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換命

自此之後，便是長達百年之久的神亂。

神主大怒，親自出戰，也不過是和她打了個平手。

對戰是不能有顧忌的，而神卻因為那個慈悲之名，處處縮手縮腳。

“後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神主從我這裏借走了王舟，我親自前去，回來之後，溯源用獨風從傾城那裏騙來的天火燒了我的雷澤。

之後，帶着從我這裏搶走的王舟，前去蒼靈山赴約，她們約定，如果誰勝了，回來便是三界之主，只是，沒一個回來。

其他的人也都被困于心魔，如今想來，這可能是神主為了保全我們，維持封印的一個計策。”長戚的話，讓人感覺生死如同飲水吃飯，家常一般。

秋賀如願得到了王舟，乘着王舟離開雷澤時，武陵君的眼睛都直了，纏着長戚問什麽時候送他一艘。

“等你種的迷谷長大到夠打一艘船的時候。”長戚笑着，看武陵君一臉問號，他什麽種什麽迷谷了？

長戚回頭，看到了立在陰影裏的宋白，身後跟着五大三粗的高将軍，像是一座小山包。

“我也來借船，不知道上神肯不肯。”宋白看上去柔弱，一陣風就能吹到，但是目光卻堅定沉穩。

“你是——宋白？” 長戚問，卻不用回答。

三日後，秋賀站在虛無幻境的入口。

宋白和高将軍躲在山中的林子裏。

“你可以不跟我去，裏面太過兇險。”宋白看着高将軍，這家夥從跑出來就一直跟着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高将軍搖頭，一言不發。

宋白不再說話，就那麽看着秋賀。

秋賀轉身走了，沒有進去，他已經在那裏徘徊三日了。

宋白等不及了，她要去見溯源，溯源有足夠控制這個世界的力量，說不定這是她最後試一次離開這裏的機會，離開這個神仙鬼怪一鍋炖的世界。

看準了機會，宋白帶着高将軍乘着王舟飛了過去。

熟悉的黑暗裏，宋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安心下來，大概是因為這裏誰也看不到誰，可以不必僞裝。

蒼靈。

宋白睜眼，就看到了白色雪山，純潔無瑕，讓人不忍心踩上去。

一聲尖銳的鳳鳴，一只火鳳飛了出來，立在山頂上，“來者何人？”

“宋白。”

“秋賀。”

宋白回頭，看到了一臉冷漠的秋賀。

火鳳飛下來，化作人形，光彩奪目的金冠，金紅色織錦長袍，狹長的鳳眼打量完宋白，又去看秋賀。

“你們來，做什麽？”火鳳問。

“取一件東西。”秋賀說完，拿着噬魂沖過去，火鳳閃身躲開，兩人便打了起來。

兩個人的動作越來越快，宋白只看到一道紅光，一道黑影，纏在了一起。

高将軍站在宋白身後，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兩道影子。

突然，砰的一聲，紅影飛了出去，撞到了冰山上。

“小心！”宋白失聲尖叫。

秋賀回頭，火鳳化作原形，朝着秋賀吐了一口火焰。

秋賀下意識的伸手阻擋，然後就是地下傳來轟隆一聲。

冰面裂開一道三丈長的大縫。

高将軍伸手一抓，帶着宋白避開了。

秋賀縱身一躍，站到了另一側。

火鳳俯沖下來，秋賀還擊，兩人繼續打着，而地面，裂開的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宋白看準了一條地縫，縱身跳了進去，高将軍跟上去，卻被卡在了地面上。

冰縫裏，幾乎是垂直的冰面透着寒氣，宋白幾乎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臉。

慢慢的墜落到最底下，沿着那條狹窄的冰縫往前走，宋白看到了一座冰雪堆砌的宮殿，與周圍厚重的冰川融為一體。

宮殿的大門緊閉着，一條巨龍盤踞在宮殿門口的琉璃瓦上，微微閉着雙眼。

宋白走過去，伸手一推，大門就開了。

整個大殿冷冷清清，除了中間的冰棺，四周嵌着夜明珠的柱子，空無一物。

宋白朝着冰棺走過去，隔着透亮的棺面，宋白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形。

“溯源。”宋白摸着棺面，伸手一推，棺蓋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塊塊的碎冰。

溯源仍然緊閉着雙眼，像是睡得正香。

“當初你要滅了人間，神主用自己的神力護住三界，然後将你封印在這裏，又用虛無幻境阻隔了來蒼靈山的路，這一等，就是萬年。

她确實騙了你，她根本不會再回來了，那麽按照約定，你應該代替她，掌管三界，從一開始，你就是下一個她。”宋白一邊說一邊看着溯源，安靜的溯源。

溯源慢慢的睜開了眼，裏面滿滿的都是悲傷，她偏頭看向宋白，勾起唇角微笑。

宋白伸手，溯源将手搭在宋白的手上，然後坐了起來。

溯源看着宋白，那只手放到了冰棺上，“你不覺得後悔嗎？将所有都給了我。”

