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四十 (14)

都受過許香薷的心理疏導,對她有莫名的好感,因此她走在路上,也總會受到許多問候。

随着樓梯走到二樓,夥計把她帶到玄字房後就退了下去,許香薷看門上放了一把銅鈴,勾唇一笑,冰洗決使出就将那銅鈴震碎。

比起以往只會使出冷氣,現在她已經研究出冰洗決的另一重功能,能瞬間讓物體凍硬,而後稍微釋放一點真氣就能使其像冰一樣破碎。

不過用在人身上就太過邪戾,她也沒打算嘗試。

“你這樣粗魯地破我的乾元陣,可真是浪費我一柄好銅鎖。”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屋子裏的人話中雖是帶着抱怨,語調卻分明是調侃。

許香薷冷哼一聲:“玉涯子前輩可真是好雅興,什麽風把您給吹到這兒來了。”

踏進屋內,就見裏頭坐着個藍衣青年,桌前擺了一大盤棋,圍棋棋盤,卻是五子棋的下法。

玉涯子一枚白子落下,撇撇嘴:“小姑娘你這語氣可真不客氣。”

“你坑我這麽多次,我能對你客氣才怪。”要不是許香薷在養荊芥的過程中已經修身養性很多,現在說不定就是一個大招扔過去,先揍玉涯子一頓再說其他的。

“我哪有坑你,是你自己想太多。”玉涯子強自辯解道,“我不過是說風雲大陸氣運會影響到人,尤其是你這樣的外來人,誰知道你會曲解成和它命運相連來着。”

棋盤瞬間凝成冰盤,許香薷微微眯眼:“你确定你沒說過,嗯?”

玉涯子嘿嘿一笑,高深莫測的氣質瞬間消失,只剩下滿滿的猥瑣:“可能也許大概是有順嘴這麽一提吧,小姑娘不要這麽記仇。忘掉過去,我們還是好朋友。”

“誰要跟你做好朋友。”許香薷坐在玉涯子對面,手往桌上一拍,棋盤就碎成幾大塊,“你不把前因後果給我講清楚,休想我再相信你。”

“好好好,我告訴你便是,年輕人不要如此大的火氣,傷肝。”玉涯子絮絮叨叨說了幾句,接到許香薷的瞪視後,立馬改口道,“事情的起源,還要從第一個玉涯子開始。”

風雲大陸上關于玉涯子的傳聞已經有好幾百年,甚至最開始連許香薷都以為眼前這個玉涯子就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後來的事實證明,他不過是沿用了上任玉涯子的名頭罷了。

第一個玉涯子是個蔔算和陣法大師,他最為精通的自然是蔔算一行,蔔算一事,上通乾坤,下接陰陽。利用萬物規律找到蛛絲馬跡,而後進行推演預測,厲害的不算師是這能算出過去未來的。

玉涯子就是其中翹楚,他因為陣法和不算的天分在風雲大陸上出盡了風頭,同時也被一些心理陰暗的人盯上。當時他有幾個同門,天賦沒他高,成就沒他高,獨獨虛榮心比他強。

幾個同門一合計,就把他給暗算了,玉涯子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卻已經沒有幾年可活了。

痛定思痛之後,玉涯子決定:同門看不慣他出風頭,那他就偏要出風頭。

于是他就收徒,唯一要求就是,徒弟的名字必須叫玉涯子,并且要把蔔算和陣法發揚光大,讓玉涯子的名字刻在每個人的心中。

幾百年過去,前一點歷代玉涯子都有心無力,後一點倒是做到了,至少現在不知道玉涯子的人也很少。歷代玉涯子都是這方面的天才,經過他們的不斷研究,在蔔算一法上已經有了質的飛躍。

而荊芥将要給風雲大陸帶來的劫難他也自是看得通透,但他是蔔算之人,不能介入具體的改運之中,只能任由事态發展,盡可能讓損失降到最低。

許香薷剛來風雲大陸之時,他忽然發現風雲大陸的運勢有所改變,許香薷就是其中的變數。當初為了讓許香薷成功接觸到荊芥,他可是一路做了不少功夫。

引誘荊芥去往沒有乞丐活動的滿城小鎮,又雇人偷那樊虎的錢包栽贓給許香薷,還要把握時機讓她恰好看見。天知道這對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不算師來說,需要耗費多少腦力和財力。

聽到此處,許香薷抽了抽嘴角:“敢情你說了那麽多,就連荊芥都是你刻意讓我遇上的!”

