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十 (8)
滅祖的叛徒荊芥!”
“少主有令,取得荊芥人頭者,便可升做分舵舵主!”
“為了許姑娘!”
“為了分舵主!”
“殺啊!”
許香薷一道掌風打過去,一路帶着冰渣襲向攻來的人群,她凝眉冷聲道:“怎麽回事,說。”
衆人猝不及防,被打得渾身打顫,正欲擡手再攻,就聽後頭有人大喊:“且慢!”
人群分成兩半,從中間走出一個青衣少年來,看見許香薷後驚喜道:“香薷姐姐,太好了,你沒死啊。”
來人是剛升任分舵主的丘明,原是丘瑜的随侍,那些年他們去玄陰閣拿福壽糕沒少跟這孩子打交道。
丘明将許香薷二人請進院子裏,聽完許香薷說她剛從普俠山上的幻境出來,就一拍大腿驚呼道:“糟了,少主聽信了傳言,早已帶人殺上守香門去了!”
迷魂陣中真假摻半,就連時間也混淆着他們,原本以為入陣破陣不過是極少的時間,哪知道他們在陣中已經待了三月。
現在卻是沒時間再去研究迷魂陣是如何騙得兜兜轉轉他們如此之久的,這樣一說,現下怕是初春時節。而譚鈴好似趁着這段時日,對外散步了謠言,說是荊芥殘害了許香薷。
是以江湖上才開始有他欺師滅祖的言論。
因為許香薷的蹤跡全無,譚鈴又故意誤導,所以就連心思缜密如丘瑜,都被騙了。
還沒來得及感嘆丘瑜的夠義氣,丘明又說:“你們得快些過去了,我聽聞月神教教主驚槐前些日子放言稱,若是你死了,便将外海大陸的人都放進來。”
“卧槽驚槐他瘋了嗎!”
☆、59|五十一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外海大陸的人大批到達風雲大陸,他們籌謀了幾十年,暗自建造船只,只為一舉拿下風雲大陸,以成為這方的霸主。
他們最為忌憚的,不是同氣連枝的武林盟,而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月神教。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月神教的人大多都是不要命的主,經過聖姑的催眠之後,也不過是看透了殺人的本質,不以殺人為樂罷了。
那是一群集合起來極其恐怖的人,尤其是這種對抗外來侵略,即便是武林盟也會下達殺無赦的命令,月神教的人自是磨刀霍霍,見過血的大刀早已饑渴難耐了。
東岳教這次集合了大部分外海大陸的人,準備一擊必中,但為了不讓後防空虛,外海大陸本身也留有一部分人手。
許香薷和荊芥并分兩路,荊芥回守香門阻止丘瑜,而她則去阻止驚槐。
趕到月神教所在的臨海域之後,第一場戰鬥已經打響了,武者與武者之間的混戰那可不是鬧着玩的,戰場上幾乎沒有多少喊殺聲,只聽得刀劍交織,腳步匆匆。
利器刺穿手掌、胸膛、肋骨、頭顱,許多人甚至連最後一聲呼喊都沒發出,便被人踩在腳下,一場試探性的戰鬥,雙方都是損失慘重。
那些奉武林盟之命前來臨海支援的門派,許多就此斷了傳承,但他們死前卻未發出後悔的聲音,只恨不能多拼上幾刀,送侵略之人一起上路。
從外海到風雲大陸有極其廣闊的區域,月神教所在是最近的道路,可是不用多想也知道,東岳教亦會揚長避短,從其他渡口上岸,而關于大陸內部的攻防戰,卻是需要武林盟和一衆俠士一道拼死相殺了。
第一場戰鬥打了三天三夜,雙方派遣的都不是主力門派,權當試水。
許香薷沒能去到第一線,她先是找到了驚槐,彼時驚槐正在偏殿中淺眠,許香薷徑直走了過去,一把扯起他的衣裳:“驚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夢中似有什麽好物,驚槐好半天才幽幽睜眼,見是許香薷,就笑了笑:“你還活着。”
“堂堂魔教教主,竟會如此遭受小人蒙昧,不覺得可恥麽?”許香薷鄙夷地看着驚槐,一如三年來的冷豔毒舌,“若叫其他教衆知曉,你這教主怕也是沒多少威嚴了。”
“是啊。”驚槐順口接道,“他們的教主夫人都沒了,還不許教主受點蒙昧,也太過無情了些。”
聽他說的話,不由得讓許香薷翻了個白眼:“我說驚槐,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驚槐比她還要驚詫:“你才知曉。”
許香薷正待說話,卻見驚槐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從長塌上起身,整理好做工精良的衣裳,這才沉聲說了一句:“本座輸的不冤。”
正殿是聖姑常年住着,這偏殿便是驚槐處理教中事務的地方,現下殿中并無他人,驚槐卻忽然端起了教主的架子,他坐回主位上,平白多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現場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許香薷也收斂了神色:“教主大人這是要耍威風?”
