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喂!喂!你們再敢脫一件我就揍人了啊!”

華裳披着臨走時抓來的外衣,雙手環抱在胸前,傷處還隐隐作痛,她不自覺皺了一下眉。

李娴手腳麻利、武功又高,第一個把外袍脫下往華裳身前遮。

“将軍,您……您好好遮遮。”他紅着臉,欲言又止。

“唔?”華裳低頭一看,有些無語,“你們這些男人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我這不是什麽都沒漏嘛!”

“将、将軍!”李娴的臉更紅了,連手指都在發顫。

“您是穿着,可您看看,您穿的都是什麽啊!”

上半身就穿了一條繃帶?纏來纏去……緊緊的,簡直比什麽都不穿還要……還要……哎呀!

他覺得自己的舌尖都在發麻,視線根本不敢亂飄。

華裳掃過在場幾人。

李岚的臉漲得像個紅屁股,見她眼風掃來,他直接面樹思過。

王太師面色平靜,目光平和,然而,他也不敢往不該看的地方看,再仔細觀察,他系腰帶的手還在瑟瑟發抖。

華裳挑眉。

哦豁,原來王問之還怕女色?

孟離經眼巴巴湊過來,一把打開李娴的手,将自己的衣服覆在她的身前,他環住她的肩,柔聲道:“你剛剛才醒過來,這樣就出來了不好,我送你回去。”

華裳抖了抖,把他的衣服抖掉。

孟離經挑眉,而後,視線突然愣住了。

華裳比量了一下他的視線,發現他竟然在望她的胸口。

“喂!”她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在往哪裏看呢!”

孟離經即便被掐住了下巴,眼神仍舊不肯移開片刻。

“嘿,你膽肥了。”

華裳高高舉起手,想要好好給他一個教訓。

孟離經卻輕聲道:“将軍打吧,我知道,打在我身,痛在将軍心。無論将軍怎麽打,我的妄念都怕是消失不了了,不如将軍打死我了事,我也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這張嘴……可真是!”

孟離經腆着臉,笑容明麗又張揚,“将軍不喜歡嗎?”

他的尾音低沉沙啞,透着某種不言而說的味道。

華裳突然想到他學習能力驚人,兩人親吻幾次,後來他的技巧越來越純熟,勾纏着人不肯放松。

她心口一熱,突然覺得領口悶悶的,可摸了一把才發現,領子那裏根本什麽都沒有。

然而,她做的這個動作,不知怎麽竟然被幾人誤會了,三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咳。”華裳咳嗽了一聲,穿好衣服。

她一臉坦然。

幾個男人的臉色則複雜又心虛。

華裳問:“你們兩個方才在打架?”

她仔細看了看王問之和孟離經二人,發現他們兩個臉也沒破,身上也沒什麽傷口,就是衣服和頭發有些亂了而已。

華裳看向李娴,神情不可思議,“你管這叫打架?”

李娴剛才去找陛下也不過是個借口而已,現在被華裳點明,不免有些尴尬,他拳頭虛握,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兩聲。

“您剛剛是沒看見,方才這二人叫的可猛了。”

王問之:“……”

孟離經:“……”

合着你把我們兩個當狗了?

華裳搖搖頭,“你這簡直是謊報軍情嘛,都沒出血叫什麽打架?”

王問之和孟離經的臉色同時一白。

阿裳好生兇殘,讓人扛不住啊。

兩人各自望了一眼自己身子,又彼此望了一眼,同時別開了視線。

孟離經笑吟吟道:“我們哪裏是在打架,只不過是王太師在說您的壞話,我氣不過,這才想要上前教訓他一頓。”

王問之被噎了一下。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他孟離經簡直就像是阿裳的哈巴狗,主人還沒怎麽樣呢,他倒是先汪汪上,等主人出現,他又裝作無辜,搖着尾巴讨好,居然還颠倒黑白!

王問之還要臉,面對孟離經的憑空誣陷,只得狠狠哼了一聲。

華裳的視線瞟過二人,“哦?說什麽壞話了?”

她看向風光霁月的王問之,神情緩和,“我覺得王太師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哎?

孟離經傻了眼。

将軍!您變了!您以前都是不顧黑白,直接和我一起痛罵王狐貍的!