她當時就還覺得奇怪,怎麽從來沒有乞丐的小鎮會出現乞丐,而她怎麽會突然想要收留一個小孩子,那孩子還剛好是害她穿越的罪魁禍首。

原來一切都是有個幕後推手。

“即便我不安排你們見面,你們也終究會見到的。”玉涯子的聲音弱了下來,“只是那時候你們見面了,就沒有那麽和諧罷了。”

原定的命運,是荊芥已經完全黑化之後,遇到死宅在要靈谷裏二十多年的許香薷,一個極端黑化,一個極端正義,兩個人在風雲大陸鬥法鬥得你死我活,比許香薷寫的那個版本還要慘烈。

“那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找到我,告訴我真相,還刻意編造謊話忽悠我?”許香薷越想越氣憤,明明可以安安靜靜做個宅女,結果卻被迫做了聖母。

做了聖母不說,到頭來發現居然是個騙局,這怎麽能忍!

見到誰都要救一救,拯救世界,聖母的光輝照耀大地什麽的,關她什麽事!地球毀滅了不是還有超人頂着嗎,叫她一個弱女子去忙前忙後的算什麽?

說起這個,玉涯子也有點理虧,真正聖母的不是許香薷,而是他。不算師本就是個看透過去未來的職業,好不容易逮着個能拯救世界的機會,他又怎麽可能放過呢。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救了這麽多人的性命,不應該覺得高興嗎?”玉涯子氣勢明顯弱了很多,和當初他故意扮成白胡子老頭裝高深的模樣相去甚遠,“蔔算最忌諱的就是說得太詳細,如今我不也告訴你真相了嗎?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麽區別呢?”

“高興個鬼啊!”差點把荊芥和命都丢了,哭都來不及,還高興。

玉涯子忽略許香薷語氣中滿滿的怨氣,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道:“現在你想知道的真相我也告訴你了,該談談重要的事情了吧?”

許香薷一臉防備:“你又想坑我什麽?”

“這次真不是坑你,你難道不想把東岳教的人都趕回外海大陸嗎?”

“哦。”

玉涯子痛心疾首:“你也不可能回到原來的地方了,保護風雲大陸的安危你也是責無旁貸,現在有機會還這裏一片清淨,你真的不想嘗試嗎?”

“不想。”

“小姑娘你不能這麽自私喔,真的不考慮一下嗎?這件事除了你就沒人能辦到了,真的,只要你答應幫忙,我保證外海大陸的人起碼百年之內不敢再涉足風雲大陸。“

“不考慮。”

“我教你陣法?”

“不用。”

“我教你蔔算行了吧。”

“沒興趣。”

玉涯子突然站起身,氣呼呼道:“好,既然你這麽不給我面子,那我也不告訴你荊芥什麽時候會出事。”

許香薷一手直接掐上玉涯子的脖子,冷冷地道:“你說什麽!”

“我——”

許香薷松開手,玉涯子捂着脖子直咳嗽:“咳咳——小姑娘脾氣太暴躁了,這樣——咳咳——很不好。”

“有話快說。”許香薷已經完全看透玉涯子欺軟怕硬的秉性,因此做出一副兇巴巴的表情,懶得跟他閑扯。

歇了好一會兒,又喝了幾口清茶後才緩過來的玉涯子嘆了口氣,直說沒武功就沒人權,小姑娘也不懂得尊老愛幼。

許香薷瞪他一眼,他才讪讪閉嘴。

“關于荊芥的事,你要是再騙我,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荊芥是她的逆鱗,誰碰都讨不了好去。尤其是剛剛才送了他出門,轉頭就被人說他要出什麽事,能有好脾氣才怪了。

“此事說簡單也不簡單,說難亦是不難。”玉涯子神秘兮兮地說了一句,而後才道,“前段時間我去找過月神教的教主驚槐,只是他性格太過古怪,我說的話他愣是沒有聽進去。”

“若說現在的風雲大陸有誰能夠将這些敵寇趕出去,便只有驚槐和荊芥兩人莫屬了。”

玉涯子瞥了許香薷一眼,頗有些感慨地道:“只要能讓他們兩人聯手,那這些東岳教的宵小,自然灰溜溜走了。”

“光憑他們兩人,打出去嗎?”許香薷嗤笑,“哪怕是月神教和守香門的所有人加在一起,也趕不完東岳教的人。外海大陸此次來的人,少數也有百萬之衆,僅憑兩人,你是在說笑麽?”