“本座在你面前,還有威風可言?”驚槐仰起頭,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做沉思狀,“若是比起容貌,你是覺得本座更勝一籌,還是荊芥更得你心?”
許香薷先是仔細打量了驚槐幾眼,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三年來認識的那個驚槐,只是他現在說法的方式和內容都很讓人懷疑,不由得讓她多想幾分。
最後她恍然道:“驚槐,你在拖延時間。”
咔。
久違的響指聲在空中炸響,驚槐笑道:“不愧是本座看上的姑娘,真聰明。”
“現在外海大陸的人已經從其他區域上岸了?”許香薷心中猜測被證實,頗有些氣結,“風雲大陸亦是你的家園,你就這樣放人賊寇來糟蹋它麽!”
“它安逸太久了,也是時候動動筋骨。”驚槐語氣輕蔑道,“本座既應了李一貴,自會守好臨海域,至于其他地方,端看他們有多少本事。”
“你怎可如此任性!”
“特使莫要忘了,月神教本就是魔教。”驚槐嗤笑一聲,“魔教教主若不任性,還有何人有資格任性?”
“你……”
“特使是想留在教衆一起防守臨海域,還是要去跟那些個名門正派同仇敵忾,本座皆如你願。”
許香薷拂袖便走:“教主既然如此自信,自不會缺我一個無名小卒。”
直到那抹火紅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許久,驚槐才緩緩伸手摸向桌案上溫好又冷透的裂酒,辛辣的味道在喉間翻轉,他一口咽下。
“還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
武林盟盟主府中,此時彙聚了一百多名各大門派的掌門人,聚在議事廳準備就這次外海大陸大規模入侵的事情進行深切的探讨。
大多數掌門人都還未聽過外海大陸的名稱,甚至不知道海外還有其他的人存在,他們自小接受的傳承中就沒有這一出,因此李一貴在開始商議之前,還把外海大陸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給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聽完李一貴的敘述後,其中一個門派掌門最先發言:“李盟主,照你這麽說,那外海大陸離我們這兒可有不短的路程,海中神秘艱險,他們又如何大批渡人過來?”
李一貴将手往下一壓,止住這些掌門的竊竊私語:“我知道在大多數掌門眼中,對于海是什麽都沒去探知過,而有的門派雖是臨海而立,卻只是以打漁、采海植為生。”
“外海大陸對我風雲大陸觊觎已久,為此籌謀了近百年時間,若非月神教在臨海域對他們進行阻攔,怕是幾十年前就已爆發了大戰。所以……”
聽到月神教的名頭,這些掌門就坐不住了,大家都自诩為名門正派,現在突然聽到月神教居然還暗中保護他們,那不是在羞辱他們嗎?這話一出,立刻引起大範圍的争辯,也沒人再想聽李一貴繼續将話說下去。
這掌門中自是有男有女,讨論起來無異于身處鬧市。
李一貴先是禮貌地清了清嗓子:“各位掌門、各位武林同僚……”
但是無人搭理。
李一貴不是個不講理的人,若非踩到他的底線,平日裏都極好相與,便是此刻大家鬧成一片,他也沒有動怒的意思。
不過有人率先看不慣了,從議事廳後的瓦檐處徒然刮起一道強風,那風極其霸道,還夾帶着冰寒之氣。
正在議論紛紛的掌門們猝不及防,吃下一大口冷風,各個都捂着脖子猛咳,倒是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瓦檐上響起清脆的腳步聲,李順笙搖着骨扇從上頭落下,後頭跟着抱着一柄銀色劍鞘的謝如玉。
李順笙将骨扇放在身前搖了搖,先是朝明顯神色激動的李一貴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道:“來我盟主府還敢如此不給面子,諸位掌門是存心找打的麽?”