但凡咱們有分歧,有矛盾,只要一起罵罵王狐貍就會立刻好的蜜裏調油,将軍您怎麽就叛變了啊!

他抿緊唇,視線飛快地掃過華裳,又凝在了王問之的身上。

王問之露出溫柔的笑容,“還是阿裳你公道,我一向不善言辭,被人憑空污蔑也毫無辦法。”

說着,他便垂下了眼睫,藏住眼中神光,露出一副憂郁的模樣。

呸!

孟離經真想呸他一臉。

他扭頭靠近華裳,作出一副小奸臣模樣,想要跟華裳告狀:“将軍,你看那老狐……”

他話說到一半,看到華裳恍然回神。

“啊,你說了什麽?”

她的眼中還有對王問之未消退的憐惜之色。

孟離經就像是被一個拳頭狠狠地揍在了鼻子上,一瞬間酸的、辣的、鹹的全都由鼻尖湧上心頭。

他慌了。

“将、将軍!”他的指尖痙攣似的抽搐一下,下一刻緊緊地貼在華裳的手背上。

華裳莫名其妙地掃了他一眼,随口道:“你腰帶還要嗎?”

還未等孟離經說話,李娴就上前一步,解開了自己的腰帶,随即半跪在地上,熟練地為華裳打理好着裝,用自己的腰帶系住她柔韌的腰肢。

這種熟練刺痛了在場幾人。

孟離經輕笑一聲,不管不顧道:“阿娴還是如此會讨将軍喜歡,這些事情居然還沒有忘記。”

李娴微微垂眸,含蓄又妥帖道:“我伺候将軍多年,自然不會忘記。況且我深受将軍恩惠,自然時時不忘回報一二。”

孟離經咬牙。

李娴平靜道:“倒是軍師,你逾越了。”

“你不過是将軍入幕之賓而已,不要仗着将軍的幾分寵愛而忘了自己的身份。”

孟離經更加憤恨,他的唇緊緊抿在一處,除了抿出的一道紅線,周圍都有些發白。

華裳擡起腳,踹了李娴一下,“喂,不要瞎說。”

李娴擡起頭,目光尊敬且無辜,“屬下并未說錯,不是嗎?”

華裳抹了一把臉。

好吧,好吧,入幕之賓有兩種理解,算她理解錯了,但也是因為有心人的誤導!

華裳瞪了他一眼。

李娴垂下頭。

他這樣,倒是讓華裳心軟了。

她扶起李娴:“我不是都說了,讓你以後不必如此。你此次立了大功,等班師回朝,必将加官進爵。”

華裳微微一笑,眸中明亮如照樣,“我就知道你辦得到。”

她的目光又投向李岚:“你也是,做的很好。”

李岚仰首:“我自然……”

“咳!”李娴用力咳嗽了一聲。

李岚撓了撓耳朵,小聲道:“別咳了,我也知道是将軍給我機會,可我這不是說不出口嘛。”

王問之揚聲道:“阿裳也該回去休息了,來,我送你回去。”

孟離經撇嘴一笑:“好個守禮的王問之。”

王問之未動:“哪裏,哪裏,比不得叛道的孟離經。”

他神色倒是一貫溫和,眼眸中卻少了什麽,又多了什麽。

孟離經猛地産生了危機感。

華裳笑呵呵道:“你送我?那你過來。”

王問之露出溫和的笑容,“好,你稍等。”

說罷,他就艱難地移動着腳步,一步步,像是老态龍鐘的人一樣,往華裳這邊緩緩挪動。

在他腳邊,一只蝸牛,慢悠悠地超過了他。

華裳:“……”

華裳:“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這麽慢悠悠地做什麽?”

王問之面色羞慚:“我……唉,慚愧,都是我的錯,且等等我。”

孟離經毫不客氣哈哈大笑起來,“将軍,別理他了,等他過來,黃花菜也涼了,還是由我送将軍回去吧。”

他大搖大擺走向華裳,甚至忍不住在王問之面前蹦跶了兩下,表現的就好像他會輕功似的。

然而,随着他的嚣張,他露餡兒了。

華裳見孟離經左手搭在身側就像是失去了骨頭似的晃晃悠悠,右手更是顫顫巍巍像中風,舉到一半就再也舉不起來了。

華裳:“……”

華裳抹了一把臉,無語片刻。

“好吧,誰來告訴我,這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兩人怎麽變成這副樣子?”

