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敵不動,我不動。

敵若動,我先攻。

華裳沒等阿史那葉嘉轉過身,就一個小跳步,跳到他的面前。

葉嘉轉身的動作停下,注視着面前的華裳。

他的異色眼眸蕩出柔情,低聲問她:“你為何如此愉悅?”

華裳瞪着眼睛說瞎話,“能夠嫁給喜歡的男人,沒有哪個女人會不開心吧?”

“原來就是因為這樣嗎?”葉嘉眯起眼睛,他上前一步,彎下腰,低下頭,呼吸拂過她的肌膚。

“我倒是覺得你不是開心,而是緊張。”

他的鼻梁比中原人要高挺,輪廓更加硬朗,眼窩更加深陷。

他用鼻尖輕輕碰了碰她的鬓角,輕笑道:“香甜醉人的葡萄美酒,夫人,你方才去了哪裏?”

華裳剛準備擡手推開他,卻從他肩膀上方看到他背後的帳篷簾子動了一下。

華裳的手臂直接朝上攀去,摟住了他的脖頸。

她掌心的肌膚觸及他的後脖頸,察覺他後背一僵。

阿史那葉嘉頓了片刻,直接伸出手,環住了她的腰肢。

他一摟。

她整個人貼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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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實起伏的肌肉、灼熱的體溫都沿着輕薄的衣料傳遞過來。

華裳瞥了一眼帳篷門口,卻見陛下正冷冷地站在那裏,竟然沒動!

她心裏急的要命。

阿史那葉嘉輕笑一聲,唇貼上她的耳朵,“今日的你為何這般熱情?”

華裳吐出一口氣,緩緩道:“大概是因為喝多了。”

“喝多了?”他勾唇一笑,右手指尖勾起她的下颌,聲音低沉又沙啞,“我來看看。”

華裳暫且順着他的力道擡起了頭。

阿史那葉嘉笑眯眯地凝視着她,可越看,他的笑容越少,最後,臉上竟流露出一絲忍耐不住的氣惱之色。

“夫人。”他聲音裏似乎帶着火星。

華裳不解他為何露出此等神情,心底裏卻暗暗提起了戒備。

然而,他卻用自己的唇輕輕碰了碰她的唇。

火星遇菜油!

嘭!

爆了。

即便心情如此激烈,他也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就立刻離開,甚至也眼神也撇開了。

華裳心尖一顫,手掌捂着他的側臉,又把他的臉扭了回來。

阿史那葉嘉冷笑一聲,“夫人這是在勾引我嗎?”

他的手指貼着她的肌膚,緩慢地順着她的鬓角慢慢向上探去。

想要試探她是不是易容嗎?

葉嘉低低道:“你以為我會被你迷惑嗎?你這樣費盡心思抓住我的注意力,是不讓我回頭嗎?我背後有什麽?”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她的心尖一點點發涼。

“我倒是要看看。”

他狠狠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回頭。

銀色月光下,帳篷前除了守門二人,再無他人。

葉嘉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着簾幔。

簾幔低垂着,偶爾被草原深處襲來的夜風吹得泛起漣漪。

葉嘉拉着她大步朝帳篷內走去。

華裳跟随者葉嘉,視線飄來飄去。

他呢?他走了嗎?

兩人站在門口,葉嘉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掀開簾幔。

帳篷內空無一人。

葉嘉吸了吸鼻子,濃郁的酒香蓋住了所有異樣的味道。

他身後,華裳左手的袖子一蕩,一個精致的物件滑落進她的掌心,這正是魏玄為她準備的暗器。

既然門口的守衛都是自己人,周圍又沒有別人,那幹脆現在這裏弄死葉嘉好了。

她微微擡起手。

葉嘉驟然轉身。

她袖子一抖,重新蓋住手中的暗器。

葉嘉站在充盈着酒香、灑滿月光的草地上,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

華裳怕被他看出蛛絲馬跡,轉開了臉。

她咬着唇,努力回想自己的行動。

果然不該做的那般惹人注意,葉嘉發現了。

“瞧瞧我發現了什麽。”

果然!

華裳腦中響起了晴天霹靂,可情形越是到了千鈞一發的緊張時刻,她就越是平靜。

她緩緩轉過腦袋,左手大拇指磨蹭了一下袖中的暗器。

華裳擡頭,默不作聲地看着他,仔細盯着他的雙眸。

真正的高手對決都是要看對方眼睛的,因為對方要作出什麽樣的攻擊,眼神會最先顯露出來的。

月光下,他藍綠異色的雙眸就像是兩顆熠熠生輝的寶石,月輝更像是為這兩顆寶石嵌上了一層銀邊兒。

他拉了一下她的手。

這是什麽攻擊動作?他要做什麽?

把她拖到懷裏扼住她的咽喉?還是阻止她拿什麽兵器?