他穿着一件亮藍色長衫,外罩煙灰色紗袍,頭發在頂上梳起,箍着月牙小風冠,乍一看還是個極有風流韻味的俏公子。只是眼神并不友善,說的話也是引仇視的。
有人認出他長衫下擺處的月神教标志,頓時凝了眉頭,做防備狀:“你是月神教的人!”
李順笙進月神教之前也未在江湖上行走,雖然李一貴尋子的布告從沒停過,但那些畫師們的畫功五花八門,每一個畫的像本尊的,因此也沒人認出他就是李順笙。
唯獨李一貴滿面激動之色,上前兩步握住李順笙的雙肩,痛聲道:“笙兒啊,你可算回來了!”
“孩兒不孝,讓爹憂心了。”冰洗決讓李順笙對親情愈發看得淡薄,是以這些年來他雖心中念着父母雙親,卻沒什麽必須要見到他們的強烈欲望。
若非驚槐将他強行踢出來幫忙,他都想終其一生都待在月神教內,然後等着驚槐讓位或者死掉,他在安安穩穩做他的教主,接着找到下一個繼承人,以此過完一生。
這邊李一貴還在慶幸自家兒子終于回來了,圍觀的掌門們全都坐不住了,月神教是什麽樣的名聲,他們可都如雷貫耳。
雖然李一貴剛才稍微為他們正名了一次,到底說的不夠明白,即便是說明白了,信的人也是少數,因此他們全都眼神不善地看着李順笙,準備随時都要将他就地處決。
武林盟關于月神教的所有官方緝拿文書都已經撤銷,其實說起文書,風雲大陸識字的不少,能看得懂秘籍就已是學的精通,因此官方文書大多都是靠半文半圖的形式。這也就導致了風雲大陸上所有的門派都有自己的圖形标識,就是為了方便大家辨別。
月神教的圖騰他們早已是熟記于心,看見李順笙衣衫圖騰的瞬間,他們就已然沸騰了,哪還管什麽緝拿文書撤沒撤銷。
消滅月神教中人,是每個風雲大陸人都應該履行的職責。
肅清武林正氣,從我做起。
這是此時在場掌門的心聲。
幾道攻擊同時過來的時候,李順笙和李一貴都發現了,只是兩人的立場相同,都不願傷人,便都将這些招式格擋了回去。
一來二去間,父子倆都發現了那些掌門雖然厲害,但因為人太多,能跟他們對上招的一時也只有三四個,一個是盟主,一個是月神教的少主,這些個不能一起圍攻的掌門自然不是對手。
打到後來,李一貴幹脆同李順笙閑聊了起來。
一掌收回:“笙兒,你這些年都在月神教嗎?”
骨扇擊出:“嗯。”
踢開掃堂腿:“你怎麽都沒想過回來看看,你娘想你都想出病來了。”
旋身躲開長劍:“孩兒不孝。”
護體真氣湧出:“在那裏,可有什麽建樹。”
原地化為殘影:“成了少主,日後接管月神教。”
“哈哈哈哈!”李一貴一個開心,不注意就用了獅吼功,将周遭圍攻過來的人都盡數甩了出去,“我兒果然不凡!”
掌門群也是起了切磋之心,突然被推開,正欲再攻上來,就聽見一聲慘叫。
人群後頭一個掌門七竅流血,指着李順笙的方向,恨恨道:“好狠的月神教……“
言畢,就沒了聲息。
掌門正疑惑着,就聽見了第二聲慘叫。
接着第三聲、第四聲……
在場一百多個掌門突然只剩下了二十多個,最後一個倒下的掌門口吐白沫,艱難地道:“寒氣……有毒……”
李氏父子面面相觑,剩下的掌門不由得往後退了好幾大步。
李順笙幾乎是瞬間就冒出想法:“好一招釜底抽薪!”
