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四十 (15)

起,丘瑜才又恢複平日的正經模樣,做認真吃飯狀。

“吃完再說。”

許香薷再不能拒絕,也只好硬着頭皮吃,加了豆渣的豆花口感很差,幸好蘸料還不錯,勉強能中和幾分。一頓飯下來,四個人都沉默着,那叫心兒的姑娘看着有點辣眼睛,教養卻很好,從頭到尾就沒有再說過一次話。

飯後,許香薷主動要去洗碗,卻被老人給拉住:“讓丘瑜去洗,你跟我來。”

許香薷原本來就是要找丘瑜的,但現在老人顯然不願放人,她只好跟着去了內屋。

屋內擺設很簡單,只有兩條長凳,一個古樸到掉漆的梳妝鏡。老人坐在凳子上,緩了緩,才問道:“玉涯子叫你來藍城的?”

乍一聽到玉涯子的名字,許香薷還有些吃驚,搖頭道:“晚輩是來尋丘瑜的,不知前輩為何提起玉涯子前輩?”

“那小子慣會偷懶,定然是想到我會派人過去,就連謀劃都懶得了。”老人随口說了兩句,就打開梳妝鏡裏的櫃子,從裏頭拿出一柄玉如意來。

那玉如意色澤通透,玉色純粹,不像是凡品。

許香薷瞧了半天,沒瞧出什麽門道來,不知這老人到底是何意:“前輩這是?”

“既然來了,明日你便同丘瑜一道去月神教一趟吧。”老人把玉如意放在許香薷手中,站起身的時候,還撐了下桌子,“人老了,不跟你們年輕人一起折騰。豆腐要做好,必然會留渣,可若是不過濾,那就失了口感,你說對嗎?”

許香薷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老人口中的豆腐,說的便是風雲大陸。而那些豆渣,自然就是攪混這一鍋水的,應當是指在風雲大陸上倒戈的本土人。

風雲大陸地大物博,人才濟濟,長久的安逸也就養出了許多害群之馬。這場戰争與其說是東岳教的險惡用心,不如說是歷史重疊到一定階段後的自我清洗。

戰争,對風雲大陸來說是一場劫難,也是一場救贖,好歹現在的風雲大陸并不是毫無還手之力,可以用的人才也還不少,并沒到腐朽到坍塌的局面。

許香薷拿着玉如意:“這是信物?”

“不錯,你将它交給月神教教主,他自然知道該如何做。”老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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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內屋出來後,許香薷并沒看見丘瑜,也沒看見那個心兒姑娘。她想到老人說要明天才能跟丘瑜一起去月神教,打算先去街上找個客棧住着,這藍城裏頭很多店鋪都是不收費的,收的是任務。

剛走出小院,正打算找間客棧,丘瑜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老祖宗把東西給你了?”

“玉如意?”

“那就沒錯了。”一聽名字,丘瑜就雙手一拍,喜道,“我們現在出發吧。”

許香薷頓了頓:“你老祖宗叫我明日再同你一道出發,你今日是否還有其他事要處理?”

“該處理的早一個月就處理完了,就剩下一堆煩人的事。”丘瑜快步走在前頭,“再不走,剛剛甩掉那姑娘又得追上來了。”

許香薷不疑有他,也随之跟上。街上那些人見到丘瑜,也只是點頭行禮,沒人上來打招呼。丘瑜恢複一貫的冷靜模樣,只是通身掩不住的閑散氣度。

見他手中空空,許香薷不由好奇:“你今日怎麽沒帶棋盤?”

提起這個丘瑜就是一陣氣悶:“老祖宗将我所有棋盤都給收走了,不提這些煩心事,聽聞滿城自開戰來就很順利,你為何還要去尋驚槐幫助?”

