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默認分章[12] (9)
蟲子越滾越多,就像是一個大浪潮撲下來一樣,許香薷叫了聲“小心”便拉着柳修往後飛了幾大步。
其餘的教衆見勢也趕緊跟着退了幾步,白蟲子滾到他們面前嘩啦啦散開一地,不過它們并沒有停留多久,又各自煽動肉翅一扭一扭地飛回了隊伍當中。
“我想我知道如何穿過這白蟲瀑布了。”許香薷回頭吩咐道,“哪些輕功好動作快的的,跟我一起。其他人,去支援淩子明。”
教衆很快分成兩部分,輕功一般的按照許香薷的命令追随淩子明他們而去。
許香薷回頭看了一眼柳修,把沈祝恭遞了過去,鄭重道:“柳先生,此行危險,勞煩你幫忙看顧舍妹。”柳修的武功不高,料想輕功也不會很好,許香薷就把兩人安排在一起。
而她則向某個隐蔽處瞥了一眼,眼裏的警告不言而喻。
四個隐士齊齊打了個寒顫,想要偷偷跟着進洞的想法終究還是泯滅了,只能乖乖守在原地,看着柳修跟沈祝恭。
許香薷想到的是,她一枚小銀錠都能讓白蟲瀑布露出一個缺口來,那麽其他更大的物體扔過去,必然也會露出更多的缺口來。只要趁着白蟲填補空隙的這個時間,穿過去就能不驚擾到他們。
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找到足夠大的物體,然後往白蟲瀑布上砸,直到露出洞口為止。
這裏到處都光禿禿的,許香薷找了半天,最後只好破壞了此處的陣法,把裏頭用來聚陣的晶石都拿走了。
“這些白蟲子若是頻繁受到攻擊,恐怕會讓蠱姥姥有所察覺,所以我們必須要在最少的次數之內找到洞口的位置。”許香薷嚴肅地說道,“柳先生的結論也未必是正确的,所以你們千萬不要企圖去攻擊那些白蟲子,若是時間不夠穿過洞口,一定要立馬退出,不可逞強。沈祝恭的性命很重要,你們的也同樣很重要,明白嗎?”
剩下的二十幾個教衆齊聲道:“明白。”
許香薷手中惦着晶石,仔細觀察着白蟲瀑布的流速和走向,然後發現其中不尋常的地方。半盞茶後,許香薷果然發現了一處地方與別處的白蟲子移動不同,于是毫不猶豫地擲出晶石。
拳頭大的晶石帶着內力扔進白蟲堆裏,立馬砸飛了一大.片,露出裏頭黑兮兮的洞口。許香薷心中一喜,暗道“成了”,便率先足尖點地,往洞口飛速掠去。
靠近洞口時那些白蟲子煽動肉翅的聲音在耳邊嗡嗡響,吵得她心神不寧。她幹淨運氣提神,擯除雜念,瞬息安然落地。
許香薷往前走了幾步,後頭的教衆一個個也跟着進來了。進完五個之後,那洞口又被白蟲堵上,外面的教衆依法炮制扔出晶石,最後一行人全部進了黑洞當中。
洞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幾個教衆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照亮了洞內的空間。
這個洞很寬,可容三輛馬車通行,而洞內兩旁都有暗溝,許香薷聽見有奇怪的聲音,便探頭往暗溝裏瞧了瞧,立時驚得後背一涼。
那暗溝有成.人那樣深,溝內遍布的不再是或黑或白的蠱蟲,而是一條條泛着幽光的毒蛇!