華裳望向李娴。

李娴嘆了口氣,“都是屬下監管不力。”

華裳簡直要笑了,“你以為他們兩個是小孩子嗎?還要你監管?”

李娴勾了勾唇角,坦然道:“方才兩人因為一言不合,從而大打出手,唉,我來不及阻攔,致使……致使……”

李娴故意停頓,只聽見王問之和孟離經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李娴接着道:“致使王太師不小心扭了腰和腿,而軍師則不小心扭到了雙臂。”

華裳一臉不可思議,她揉了揉耳朵,“啥?你說啥?”

“這麽一場沒流血的打仗居然還扭到了腰腿和雙臂?”她撫掌感嘆,“真是讓我長見識了,想我縱橫沙場這麽多年竟從未見過此等呃……低幼的戰局。”

她搖了搖頭。

李娴低眉颔首,“兩位畢竟是文人,比不得我們武人。”

“說的也是,文人的體力啊……啧啧。”華裳不住搖頭。

在場卻忍不住紅着臉深思她話中深意。

她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提到文人的體力?她又從何處得知文人的體力?

應如是,魏玄,楚江仙,還有孟……

王問之又望了孟離經一眼,只見孟離經臉色又青又白又黑又紅,簡直要在臉上開起了染坊。

沒用的東西。

華裳:“既然你們兩個身體不适,就早些歇着吧。”

她轉身,握住了李娴的手臂,“走,你同我一起回去。”

李娴含笑,原本吓人的眼眸也變得溫柔似水起來。

兩人把臂離開。

李岚撇嘴:“我想這大概就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吧?多謝王太師與孟軍師為我上的這一堂課。”

王問之:“……”

想吐血。

孟離經:“……”

血只能往肚子裏吞。

李岚瞄着這天殘地缺二人組,言語無忌:“我覺得你們兩個就像是狼和狽,前腳長卻後腳短的狼……”

他看向比蝸牛挪動地還慢的王問之。

“還有前腳短卻後腳長的狽。”

他又望了望雙臂無法動的孟離經,突然拍掌大笑,“啊,原來這就是狼狽為奸啊!”

說罷,他就縱身一躍,憑借着自己的武力消失在兩人面前,連反駁的機會也不給他們兩個。

十足可恨!

手能動,腳難移的王問之搖頭嘆息:“也不知道你究竟如何惹怒了華裳,竟讓她發出了那樣一番感慨。”

孟離經笑嘻嘻道:“聽說男人的腰最重要,你的腰還好嗎?”

兩人對視一眼,恨不得再來一場,然而……可是……

王問之繃緊下颌:“文人要有文人的底線。”

孟離經仰首:“沒錯。”

王問之:“所以,咱們下次文試。”

孟離經:“我正有此意。”

兩人話音剛落,牆的另一邊傳來一陣大笑——

“哈哈,你們這兩個狼狽還真是狼狽!”

王問之撇開頭:“可惡。”

孟離經:“煩人!”

兩人對視一眼,又嫌棄地扭開頭。

緊接着,兩個人一個往東一個往西,一個磕磕絆絆慢慢移動,一個搖搖晃晃擺手前移,人生最狼狽之刻莫過于此。

然而,最令人尴尬的是兩人并不知道究竟是為了哪一句話打起來了。

反正為了華裳,兩個人心中各自憋了一股氣,犯了口角,動了手腳,丢了顏面。

“唉——”二人一個朝東,一個朝西,各自嘆了口氣。

因為王問之和孟離經受傷的緣故,李娴與陛下和華裳商議過後,便領兵出發,準備直奔突厥都城,徹底推翻狼王可汗的統治根基。

因為此戰的心腹大患已經解決,季無豔也準備啓程回長安。

華裳自覺身子已無大礙,還是準備留在邊城守着自己的使命。

然而,日子久了,陛下禦駕竟遲遲不出發,陛下身邊衆人也皆是嚴肅屏息之态,仿佛出了什麽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李岚:哈哈哈,你們這兩個廢物點心!

王問之:嗯?某記住了。

孟離經:哼,我很記仇。

李岚:唔……将軍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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