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換命
“你找他做什麽？”少司命問，有些不解。
“當初他給我一刀，我自然是要還回去。”傾城說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你應該知道，他身上有大任，你現在為難他就是為難天界，助長溯源的氣焰。”少司命勸道。
傾城不管，只管往裏走，要把秋賀抓出來。
兩個一個要進，一個要攔，僵持不下。
裏頭，宋白躺在床上，秋賀站在床邊，少司命沒說換命不可以，只是問了為什麽，那就是說，是可以的，用他一條命，補全宋白的魂魄。
秋賀關上了門，拿出了風無意給他的書卷，上面最後一頁，畫的是一個陣法，換魂渡命。
秋賀用噬魂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用鮮血畫了陣法，然後将宋白放在中間，自己躺着她旁邊，偏着頭看着宋白，然後将噬魂對準自己的胸口紮下來。
鮮血順着秋賀的身子流下來，沿着陣法流轉。
宋白心裏只剩下了惶恐，不安，秋賀到底要做什麽。
“宋白，老天給了我九條命，我願全都拿來愛你。”秋賀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清晨的霧霭，朦胧的晨曦。
傾城正和少司命僵持不下，只見一道金光從大殿裏飛出，直上九霄。
“這是誰啊，敢在九幽城逆天改命，重鑄輪回，膽子不小啊！”傾城笑着道。
少司命轉身就朝着大殿跑去。
光華流轉，金光如日，照亮了九幽城，也照亮了從來昏暗的幽冥界。
一道天雷從天而降，劈向大殿，少司命猛地頓住，看着那雷電帶着紫色的光芒，雷霆萬鈞的氣勢下去。
秋賀翻身，擋在了宋白上面，疼痛，皮肉燒焦的味道······
第二道天雷緊跟着下來，轟隆轟隆的響聲，像是要把整個幽冥震撼。
大殿燃起了半個，火光映着半邊天都是紅的。
第三道雷像是路上被絆住了腳，來的慢了一些，卻比前兩道更厲害，少司命都往後連退了幾步。
“這三道雷過去，得熟了吧？”傾城抱着胳膊，好整以暇。
少司命沉默着，走到了大殿的廢墟裏，按着記憶去尋找。
地上有殘缺了的陣法，裏頭兩個人影，一個像是塊焦炭，一個木然的睜着雙眼。
黑炭動了動，身體發膚都開始恢複，伸出一只手抹了抹宋白的眼角，“別怕，已經好了。”
傾城饒有興趣的看着，少司命拉着她快步離開了，傾城嚷着要看個夠，卻抵不過少司命的手勁兒。
“我不值得。”宋白扭過了臉。
“怎麽不值得？”秋賀反問。
“你可知道，你身上所遭遇的苦難，全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将這些痛苦強加給你！”宋白問。
秋賀看着她不說話。
“這個世界裏，神魔有毀天滅地只能，他們可以操縱所有生靈的命運，而他們的命運、喜怒哀樂全都掌握在我的手裏。
因為，這個世界是我創造的，我需要一個感天動地的故事，所以就把你們變成各種各樣，我不過是在利用你們，滿足我自己！
哪裏哪一點值得你這樣對我？”宋白起身，秋賀便往後退，兩個人坐在地上，對視着。
明明離得那麽久，卻像是比隔了幾千萬重山還遙遠。
“那你比我猜到的還厲害。”秋賀苦笑，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
“鬼君者，掌司命輪者也，能知陽間生靈生死過往，但不知神、魔、靈。靈者，異世而來，非仙非鬼，非正非邪，迥異于人神妖魔，知秘辛知片刻未來，切記切記。”
“近來有所遺忘卻不自知，只得記下，所候者，秋賀，九命靈貓，綠眸，貍花，通靈，可與鬼靈相通，身負天命，能救天下蒼生，九年期滿之前必來。”
“你究竟，等了我多久？”秋賀一字一句的将紙上的字念完，這字跡，竟是跟雷神長戚收到的神主的信一模一樣啊，真是，難得。
“差兩天滿十八年，若是貓身的你不算的話。”宋白微笑，“恨我嗎？就一身傷痛，九條性命，都是怕你活的太短，不夠磨難。”
“你這是什麽意思？”秋賀的眼神變得兇殘。
“什麽意思？要你去完成你的使命，好好的維護這個脆弱的世界，不要再纏着我，自以為配得上我！棋子是沒有權利、沒有資格去愛上主人的。”宋白同樣兇悍的回應。
“然後呢？”秋賀問。
“什麽然後？”宋白看着他。
“我走之後，你要怎麽樣？我完成神谕又會怎樣？你別想騙我！”秋賀抓住了宋白的手，宋白掙紮着，“該怎樣就怎樣，別自作多情！”