☆、60|六十章
東岳教此次似乎是下了大功夫,能讓近百名掌門在毫無察覺的時候中招,在場的都是各大知名門派的掌門,算得上是風雲大陸的頂尖高手。
高手對危險本就有很敏銳的感應,從事發到現在,萬幸存活下來的掌門身上似乎都帶着防毒的寶貝。
“李盟主,如今這般狀況,你還想包庇你的兒子嗎!”松鶴派掌門滿臉悲怆,最後倒下的那個掌門是他的至交好友,此時心中自是怒氣滔天,但到底還剩了些理智,知道現在動手也讨不了什麽好。
“薛掌門莫要妄下斷言,諸位掌門突然暴斃,事出蹊跷,李某自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李一貴聽到明顯針對李順笙的話,語氣也冷了下來,“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還望諸位掌門稍安勿躁。”
現在很明顯他們是中了計,只是這施計的人是在站着的人中,還是躺着的人中
李順笙現在被衆掌門虎視眈眈地盯着,只是誰也不敢再上前來,最後一名掌門臨死前的喊話,無一不在指着兇手就是他。來時一陣寒氣霸氣開場,大家毫無防備就中了招,現在回想起來,也只有那時他們會大規模中招。
李順笙亦是承了驚槐的二十年功力,現在雖說不是天下無敵,倒也能打得過幾個頂尖高手了。一時不察被他偶擊得手,對方還卑鄙地用了毒,自是又驚又怒。
形勢一時之間陷入了焦灼當中,地上躺了幾十個掌門的屍首,卻無人敢去收斂。
二十多個掌門站在一處,同李順笙父子兩相對立,氣氛劍拔弩張。
心中無鬼自是坦蕩,李順笙往前走了幾步,那些個掌門就往後退幾步,一瞬之間能給如此多掌門下毒,眼前之人他們誰也不敢挑釁。
本欲去查驗那些屍首,斜裏突然飛來一物,他順手接住,攤開來是株草藥。
來人是霍雲天和林尋藝,看樣子似乎也是着急趕過來的。
“沒人告訴過你,中毒的屍首不要随便亂碰嗎?”霍雲天從懷裏拿出個手套戴上,而後走到其中一個屍首面前,仔細檢查他的五官和皮膚。
霍雲天此時仍舊一副男子裝扮,在場還是有幾位掌門認得她的,因此就靜靜等着她的結果。
江湖人都知道霍雲天是個不站邊的人,好人惡人對她來說沒有分別,倒也不怕她特意袒護誰。
這一檢查就檢查了一個多時辰,霍雲天将所有的屍首都看了一遍,這才走到一旁,從侍女端着的托盤中拿起茶壺,就着壺嘴一飲而盡。
“諸位掌門中蠱都三日了,竟是一點也未察覺。”霍雲天露出個諷刺的笑來,“怪不得被人當猴子一般戲耍,照此看來,風雲大陸就算是亡了也不令人吃驚。”
一聽是蠱,就連李一貴都坐不住了:“是何種蠱竟如此厲害,盟主府有暗丁日夜值守,那蠱又是如何下的?”
所有的掌門都中了招,這用蠱之人想必是個大家,蠱蟲養活不易,害人的蠱蟲對生長環境也有極其挑剔的要求。風雲大陸目前知悉用蠱的門派也就兩三個,最多也不過是将人心神制住,若是遇見高手,連傷人都做不到。
例如外海大陸的萬蠱窟,那些蠱蟲雖然厲害,也能制住大多數高手,但一離開萬蠱窟稍遠就會立即死亡。是以只要沒人主動往那邊靠近,就自然不會被蠱蟲傷到。
現在霍雲天說是蠱害了這麽多掌門,大家第一反應就是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那得是多厲害的蠱,才能讓這麽多的頂尖高手一夕喪命,且看這喪命的時機,分明就是想一石二鳥。
“一切都是你空口之言,誰又能保證你不是為了包庇這兇徒而故意混淆視聽?”松鶴派掌門尤自不平,将劍指着李順笙,“若是今日放走了他,來日定成禍患!”
“若真是他将你們這些掌門一氣殘害大半,他又何須向你們說明什麽,幹脆全都殺了便是。”霍雲天嗤笑道,“看來諸位掌門已是年老心衰,腦子也不夠用了。”
“你!”不善言辭的掌門被霍雲天的毒舌噎住,氣得只喘氣。
也有氣性高的,徑直挑劍來打:“無知小兒,竟還出口傷人。讓老夫來教教你,什麽是規矩!”
