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宸朝聖天十一年,聖天帝命長孫鎮南率領二十萬羽林軍駐紮邢州,以策應恒王雲天傾抵禦外敵。
恒王雲天傾受皇帝令出師江州城,宸朝聖天十三年終于退敵至祁陽山下。
“報!”一聲倉促響亮的聲音劃破這漫漫黑夜的靜谧。
“殿下,皇城來報,皇上病重。”
雲天傾眉梢一挑冷然道,“所以呢。”
那報信的士兵見雲天傾面色陰翳也不知到底是何意思,只是聲音越說越小,“皇上希望殿下盡快班師回京探望。”
“下去吧。”
雲天傾一身利落的深色騎裝,眉頭緊鎖,威嚴之姿,兩年的沙場征戰将他身上僅剩的年少的不羁與輕狂磨滅,如今愈發的沉穩。
“你還是在乎皇上的。”清冷的聲音陡然傳來,暗含着幾絲笑意,“對嗎?”
見是公子羽,雲天傾眉頭略微舒展了一些,關切道,“夜深了,怎麽還沒休息,你身子不好,又常年随我四處征戰,委屈你了。”
當初他只是單純的以為她是不願意摻和俗務才不願意留下,可後來征戰途中,她一次次發病隐忍着痛苦不讓他知道,只靠着紅纓調制的湯藥勉強支撐。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子為他作出了多大的犧牲。
“當初只說幫你這一件事,沒想到這一件事這麽麻煩。”公子羽看着他面露愧疚裝模作樣的哀嘆道,“早知如此,真不該答應你,這兩年,不知天鳶磨叽了我多少回,唉…”
“阿羽,對不起…”
公子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罵道,“傻瓜,笨蛋。”
雲天傾也跟着她一同笑起來,寵溺的捏了捏公子羽光滑白皙的臉頰,“這兩年,你這性子倒是活潑些了。”
公子羽笑笑,“是啊,多虧了白朝和紅纓那對活寶啊。”
Advertisement
正說着,帳外一陣嬉鬧,又是紅纓在追着白朝跑,嘴裏叫嚷着,“白哥哥,你到底什麽時候娶我啊!我都等了這麽久了,你倒是給我個交待啊!”
白朝對上紅纓總是畏縮後退,“你你你,一個姑娘家,知不知羞的。”
“不好意思,本姑娘來自雲天之巅,不似你們世俗女子那般扭捏作态。你既然親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從今往後,你便是紅纓的夫君了!”
白朝高聲辯解,“那是我酒後失誤!”
“我不管,總之你親了我就要娶我!白哥哥,你不許跑了…”
帳內他二人相視一笑,雲天傾提議道,“要不要我給他二人賜個婚啊,也好成全了紅纓一片癡心哪。”
“算了,任由他們二人去鬧罷。”
公子羽靠在椅背上面色微微有些蒼白,薄唇緊抿。
“怎麽了,身子不舒服了?我去把紅纓找來。”言罷,雲天傾着急的便要起身,卻被公子羽拉住衣袖,強顏歡笑道,“我沒事,休息下便好了。”
雲天傾坐了回去,将她抱在懷裏讓她舒服些躺着。
公子羽雙眼微閉,沉聲道,“聖天帝病重,你若想回去看看我便陪你,好歹是你的親人。”
雲天傾眉心一跳,雙手又抱緊了些,“別說這些了,你好好休息。”
半晌,她聲音輕輕的,似飄渺的一縷青煙,轉瞬不見,“我,不忍心看你孤苦伶仃。”
卻在他心裏如千斤頂一般重重砸下去,他雙唇微微有些顫動,“我有你啊,阿羽。”
她許久沒有反應,一只冰涼的素手緩緩扣在雲天傾手背,“我起初很讨厭你,因為我知道你對任何人的好都是有利用的心思在的,包括我。可後來,我在你身邊慢慢發現你不只是一個雲天傾,你對百種人便有百種面孔,我分不清哪個是真的你,但我知道你也很痛苦自己這樣。”
“天傾,真實的面對你自己吧。你,只是雲天傾。”
冰涼的素手漸漸滑落,雲天傾目光寧靜,似乎又包含了其他的情感,似掙紮,似悲傷,似落寞。他手指尖微微滑過女子安靜甜美的睡顏,低聲道,“還是阿羽最懂我,可是,我也分不清哪個是真的我了……”
“我這樣,是不是很可悲,阿羽…”夜色深沉靜谧,只有還燃燒着的燭火偶爾在空中爆出幾個火花的聲響,卻也極小。可放在寂靜的夜裏,卻似乎格外的響亮,晃的人心頭一顫。
僞裝的太久,當意識到想做回真正的自己時,卻發現,早将虛幻和真實混在一起分不開了。
這麽多年,公子羽每逢戰事便出謀劃策,思慮如何助雲天傾克敵制勝。還要使用天機儀和占蔔星圖計算出敵軍下一步的計劃舉動,窺探天機,壽命也在一點點折損消耗下去,每每醒來都是疲憊乏力,這一覺,卻睡得格外香甜。
“紅纓,他呢?”一醒來,便下意識的看向雲天傾的位置。
“校場練兵去了。”紅纓端着熱氣騰騰的湯藥遞給她,“公子喝藥吧。”
紅纓歪着頭愁眉緊鎖的看着公子羽,哀嘆道,“若是讓天鳶仙使知道我這麽放縱公子糟蹋自己的身體,肯定立刻提着劍來取紅纓項上人頭了。”
紅纓提議,“公子,要不咱們回雲天之巅好好調養您的身體吧。”
公子羽看了紅纓一眼,調侃道,“你舍得你的白哥哥?”