秋賀松開了宋白的手，将她熊抱在懷裏，宋白使勁兒推着他，推不開就開始又是掐又是擰，秋賀仍是不松手。
“你想怎麽樣？”宋白氣急敗壞。
“不怎麽樣。”秋賀将她的頭埋在自己懷裏，宋白聽到了秋賀的心跳，那是活着的證據，而她，一切的罪魁禍首，半生不死，半人不鬼。
兩個就這麽抱在一起，以對方為自己的依靠，仿佛天塌地陷，九世輪回，都阻隔不開。
良久良久，宋白仰着臉看着秋賀：“我為你選了開頭，也為你加上了結尾，你想要的都會得到，但是，結尾裏，不包括我。”
秋賀松開了宋白，看着她，宋白緩緩站起身來，穿過廢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
生老病死，愛恨情仇，都不過是那人的一個夢，人已經走遠，自己卻還沉溺于幻象，秋賀伸手，卻什麽都抓不到。
也許，太聰明了不是好事。
風無意說秋賀是注定能夠打開天門，完成神谕的人，沒人能決定他怎麽走，但是畫好了起點與終點，怎麽走，又有什麽區別呢？
南柯一夢黃粱香，醒時白發作青霜。
“可惜了那座宮殿，我還沒有去裏頭轉轉。”傾城坐在三生石上，兩只腳耷拉着，“那事兒可跟我沒關系，司命回來你得幫我解釋。雖然我也不是打不過他，但是吧，我也不能走到哪裏殺到哪裏不是。”
少司命望着石頭邊的忘川水，嗅着彼岸花的芳香，淺笑：“确實，傾城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其實也不是，我獨自在琉璃界那麽久，閑的能長出毛來。那滋味兒真是難熬。”傾城伸手，摘了朵花，一瓣一瓣的撕下來丢下去，“我興許是神仙裏最不務正業，最惹是生非不講道理的，其實我也不明白，怎麽就是我了呢？”
少司命沒說話，傾城就靠到了她的身上，“如今回想，以前的事，就像是做夢一樣。”
十日後，秋賀再次站在了雷澤邊上。
淮先生帶着小妖守門，他看到秋賀，便将他帶了進去。
雷澤深處，美麗神鄉。
武陵君正在雷神的指導下種花，但是顯然沒多少耐心，撒了兩行就開始随手胡丢。
長戚站在桃樹下，有些無可奈何，果然是小孩子，但比趙文柏那個野小子要皮的多，不過聽說趙文柏犯了事，被鬼君關了起來，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借來幹活兒了，那就這麽着吧。
雷神的脾氣是越發的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多了熊孩子，還是以為知道所有事情都将結束，不用拘泥小節了。
聽說了秋賀的來意，長戚還沒回答，武陵君就從花田裏跑了出來：“你就是那個天定之人嗎？也沒什麽獨特的啊！我還以為，你有三頭六臂呢！”
長戚讓他出去，武陵君就耷拉着頭出去，扒住窗沿兒偷聽。
“你知道最後會怎麽樣嗎？”秋賀問。
長戚答：“溯源身死或者入了輪回，總之不會再成為禍患，天門重啓，所有滞留人間的神仙都将回到天界，一切都将恢複秩序，生的生，死的死，再自然不過，正常不過，也沒什麽特殊的。”
“溯源，到底做了什麽？”秋賀追問。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長戚道。
記憶回到萬年前，萬年前的世界與現在有着不少差別，最大的差別，大概在于，山和湖泊的變化，以及，神與人之間的關系。
曾經，神與人一起住在凡間，可是凡人總是奢求像神一樣長生不死，但那本就是不一樣的。
後來，随着人越來越大，神就搬離了人間，住到了天界。
再後來，靈山雪蓮綻開，裏頭出來個小神女。
已經很久沒有神族誕生的天界将小神女帶回去，名字，叫做溯源。
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孩子總是嬌慣，掌握一切的神主習慣了掌控，在她看來，人間雜亂危險，溯源卻心生向往。
在衆神不留神的時候，溯源跑去了人間，成為了凡人們競相追逐的獵物，而好死不死的，她身上背着一條桎梏，神不能殺人。
原來人是罪惡的，這樣的人，哪裏配得到神的恩賜？溯源不明白。
于是，再見到她的時候，她成了魔女千禾，立志要毀了人間。
衆神一而再的去勸說，最後都被打了回來，有的心智不堅的小神，直接投靠了她，比如說跟在風無意身邊的獨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