“不是他們兩人。”玉涯子道,“還有你。”

☆、77.七十七

這世上有很多條路,許香薷偏偏走了玉涯子的套路。

和玉涯子定下一定幫忙說服驚槐和荊芥聯手的約定後,她才發現對方連到底為什麽要聯手都沒告訴她。

玉涯子雙手合十:“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說到做到不要反悔,美麗又善良的姑娘啊,拯救風雲大陸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許香薷白眼:“……你是正在吟唱的法師嗎?”然後随手召喚神獸?

“吟唱?法師?”玉涯子還想滿足下自己的好奇心,不過擡頭就對上許香薷殺氣騰騰的眼,立馬做揮手告別狀,“那麽接下來,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喔~”

“我真是腦子被糊了才被你忽悠住了,有多遠走多遠,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滿心以為是個值得尊敬的前輩,結果發現是個坑死人不償命的神棍。

被利用特殊身份來改變世界大格局幾次後,許香薷表示心很累,需要靜靜。

已經率先走出門的玉涯子聞言回頭,粲然一笑:“那可不行,咱們緣分未盡哪。”

連茶帶碗都一齊被扔過去:“滾!”

玉涯子走後,那夥計走上來收拾了摔碎的茶盞,小心翼翼地道:“許姑娘,剛剛那位客人說是你付賬……”

許香薷扶額:“我付。”

“他剛剛還把沒端上來的菜都打包走了。”夥計提醒道,“十來個招牌菜呢。”

“……再給我打包一模一樣的。”花出去的銀錢就是潑出去的水,生氣傷肝,多吃補補。

許香薷提着兩大食盒的飯菜回了守香門,路過居雅苑內的小院時恰巧看見秦飛揚在手劈景觀石。那些石頭都是山裏運回來的,質地較硬不易風化,卻在秦飛揚的手刀下,如餃子皮一樣層層落下。

沒忍住停在半路,仔細瞧了一會兒,這才發現了些門道。秦飛揚現在練的跟現代那些氣功有些相似,把自身煉成刀槍不入的武器,然後化為利器劈山斬石。

今年也不過九歲的秦飛揚,使其招來也是有模有樣,說起來這還是許香薷第一次見着這般大的正常孩子。

看着秦飛揚刻骨練功的樣子,她就想起了當年教荊芥學武的場景。

她的武功本就是從要靈谷中的各種秘籍學來的,沒有師傅帶領的情況下,難免理解力差上一些。好在秘籍由淺入深的多,她慢慢的也摸索出了一些門道,至少那麽多武功裏,她還是把輕功給學到了上乘。

而輪到荊芥學武時,許香薷自己本就理解不透徹,教起來其實也是吃力。先前習武那一年,荊芥還是只會一些基礎招式,連內力和真氣都沒練出多少。

後來他慢慢在許香薷的教導下,學會了認字、看書,那些現代的知識也被一并傳授,他才自己去研究秘籍。或許是天生的練武之人,荊芥看的雖然跟許香薷是同樣的書,但他的理解卻遠超許香薷,能想到将武功跟生物化學糅合在一起的,原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越到後面,許香薷能教給荊芥的越少,甚至那些所謂的重力加速度、出招時怎樣才能減少摩擦力提高攻擊力等等,都是荊芥總結出的理論,反倒是許香薷受益良多。

如今許香薷已然不是先前那個自己胡亂摸索的武學小白了,比起荊芥的另辟蹊徑,驚槐在教授冰洗決時,十分耐心細致,連真氣要如何分離游走、何時打坐養氣等都事無巨細告知。傳統的修行和獨特的思維模式,在許香薷的腦內沉澱。

所以現在的她理論和實踐都是十分豐富的,要是做別人的師傅,定然有十分資格。當年不懂看筋骨天賦因材施教,好在荊芥是個絕世奇才,沒在她手上廢了。現下她在旁邊看了幾眼,就看出了秦飛揚的長處和短板,直等到他練累,她才走進院內。

“出招時右肘太過僵硬,會拖慢你的速度。”許香薷邊走邊道,“你的下盤很穩,氣息卻太浮,貪功冒進可不是好現象。”