那些毒蛇五彩斑斓,互相纏繞扭曲在一起,在暗溝內游動。它們有的腦袋堪堪探出地面,吐着蛇信子看着他們,充滿了威脅。
許香薷在現代就一直不怕蟑螂老鼠,蛇蟲也不懼,只是當這些東西的數量堆砌到難以估量的時候,視覺的沖擊還是讓她內心膽寒。但她現在是領導者,畏懼是唯一不需要的東西。
腳步稍稍放緩了些,許香薷才道:“別看它們,注意腳下。”看出這些蛇似乎也沒有什麽攻擊性,許香薷才敢讓教衆們繼續前行。
洞很深,他們走了一刻鐘還沒走到盡頭,而前面則是一個三岔路口,左右兩邊都是漆黑一片,唯獨中間露出大量的光。
他們選擇走中間那條路,再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他們正站在洞口上,底下十丈便是一片草場。
草場上芳草萋萋,牛羊成群,在遠處還有個湛藍的湖泊,一大群好像是兔子的動物正在湖泊邊上歇息。
從洞口到草場并沒有直接通行的路,好在他們也不是能被這點高度難倒的人。幾個教衆從包裹裏拿出鐵鈎,勾住洞口的大石縫隙後,就順着繩子往下滑。
許香薷輕功是最好的,她抽.出軟劍,直接往下一躍。在半路踩住一塊露出的石頭,又用軟劍插.進山體減緩下墜的趨勢,再一個借力,輕松落地。
他們落地後,許香薷正想帶人往深處查看,地下便突然露出一個大洞,洞內有石梯,一直延伸向地底深處。
“又有客人來了啊,快請進請進!”一道年輕女音突然傳來,話語中似乎很是驚喜。
許香薷聽那聲音不像是從地底傳來,便朝四周逡巡了一圈,卻并未見着人影。
“你是在找我嗎,我在你頭頂呢。”女聲嘻嘻笑道。
許香薷擡頭一看,只見頭頂一只巨大的白鶴,鶴背上端坐着個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她一雙眼睛很是靈動,嘴角咧開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很是無害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實在太多幹淨純粹,許香薷感覺不到絲毫的惡意。
小姑娘驅使着白鶴落地,然後走到許香薷面前,很是親切地拉着她的手往石梯上走:“娘.親知道來了這麽多客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你.娘.親是誰?她在哪兒?”許香薷想着,這個小姑娘說不定是蠱姥姥的孫女。暫時還看不出她到底想做什麽,但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姑娘帶着他們往石梯下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一個類似大廳的地方,頂上鑿空,水波粼粼,光線很充足。想來也是跟月神教的正殿一樣,用了琉璃做頂,這頂上應該就是他們方才所見的那湖了。
小姑娘又将他們帶到一個宴會廳一樣的地方,笑嘻嘻道:“各位客人請稍等片刻,娘.親現在正在接見之前來的客人。”
話音剛落,就聽見左側傳來聲響,那裏的牆忽然側轉,原來是個隐在牆上的石門。
門後走出一個紅衣女子,足上挂着鈴铛,走起路來叮鈴作響。那女子正偏頭跟後頭的人說話:“方才小萌萌那邊有動靜,想來是有客人來了,我先出去招待招待。”
女子回過頭來,見到了許香薷他們,眼內的笑意更深,她張口欲說什麽,後頭就沖出一個人來。
許香薷正準備打量那個紅衣女子,迎面就奔來一人,直往她處而來。
教衆見到有人想要襲擊許香薷,都立時出招欲攔,許香薷也立刻反應過來,右掌拍出。
然而誰也沒能擋得住,許香薷被人猛地抱住。男子氣息鋪面而來,她感到這人的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很快便有濕意傳來。
“香薷,你果然……在這兒。”荊芥緊緊抱住許香薷,貪婪地呼吸着她的氣息。
那些出掌的教衆都被護體真氣彈飛出去。
唯獨許香薷的右掌打在荊芥的腰間,荊芥悶.哼一聲,嘴角緩緩吐出.血來,洇濕.了許香薷的肩膀。
“真好。”
荊芥說完這話就暈了過去,然而他的手還牢牢禁锢着許香薷,于是連着許香薷一起,兩人雙雙摔倒在地。
☆、35|三十五
一将功成萬蠱枯,這是刻在望秋崖上的一句話,以劍為筆,筆鋒犀利而深邃,将那石頭做的紙面劃破三寸之深。
每個字,都像是在訴說那個蕩氣回腸的故事。
望秋崖就是柳修看見蠱姥姥每年都去的那個懸崖,而許香薷現在,就在望秋崖下。
精鋼做成的牢房堅不可摧,許香薷用了許多方法都沒能打開,最後只好放棄,很是不爽地看着旁邊牢房的人:“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認識我?”
