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籠依然亮着。這裏應該是第四夫人的卧室,靜無聲息,可能第四夫人已在石頭彈中死亡。
一名士兵邁步而今,立刻跌了出來,從小腹到胸口被剖開了深深一道口子,流了一會血,就氣絕身亡。連續幾名士兵都遭此下場,消息很快傳給了門口的海道防,說發現了倭寇,倭寇在殊死抵抗。
海道防在重重保護下,進入了月亮門,下令士兵進攻,目睹了五名士兵腹破腸流而死,然後詢問:“我這種級別的官員,到底能不能用炸彈?”除了被斬首的炮兵,推炮來的還有幾名,他們連忙說:“誰說您不能用炸彈?您要想用,我們就立刻給您取去。”
監察史的第四夫人躲在門旁,手持板斧,看着燈籠照耀下的門口地面,初次殺人有一種特殊的興奮。她欲罷不能地期待着再有人闖入,等了很久,忽然全身一震,倒在地上時聽到了一聲暴響,覺得身體變得滾燙。她臨死前的最後一念是:“他說我殺幾個人,他就見我幾次。他該怎麽實現自己的諾言?”
倒塌的牆面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被挖出後,士兵們響起了一陣歡呼,種種跡象表明,這便是倭寇。海道防沉浸在成就感中,對左右得意地說:“南京的武士團,是不是還守在彩船前?這幫笨蛋,早中了倭寇的金蟬脫殼之計。”
過了一會,海道防自言自語道:“可彩船中的又是什麽人呢?”
【八、】
看着彩船外熱烈的歌舞場面,手持長棍的波西米亞姑娘貝慕華流下了眼淚。她坐在椅子上已經三天三夜水米未進,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态。波希米亞人自古有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美德,而她有着嚴重的受騙感。
很明顯,她已被刀客抛棄,越來越後悔三天前為了好玩掄起了長棍,而今已然騎虎難下。此時她又聽到了棍頭一響,立刻棍尾掄了上去,一個人影跌入河中。群衆爆發出“還在”的歡呼。
這是貝慕華打倒的第七十個人,當她打倒第四十個人時就已經覺得體力不支。此時聽到身後有人說了句:“真是好姑娘。”轉過身,見一個人從河水爬進了後窗,他有着一只呆滞的右眼。
刀客走上前來,貝慕華扔掉長棍,想撲入他懷裏,但坐麻木的雙腿一癱,摔倒在地。刀客跪在地上,将她抱住,她哇哇大哭起來。他令她經歷了危險,波西米亞民俗認為,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冒了險,那麽這個男人就是她的愛情歸宿。
當刀客說:“你不想問問我為什麽作弄你嗎?”貝慕華回答:“不想。我已知道答案,你是我的愛情。”
刀客一愣,說:“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在二十年前,有兩名抗擊倭寇的名将,戚繼光和俞大猷,他們在嚴格的控制監查下,以很少的錢很簡陋的武器擊敗了倭寇。世道太平了,但卻種下了更大的隐患,朝廷覺得他們那種制約将領才幹的體制是合理的,因為戰争畢竟打勝了。從長遠的意義上講,戚俞二位将軍真不該打勝。”
此時門口兩個人影閃現,刀客拾起長棍,遠遠點了兩下,人影落水後,兩岸又是一陣“還在”的歡呼。
刀客搖搖頭,對貝慕華繼續說下去:“十五天前,戚大将軍逝世,朝廷竟然沒有一份像樣的悼詞。在南普陀山中養老的俞将軍氣不過,特意派我扮作倭寇,來攪亂南京。我是俞将軍的侍衛,将軍的推斷十分準确,明朝的官兵制度确的有問題,偌大的南京竟真的被我一個人攪亂了。”
看着船外的歌舞,刀客長嘆一聲,說:“俞将軍命令我擾亂南京後要安全撤退,只要南京的混亂能引起朝廷的反思,就行了。但朝廷和民衆都麻木得太久,搗亂一下,還遠遠不夠,我準備戰死在這裏,只有血才能讓人清醒。”
貝慕華幸福地依偎在刀客懷裏,對他的話什麽都沒聽清楚。刀客說:“我現在就要出去了,你不要跟随。”刀客起身,持刀向外走去。走出閣間,見貝慕華仍然跟随,他嚴厲地說:“我要戰死在這裏。”
貝慕華:“戰死?好吧,我陪你。”
刀客:“不,我不能死了,還找個女人陪葬。”
貝慕華:“你不了解我們波西米亞民族,我們的宗旨就是找到愛情,只要找到了,生死都無所謂了。”
刀客摟住貝慕華走下了彩船。
他們一直走到跳舞人群中,竟然沒引起注意。看着歡蹦亂跳的五百武士,刀客備感無奈,抱了抱貝慕華,說:“算了。就算死了,對這幫人也起不了什麽效果。他們太爛了。”貝慕華欣慰地抱緊了刀客。
正當他倆要離開,一個聲音在他們身旁響起:“咦,這人怎麽穿着監察史大人的衣服?”刀客一擡手,說話的人咽喉冒血,倒地而亡。但舞蹈場面登時停止,五百武士拔出了腰刀。
經過半個時辰的血戰,刀客被刺中心髒。倒地後,他看到遠處躺在血泊中的貝慕華,想到俞大将軍的如影如響。教了波希米亞女人如響,教了四夫人如影。波西米亞姑娘取得了驚人戰績,四夫人應該也已殺人無數。
他死前的最後一念是:“四夫人可能還在戰鬥,哎呀,她殺了那麽多人,我該見她多少次呢?”
【九、】
這次倭寇進南京的事件的确驚動朝野,神宗皇帝要求南京寫上一份詳細的報告。十日後,他接到了一份可歌可泣的報告,訴說南京軍民合力殲滅倭寇的英雄事跡。
陣亡的戰士、武士團首腦受到高度嘉獎;南京第一高手崔冬悅,他不顧高齡奮勇殺敵的行為感動了神宗皇帝,頒诏将其作為典型在全國宣揚;而對于海道防,雖殺敵有功,但擅自使用炸彈,破壞了制度,被革職查辦;十夫長劉凱殺敵心切,誤殺了監察史,死罪免過,發配邊疆作作軍營小卒,在遙遠邊疆,劉凱終于得到了一身真的铠甲。
十夫長劉凱手下的淫亂小兵被勒令退伍,他萬念俱灰地走出衙門時,受到了五個花枝招展的丫環的迎接。死去的監察史的一二三夫人都已改嫁,五個丫環已不再當丫環,她們用多年積蓄,在秦淮河置辦下一處酒樓,于是小兵成了大老板。
至于“地中海”號彩船上還剩下的四個波西米亞女子姐妹情深,因貝慕華的死亡,不願再留在南京。經此事件,她們對倭寇産生強烈興趣,駕駛彩船出海,一路向東而去,決定在倭寇的本土上作一番事業。
五百年光陰一晃過去,人文學者考察日本舞蹈,發現有一些動作具波西米亞風格,可能就是那四個彩船女人的功績。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