見是她,秦飛揚連忙行禮:“主上。”

許香薷應了一聲,把食盒放在旁邊的石桌上,擡眼問道:“祝恭呢?”這個點,她應當是賴在秦飛揚身邊才是。

話音剛落,就聽得沈祝恭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秦飛揚,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沈祝恭花蝴蝶一樣飛出來,雖然仲春時長了一歲,個頭也抽了一點,她仍舊還是一副胖乎乎的模樣。手裏提着個紅木小盒子,臉上的笑意老遠都能瞧見。

笑眯了眼的沈祝恭一心只想着要快跟秦飛揚分享好東西,全然沒注意腳下被秦飛揚練功弄出的碎石,眼看就要踩上滑一跤。

秦飛揚連忙上前把她拉開,無奈道:“看路。”

“哦。”沈祝恭渾不在意地應道,轉身準備放盒子時看見了許香薷,一臉驚喜,“姐姐,你怎麽在這兒?”

許香薷捏了捏她的臉,道:“你個小沒良心,哥哥走了送都不去送一下,又跑哪兒玩去了?”

“咦,哥哥走了嗎?他去哪兒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沈祝恭表示驚異。

反觀秦飛揚,卻只是稍微動了動眉毛,接着又做出一副萬事不關心,只想練武功的姿态。

“你啊。”許香薷也不想多說,打開食盒就招呼兩人,“過來吃吧,我在如意酒樓定的飯菜。”

酒樓夥計看許香薷打包了這麽多,也料想不止一個人吃,就多打了幾碟飯,擺出來也恰好夠了。

沈祝恭眼見有飯菜,恰也到了午飯時間,拿起筷子就開吃。

一筷子清蒸鲈魚入口,沈祝恭啧啧兩聲:“這酒樓廚子的手藝比起哥哥差遠了,下次咱再不去他們家吃。”

提起荊芥的廚藝,自是好到沒話說,當年許香薷住在要靈谷,通常都是吃草藥為食。一來是她不會種田種菜,小鎮買菜也不能天天去,二樓她的廚藝實在算不上好,不要指望一個整天只想點外賣的死宅有多好的廚藝。

荊芥倒是無師自通,兩人後來在常玉山上定居,前兩年還沒遇上香姑,全靠荊芥掌勺。後來香姑加入團夥,有她的指點,荊芥的手藝更是突飛猛進,有段時間他還無聊跟着學了些針法,後來許香薷的衣裳也都是他在縫補,從不願假手他人。再後來,他又學會了做衣裳、做鞋、做頭飾。

現在沈祝恭身上的衣裳都還是荊芥做的,當然,許香薷的也不例外。

香姑時常感嘆,要是荊芥長成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十項全能武功卓絕又俊美的男子,定是會讓人傾心的。但他行走江湖這些年,愣是沒幾個人知道他武功之外的本事,也是他不願露于人前刻意為之。

剛剛還在想着玉涯子說過的話,若是她不盡快讓驚槐和荊芥聯手,恐怕荊芥會出大事。她不想杞人憂天,尤其是從玉涯子那個神棍嘴裏說出的話已經沒多少可信度的情況下,可到底關心則亂,她還是心慌的。

只是聯合也不能急在一時,她還得慢慢謀劃一番,好歹不能坑了那兩人。

嘆息一聲,許香薷也沒了食用的胃口,便起身道:“你們倆慢慢吃。”

秦飛揚擡頭看了許香薷一眼,欲言又止,很快又低下頭去,做安心吃飯的樣子。

許香薷只當做沒看見,秦飛揚不是個能藏住心事的人,什麽都寫在臉上,他無非是想問問她學成之後,能不能讓他去報仇。但這話不能輕易應承,說不好就誤了一個孩子的一生。

整日活在仇恨當中,會蒙蔽他年幼的眼睛,倒不如順其自然,讓他學會自我成長。

見她要走,沈祝恭還是關切道:“姐姐,你一口沒吃,是心情不好還是胃口不好?要不要找大夫給你看看?”