荊芥斜倚在牆邊,捂着被許香薷打傷的腰腹,丹田的震蕩讓他一時難以動用真氣和內力,整個身體都虛乏無力。
離開許香薷後,他已經很多年沒受過傷了,然而就算是身體劇痛,他仍是忍不住笑開:“你不記得我了?沒關系,我記得你就好。”
荊芥的臉越長越美,那種無論男女見到都會為之驚豔的美麗。許香薷見過許多美人,這還得歸功于月神教醜拒的教規,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是驚槐。
但是驚槐的臉不能用美麗來形容,是一種魄力,充滿着男性霸道剛強的氣息,同時又十分引人注意,貪求他毫無瑕疵的容顏。
荊芥不同,他的臉雖不能說是雌雄莫辨,比女人還要美,但到底是充滿誘惑性的。像是開在暗夜裏的曼陀羅,散發着詭異而妖嬈的幽光。
許香薷見慣了驚槐輕佻的笑容,猛一看見荊芥這認真的微笑,反而被驚了一下。
真是妖孽,許香薷忍不住在心中暗嘆一句。
在原文裏,她的設定中能夠跟驚槐的顏值相媲美的,也就只有大魔王荊芥了。
而後她腦海裏忽然出現謝如玉給她說的話,她說荊芥還活着。
想到這個可能性,許香薷的身體都忍不住抖了抖,她塑造一個殺人如麻的大魔王倒是沒什麽心理負擔,可是真正面對這樣的大魔王,她還是很心驚膽戰的。而且這個大魔王貌似還被她打傷了,要是他事後算起賬來,她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別問她為什麽不想想兩人決鬥的可能性,因為現在的大魔王按照時間線推斷已經二十歲了,原文中二十歲的荊芥,已經開始籌謀殺掉驚槐了。
她現在在驚槐手下走幾招都吃力,和荊芥決鬥?她還是想想怎麽死比較沒那麽疼現實點。
“香薷,你在想什麽?”荊芥突然出聲。
許香薷後背一僵:“沒……沒什麽。”在想讓你不殺我的可能性。
還得想想大魔王為什麽會認識她,聽她的語氣,他們應該關系不差……吧?
荊芥認識她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從別人處聽說,但不可能這麽熟稔;二就是他們本來就相識,她被封印的那段記憶中就是他。
對方是大魔王,她不可能貿然去問他兩人之前到底什麽關系,但他應該已經看出來她對他毫無記憶了。那麽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旁敲側擊出兩人是哪種方式認識的。
要是第一種就見招拆招,要是第二種的話就套近乎,能跟大魔王打好關系——好像也沒有什麽好處。
殺人如麻的大魔王,貌似只有謝如玉不殺,早知道要遇上大魔王,她應該把謝如玉一起帶上的。
但是荊芥并沒有讓許香薷思考得太久,跟許香薷朝夕相處了七年的荊芥,早已經把她的所有情緒和動作都刻在了心頭,從她不經意的眼神裏,他就可以得出很多東西。
香薷是真的忘了他,一個人不會平白無故失去記憶,而且還是這種獨獨忘記一個人的情況。她還記得林尋藝,卻對他毫無印象,實在太多可疑。
荊芥第一反應就是她中了蠱,可是又看不出任何征兆。三年間他不斷打聽着許香薷的消息,月神教的人也打過無數照面,卻總沒抓住有用的信息。
在荊芥的心中,許香薷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她知道天下大勢,了解大人物的性格愛好,那麽月神教的教主她肯定也是了解的。他從來不信有誰能困住香薷三年之久,還能半分消息都不傳出來,所以他想着,也許香薷真的不在風雲大陸了。
他知道自己在許香薷心中所占的位置,所以也料定她一定會回來找他,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是失憶了。
荊芥稍微恢複了些氣力,嘗試動用真氣修複筋脈,一邊對許香薷道:“香薷別擔心,不管你為何失憶,我都會替你找回來。”
許香薷頓了頓,才道:“其實這段記憶,要不要也無妨的。”關于大魔王的記憶,應該不是特別愉快的吧?
荊芥的神色隐在黑暗裏,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聽不出是悲是喜:“我好像沒有惹香薷不高興,為何不想記起我?”