宋白跟着笑，“那能怎麽辦呢？已經給了啊。”

“我有點不甘心，你既然如此厲害，為何一定要她死？你既然對所有人慈悲，憐憫，為何偏偏對我們苛刻？”溯源怒視着宋白，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生而為神，沒辦法的事。如果想改變，就把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告訴我，只有回去，我才能改變所有人的結局，包括，神主的。”宋白道。

溯源松開了宋白，一眨眼便站到了地上，夜明珠的光沖淡了她的影子，她就像是站在一朵美麗的蓮花上。

“你真的不知道嗎？我以為，你只是膽小。”溯源走過來，與宋白臉貼着臉，吐氣如蘭。

宋白不吭聲。

外面打鬥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根本不需要想，秋賀一定會來到這裏，見到溯源，然後，完成神谕，重開天門。

路的終點早就劃定，無論走到哪裏，走多少彎路，都要回到最後來。

殿外一聲龍吟，整個大殿都跟着顫動，應該是殿外那只巨龍飛走了。

整個蒼靈山都在崩塌，這座冰雪做的宮殿就要露出地面。

“殺了秋賀，你可以回去，殺了你，你就會迷失在世界之間，再也找不到路。”溯源笑的妖嬈。

宋白不吭聲，溯源從她身邊走開，打開了窗子，天光透了進來。

溯源伸手，外面一根冰刺就飛到了她的手裏，“其實，在我看來，你和神主是沒有差別的，都喜歡主宰別人的一切。

但是她的愚蠢，在于她不知道她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而你，是寧願相信假的是真的，也不肯下手。讓我們數一數，你有多少機會可以殺了秋賀嗎？”

溯源拿着冰刺，從背後刺到了宋白身上，宋白往前一栽，趴到了冰棺上。

溯源将冰刺拔了出來，“多麽滑稽可笑，竟然愛上夢裏的一個人！”

溯源再次刺向宋白，宋白轉身，伸手握住了冰刺。

“你恨我是應該的。”宋白猛地用力一推，溯源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當然恨你！為什麽你要讓我知道一切！為什麽？所有人都沉醉在夢裏，只有我知道所有的真相！可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溯源說着再次刺過來。

一道黑影撞了過來，那根冰刺飛了起來，跌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高将軍！”宋白看到那道黑影，高叫了一聲，“快走！”

溯源已經到了高将軍的面前，一擡手，就将高将軍鉗制的死死的，看着高将軍痛苦的掙紮，最後變成了一股黑煙。

宋白心酸。

“後悔了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我的對手，我要把你囚禁在這裏，看着我将你想要的太平盛世，全都粉碎！”溯源獰笑，冷風灌進來，凍得宋白上下牙都磕在一起。

“哈哈哈······”宋白大笑。

溯源不知道她在笑什麽，臉上閃現了一瞬間的驚慌，她知道完整的過去，但是偏偏不知道結局。

宋白知道結局，偏偏不知道怎麽走到那一步的。

在那份沒有完成的文案裏，宋白等了秋賀九年，最後，秋賀殺了溯源，重啓了天門，沒有宋白的結局，因為她早就在故事裏沒了蹤跡，為什麽呢？

因為，宋白抹去了自己啊！

宋白站起來，撞向了柱子，鮮血染紅了柱子，順着柱子流到地上，彙成了一片小小的湖泊。

溯源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着宋白，她怎麽會死？她怎麽能死？不可能！

就在這時候，秋賀從外面飛身而來，噬魂刺進了溯源的後心，溯源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回身，她看到了開始坍塌的宮殿，刺眼的陽光，燃燒的火焰，翻滾的波浪。

秋賀吐了一大口血，胸前的衣襟被鮮血染透，他倒了下去，像山崩一樣，閉眼之前，他沒有看到宋白。

天門緩緩開啓，沉睡的神靈都醒了來。

火鳳落在山巅，望着天上的太陽，巨龍盤在冰上，一甩尾巴将一座小冰山掃了下去。

虛無幻境像是被太陽曬幹的水，消失不見，靠在冰山腳下的王舟被冰雪埋住，只露出來一點兒尾巴。

天界飛出了五彩鳳凰，鸾鳥，仙鶴，朝着四面八方飛去。

“還是我們龍族實在，你們這些鳥都喜歡花裏胡哨的。”水神欣伯卷了卷尾巴。

火鳳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