不論什麽時候,沈祝恭到底還是記得她哥哥的話,關心姐姐才是生活的第一要義。

“我就是大夫,我很好不用擔心,快吃吧免得涼了傷胃。”許香薷不想打擾兩個孩子,叮囑了兩句也就走了。

比起以往像個熊孩子的沈祝恭,在荊芥恩威并施的教導下,現在的她已經沉穩了很多,只是對于一個剛滿四歲的小奶娃來說,這樣的成長也不知是好是壞。許香薷其實并不清楚風雲大陸的帶娃方式,她遇見的第一個小孩就是荊芥,轉眼荊芥都會撩人了,她還是不太能理解如何培養一個生長在武學大陸的孩子。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這跟現代時她養自家弟弟,完全就是兩碼事。

好在秦飛揚和沈祝恭都不算熊孩子了,還有守香門的門人以及部分暗衛跟着,她也算是放心。

出了居雅苑,她又去了一趟地下室,跟各位在忙碌的長老挨個詢問了武器制造的情況,又了解了現在守香門內部的事務。

那些個正在各自忙碌的門人見到她,紛紛停下手頭的工作來跟她打招呼,一口一個主上,叫得十分服氣。

地下室每一層都像是個實驗室,不同工種的門人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組成此次滿城和仙凉城大戰的堅強後盾。有些先前研究生活便利品的門人也投入到武器的研制中去,她都挨個看了一遍,對現在的形勢又有了更深層次的考量。

武器的碾壓和群衆的團結必然會帶來勝利,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是這樣的戰争後遺症也是巨大的。更厲害的武器代表着更多的傷亡,許香薷也慶幸她曾經告訴過荊芥,火藥生産的危害,不然現在就不僅僅是這些冷兵器在戰場上大放闕彩了。

務必要盡早結束戰争,不能等這些殺傷力更大的武器在風雲大陸上普及。太快的遞進會打亂平衡,現在風雲大陸只是缺乏一些核心力,而不是缺少戰鬥力。

這些,也是玉涯子特地告誡她的——若是武器完全更新換代完畢,和外海大陸的戰鬥結束之後,風雲大陸的動亂并不會随之消失。

距離玉涯子所說的最佳聯合時機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許香薷倒還不急着去找驚槐。

如果說這大陸除了荊芥還有誰能夠讓她全然信任,那定然不會是驚槐。

她現在最想找的人,是丘瑜。

☆、78.七十八

玄陰閣從大戰開始就淡出人們視線,許香薷曾嘗試聯系丘瑜,那時他還在為解決內部矛盾而忙得焦頭爛額,手底下可用的人沒幾個,還從守香門中借了些人手。

按照許香薷對丘瑜的了解,這四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清理門戶整頓家園了,所以把門中的事務大致安排了一下,就帶着雕小年出了門。

雕小小和雕小寶最近打得火熱,就連荊芥都使喚不動,許香薷便找了個看起來內斂的雕上路。

丘瑜現在行蹤不定,也沒透露蹤跡,許香薷原本想着要把沈祝恭給一起帶上,用她的追蹤術來找找人,結果她一聽要出門,死活不同意。

“我走了,秦飛揚一天又會忘記吃飯,那怎麽行。”

沈祝恭說這話時,秦飛揚正在一旁練功,好似根本沒聽到這話。

孩子不願出門,也算是好事,許香薷只能無奈另想他法。

要找丘瑜方法挺多,不過到底不宜張揚,她幹脆選擇排除法,挨個找。順便可以了解下現在大陸的形勢,看下有沒有更好更快結束戰争的方法。

玄陰閣的總舵設在藍城,那是玄陰閣自己開出來的城,沒在武林盟登記造冊,所以城中規矩全按玄陰閣的來。

由于武林盟對他們是白名單開放的,導致玄陰閣也成為很多人擠破頭皮都想進的地方。

玄陰閣總舵很顯眼,只是沒點本事的人,連藍城之外三裏地都去不了。分舵都很神秘,只有和玄陰閣有過交易的人才能找到其中一個分舵。

拜和丘瑜關系好所賜,許香薷已經完全了解了玄陰閣的總舵和各分舵的進入方式。

除非丘瑜現在不在玄陰閣中,不然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

滿城離藍城隔了兩座中型城池,許香薷帶足幹糧,不打算在城中露宿。

由于滿城在前面撐着,後方幾個城池都相對穩定,許香薷騎着雕小年從兩座城池上路過時,還能看見孩童在街頭嬉笑打鬧,商販也在吆喝不斷,顯然戰争對這裏的影響十分微小。

第五日早晨,許香薷到了藍城城郊,玄陰閣內陷阱較多,并且不歡迎自負之輩,所以她沒打算騎着雕小年大搖大擺地進去。

雕小年不愛鬧騰,該吃吃該喝喝,該飛飛該睡睡,能聽懂基本指令,并不黏人。許香薷把它放在城郊山林中,讓它自由活動,等到需要的時候,一個口哨就能叫回來。

初次看見藍城的人,都會以為這是一個适合休閑度假的地方,街頭很幹淨,沒有商販的吆喝吵鬧,行走的都是些看起來很安逸閑适的人。這些行人或在街頭吟詩作對,或在和友人吹笛彈琴,或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适品茗。