許香薷莫名有些心虛,大魔王現在的情緒貌似很低落啊。她智商雖高,情商卻是不足的,實在無法分辨出大魔王現在的心理到底是什麽。
不會是想要黑化,然後把她秒殺了吧?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許香薷突然神經質的走到兩間牢房中間,隔着精鋼柱伸出手,在大魔王的頭上揉了揉。
這一揉,兩個人都愣住了。
荊芥擡起頭,眼裏的晦澀還沒完全退去,随之又被驚喜取代。
許香薷尴尬地收回手,扯扯嘴角:“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所以……別殺我啊。
荊芥眼中的驚喜又慢慢沉寂下去,他道:“等我恢複功力,就帶你出去。”
許香薷武力值逆天,但卻無法打動這精鋼困牢。按照網游的說法就是,她是擅長魔法攻擊,這牢有很高的魔法抗性,所以她根本沒辦法打動。
而大魔王……許香薷猜他應該是全職業精英玩家,不在一個檔次的吧。
能把大魔王打成重傷,許香薷也是有點小竊喜的來着。要不是她的三觀不允許她殺人,她還真是想直接趁着大魔王重傷未愈之際,送他入輪回。
也僅僅只是一瞬間那樣想了想而已,其實先前她那一掌打在荊芥身上的時候,看見他吐血倒地,她的心頭就沒由來疼了一下。
現在回想起來,她跟大魔王之間,應該真的是有很好的關系吧。
兩人在這邊聊了半天,對面的加大號牢房裏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特使,看天色怕是要下雨了,要不先想想怎麽避雨?”
他們現在所待的地方是思秋崖底的露天牢房,從這裏往上看,只能看見手臂寬的一條縫隙,從縫隙裏能看見烏雲密布,大雨将至。
一個時辰前,這個萬蠱窟的蠱姥姥還十分歡迎荊芥兩人的到來,當然許香薷一行他們也從一開始表示出了他們的熱情。
可是當荊芥一個擁抱過後,那個紅衣女子和小姑娘就臉色一變:“姥姥,這裏有對俠侶!”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迎面飛來一個碧色襖裙的老婆婆,滿面怒容,兜頭灑下一張大網,喝道:“我們萬蠱窟不歡迎俠侶,都給我滾!”
許香薷被荊芥緊緊抱住脫身不得,被大網蓋了個正着。那些教衆見狀裏面前來救援,結果斜裏又冒出十來個紅衣女子,将他們團團圍住。
教衆們各個眼神爍爍,打着務必要救出特使的心理,決定給這群女子一點顏色看看,但最後的結果有點慘烈。
那石室本就是個大型陣法,教衆們被一堆亂石、飛箭、瘴氣折騰了整整一個時辰,精力耗盡被捕。
林尋藝自然也沒能幸免。
一行二十來個人紛紛被丢進了思秋崖下的天牢裏,其中一個紅衣女子道是要關他們三天三夜,以贖清他們帶俠侶進窟的罪過。
許香薷覺得很冤枉,不知道他們從哪兒看出來她跟荊芥是俠侶的。而且這個萬蠱窟是有毛病嗎?這是單身狗抱團的意思嗎?
教衆們覺得更冤枉,為何單身狗也要受牽連?
然而不管他們怎麽想,半個時辰後,那雨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豆大的雨點先是稀稀拉拉滴在精鋼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而後便是傾瀉而下,嘩啦啦的雨聲阻擾着聽覺。
許香薷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二十五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淋雨。她一直很讨厭下雨,以往不管是在要靈谷還是常玉山,下雨的天氣她都會躲在屋裏不出門。而月神教本身就在海底,想要淋雨還得專門跑到島上去,許香薷自然也是沒能遇到過。
第一滴雨水打在她的手臂上,濺起的水珠恰好落在她鼻尖,有點癢,有點涼,她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然後第二滴卻再也沒有落下,許香薷擡頭才發現,不知何時她頭頂放了一把傘。傘是她最愛的緋紅色,上面描了山水畫,青山遠水,亭臺樓閣,寥寥數筆卻勾畫出了恬淡舒适的意境。
許香薷不由得好奇:“你從哪兒找來的傘?”
荊芥還未答,跟教衆關在一起的林尋藝就道:“這傘荊兄一直帶在身上,平日裏遇見個雨天寧可淋着也不舍得拿出來,想必是專門為許前輩做的。”
這折疊傘有八骨,骨架是鐵制成的,折疊處還鑽了孔,用特制螺絲銜接好了。要不是許香薷确定自己現在就在古代,她真以為回到了現代。
這傘,除了傘面是油紙做成的,跟現代的折疊傘并無兩樣。
許香薷腦子裏又有想法了,這大魔王不會也是哪個現代人穿進來的吧,這樣才能解釋她跟大魔王的關系看起來為什麽這麽和諧。穿越人士惺惺相惜那是必須的呀,同類才能找到安全感不是嗎?