能被許香薷第一個想到,丘瑜還是有些沾沾自喜的,這麽些年來他雖然沒贏得愛情,倒收獲了一份牢固的友情。只是這友情來得有點坑,是他把玄陰閣的管事都給賣了才換來的。

走到城外後,許香薷把雕小年給喚了出來,見到雕小年的模樣,丘瑜還狠狠抽了下嘴角。

“荊芥前些年把滿城的雕都給收走了,沒想到還真讓他給養成了。”

滿城的氣候不适合人居住,但那些雕卻很喜歡,雖然迄今為止也沒見着幾只雕出沒,但出沒的都在滿城。後來荊芥不知用什麽方法,把唯養了雕的那人說服了,所有雕都到了他手上。

後來丘瑜讨要一只,還被惡狠狠敲詐了幾萬兩白銀。

想起這個,丘瑜就是一陣牙疼:“你消失那三年,他就像瘋了似的斂財,謝右安你還記得吧,號稱是風雲大陸第一富,現在這名頭怕是也要讓給你家荊芥了。”

瞧見許香薷聽見你家倆字都毫無反應,丘瑜的心算是徹底落了回去,這輩子想要和許香薷有超越友誼的感情怕是指望不上了。原本許香薷還沒開竅時他機會就不高,現在看她樣子怕是已經接納了荊芥,就更沒他什麽事了。

這樣一想,他心頭反而松了口氣,摒除其他的不說,就許香薷這個人,他是十分樂意結交的。

而許香薷的注意力全然都放在了“第一富”幾個字上頭:“你說荊芥現在很有錢了?”

“你還不清楚麽?”丘瑜道,“自從他開了守香門之後,裏頭的東西五花八門,樣式層出不窮,偏偏除了守香門,其他人都做不出來。物以稀為貴,真想要的人自然也不怕多花幾個錢,這般想的人多了,他賺的也就多了。”

許香薷自從去了月神教,就越發忘記當初懷揣二十兩銀子連個酒樓都不敢去的窘迫,這些年來,時不時把碎銀子當暗器使,也早不記得什麽是貧窮。不為錢財所迫,也就不會關心其中的差距。

皺眉:“他屯那麽多錢財作甚?”

丘瑜攤手:“我問過,他沒說。誰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不是去了華祥城麽,你可知他賣給華祥城官的武器開了多少價?”

原本她也沒想是免費贈送,不過價位也沒想的太高,畢竟非常時期,發戰争財的都是不義之徒,許香薷還特意找荊芥說過這件事。讓他千萬不要為了錢財去售賣武器。

聽丘瑜這語氣,許香薷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他高價賣了?”

“華祥城的城官是出了名的清廉,但城內很多富賈名門,荊芥此去,怕是要狠狠搜刮一番。”丘瑜有些幸災樂禍,“我倒是挺支持他這般做的,若不是先前我玄陰閣的事務繁多脫不開身,我都想去逗弄那些個富賈名門。”

“華祥城不是個二級城池麽?”許香薷對華祥城的了解不多,也不能發表什麽意見。

丘瑜一邊摸索着坐上雕小年的後背,又把許香薷接了上去,而後道:“除了我們藍城,還有哪座城池沒有幾個隐藏勢力的?就連首城地底都養着一群高手,只是那些個人平日裏高傲自大,輕易不肯露面。”

說起這個,許香薷就想到先前首城的慘案,那些掌門的死訊在第三個月還是傳了開了,幸虧當時他們早有準備,在幸存掌門的幫助維護下,許多門派都提前選出了接任人,好在沒有出什麽大亂子。

“既然首城當時有那麽多高手坐鎮,又怎麽會讓一個養蠱人鑽了空子?”

“不等到風雲大陸生死存亡的那一刻,他們怕是會一直生活在暗地裏。”丘瑜毫不留情地吐槽,“武林盟主不是一直在麽,在他眼皮子底下奪去那麽多掌門性命,他也不是什麽厲害角色。”