但若你貿然前去,哪怕是問路,只要暴露出你不知道這裏是玄陰閣總舵,那等待你的不是一頓暴揍就是一張裹屍草席。

許香薷是第一次去藍城,城門上刻着浮雕,上面描繪着一些神仙妖魔的故事,雕刻得栩栩如生,不知出自哪位大師之手。

玄陰閣雖然規矩嚴苛,倒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只要不觸犯到他們的逆鱗,最多不過是打不贏被趕出去。許香薷也不擔心找不到丘瑜會惹事,玄陰閣對外人要求嚴,對自己人要求更嚴,沒有任務在身的門人,也是不能随意動手的。

一路走過幾家茶肆,還去了一家布料店看了看,路上的人偶爾投來打量的目光,都被許香薷一一無視。那些人也不傻,現在的藍城不像以前那樣随随便便就能進生人,能躲開所有陷阱走進城中的人,也不會是好惹的主。

許香薷一直走到一家磨豆腐的小作坊前,看着那個弓着背一勺一勺往磨盤裏放黃豆的老人,說了句:“豆腐娘子還沒回家嗎?”

老人手中的動作不停:“去娘家了,不曾回來。”

許香薷又道:“那豆腐在嗎?”

老人把用勺子刮了刮磨出來的浮沫,慢悠悠地推動木軸,磨盤發出沉悶的響聲,黃豆被碾壓成渣,順着淡黃色的豆漿一起流出來,順着缺口落盡木桶中。

磨完一盆,老人都沒有答話,許香薷也不催她,只在她準備提木桶的時候接手過來。

“我來提吧。”

老人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慢悠悠清理完磨盤,再往後院裏走。許香薷也随之跟上,一言不發地綴在後頭。

見兩人進了院子,外頭那些虎視眈眈的目光才收了回去,又恢複許香薷來之前的樣子。

老人一直走到了廚房,又開始洗鍋,刷完鍋,她看着許香薷:“燒火麽?”

許香薷坐在竈前,把木柴往竈裏堆,然後掏出火折子放在下頭,火很快燃了起來,随之而來的還有滾滾濃煙,嗆了許香薷一臉。

她燒火的技術算不得好,也只能說勉強夠看,一頓飯下來,她能用上普通人家幾天的柴量。

提進來的木桶裏裝着黃豆渣和豆漿,混合在一起,老人徑直将它全部倒進鍋裏。

許香薷憑着久遠的記憶,問了一句:“不過濾嗎?”

在現代的時候,她曾經參觀過一個手工豆腐作坊,當時見的豆漿好像要過濾之後,才能燒的出豆腐來。如今過了這許多年,具體的細節已然模糊,但這個過濾的程序她依稀還有些印象,因為當年那個過濾器上,有很大一串英文說明。

過目不忘的許香薷,也不過是對文字記憶力十分深刻而已。

“能做出豆腐的豆漿還在,它就能做成豆腐。”老人用木桶盛了水缸裏的水,一齊倒在鍋裏,一邊攪拌一邊說道,“只是不過濾,最後出來的豆腐口感稍次,至于吃了會不會壞肚子,只有吃的人才知道了。”

直覺告訴她,老人現在絕對不是在跟她閑話家常,兩個之前都不認識的人聊怎麽能做好豆腐,本來就不是正常的事。

把老人的話稍微想了想,許香薷這才恍然,怕是在跟她說玄陰閣內部出了叛徒的事吧。

“不知您家的豆腐,都過濾好了嗎?”

老人用鍋鏟敲了敲鍋沿:“你見我過濾好了嗎?”

許香薷頓時尴尬,越到這時候,她越是犯糊塗。本來就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說話繞彎子的技巧她也學得不怎麽樣,幹脆直截了當地問:“丘瑜在藍城嗎?”