霍雲天眼中嘲意更甚,她徑直走到李順笙後頭的謝如玉面前,絲毫不管後頭的打鬥。
謝如玉從一來就保持沉默,只抱着一柄劍木頭般站着,眼中也無多少神采。方才李順笙同一衆掌門打鬥,她也是這般毫無反應。
趁着林尋藝同那掌門打起來的間隙,她給謝如玉把了脈象,先是皺眉,而後又緩緩笑開:“你倒是好運氣,等許香薷來了,便能好了。”
李順笙一直注意着霍雲天的動靜,聞言原本淡定的表情都快維持不住:“此話當真?”
“不過是未成形的攝魂術而已,在催眠術面前便是個無知小兒。”霍雲天提到“無知小兒”幾個字的時候,還特意朝那打鬥中的掌門看了一眼,是人都知道她這是意有所指。
氣得那掌門腳下一個趔趄,好險沒被林尋藝一劍刺中腋窩。
“狂妄小兒,有種來跟老夫打上一場!在那邊逞口舌之快,又有何用!”
“好啊。”霍雲天嘴上應着,下一刻人便到了那掌門身後,衆人還沒看清她是如何動作的,就見剛才還在叫嚣的掌門定在了原處,維持着欲躲開林尋藝的狼狽招式。
霍雲天将其餘的銀針收入袖中,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道了一句:“聒噪。”
霍雲天的武功沒林尋藝的高,但她飛針走穴的功夫整個風雲大陸怕是找不到敵手。那掌門被霍雲天定了血,一張臉憋得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鬧劇之後,大家這才算是徹底冷靜了下來。
掌門損失大半,風雲大陸未來的混亂已然可以預見,現在局勢還未挑明,敵我雙方的情況還處于朦胧狀态,這邊就先亂了陣腳。
“亡故掌門的死訊先不要傳揚出去,穩住人心再說。”
“既不是李順笙下的手,那下手之人定是外海大陸的人,他們得了手自然會大肆傳揚,我們再保密,也不過是掩耳盜鈴之舉。”有人提出不同意見。
關于這一點,李順笙他們倒是想到了一處去。
李一貴朗聲道:“暗丁聽令,即刻起封鎖盟主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無人回應他,但大家都知道必定有人去按照他的指示嚴格執行了。
“李盟主懷疑那下蠱之人還在盟主府中?可從事發到現在已然過去一個多時辰,兇手怕是早已逃之夭夭了。”冷靜下來後,大家的智商也都慢慢回籠。
沒有中蠱的掌門只能說明兩件事:一是他們本身實力強橫,蠱蟲無法控制他們;二就是這蠱蟲應當是統一接受命令,那下蠱之人本身也是安全的。
“能讓人一擊斃命的蠱蟲定有許多禁忌,蠱母也定是跟中蠱之人離得不遠。”霍雲天對醫術的造詣極高,蠱毒自也研究過不少,因此淡然分析道,“若我猜得沒錯,現在那些蠱母定是藏在這府中某處,越是邪惡的蠱母越是難以控制。在場斃命的掌門有七十四位,蠱蟲必然也有七十四只。蠱母向來只聽煉蠱之人的話,若他還想保全這些蠱母,自然還在府中,想方設法将蠱母轉移出去。”
頓了頓,霍雲天又看了眼在場的掌門,一字一句道:“而且我懷疑,下蠱之人定然就在諸位中間。”
蠱蟲不是誰都能控制的,首先要下蠱之人的功力高于受害人或是相當,這些亡故的掌門雖多,卻全都是功力相對較弱的。那就有理由相信,下蠱之人的功力至少跟亡故掌門□□力最差的齊平。
當今武林,高手輩出,避世隐居的也不在少數。但要說恰好出現在防衛森嚴的盟主府,又恰好是個煉蠱大師,再恰好是外海大陸的奸細,種種巧合太多,大家選擇不信。
李一貴功力卓絕,醫術這方面卻是絕對的懵逼,不僅是他,這裏除了林尋藝能稍微聽懂一些之外,其他人都一臉“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的神色。
霍雲天将這些疑點都一一說過之後,又在屍首中間踱步,最後彎腰撿起一根毫不起眼的頭發,笑道:“風雲大陸的人,怕是沒有用血香草洗頭的吧?”