一瞬間,華裳的腦海中閃過一萬種答案。

然而,下一刻,他卻拉着她朝着一片黑暗中走去,那是營帳與營帳間的縫隙,更是她方才遇到季無豔的地方。

螢火蟲還未離開,他們貼在帳篷上,像是一顆顆毛茸茸的幽綠星子。

阿史那葉嘉轉過頭盯着她,問:“是你先說,還是要我逼你說?”

華裳蹙眉,“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你可真是太會裝蒜了,騙我很有意思嗎?”

他放開她的手腕,雙手用力按着她的肩膀。

葉嘉眼尾上揚,臉慢慢貼近她。

還來?

華裳目光發涼。

葉嘉緊緊盯着她那雙在月光下明亮的讓人喜愛,又讓人害怕的眸子。

他的袖口閃過一道銀光,但因為在華裳身後,她并未看到。

“說,還是不說?”

華裳揚了揚眉毛,輕聲道:“可汗究竟要我說什麽?為什麽可汗不認清現實呢?一個勁兒将我認作一個根本不可能在這裏的人有意思嗎?”

“有意思,當然有意思。”葉嘉翹起嘴角,“我這輩子只見過一個對我這般不客氣,我卻拿她沒有辦法的女人,你說,我怎麽會放過她呢?”

“不放過?”華裳故作誤解他的意思,嘲笑道:“可汗剛剛不是還說不會被美色迷惑嗎?我這般醜陋還是不要污了可汗的眼好了。”

“醜嗎?”他突然貼近她,把自己的臉挨在她的臉上,那種舒服的軟與暖,讓他忍不住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嘆息。

“我看到的是閃閃發光,如同沙中黃金一般的你。”

“美色……”他的目光中閃過貪婪與厭惡,更多的卻是深黑如同深淵一般的詭異漩渦。

他的視線如狼,死死地攫取着自己的獵物。

“若你是美色,我自當被你所獲。”

他輕輕一推她的肩膀。

華裳往後一仰,整個人倒向了帳篷。

她倒在緊繃的篷布上,深陷,又彈起,趴在上面的螢火蟲随之四散飛離,如同星輝繞着她飛舞盤旋。

葉嘉整個人壓了上去,雙唇兇狠地尋向她的唇。

華裳側過頭。

他吻上了她的臉腮。

葉嘉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像是嚼着獵物的野狼,大口大口吞咽。

華裳被他吻過的地方一陣火辣辣。

她捏着暗器,準備抵上他的咽喉。

就在快要抵上的那一刻,她的汗毛突然豎起,危機感使得她順着帳篷的弧度往下“跐溜”一滑。

一線銀光貼着她的頭皮滑過。

“刺啦”一聲響,結實的帳篷直接被他手中的利器剖開。

華裳雙手按着地面,腳順勢向上踢去。

葉嘉側身一躲,手中寒芒降下。

華裳這時才看清他手中拿的是什麽,那是一把短細輕薄的劍,如柳葉,很是鋒利。

華裳就勢在地上一滾,待面朝上時,對着他的胸口射出手中的暗器。

“噗”的一聲輕響。

葉嘉被暗器的力道帶着晃了幾下,神情卻沒有痛苦。

華裳暗罵了一聲,她就知道殺人刺心的時候總會遭遇意外,不如從咽喉射入有用,可剛剛的形勢下,她只能這麽将就地射了。

葉嘉捂着胸口愣了一下。

華裳借着他愣神,猛地跳了起來,抽出了暗藏的彎刀。

葉嘉陰沉着臉,伸手到懷裏,從胸前取出一枚耳墜。

那枚金燦燦的耳墜上還釘着幾根細針。

葉嘉擡頭望她,獰笑道:“你也沒有想到吧?你的東西反倒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他一把拉開衣襟,只見裏面穿着一件金絲軟甲,心口處的軟甲上甚至插着幾根細針,有些地方被細針破開。

華裳的目光重新放在耳墜上的細針。

這幾個恐怕就是漏網之魚,結果卻被這小東西擋住了。

葉嘉陰測測地微笑着,他低聲道:“華裳,你說,我難道不應該愛你嗎?你如此為我着想,哈哈——”

他發出張狂的笑聲,手撥開幾根細針,将那枚金耳墜上面的環扣打開,金針直接刺入自己的耳垂。

他一聲也不吭,卻活生生地戳穿耳垂,帶上了這枚金耳墜,飽滿的血珠順着耳墜滑下。

他盯着她微笑,耳際和臉頰上還帶着鮮血,怎麽看怎麽可怖。

華裳手執彎刀直接劈向他。

葉嘉一仰,躲過了那記銀月彎刀。

他的視線中只留下一絲紅線的光影。

他“咦”了一聲,“這柄彎刀不該在你的手上。”

華裳仰頭,“不應該在我身上,難道還應該在你身上?”