紅纓果然立刻癟了嘴,“不舍得…,但是,公子的身體才是對紅纓最重要的。”
“我沒事,再等等,馬上就要結束這戰事了吧。”她已經等了兩年了,也不差這一時了。
公子羽還了藥碗,瞧着窗外細雨蒙蒙便想出去透透氣。
紅纓立刻勸道,“公子身子弱,外面下了雨,便別出去了。否則,一會被恒王知道又要數落我一通。”
紅纓白皙透徹的小臉上淡淡的透着委屈。
公子羽無奈一笑,走到窗子旁,看着外面一片盎然綠意被雨水洗刷的幹淨明亮,愣愣出神。
忽然,眼前躍入一手撐油紙傘的淡紫色身影,公子羽轉頭道,“紅纓,把她請進來吧。”
“是。”
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收了傘放在一邊,撣了撣衣服上的水珠,沖着公子羽輕淺一笑,語氣熟悉,“好久不見。”
“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問道,又吩咐了紅纓烹茶來。
“昨日夜裏。”
“見過天傾和白朝了?”
“見過我哥了,殿下他…還沒有。”提到雲天傾白妃雪神色一暗,隐隐有些失落。
“他去校場練兵了,午時會來這裏陪我用膳,到時你便可以見到他了。”
“是嗎,那我便等到午時。”
果然,在他眼裏公子羽比她要重要。
紅纓倒了清茶給二人,公子羽看着茶杯裏漂浮的幾片葉子,問道,“此行可還順利?”
“雲天烈與長孫鎮南一丘之貉,長孫鎮南想要撤軍秘密回京,留殿下孤軍奮戰。我已經将消息放給了宮裏的人,十一會看着辦的。”
白妃雪淡淡看了公子羽一眼,道,“皇宮裏,靜王一直在聖天帝身邊服侍。”
“天英?”公子羽一笑,“他還好嗎?”
“據說很得聖天帝的心意。”
公子羽察覺到白妃雪不住的看她,似乎有話想說,卻又頻頻咽了回去。
“有話就說,不必吞吞吐吐。”
白妃雪道,“我知道羽姑娘與靜王有書信往來,又吩咐雲天之巅的人時常送藥。可是,靜王畢竟是雲天烈的親弟弟,姑娘與他走的太近容易讓人握住把柄。”
公子羽眸色低斂,濃密卷翹的睫毛掃下淡淡一片陰影,良久,她微微笑出來,看着帳外一團黑影,“偷聽這麽久,還不出來。”
雲天傾裝模作樣的捂嘴咳嗽幾聲,面色有些尴尬的走了進來,“剛才妃雪說的你怎麽不答啊。”
“紅纓傳膳吧。”公子羽将手中茶杯撂在桌案上,清脆的撞擊聲讓其餘人都心頭一顫,冷然道,“如今,愈發大膽了。”
雲天傾眼睛裏閃過一絲怯意,坐下吃飯時不時的看着公子羽的臉色。
“殿下,長孫鎮南想要撤軍秘密回京,我已經将消息透露給了十一,他會看着辦的。”
“好。宮裏呢?”
“聖天帝病重的消息屬實。”
“要回去嗎?”公子羽陡然道,“這裏有我,妃雪白朝,你可以安心回去。”
雲天傾手上動作一滞,随即恢複常态,微笑道,“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