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被水汽浸濕的空間陷入泥濘般的寂靜,偶爾燭花爆出的“噼啪”一聲輕響。
華裳過了好久才消化了這一事實,“那……陛下怎麽辦?”
季無豔莞爾一笑,神色放松,“朕很好,沒有什麽值得憂心的。”
華裳皺起眉。
他偷偷拉住她的手,借着寬大袖子的遮擋晃了晃。
“這件事也不算沒有好處,我私自出宮後,身體常常不适,總會在莫名其妙的時候換到別人的身上,現在我已經基本明了要與交換靈魂的人都是誰。”
華裳:“除了應如是他們,還有誰?”
季無豔:“宋玉清。”
華裳驚呼,但還少一個人啊。
見季無豔遲遲不肯說,華裳自然也不追問。
王問之沉聲道:“我不解,既然宋玉清也是和我們一樣,陛下何必非要殺他?”
楚江仙聲音冰冷:“殺他的話,會對陛下身體有礙。”
華裳看向季無豔的面容。
他抿緊唇,冷豔異常,“正因為我曾與他交換過一陣靈魂,知道他的底細,才明白不殺他是不行的。”
華裳遲疑發問:“殺宋玉清究竟會對陛下影響多少?”
魏玄輕聲道:“這就是不公平之處了,若是陛下中了致命傷身亡,我們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但我們死亡,他不至于會死,只會不好過,吐血,生病,孱弱,生命力消退。”
華裳突然想起應如是身死後,她曾前往皇宮,看到季無豔吐血的情形。
她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抓緊。
“其實,不一定要殺宋玉清吧?即便他是幕後黑手,也未必非得要殺,以後綁起來。囚禁不是也行?”
她摸摸下巴,想着用什麽辦法才能請宋玉清入甕。
再次擡頭,卻發現大家都在盯着她看。
“喂,你們那都是什麽表情!不要告訴我,你們又給我瞎想了什麽!”華裳氣急敗壞。
應如是:“沒有,沒有。”
魏玄“不是,不是。”
王問之:“你別多想。”
季無豔保持微笑。
等等,還差一個人。
四個人齊刷刷望向楚江仙。
魏玄擡起胳膊怼了他一下。
楚江仙一僵,謹慎挑選言辭,“唔……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你等等!
四個人瞪着他。
真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居然也叛變隊伍了,想要讨好華裳要不要把他們一起賣了啊!
楚江仙根本不去看幾個人,淡淡道:“我又沒答應你們什麽。”
其餘四個人:“……”
叛徒!
楚江仙沉聲道:“其實,宋師自己未必想要這麽做,只是被形勢逼到了這個份兒上。”
華裳冷笑:“逼?誰逼他了?難道你要說射向我的箭不是他派人射的?搜查我們的官兵也不是他派來的?”
楚江仙眉頭一皺,白玉似的額頭皺出一川紅痕,“我離開長安前,曾跟宋師見過面,他曾坦言,派兵去找尋過你們,為的是防止你們遇害,朝堂之上,想要渾水摸魚者只多不少。”
“你說的話誰不知道?”魏玄用拂塵掃了掃面前的一塊地方,神情冷淡,“別人有錯,宋玉清的罪過更是罄竹難書,我看他這是借由你向陛下求饒,顯然公主殿下也并非明面上那般重用他。”
季無豔思考片刻道:“江仙的話也不無道理,華裳,你覺得呢?”
季無豔看向華裳。
華裳蹙眉:“宋玉清很狡猾,我不能分辨他的話是真是假,不如,讓我去長安問問?”
她仗着自己武力高強,偏要走那險勝之路。
“不可!”魏玄憂心忡忡,“現在的長安對于你來說是虎狼之穴。”
應如是卻道:“我倒是覺得可以一試,我之前被宋玉清招攬,對此人有些了解,他一向厭惡別人說他是什麽‘人才’,自诩一等天才人物,自命不凡,但他卻能聽進去一個人的話。”
華裳疑惑道:“此人是誰?”
衆人紛紛看向她。
華裳又是一愣,“哎?你們說的該不會是我吧?”
衆人的神情已然說明了神情。
華裳不解:“怎麽又是我啊!”