關于這個許香薷也沒什麽發言權,出事那幾天她并沒在現場,即便是在,也不一定能發現養蠱人的企圖,畢竟她主攻的不是醫術。若是霍雲天去,倒還有轉圜的餘地。

兩人坐上雕小年後,許香薷便讓雕小年往月神教那方去。現在月神教在臨海域是作為正面第一戰場,怕是形勢也不會有多樂觀,他們現在前去也算是一份助力。

雕小年的速度沒有雕小小快,但勝在更加平穩。雕小年的羽翼更寬,脊背也更加有力,丘瑜坐在前頭,許香薷在後還有很大的空餘。

丘瑜有一條黑長直發,頭頂用漆金小樹冠紮起,剩餘的長發都在風中飄揚,撲了許香薷滿臉。

發梢打在臉上有些生疼,許香薷不好埋怨,只得将頭撇向一邊,心中卻是莫名懷念起荊芥來。

至少兩人一起乘雕的時候,荊芥的頭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打到她的。

從藍城到臨海域又隔了六七座城池,這次有丘瑜在,玄陰閣遍布風雲大陸,幾乎到哪兒都能找到家。

他們連着歇了幾座城池,直到最後一座城池,兩人早起後在客棧大廳飲早茶,卻聽得外頭有人在吵鬧着什麽。

丘瑜一個眼神丢給旁邊的夥計,那夥計很快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就進來,臉上的神情也是莫測。

“少主,外頭都在傳,月神教教主和東岳教教主決鬥,生死不知。如今臨海域大亂,怕是過不了多久……”

啪!

許香薷乍聽此話,沒注意茶還是滾燙的,一下子飲了半口,燙的連茶帶杯一起丢在地上。

丘瑜轉過頭來,和許香薷的視線正好對上,兩人異口同聲道:

“去臨海域!”

☆、80.80.79.78.77.76

臨海域位于風雲大陸最北方,與滿城形成整兩個極端。因為月神教的總部設在離岸三十裏的小島上,這裏常年被各種五行八卦陣占據着,就為了阻礙那些外來者。

大戰爆發之後,臨海域作為最正面的戰場,率先受到來自外海大陸的惡意攻擊。比起滿城近乎投機取巧的對敵方式,月神教的應戰就顯得簡單粗暴多了——月神教衆從來都認為,能用武力解決的問題,千萬不要講道理。

月神教衆大半來自風雲大陸各個區域的惡人,他們原本便是窮兇極惡之人,後經過催眠術的淨化,雖然明曉了事例,但骨子裏的剛強好勝卻是去不掉的。

這次外海大陸的進攻,也正好給了他們一個宣洩口,讓那些長期被壓抑的本性得以完整釋放。惡人總是要無所顧忌一些的,再加上高強的武功,饒是準備充分的東岳教精英,也沒在月神教的手上讨得多少好去。

許香薷和丘瑜是在第五日到達臨海域的,比起她上次去臨海域找驚槐,這裏的硝煙味道似乎淡了許多。沒有到處可見的鮮血和屍首,也沒有眼帶疲憊一臉困倦的巡守人員,這時候 的臨海域,似乎安靜的過分。

臨海域和西海域不同,這裏沒有城池,更沒有城官,在月神教解開陣法禁制之前,這裏還是一片貧瘠,從草原到沼澤地,最後彙入汪洋大海之中,延伸向無邊無際的遠方。

解開禁制後,這裏才顯現出更多的風景來,有一大片開闊的土地,如村落般的房屋依次矗立着。那是月神教的人在岸上的聚集地,不是核心的人員甚至都會以為那裏就是月神教總部。

丘瑜看着遠處那些狀似悠閑的人,頗為驚愕:“莫不是我們走錯了地方?”

“沒走錯。”許香薷表情嚴肅,她仔細辨別了那些人的服裝式樣和走路姿勢,肯定道,“那些不是月神教的人。”

她在月神教中生活了三年,期間也催眠過不少的人,對月神教教衆的各種基本習性都十分了解。他們對月神教的忠誠度很高,并且有一套辨別自己人的方法,最常見的就是從服飾和走姿上來判斷。

傳聞月神教最開始是沒有圖騰的,後來某任教主心血來潮,號召所有教衆來參與圖騰的制作與篩選,最後出來的圖騰自然是符合大多數教衆的期望。他們對圖騰的喜愛直接表現在,任何時候,能夠露出圖騰,就絕對不要把它藏着。

因此月神教衆走路的時候,會很自然地讓圖騰始終顯示人前,即便是不小心被遮住了,也會大腿一伸,讓其自然流露。

雕小年跟在許香薷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突然它劇烈地撲騰起翅膀,雙爪将許香薷的肩膀扣住,毫不猶豫地往上直竄。

