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城山
“神王去見千禾之後，便再也沒有關于她和千禾的記載。群魔之亂也随之瓦解。秋賀，你說，那個神王是不是和千禾同歸于盡了？”夢裏的宋白摸着秋賀的腦袋。
“哎，你太小了，怎麽會懂這些呢？花貍，你一定要好好的長大，這樣才能陪我啊！”宋白将秋賀舉了起來，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秋賀的額頭。
“其實能一直這樣也好，能不懼怕時間和死亡，可我只是個凡人，即便侍奉着那些不知道去了哪裏的神靈，也還是要生老病死。”
“欲往神界，先至蒼靈。神女臨世，諸星歸位。”
為什麽蒼靈是座山？為什麽宋白知道蒼靈山要朝北走？為什麽宋白在落荒城要找鬼君？她怎麽知道鬼君會出現？
還有，神谕從來沒有說過神女叫什麽，宋白卻清清楚楚的說過去找溯源。她又是怎麽知道的？
秋賀被自己夢裏的想法吓醒，窗外傳來了雞鳴。
秋賀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上面全是冷汗。
宋白到底知道什麽？秋賀的心底埋下了巨大的疑惑。
這時，他不禁想到了那日在鬼君大殿裏司命對他說的話，“你真的知道自己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嗎？你能夠分清楚，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嗎？”
世界是什麽樣子的，該是什麽樣子的，什麽是真的，怎麽又算假的？
各種想法問題困擾着秋賀，直到饑腸辘辘，秋賀才起身出去。
小小的客棧打掃的幹幹淨淨，老板娘正在櫃臺裏算賬，老板兼任夥計，裏裏外外的出入，一會兒搬桌子，一會兒運酒，大早上就出了一身臭汗。
“有什麽吃的，來點兒。”秋賀坐到了靠窗子的位置上，眯着眼看外面的世界。
陽光，綠樹，農舍，行人，這些東西明明真實存在，怎麽會是假的？
老板騰不開手，老板娘心疼自己的男人，進了廚房端了兩籠包子，身後一個小子端着一碗湯，擱在了秋賀面前的桌子上。
秋賀轉頭，看到老板娘穿着一條大長裙子，進了櫃臺，拿起來毛筆，拔高了聲音問老板買了什麽。
老板喘着粗氣扛東西，“三袋米，六壇子米酒，一壇女兒紅，還有四斤肉。”
老板娘記上，又一一問每樣的價錢。
秋賀看着她，忽然想到，宋白在黃泉路邊開了家小酒館，也是每日記賬，她房裏那麽多書本，全都是賬冊嗎？會不會有別的？
秋賀低下頭吃完了飯，便又回到了樓上。
“娘親，我昨天晚上聽到剛才那個客人在樓上跟別人說話。他們說到了鬼君，妖精，可玄乎了。”小夥計悄悄的湊了過來道。
“不許胡說，小孩子家家的睡傻了吧。”老板娘瞪了他一眼，将他打發走了。
住在山腳下，什麽樣奇奇怪怪的客人沒有，管他是人是神，妖魔鬼怪，肯給銀子，不要命，就是好人。
老板娘想着，一擡頭就看到了老板蹭了過來，兩只牛耳朵露在外面。
“又得意忘形了，耳朵都露出來了。”老板娘挑眉道。
“着急了着急了！”老板湊了過來，“早飯還留着沒啊？”
秋賀在樓上聽到了底下老板娘兩口子的對話，手指在噬魂上敲了敲。
真是難得啊，見過道士對妖怪要打要殺的，也見過妖怪非要跟道士拼個你死我活的，沒想到，還有個在道士門口賣飯的，莫非道士也覺得他家的飯好？
秋賀自顧自的嘲笑了一聲，把自己房間的窗子也推開了。
今晚再去黃泉路上走一遭，興許能發現什麽。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宋白，問個明白，否則，便是死了，也不甘心——突然想到，我還有六條命。
秋賀的嘴角浮起一絲苦笑，也不知道這是獨得上天恩寵，還是所謂神的詛咒。
等待的時候時間總是走得很慢，像是要把人熬死。
太陽終于落下，鬼門大開，黃泉路上有了“行人”。
秋賀鎖進了房門，扣死了窗戶，然後蒙住了頭和臉，再次作法打開了鬼門。
黃泉路上還是陰風陣陣，凄凄慘慘。
前往陽間勾魂的陰差提着鎖鏈，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頭上頂着引魂燈的亡人慢騰騰的朝着前面飄，一不留神就會撞上旁邊的同伴。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一個黑影從他們身邊一閃而過，而那個黑影，正是只身前來的秋賀。