她随即拍案而起,“好吧,不論是真是假讓我去試試看,能勸服他放手自然是好,若他執意作對……”
她捏緊刀鞘。
後面的答案不言而喻。
華裳說幹就幹,她撸了撸袖子,突然扭頭問應如是:“要殺我者,是宋玉清還是公主?”
應如是眼神露出一迷茫:“我最開始以為是宋玉清,所以給你留下的訊息也是宋玉清,然而,在了解公主站在宋玉清背後後,我不敢确定了。”
季無豔沉聲道:“是公主,她忌憚你,你是她奪權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是因為她支持季無豔嗎?
華裳揉了揉脖子,“嗯”了一聲。
王問之:“你那兩匹馬都太過招搖了,若要偷偷潛入長安,不如騎我的馬。”
“好。”
華裳這就往前院尋馬,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站在屋檐下回身,發現跟出來的是楚江仙。
他垂着袖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明明神情高冷卻透着一股緊張。
華裳撇開頭,“我現在遷怒你,不想跟你說話。”
楚江仙将唇抿的沒有一絲血色,“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你就不要瞎道歉了。”
楚江仙眼中透出一絲光,“那……”
“但是,我讨厭你記起了一切,也不給我來一封信。”
華裳掄起馬鞭朝他甩去。
楚江仙身姿筆直,一動不動。
“啪!”
鞭子打在他身側的門框上。
華裳“啧”了一聲,“你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最讨厭了,我難道就這麽不值得信任,你了解一切之後也不用跟我多說一句?也對,畢竟那時候已經合離了。”
華裳沖進雨中。
他也跟着沖了進去。
她回頭,“你在做什麽!”
大雨淋濕了他的青絲、藍袍,雨水從他的眼角劃過。
他執拗地瞪着她,聲音哽咽:“難道怨我嗎?難道我就願意逆來順受嗎?可是,我又能怎麽辦?這個世界認定的季無豔是那位,而不是我!我不過是個□□而已。”
“可是,□□的心也會痛……”
他上前幾步,一步步靠近華裳,一副想要觸碰卻又不敢的模樣。
“我再告訴你,一個他們都不曾告訴你的事情。”
“不必,還是由朕親自來說吧。”
楚江仙回頭。
季無豔大步邁進乳白色的雨霧中。
華裳看着他。
季無豔道:“只要交換過靈魂後,彼此的感受,都會知曉。”
哈?
華裳捂着濕乎乎的額頭。
要瘋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心痛,你也會?你心痛,他們也能感受到?”
楚江仙沉下臉:“不止是心痛,心動也能感覺到,甚至是……”
他撇開臉,耳根泛紅,“甚至是情動的感覺。”
草!
華裳看了看楚江仙,又望向季無豔。
季無豔一副委屈憤怒,卻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樣,“我才是要瘋的那一個……”
等等……她明白了。
她就說明明應如是、魏玄和楚江仙的立場差不多,為什麽應如是和魏玄會對楚江仙格外痛恨,那是因為她和楚江仙産生的美好感覺,他們兩個人都沒有體會過!
這是何等的卧槽!
媽呀,羞恥!好羞恥!
華裳被這個秘密驚住了,忍不住後退幾步。
楚江仙攥着手,冷冷地盯着季無豔,“你與我們不同,最起碼你可以不讓自己身上的情緒傳達給我們,我們的卻都被動傳達給你。”
季無豔咬牙:“難道你以為朕就想要天天接受這些情緒嗎?烏龜王八蛋!朕簡直覺得自己頭頂草原,活活做了好幾年的綠帽王八!”
楚江仙輕笑一聲,那聲音十足嘲諷,“那也不過是陛下自作自受。”
季無豔:“放屁!朕根本不願意跟你們扯上半點關系……”
華裳不再聽下去,立刻跳上一匹馬,跑了出去。
同一個馬廄裏的鳳凰和梧桐見她跑了皆是長鳴,那樣凄切,還以為她把它們丢下了。
華裳忙回頭大喊:“我還會回來的!”
勉強安撫住梧桐和鳳凰。
華裳匍匐在馬背上,跑了一段路程,才忍不住雙肩震顫,“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說起來,季無豔也無辜又可憐,他若是真像她所說那麽早喜歡她的話,那豈不是這麽多年來一直在織綠帽給自己帶?