想到這裏,許香薷試探着問:“碎冰冰你喜歡吃哪種口味的?”
荊芥愣了愣,才道:“葡萄。”
許香薷一喜,再問:“豆腐腦是甜的還是鹹的?”
荊芥反問她:“不是麻辣味的嗎?”
許香薷暗道一聲知己啊,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狐妖小紅娘》完結了嗎?”
時光在這一刻靜止了,雨點落在荊芥的頭上、身上,然而渾身濕透的他依然風姿卓然,及腰的青絲一縷一縷披散在他身體周圍。
只見他薄唇微動,挂着水珠的睫毛輕顫,吐字如珠:“香薷,你在說什麽?”
轟隆隆,天際一道閃電滑過,而後便是震耳巨雷,響在許香薷的心頭。
她捂着心口,尤不死心地問:“你知道二十一世紀嗎?”
荊芥緩緩地搖頭。
“那這傘……你是從哪兒來的?”或許是哪個穿越人士送給他的也說不定。
“折疊傘、碎碎冰、麻辣豆腐腦,都是你教我的。”荊芥許是看出了許香薷想證明的是什麽,他早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來歷了,畢竟他離開許香薷這些年,總也學會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比如游魂寄居,比如異世傳說。
但他不在乎,香薷就是香薷,不管她是誰,來自哪裏,想做什麽,他都不在乎。他的心裏一直都只有一個想法,讓香薷快樂,僅此而已。
荊芥這樣說了,許香薷的心也跟着沉了,然後又立馬升了起來。既然她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告訴大魔王,那麽說明他們倆的關系是真的很好。
雖然她現在單方面失憶了,但是她有很強烈的直覺,大魔王并不會因此介意什麽。
光看頭頂上這把傘就能看出很多事情了,他寧願自己淋着,也要讓自己不被淋到,這至少說明他知道自己是不喜歡淋雨的。
她是一個情商不高的人,但好歹是個寫了數本大紅文的作者,雖然那些文都沒有什麽言情成分,但在讀者們的建議下,她還是學到了很多東西。《尋妻如玉》是她第一次嘗試寫言情,看讀者當時的反應其實還是很好的,這說明她對男女感情這方面還是有點了解了。
許香薷仔細分析了荊芥現在的行動,以及他之前的表現,她突然有一個很可怕的猜想。
大魔王,不會是喜歡她吧?
據謝如玉跟她說,她只見過大魔王兩次,描述中也不是多麽兇神惡煞殺人如麻的人,但也同時沒對謝如玉有異樣的感情。她早發現謝如玉是重生的了,所以兩人當時都雙雙松了口氣。
被大魔王喜歡上,貌似不是件美妙的事情。
謝如玉可是被殺了全家的,許香薷倒是沒有全家幾百口,她就一個死掉的爹,一個殘疾的娘,大魔王應該不會殺……吧?
許香薷的表情幾經變化,最後都變成了淡定:“我還教了你什麽?“
荊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教我識文斷字,明辨是非;你教我文明待人,誠信待你;你還教我放眼世界,還教我……七情六欲。”
雨仍舊下個未停,他們說話的聲音其實已經聽不太清楚,但荊芥這些話,卻一字不漏地傳進了她的耳朵。他嘴裏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飽含深意。
荊芥的眼睛深邃、明亮,盛滿許香薷看不懂的情緒,這個眼神太過炙熱,灼到了許香薷的眼睛。
許香薷撇過頭,清咳一聲,道:“看來你是我的學生,好像學的還不錯。”
“香薷,你錯了。”荊芥将腦袋湊近,貼着許香薷的耳朵輕聲道,“我從來都不是你的學生。”
不是你的學生,也不是你的弟弟,香薷。荊芥在心裏緩緩念道,然而卻始終不敢說出口。
少年的話似乎帶着回音,一直在許香薷的腦海裏晃蕩,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她就是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耳根,悄悄地紅了起來。
這時候,一堆人從天而降,落在地上濺起好大的水珠,灑了衆人一身。
淩子明轉頭就看見了許香薷,驚奇道:“特使,您怎麽比我們還先到?”