血香草是一種邪性的草藥,用這種草藥的藥汁能夠讓人長時間隐藏功力,不過也有很強的副作用,用了血香草的人會……便秘半個月。
霍雲天之前跟去外海大陸尋找林尋藝的時候,也趁機了解了下那邊的藥草,因為地域不同的關系,那邊的藥性和風雲大陸的也有不同。即便是同一種草藥,生在的溫度不同也會影響最後的成品。
這血香草也是她曾經研究過的邪性草藥,外海大陸魔教甚多,邪派林立,即便是醫者也多是毒醫。這血香草是殺人越貨常備之物,特別是用來配合易容術使用,效果絕佳。
“血香草的用法很是特殊,若是外海大陸的人用了,便是無色無味也不易察覺。”霍雲天慢慢走進那群掌門中間,緩緩道,“可若是風雲大陸的人用了,因為體質不同便會有別的反應,比如掉發,再比如——”
“有麝香之氣……”霍雲天将那縷發絲撚起,遞到流雲門的門主面前,輕聲問,“你說是嗎?掌門人。”
流雲門門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掌門特制大衣,将她的身形完完全全包裹其中。從面相上看,她不過是個氣質內斂的冷美人罷了。
“呵呵……”沒想到這門主突然笑起來,聲音卻是個雄厚的男子音。
“如今看來,風雲大陸也不全是廢物。”“單靈秋”突的躍上牆頭,身形漸漸高大起來,咔咔的骨骼聲之後,“她”扯開臉上的面皮,底下是個蒼白陌生的面孔,“本想陪你們好好玩玩,現在這樣倒是沒辦法了,太可惜。”
“抓住他!”
☆、61|六十一
“單靈秋”轉身正欲逃,李順笙大喝一聲“哪裏走”就飛身而上,攔在前頭。
骨扇往外一掃,每個骨架頂端都伸出三尺長的鐵片,李順笙手腕一動,那些劍柄就合在一起,變成一把薄如蟬翼的劍。劍身光滑,堅韌鋒利,單從外觀上來看,當得起寶劍的名頭。
就連“單靈秋”都忍不住贊嘆一聲:“好劍!”話一說完他也不逃了,幹脆迎了上來,要跟李順笙痛痛快快打上一場。
李順笙将毛領披風扯開,随意往底下一扔,先是抖了個劍花活動筋骨,提劍而上。
“單靈秋”側身避開李順笙的橫掃,也從腰間解下一把匕首,那匕首有三節,拉伸開來半臂多長,匕身泛着幽綠的光,顯是帶了毒的。
李順笙一招不成,反手又是一招,“單靈秋”也不敢大意,用匕首擡手擋去攻勢。
一劍一匕首悍然對上,利器對接甚至激起了火花。兩人踏在屋頂瓦片上,打鬥間不時有碎片飛濺。
此時這所院子裏裏外外都站了人,盟主府剩下的那些暗衛也不刻意隐藏身影,将各個容易藏人逃走的死角都給牢牢封住。
這個“單靈秋”武功路數詭谲,擅使陰招,在跟李順笙打鬥的過程中,冷不丁就會扔出一門暗器,讓人防不勝防。
李順笙的骨扇是驚槐專門替他定制的,用了不少好材料,好在月神教從來不缺的就是員工福利,這柄骨扇從裏到外都是精品,攻防兼備,給李順笙減少了不少的壓力。
若論習武天賦,驚槐必然是很高的,在驚槐的眼中,許香薷的習武天賦比李順笙要高,謝如玉的筋骨比許香薷和李順笙都要好。
但是在月神教中,除了驚槐之外,武藝最高的卻還是許香薷,除卻她本身與風雲大陸的莫名聯系外,還有她的悟性。
兩百多回合後,李順笙臉上的表情也慢慢變得凝重起來:這個“單靈秋”怕不是個簡單人物。
他身負驚槐傳的幾十年功力,到底還是沒有自己練來的穩固,這個“單靈秋”怕也是用了什麽特殊功法,跟他對招間,發現對方的功力竟然并不在自己之下。
冰洗決雖然厲害,到底是個不能殺人的功法,李順笙随時要保持心境的寧和,控制住不能露出殺氣。
一掌擊出之後,“單靈秋”退到房頂邊角,掌心火辣辣的痛,他卻做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你不敢殺我。”語氣很是篤定,兩百多招,這個李順笙露出的破綻很少,但是大半攻擊都是為了擒住他。故意嘗試幾次後他終于發現,李順笙似乎在顧忌着什麽。
李順笙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只是怕髒了我的扇子。”
“單靈秋”冷哼一聲:“黃口小兒竟還逞能,我看你接下來還敢不敢如此誇口!”
