,先前說話的丫鬟便又獻媚着附和:“要不是她,咱們五小姐何至于現在還在外頭受苦?這回她自己不知廉恥倒也罷了,別叫外人以為咱們府的小姐教養都是如此。奴婢只怕……只怕她連累咱們五小姐往後的……”

“這賤蹄子果然是個禍害!”李氏明顯這會的聲音比之前更多了幾分森寒戾氣,恨不能要親自将溪光剝皮拆骨了一般。

不過,這話從寧相府三夫人口中說出,也實在是不像樣。盼蘭望向自家小姐,心道這還尚且是在有老夫人護着的府中,在府外頭更不知……

溪光嘴角凝起了半分笑意,可這笑容卻是不帶分毫溫度的,那一雙漆黑的眼眸當中只透着冷意。她剛才就生在心中的一股邪火,此刻叫李氏和她那兩個丫鬟激得更加旺盛了。

若是溪光再沉穩些,這時候便該離去,等來日好好籌謀了再“回敬”這位三房夫人。可這會,她偏偏要随心所欲的沖動一回。管它過會發生什麽事,也得讓她将心中壓着的這口邪火先瀉了再說。

溪光側過頭,對盼蘭低語了幾句。

盼蘭聞言驚訝,最後只得遵從她家小姐的意思轉身疾步離開。

“三嬸說的‘賤蹄子’是哪個?‘禍害’又是哪個?”溪光收回目光,隔了片刻慢悠悠的開口。她聲音低沉卻又清澈,每個字都異常的字正腔圓,叫人聽了只覺得帶了股莫名的……沉着和淡定。

這聲音響起時,驟然讓那邊三人都噤了聲。

溪光施施然的繞出假山,出現在那三人面前,非但臉上尋不見的意一絲怒容,還眉眼彎彎十分嬌軟的模樣。

李氏的臉色則是青一陣白一陣,顯然是被忽然出現的溪光給驚着了。不過是緩了片刻,她便徹底回過了神,心中暗道既然都已經知道了,自己何至于還要心虛?

李氏眼中閃過一絲精明,回過頭對着身邊的那兩個丫鬟低語吩咐:“你們去給我把着風,攔着別讓人過來!”

等吩咐完,她才對溪光道:“哪個做了敗壞門風的事心中自然有數。”李氏臉上透着譏諷,看着對面那少女的目光更是充滿了鄙夷和厭惡。仿佛這樣的人,完全不應該出現在她的面前,多看一眼都嫌惡心。

溪光越是見她如此,就越是能沉得住氣的。她茫茫然的望着李氏,好似經過了一番苦思冥想仍是沒有想出來是何人:“三嬸剛才那樣氣憤,怎麽這會卻不肯直言了?”

“……你!”李氏啞然氣急,她早就認定了溪光是在裝傻充愣。可不就是這樣一幅模樣,這陣子才将老夫人哄得團團轉,還叫她那心肝肉一樣疼的女兒也遭了責罰。

李氏氣不打一處來。是了,她又何必要藏着掖着,又何必要給這個禍害留臉面!“生在咱們府裏的姑娘各個知書達理、冰清玉潔,只有你……寧溪光!只有你是個浪蕩不知羞的!”

“寧府的臉面都要叫你丢光了!”

李氏越發覺得自己那丫鬟剛才說的不錯,寧溪光的名聲敗壞了,她那寶貝女兒往後怕是要因此而不好議親了。

這一轉念,李氏更是全将怒氣怪罪在了寧溪光身上,咬牙逼近了溪光,“也不怨你品行不端,你自小是有娘生沒娘養的!不過,今兒就叫三嬸代你娘好好教教你規矩!”

說着,這李氏就揚起了手,高高舉起大力揮下。

溪光卻是十分坦然,雖此刻已有掌風吹動了她鬓角的碎發,仍然是不避不讓。她還以為李氏要如何教自己規矩,原來不過又是要打她。

此時此刻的情形,就同當日在府元巷許思嬌要打她幾乎一樣。溪光很是不解,為何這兩人都要打她巴掌,難不成都以為她是會束手就擒的傻子?

至少眼下李氏是這般認為的。在她看來,溪光是她手中的蚱蜢——怎麽都逃不掉,只能任她生死。又哪裏會想到,等她手掌落下去的時候,這寧溪光會忽然轉身一避,又瞬時握住了她即将落下那只手的手腕。

“三嬸要打人,卻也得先問過我願意不願意被你打。”溪光不鹹不淡的笑,語氣當中甚至還透着兩分輕松和随意。

李氏臉色都變了,使了兩回力都沒能将手抽回來。李氏總以為自己辦這寧溪光不過是十拿九穩的事,卻沒想到這會被身量還不足自己的寧溪光給拿住了,她一貫在三房是說一不二的,平日只有她教訓人,這會面上自然是挂不住。

“還不給我松開手!”

“松開?”溪光好似聽見了什麽有趣兒的事,忍不住嬌笑着回。“松開是不可能松開的了。三嬸這只手是能打人的,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哪有松開的道理?”

“你放肆!”李氏哪裏遇到過這樣的人,越發覺得這寧溪光裏外兩幅面孔,難對付得很。

溪光則好笑道:“三嬸先前還說我不懂規矩的。既然不懂規矩,哪來的什麽放肆不放肆?”二人離得近,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只有李氏一人能聽清楚。

“三嬸可想親自見識見識,哧——”話到一半,溪光忍不住挑眉笑出了聲:“……我到底有多不懂規矩?”

這一瞬,她半嗔半嬌,既嬌妍又冷豔,眉目間光華流轉,灼灼得叫人挪不開眼。

作者有話要說: 嗯嗯嗯,周五沒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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