眼尖的教衆發現了這裏的不同:“特使……好像是被關住了。”
就像明明是許香薷他們先出發,荊芥他們卻早了一個月到外海一樣。淩子明他們花費了兩個多時辰才摸索到了崖底,許香薷他們已經被關在這兒一個時辰了。
這世上總是有些快捷通道,是留給有心人的。
淩子明他們圍着精鋼牢轉了好半天,也沒能找出破解之道。這些精鋼似乎格外堅硬,不管是用寶劍還是蠻力,都無法使其移動分毫。
待到外面的七十幾個教衆都用光了真氣,淩子明才一臉愧色道:“屬下無能,無法救特使于危難之中。”
許香薷有些無語:“都說了讓你們別白費力氣,現在好了,你們也沒力氣上崖了。”
淩子明請示道:“特使,我們現在應當怎麽做?”
許香薷道:“傳信給隐士,讓他們找些幹柴和木草,另外讓他們把包裹扔一半下來,先解決溫飽再說。”
入夜之後,思秋崖像是下了一場包裹雨一樣。為了不讓包裹被打濕,他們每個人都集中精神盯着天上落下的包裹,務必讓它在落地之前被完美接住。
把所有的木草鋪到地上,然後用幹柴和樹枝搭起簡易的帳篷,牢裏的人直接把木草放到牢頂和腳下。
柴火點燃後,一群人打開包裹,開始分食物。
許香薷一手拿着糯米糍,一手給荊芥疏通靜脈:“你大概還有多久能恢複?”
聽說荊芥恢複之後便能打開這個牢籠,許香薷就開始安排教衆逐一給他傳真氣,助他疏通脈絡。
之前許香薷的一掌正好打在他的丹田之上,雖不至于就此廢了,到底也算是重傷。療傷期間,林尋藝又免不得說一番一般人根本傷不到荊芥,只有許香薷他才會不設防的話。
荊芥的身體恢複能力很快,其實現在已經能夠動用大半的內力和真氣了,畢竟許香薷當時只是打亂了他的真氣,讓他真氣亂竄受了內傷,只要疏通就沒什麽大礙。
這時候的荊芥沒到全盛時期,但打開這精鋼牢籠卻是沒什麽問題,但他話到嘴邊,又突然變了:“還需要點時間。”
得知兩人關系确實挺好,而且這孩子好像對她還有不一樣的感情,許香薷就愧疚不已。雖然情急之下出手也不能怪她,但怎麽也算是她誤傷了他,到底是過意不去的。
掌心聚力,許香薷把糯米糍放在一邊,用雙手全力給他疏通靜脈:“你感覺怎麽樣?”
“疼。”荊芥想着不能撒謊騙香薷,便把特別疼改成了疼。
“哪裏疼?”許香薷下意識地說,“我給你揉揉就不疼了。”
說完就立馬反應過來,心裏直呼這孩子有毒,她怎麽感覺自己特像個老媽子呢?
荊芥掩下心頭的笑意,皺着眉頭道:“丹田這裏疼。”
說着,就要拉過許香薷的手去揉。
許香薷猛地抽了回來,瞪他一眼:“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喊疼。”
“哦。”荊芥低聲應了,又道,“香薷,我餓。”
這個要求可以滿足,許香薷問:“想吃什麽?”