阿史那葉嘉拉開距離,“這是草原最勇猛的勇士才有資格擁有的彎刀,在阿史那家代代流傳,每屆勇士都會用這把彎刀來向草原上最美麗的女人求婚。”

他輕笑道:“所以我才說,這把刀不該在你身上,這把刀應為我所有,你現在拿着……難不成願意嫁我?”

華裳板着臉,哼了一聲,“油嘴滑舌。”

她趁他不備,一刀橫滑。

他的腰猛地往後一縮。

“嘶——”

他的上衣被她劃成兩半,露出排列整齊的腹肌。

葉嘉低頭看了一眼,笑容加大,惡意更深。他抖了一下手中的柳葉劍,猛地一蹬地面,躍向她的頭上。

華裳輕輕一跳,跳進被他劃破的帳篷內。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喊:“着火了!”

華裳挑眉。

看來他們的行動開始了。

阿史那葉嘉朝火光漫天的遠處望了一眼,對着滾滾向上的黑煙皺眉。

他放棄了華裳,準備去調度軍隊。

一線紅光穿透帳篷。

葉嘉仰頭,咽喉與寒芒擦過。

他脖頸一涼,緊接着傳來刺痛。

他抹了一下脖頸,手指放到眼前,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的眼睛。

葉嘉發出大笑,“好,好一個華裳,我竟然又被你騙了過去,剛剛我的背後是不是有個重要的人。”

被劃破的帳篷随風搖曳,露出華裳的臉。

他将沾了血的手指摸上自己的下唇,反反複複抹了好幾層。

葉嘉陰沉着眼睛,“讓我猜猜,猜猜……那個人是誰?”

一隊螢火蟲從兩人中間穿過,他煩躁地揮了揮手,打亂了那些星光,被他拂到的螢火蟲摔落到地上。

“該不會是你們大周的皇帝吧?”

即便華裳拼命給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卻不曾想他竟然一猜就猜了個正着。

她的眼皮重重一跳。

“真沒想到那個皇帝居然肯身犯險境,我的好友宋玉清為何沒有告訴我呢?”葉嘉陰沉的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

華裳面無表情,目光比月光更冷。

阿史那葉嘉咧着嘴笑,“哈,這個消息居然沒有騙到你,真不愧是華裳,我夢寐以求的華裳啊——”

他聲音溫柔地讓人頭皮發麻,手中的柳葉劍卻毫不客氣地朝她刺了過來。

華裳一個旋身躲在了一片完整的帳篷布後。

葉嘉眼神陰沉,如同漂浮在夜空中的鬼火。

“華裳,我一定會留下你。即便這個部落的人全都死絕了,只要把你的性命留下,那我還是勝了。”

“哈哈——”他笑容慘絕,竟令人覺得他是在哭。

華裳心裏暗道:瘋子!

沒錯,現在的阿史那葉嘉就是個瘋子!

他慢悠悠地走向華裳藏身的那片帳子,用劍柄劃過帳篷厚實的布料,低啞着嗓子道:“小貓咪,你還不出來嗎?我可是發現你在哪裏了喲。”

“呵,與我躲貓貓嗎?好啊,我最喜歡跟你玩耍了。”

他舔了舔唇,聲音因為激動而越發沙啞了,“畢竟,這個世上唯有你能令我如此興奮,我怎麽會不愛你呢?”

宛如情話的話語,宛如殺意的愛意,詭異的溫柔,令人頭皮發麻的重視。

華裳祝他去死!

突然,戰鬥意識令華裳的腰往一側扭了一下,那道極細的劍光從她腰側劃過,劃斷了她的腰帶。

華裳沒有理會散開的衣服,繼續引他追逐。

阿史那葉嘉的聲音因為興奮而走了調。

“我聽到了,親愛的,我通通都聽到了,那是你的腰帶吧?”

變态!

華裳半蹲下身子,靜靜地聽着那邊的動靜。

突然,她的彎刀直刺出去,狠狠一劃。

他的腰帶也脫落了,褲子上甚至還沾了血跡。

葉嘉低頭看了一眼,眼球都要燒紅了。

“你以為我跟別的男人一樣會因為你這一招而束手束腳?告訴你,不會的!”

“我不在乎這些所謂的男人象征。”

他的劍朝一片平整的帳篷布刺入,而一把彎刀也同時穿透布料勾向他的脖頸。

他偏頭,脖頸又被劃破。

柳葉劍流下一滴滴嫣紅的鮮血。

他癡癡地望着那些鮮血,低聲道:“多美啊……多美啊!”

“我錯了,我錯了,我竟然把薩日朗花比作你,我怎麽能犯這個錯誤呢?薩日朗花如何能比得上你華裳。”

“你才是獨一無二最美的花啊……唔!”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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