說着,“單靈秋”快速将手中的匕首從中折斷,變成了一只奇怪的東西。他将斷口湊到嘴前,輕蔑地瞥了李順笙一眼,就準備吹奏。
底下已經有人開始收斂屍首,其餘的掌門還在緊張關注着房頂的戰況。
松鶴派的薛掌門心中雖對李順笙還是有些芥蒂,但架不住心中的好奇,還是偏過頭去問李一貴:“李盟主,李順笙眼看就要不敵了,你不去幫他一把嗎?”
“孰勝孰負還未見分曉,薛掌門這話未免太過長他人志氣了。”李一貴全程都看着李順笙,期間眼神是越發贊賞,他可不認為自己兒子會輸,“況且江湖比鬥,講究的是公平對決,我堂堂一盟之主又豈能做那欺負人的事。”
薛掌門只能悻悻閉了口。
“孰勝孰負是未見分曉,不過很快就能見到了。”霍雲天在旁邊很是随意地說,“這噬魂曲若是奏成,李順笙怕是要落得個七竅流血、最後骨肉化為一灘血水的下場。”
衆人只見一道殘影忽的飛向房頂,才吹出兩個音節的“單靈秋”就似斷線的風筝一樣飛出去老遠,周遭幾個早就等着的暗衛見狀趕緊追了過去。不多時就提着只剩半口氣的“單靈秋”回來了。
房頂上,李一貴跑到李順笙面前,檢查他的身體:“笙兒你沒事吧?有沒有覺得哪裏疼?”
李順笙頗有些尴尬地拂開李一貴要脫他褲子的手,無奈道:“爹,孩兒沒事。”
院子裏的掌門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尤其是薛掌門更是像吞了蒼蠅一樣看着李一貴。
就連林尋藝都忍不住感慨道:“都道李盟主愛子如命,傳聞果真不欺我也。”
有霍雲天在,“單靈秋”就算只剩下半口氣也給吊了回來,顫巍巍睜開眼睛看到李一貴後,“單靈秋”差點又吐出一口血來:“你無恥!”
李一貴義正言辭:“你殘害武林同道,如今自是罪有應得。”
話說的冠冕堂皇,這下就連李順笙都忍不住撫住眼睛,不忍直視。
“單靈秋”被抓住後,從他身上什麽也沒搜到,看他的武功路數和面容特征應當是外海大陸的人無疑,只是他死活不肯說出東岳教下一步的陰謀,于是就打算先關押着。
這“單靈秋”不一定就是主謀,能闖盟主府的定然是整個團隊。只是現在掌門人大批死亡,他們不能再動搖人心,只能故意引導大家認為主謀只有一個。
還活着的掌門們也不敢再回自己的門派,現在整個風雲大陸都被東岳教的人滲透,若是分頭行動的話指不定就從哪兒冒出一衆高手,将他們各個擊破,那時候可真是哭都來不及了。
“當務之急,是先摸清楚東岳教的意圖和動向。他們在明,我們在暗,這些年來對他們防備太弱,如今哪些門派還真的值得信任都不好說。”在盟主府的書房裏,李一貴對着李順笙幾人分析着形勢,“目前以保護那些掌門為由将其留在盟主府暗中探訪,時間若是久了他們怕也會察覺,到那時若沒頭緒,打草驚蛇就麻煩了。”
現在書房中只有霍雲天、林尋藝、謝如玉和李順笙幾人,李一貴對他們的人品還是很信任的,武林盟常年會派人在江湖上行走,看看那些武林紅人們平日裏是否如傳聞中那般。
李順笙和謝如玉雖然是月神教的人,可自家兒子和準兒媳都不信任,他還能信任誰呢?
林尋藝思忖道:“要單純想查出那些掌門人中還有無內應,我想有一個人很适合。”
還不等李一貴問那個人是誰,霍雲天和李順笙就異口同聲地道:“許香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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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香薷是在去往常玉山的路上接到消息的,一只禿了尾巴的雕突然落在她面前,撲起丈高的灰塵,嗆得許香薷直咳嗽。
那雕先是在脖子山撓了個半天,最後撓下個串線的竹筒,竹筒內有很長的一封信。
信中用毛筆字……畫了很大的幾幅畫,看這風格她就知道是李順笙無疑了。
雖然風雲大陸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