自己綠了自己的感覺……應該是非同一般的酸爽。
風雨如晦。
一匹黃馬冒着風雨沖到長安城下。
守城的士兵擡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黑衣女子全身濕透匍匐在馬上。
士兵皺眉:“下來。”
那個女子嘆了口氣,手按在刀上。
雨水濺在三把長刀上,又緩緩流下。
士兵:“你等等。”
她的手僵住。
士兵毫無防備地上前,拉住她的缰繩。
他盯着她那三把長刀中最古樸老舊的一把,輕聲道:“這是華家的刀。”
他擡起頭,壓低聲音:“你是冠軍侯華裳?”
華裳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他小聲道:“現在長安城內到處有士兵巡邏,侯爺要走動,不要讓人看見。”
華裳看着他笑了一下,“你是誰?”
士兵:“我曾受華老侯爺的大恩,若是能有機會一定會回報給侯爺的。”
“你有心了。”
士兵退後一步,揮手讓人放行。
華裳一路暢通無阻,她直接奔到宋玉清的府邸。
她把馬藏到一邊,輕松翻進宋玉清的府中。
細雨朦胧,竹林裏如同蒙上了一層白色輕紗。
她找準方向長驅直入,來到宋玉清卧房門口。
屋內傳來一聲咳嗽,接着,咳嗽聲越來越大。
華裳蹙眉。
為什麽她每次來,他都在生病?
沾着水的手在衣擺上蹭了蹭,握住刀柄,大拇指沿着小镡推開,露出一絲寒光。
“吱呦”一聲,她身旁的窗戶被推開了。
咳嗽聲越來越近,宋玉清似乎正站在窗邊。
華裳貼着牆壁站好,無聲地盯着自己身側的窗戶。
宋玉清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小芙蓉?”
華裳屏住呼吸,心髒幾乎驟停。
“怎麽會?她怎麽會在這裏……”宋玉清自言自語,“她定然是惱我了。”
“唉,小芙蓉那樣不谙世事,又過于敢愛敢恨,恐怕會因為此事惱恨我,又怎麽會再來找我呢?”
“她與我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卻又閃閃發光,讓我無法移開視線。”
宋玉清凝視着窗沿下積水中的倒影,低聲道:“小芙蓉,身為你的老師,我怎麽會忍心……”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映入眼角,下一刻,宋玉清就只覺脖頸刺痛。
他不敢動,眼睫垂下,視線落在穿透窗戶此中他的幽暗長刀上。
宋玉清嘴唇發幹,他輕輕抿了一下,小聲喚她:“小芙蓉。”
窗戶後,傳來一聲笑。
“身為你的學生,我卻忍心将你千刀萬剮。”
宋玉清脫俗的臉上籠罩上了一層濕漉漉的水霧,他神色平靜,似乎對這一幕早有預見。
“小芙蓉要殺為師,也要先給為師一個辯白的機會吧?”
華裳冷笑:“想知道我為何殺你?”
“你這種不忠不義之人,豈不是人人都能殺之。”
“忠義?”宋玉清“呵呵”笑出聲,“你何時如此迂腐?”
“自古成王敗寇,太上皇從李家手中奪取江山的時候又何曾講過忠義?”
“同理,若公主殿下登基,我便只有從龍之功,位列三公,何必管他人的想法。”
華裳沉默。
宋玉清沖着積水中的人影微笑,“小芙蓉,難道你就不想立不世之功嗎?也許你以後就不是冠軍侯,而是冠軍王了。”
“你看看,季無豔都對你做了什麽?奪你的官位,讓李娴那小子踩着你上位,你只是他手中的工具,他只是利用你。”
華裳淡淡道:“君利用臣不是理所應當嗎?若是對國有利,對民有利,華裳這一生甘願被利用。”
“你……太傻了。”
“傻嗎?可是華家世世代代都是這麽過來的。若這個世道都是如你宋玉清一般的精明人,那有誰能為國為民着想?這樣的大周還能如此強盛嗎?說到底,我華裳不過就是一個笨人,可就是我這個笨人卻守了邊城多年,阻攔突厥于城外,更能殺了突厥狼王可汗,還邊城多年太平。”
“那麽聰明人宋玉清,你告訴我,你都做了什麽?你為大周做了什麽?你為民衆做了什麽?你天天只想着為什麽他孟離經能叫鬼才,他楚江仙能叫仙才,而我宋玉清只能叫人才?是我不及他們嗎?我宋玉清才是天下第一人,如何不及他們?”