“豆腐都沒過濾好,哪有心思出門。”老人瞥了許香薷一眼,而後道,“知道一來就找我,是那小子告訴你的?”

那小子說的估計就是丘瑜了,許香薷點點頭:“正是,不知前輩可否告知晚輩,丘瑜現在何處。”

老人道:“他走了。”

許香薷問道:“走去了何處,他離開藍城了?”

“是,也不是。”老人用蓋子蓋住了鍋,又不知從哪兒拿出了切蔥姜蒜,放在案板上慢慢切着。

從她切菜的手法來看,她的下盤極穩,并且擅使刀功,是個高手。

切完了蔥姜蒜,老人又從櫥櫃裏拿出幾只碗來,用油鹽醬醋等調制了小半碗調料,又拿出幾個碟子,一罐辣椒醬。

從面上看,她就是個認認真真準備飯菜的老人而已。

這個老人的身份可不簡單,丘瑜告訴過她,這是他們玄陰閣的老祖宗,比他爺爺還要大一個輩分。老人家每天守着一個小作坊,時不時磨上些豆腐,只是這藍城的人,沒有敢買的。

老人脾氣很好,但凡找她問路說對了暗號的,都能得到優待。

玄陰閣每個管事都有屬于自己的暗號,說錯了暗號就恕不接待,許香薷記性好,但凡去過的玄陰閣分舵,那些個管事的暗號她都記着。

比起在現代時她看過的那些武俠小說,高手們的暗語都十分高大上,到了風雲大陸這裏,大家都是識字不多,不過素質也還不錯。只是遇到這些暗語之類的,也都變得通俗起來,她曾見過許多武林秘籍,取的名字也都十分口語化,十分方便她學習。

許香薷又追問了一遍,老人便道:“你若要尋他,且安心等着。”

于是許香薷就變成一個盡職盡責的燒火丫頭,硬生生地把那鍋豆渣混合物給燒開了,老人又拿來一罐子東西,從裏頭盛出幾勺水來,兌在瓢裏,又撒進鍋中。

等那豆漿慢慢凝結起來,許香薷正打算說些什麽,就聽得外頭一陣吵鬧,其中尤以丘瑜的聲音最甚。

“老祖宗,求您了,放過我吧。”丘瑜似乎是在哀嚎着,語氣中充滿着無奈,“我心中有人,您就算是再找一百個姑娘,我也是不會答應的。”

許香薷聽得好笑,走出廚房正好見到丘瑜苦着臉,一臉挫敗地往院子裏走。

“你年級也不小了,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級。”許香薷笑道,“看上了哪家姑娘,要不要我給你參考參考?”

猛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丘瑜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結果一擡眼,就見到許香薷站在大堂門口,正沖他挑眉微笑。

“哎呀,老祖宗,您先前派人給我說什麽來着?”丘瑜臉上的表情立時變了,收起苦臉,露出笑容,“我覺得是個不錯的提議。”

“是嗎?”老人也慢慢踱出來,道,“你覺得不錯就好。”

言畢,老人輕輕拍了拍手掌,內屋的門便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個穿着粉衣的姑娘。

那姑娘身量極高,從許香薷身邊走過時,她依稀仿佛聞到一股濃烈的狐臭。

而那粉衣姑娘雙手捂着臉,直走到院子裏才慢慢放下,看着丘瑜嬌羞道:“少主~您真的覺得,小心兒不錯嗎?”

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姑娘,咧開嘴角後露出一口暴起黃牙,大小眼不斷地眨巴眨巴着,一臉期待地看着丘瑜。

許香薷覺得,她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79.79.78.77.76.75

午時一刻,豆腐沒有做成,桌上放了熱乎乎的幾碗豆花,一張大方桌前東南西北各坐一人。

許香薷看着眼前偏黃的豆花,還有小半碗蘸料,猶豫着道:“前輩,我還有要事在身……”

沒有過濾豆渣的豆花,她實在是不太敢下口,光是想一想那粗糙的口感,她就覺得喉嚨發癢。與其勉強去吃,她還不如随便煮碗草藥吃。

“嘗嘗再說走也不遲。”老人給許香薷擺上筷子,又招呼那姑娘,“心兒也吃。”

丘瑜坐在許香薷對面,對她眨巴了幾下眼睛,許香薷從未見過丘瑜這般不正經的模樣,是以半天都沒能領會他要表達的意思。

直到一聲咳嗽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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