“糯米糍。”
“已經沒……”
許香薷話還沒說完,荊芥就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糯米糍,就着她咬下的缺口含住,咀嚼吞咽:“這裏就夠了。”
荊芥看着她,嘴裏嚼着她咬過的糯米糍,這一刻的氛圍充滿着旖旎。
“看來你已經不需要別人替你疏通筋脈了,接下來就你自己好好恢複吧。”許香薷目光一冷,走到牢籠的另一頭,側身躺下,打定主意不再跟荊芥說話。
趁着她記憶不全,荊芥做的事情越來越得寸進尺,這種感覺許香薷覺得很糟糕,她有必要好好提醒下他了。
即便他是大魔王,也不是能夠随心所欲為所欲為的。
而荊芥看見許香薷生氣了,嘴裏香甜的糯米糍也跟着變得苦澀難咽,他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但肯定是惹到了她。
看着許香薷的背影,他又想到了幼時那一幕,香薷也是這樣轉身離去,說着要趕他走的話。
那時候的他卑微弱小,生命跟草芥微塵沒有任何分別,現在的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也有挺直的臂膀,成了在江湖上都占有一席之地的高手。
然而那時候的恐慌,現在一點也沒有減少。恐怕會失去香薷,這樣的念頭他連想都不敢想。那是他這三年來,每夜都會遭遇的噩夢,香薷眼中的冷漠,是他內心最害怕的東西。
然而他現在,又開始惶恐了。
他不敢打擾她,不敢問,不敢想。手中的糯米糍再也吃不下一點,他的周身開始變成低氣壓地帶,冰冷壓抑的氣息随着他漏出的真氣鋪散開來。
熊熊燃燒的篝火像是遭遇了大風,火苗開始劇烈搖擺,最後越來越弱,噗呲一聲完全滅掉,只餘下一堆火星。
正在吃着幹糧的教衆們聊的興起,這火一滅,大家第一反應都是許香薷動的手腳。
這代表着他們莫測的特使大人生氣了,或許是氣他們太過吵鬧,因此教衆們一個個都屏氣噤聲,連咀嚼的動作都放到最低。
許香薷比他們要敏銳些,她倒是感受到了從荊芥那邊傳過來的低氣壓。
要是沒見過荊芥之前,她會認為這是大魔王要大開殺戒的前奏,而現在她完全沒這樣想,不過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黑暗裏,荊芥的聲音無助又空曠:“香薷,不要生我氣。”
林尋藝的手一抖,桂花酥落在了不知名處。
行走江湖時聽過荊芥大名的教衆腿一抖,感覺後背涼飕飕的。
唯獨許香薷十分淡然,她嘆了口氣,道:“別吵,我要睡覺。”
教衆:嘤嘤嘤……剛剛果然是特使大人滅的火吧,嫌他們太吵了。
此後,便是長久的沉默。除了夜蟲的鳴叫,他們再沒聽到一點聲音。
在木草堆上睡了一夜,許香薷意外睡了個好覺,她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睜開眼,眼前一水的腦袋湊在不遠處看着她。
許香薷一個冰洗決扔過去,教衆們立刻作鳥獸散。許香薷起身,走到淩子明面前,問道:“此處地形可都探查完了?”
淩子明回道:“屬下已派人都探查過了,這裏共有三道門,每道門四周都布有陣法,不知哪一道是通往蠱姥姥住處的。我們昨日下崖之時,發現中部有棵巨松,屬下懷疑那裏有些詭異,還未仔細探查。”
許香薷嗯了一聲,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牢籠已經打開了。那些精鋼像是被什麽利器劃破了一樣,從底下齊齊折斷。
不用說,肯定是荊芥弄開的了。轉頭去看荊芥的牢籠,也已經打開,而他的人也不見了蹤影,許香薷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慶幸。
見許香薷的目光往另一邊看,淩子明主動道:“荊公子帶着幾個教衆去闖其中一道門了,他讓我轉告特使,好好休息等他回來請罪。”
許香薷随意應了一句,倒沒什麽表情。
淩子明糾結半天,到底要不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訴特使,這是個問題。
昨晚荊芥很早就打開了牢籠,只是篝火被滅掉,他們不敢再點燃,也就沒能看見他到底是怎樣無聲無息弄斷那麽多精鋼的。只是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們就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荊芥眼神溫柔地看着特使,睡在特使身邊!!!
發現教衆都看着他們之後,荊芥伸出兩個指頭,把落在地上的一根精鋼給捏彎了,然後他們就聽見荊芥道:“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了?”
教衆們狂點頭,內心早已是淚流成河:誰說月神教的人都是高高手的,特使虐他們不說,随便來個男的也能完虐他們。
能掰斷精鋼了不起喔!我下輩子也能掰斷就問你信不信!
然而無論他們內心有多咆哮掙紮,也還是不敢去挑戰的。傳說中這個荊芥可是弑父的主,跟特使從不殺人的屬性不可相提并論。
所以在忠誠與性命當中糾結半天,淩子明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教衆分成了三批,一路跟着荊芥去看那幾道門,一路跟着林尋藝去看那半路上的巨松,一路留在這裏保證許香薷有個好的睡眠環境。
許香薷活動了下筋骨,一夜好眠的結果就是她現在的狀态很好,至少那個蠱姥姥再來一次,她是絕對有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