宋玉清臉色大變,她的話全然說進了他的心坎裏。
他就是這麽想的,也為了自己的名聲與地位這麽幹的。
“我這樣想有錯?沒有錯,我就是想要當人上人!”
他的鞋跟在地上碾過,直視着窗戶,啞聲道:“我出身寒門,數九寒冬,還要靠着給有錢人家抄書維持生計。晚上沒錢買蠟燭和油燈,我只能躲在義莊門口,靠着裏面的長明燈看書,與屍體共處,那個時候我身上常年萦繞着屍臭味兒,同窗和老師都欺辱我。”
“那種生活你經歷過嗎?你們這些家中有勳爵的世家子弟怎麽會知道我的苦,你們吃飽喝足,想着什麽崇高的精神,而我連生存都要拼命掙紮。”
“随着我科舉考得好,生活才漸漸改善,但是,這不夠,我要在更高更高的位置,永遠不用為了明日的糧食苦惱,永遠不用被人欺辱!”
宋玉清脖頸青筋爆出,他厲聲道:“我有錯嗎?”
“華裳,你沒有資格指責我,我們的出身不同,造就了我的選擇也不同。”
宋玉清默默退後一步,努力遠離刀鋒。
他一邊這麽做着,一邊跟她繼續說道:“我勸你不要放棄任何向上爬的機會,你有才華能任由你在沙場上施展,那你的後輩也會有這樣的才華嗎?一旦你的後背文不成武不就怎麽辦?只有權勢勳爵傳家才是要緊的。”
“你的眼界就只到此處了嗎?”
宋玉清又後退一步。
“哆——”
刀鋒穿過窗戶直奔而來。
宋玉清下意識歪頭躲過,下一刻,又一把涼飕飕的刀抵上了他的咽喉。
宋玉清抿了抿唇,眯着眼睛輕笑一聲。
華裳坐在窗臺上,金刀壓在他的脖頸上。
華裳全身濕透,稍稍狼狽,卻仍舊猶如一把鋒利的刀。
宋玉清舔了一下唇,“華裳,公主殿下很欣賞你,你們兩個同為女子,你若是能夠向公主殿下盡忠,殿下定然倚重你。”
華裳冷笑:“抱歉,恕我拒絕。”
“你的話不正确,你以為勳爵能夠傳家多久?你以為現在的公主殿下是靠着什麽上位的?”
“公主殿下倚重寒門,陛下倚重世家,你所倚重的公主殿下,正是要借由你們的手除掉那些勳爵傳家的世家,你以為她會讓你們成為第二個世家嗎?”
“這是連我都知道的道理,宋玉清,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宋玉清臉色白的吓人。
“富貴、權勢都不能流傳下去,我也不想把這些留給我的子嗣,我所能留的只有華家的家訓而已。”
華裳嘴角一翹,“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為他們考慮那麽多做什麽?自己的權勢要靠自己來掙。”
“我是沒有在冬天抄書,也沒有在義莊讀書,但是,死在我手上的人絕對比你曾經看過的死人多。”
她拔出戳在另一邊窗戶上的妖刀,插進刀鞘。
“我可以讓你看看我的勳爵。”
她一手持刀,一手拉開自己的衣襟。
衣襟松散下來,露出一圈圈白色繃帶。
宋玉清蹙眉:“你受傷了?”
華裳笑道:“這點小傷算什麽?”
她掀開衣襟。
宋玉清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視線難以移開。
華裳:“看到了嗎?這些傷痕才是我華裳為之驕傲的勳爵。我曾經匍匐在冰雪中,只為了伏擊從這裏經過的一隊敵軍,當時我都被凍的沒有知覺了,身體木木的,非但不冷,還有些熱,後來身上就生了不少又痛又癢的凍瘡。”
“你看這道傷口,我曾經戰敗過,對,在我只是個小兵的時候,我戰敗過,受了傷倒在屍體堆裏,敵軍過來查探,要把沒有死透的人割掉腦袋,我便把自己藏在戰友的屍體下,卻還是被一個敵人捅了一刀,為了不暴露自己,我不能動。”
華裳撫摸着那道傷口,“那是我距離死亡最近的時刻,我能感覺到血液一點點減少,呼吸一點點斷絕,可是,我還是活了下來。”
“你真以為勳爵是那麽好繼承的嗎?你覺得我受的苦比你的少嗎?”