幽冥的入口是個城門，上面用奇形怪狀的字寫了幽冥。
城門邊有鬼擺的鬼市，路邊的小酒館打的招子，還是那個秀氣的酒字。
秋賀閃身進去，當初宋白留下的兩個小夥計還沒醒，一個趴在櫃臺上，一個躺在桌子上。
秋賀沒有叫醒他們，直接上了樓，走到宋白的卧室門口。
門上挂了個鎖，秋賀只大力的一推，鎖就掉了下來砸到了地板上。
秋賀回頭看了一眼，聽了聽動靜，底下的兩個小鬼頭竟然還沒醒，真不知道宋白怎麽放心把酒館交給他們。
秋賀推開門進去，裏面光線黑暗，但對秋賀來說并沒什麽阻礙。
他來到書架邊，将那些“賬冊”一本本翻看起來。
“成了新鬼一只，聞言九為劫數，九年期到，便不得不入輪回，前塵往事俱成空妄。
神谕未昭告天下，心願未了，羁留于此，特作此記，以防來日。另，不知花貍是否安然。”
“今日得見鬼王，雖得償所願，奈何不信我言，所幸，未強要我入輪回井，僥幸僥幸。”
“鬼君者，掌司命輪者也，能知陽間生靈生死過往，但不知神、魔、靈。靈者，異世而來，非仙非鬼，非正非邪，迥異于人神妖魔，知秘辛知片刻未來，切記切記。”
“近來有所遺忘卻不自知，只得記下，所候者，秋賀，九命靈貓，綠眸，貍花，通靈，可與鬼靈相通，身負天命，能救天下蒼生，九年期滿之前必來。”
“我若救世，天下必生，我若毀天，萬物必亡。前途忐忑，皆因我而起，勿焦勿躁，勿傷勿悲，此乃卿之債也。”
“青澤，龍王幼女，青龍，興雲布雨，居于林海之內，有靈湖為屋。神亂，青澤救民，力竭于林海，林海化為枯木，枯木成民，民生邪心，旱不止。”
“神亂，始于溯源，溯源者，辜負聖人言，以殺為救，心魔難除。”
“魔女千禾，有魔名神骨，戰無敵，諸神征讨，皆敗落。神主哀，應允與之平分三界，并與之會于蒼靈。
蒼，青也，靈，非真非幻者也。蒼靈者，青色幻境也。欲往之，須有王舟。王舟者，獻自雷澤。”
“欲往神界，先至蒼靈。神女臨世，諸星歸位。”
“神為先民，發于洪荒，稱聖人，司掌生死、日月星辰、風雨、雷電、水火。生死為命，命中有勢，故司命下有神職掌三運。死尤其大，十王分掌之，設官司于幽冥······”
······
“宋白是寫了三界全書嗎？”秋賀臉上的笑不知道是苦笑還是嘲笑。
一個對上古之事如數家珍的女子，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祭司嗎？
秋賀的目光定在了靈字上，然後将那一頁撕了下來，放在了懷裏。
這裏簡直可以稱之為藏了三界秘辛的寶庫，誰又能想到，這些秘密都藏在這樣一個小小的酒館裏呢？
秋賀站在樓梯口，看到兩個小鬼已經忙碌上了，便折返回去關了宋白的房門，重新上了鎖，然後從二樓的窗口跳了下去。
秋賀趕回客棧的時候，窗外剛好傳來雞鳴，雞鳴響起，鬼門關閉。
秋賀坐下休息了片刻，然後推開了窗子。
窗子對着雲霧籠罩的青城山，山林深處，那座道觀，也不知到底怎麽樣了，有沒有被秋辍拿下。
能夠找到魔女千禾，必定便是要前往蒼靈，要去蒼靈，就要先得到王舟。青城山道觀的寶物，不是王舟也和王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按道理來說，應該阻止秋辍得到那樣寶物，可是，還沒有找到宋白。
她去了哪裏？要怎麽樣才能找到她？難道，她還留在林海靈界？
秋賀等着聽到樓下老板夫妻的動靜，才下去吃飯，然後詢問了他們周圍的情況，便離開客棧出去走走。
繞着周圍走了走，秋賀并沒有上山，而是在日落的時候回了客棧，吃了晚飯便上樓休息，然後從窗子裏離開。
青城山上的道觀名叫青雲觀，平常道士們都在山上，不輕易下山，偶爾才會下來與山下的百姓以物換物。
聽說他們學得了仙法，精通岐黃之術，會救治有緣人，山下的老百姓還說裏面的道士有過白日飛升。
但是從不曾聽說他們守着什麽寶物，既然是寶物，又怎麽吵嚷的天下皆知呢？秋賀想，青雲觀裏說不定真有什麽好東西。
沿着曲折的半荒廢的小路往山上走，走到最後徹底只剩下了一地亂草，慢騰騰的折騰了很久，秋賀才看到青雲觀的飛檐，檐角上蹲着走獸，下面挂着銅鈴。
周圍的妖氣很是濃重，秋賀盡可能的收斂了身上的妖氣，然後化為原形跳上了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