“啪!”
宋玉清捂着被刀身拍紅的臉,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我只是要打醒你,宋玉清,你醒醒吧,你以為全天下只有你一個悲慘的人嗎?”
“你可真是太可惡了,”華裳咬着牙,“我絕對不會承認有過你這樣的老師!”
宋玉清的臉更白了,他搖晃了一下,似乎承受不住她的話語。
華裳問他:“你想明白沒有?出身無法選擇,但是,要走什麽路,完全是靠你自己。”
宋玉清漂亮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水光,他淺淺一笑,視線一直不肯離開她身上的傷口。
“我,我能摸一摸嗎?”
華裳趕緊裹上衣服,“休想!”
宋玉清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他垂下頭,“你說的有道理,可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陛下并不想殺你,如果你能幫一個忙,說不定他或者公主殿下會賞你。”
宋玉清的嘴角翹了翹,忍不住搖頭,“小芙蓉,你太心急了,太早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來,還怎麽讨價還價?”
華裳不耐煩道:“我不擅長這個,你就說,你要怎麽辦吧!”
宋玉清淡淡道:“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會調離所有人,等待陛下派人與我相見。”
華裳瞥了一眼自以為很高明的宋玉清。
你究竟知不知道季無豔原本是打算直接弄死你的啊!
華裳:“陛下只是想跟公主殿下見一面,談些事情。”
宋玉清:“好,我答應替他們居中牽線,約定在哪裏見面?”
華裳收起金刀,“那就約在……”
華裳後背瞬間汗毛倒豎。
她猛地一低頭,一支箭貼着她後背劃過,“嗖”的一聲奔向宋玉清。
宋玉清瞪大雙眼,就在他以為自己此命休矣的時候,那支箭卻詭異的劃了個半弧,讓開了他的脖頸,一頭紮進了身後的架子裏。
“尚書令!”
大量士兵從門口窗口湧來,華裳剛要跑,卻踉跄了一下,只覺得全身筋骨發軟。
這是……
華裳猛地擡頭,惡狠狠地瞪着宋玉清:“你下黑手!”
宋玉清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立刻被一大堆士兵簇擁走了。
“尚書令快走,此人危險。”
華裳眯起眼睛打量這些士兵,卻發現,對于這些人的裝備她全然陌生,這不是大周的正規軍隊。
宋玉清被簇擁出門,門外有一道聲音響起:“尚書令,你幹的不錯,這次抓到華裳算你立了一個大功,走吧,随我去見公主殿下,她會給你獎賞的。”
風水輪流轉,她的脖頸上架着無數刀劍。
她沒有說話,任由他們給她雙手雙腳帶上精鐵鐐铐。
“冠軍侯,請吧,公主殿下想要見你。”
華裳慢悠悠地走出門,看到門外的男人。
那個男人歲數很大,眼角已經有了皺紋,他笑起來很倦怠溫柔,華裳卻能感覺到他身上透出的殺意與血腥味兒。
他殺過的人絕對不會比她少。
他伸出手:“冠軍侯,請。”
華裳繃緊下颌,從他身前經過。
經過竹林,她突然騰身而起,踩着竹子,接着竹子反彈的力道,一個空翻從院牆上翻了出去。
她雙腿被縛,只能通過跳躍,借着竹子、扁擔、麻繩的各種彈力往前蹿。
不一會兒,她就蹿進了縱橫交錯的小巷中。
她的刀被收走了,身上還有鐐铐,真是做什麽都不方便。
她像是兔子一樣,一蹦一蹦前進。
她靠着靈敏的聽力,躲過一波波搜查的人馬。
天還在下雨,她依着牆壁露出一個大大咧咧的笑容。
“竟然把我逼到這個地步,很行啊!哈——”
“吱呦——”
她繃緊身子,瞧向推開的窗子。
窗口站着一個熟人。
熟人見到她先是一愣,視線觸及她手腳鐐铐時,眉頭皺起。
“将軍……這是怎麽回事?快,快進來躲躲雨。”
一截凝霜皓腕從窗口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