“怎麽……”許香薷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就聽見下面丘瑜一聲慘呼。

待飛到高處,雕小年雙爪一松,而後迅速飛到許香薷身下将她接在背上。

許香薷這才有機會去探查發生了何事,原來他們走在沼澤地上,此時的沼澤像是被燒沸騰的水一樣,咕嚕嚕冒着氣泡,還有一縷縷白煙從中升起。

丘瑜恰好站在一灘水旁,那氣泡爆裂濺起的水落在他鞋尖,很快就把他的鞋給燙出了一個大洞。丘瑜之所以慘叫聲,是恰好被又一個氣泡給濺到手臂上,很快皮膚就有腐爛的跡象。

許香薷指揮雕小年低空滑翔,路過丘瑜時伸出手:“上來。”

丘瑜趕緊抓住,一個翻身落在許香薷身後,而後啐了一口:“什麽鬼東西。”

“是具有強烈腐蝕性的液體。”許香薷皺眉,“此處怕是已落入敵手,情況着實不容樂觀。”

丘瑜在手臂上點了幾個穴道,掏出一瓶不知名藥粉就往傷口上抹,好半天才松了口氣:“老祖宗真是料事如神,連我會受這樣的傷都算計到了,還特意給了我這瓶凝仙冰露。”

“那老人家怎麽給你說的?”能算的如此精準,怕那老人的來歷也是不凡。

“老祖宗竟沒有告知你?”丘瑜更加驚訝,“那你為何她願意聽她的話?我還以為,不露出她的身份,你定是不會信她的。”

“為何這麽說?”

“你當真不知她是誰?”

“是誰很重要嗎?”

“當今的風雲大陸,若是提起她的名字,怕是少有人不知道的。”丘瑜頗為感慨地道,“就連我父親,此生也是只願服從老祖宗一人而已。”

“所以,她到底是誰?”許香薷向來不愛這種打啞謎的游戲,因此不耐道,“若是不願說,也不必說了。”

“老祖宗的身份你應該知道,因為她的名字叫做,玉涯子。”

許香薷一口氣哽在喉頭,差點揪掉雕小年的脖子毛:“你說誰?”

“玉涯子啊。”丘瑜道,“看來你當真不知。”

原本是不知,可如今知道了,許香薷反而有些迷惑。若說老人家是玉涯子,那她之前見過的“玉涯子”又是何人?

可是在腦海中把遇到“玉涯子”之後的所有事都聯系起來後,許香薷終于恍然:這世上本來就不止一個“玉涯子”。

她見的那個,應當是藍城玉涯子的徒弟,怪不得藍城玉涯子會說出那樣的話,言語中分明是對中年玉涯子的無奈。

她先前還有些疑惑,青年玉涯子為何會突然跟她講起“玉涯子”的故事,敢情是在這兒等着她呢。若是她知曉了歷代玉涯子的關系,那麽見到又一個“玉涯子”之後,定然不會太過訝異。

都說歷代玉涯子都是一代傳一代的,可沒說過必須是這一代死了,下一代才被傳授。同時出現兩個甚至三個四個玉涯子的情況也是可能的,也就是傳說中的“四世同堂”。

同時存在幾個玉涯子的情況下,就會讓事情變得更加有趣神秘,同一個名字短時間內出現在相距甚遠的不同地方,并且見過的人所描述的玉涯子都不太一樣。

如果能成功引導人們心中的懷疑,那麽“玉涯子”這個名頭就會更加神秘而響亮。

現在回想起來,青年玉涯子着實是個蔔算高手,他甚至算到了許香薷會去往藍城先找丘瑜尋求幫助,而藍城的玉涯子自然也能想到結束這場大戰到底需要達成什麽樣的條件。

所以說,要徹底結束這場混亂,其實不止要驚槐和荊芥,丘瑜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至于青年玉涯子為何當初沒有明說,大概就是那種神棍的惡劣因子在作祟,想要保留神秘感,看着他蔔算中的人最終都按照設定走向原本的位置。

不得不說,青年玉涯子果然是個欠揍的家夥。

如果丘瑜沒有騙她的話,那麽結合兩個玉涯子的話,想要結束戰争,就要集齊四個人,而集齊之後應當怎麽做,答案應該就在許香薷所持的玉如意上頭了。

想通之後,許香薷指揮雕小年往海上飛,打算先去小島上找驚槐。上次分別他們聊得有些不愉快,也不知道偏愛記仇的驚槐有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見雕小年在往海上飛,丘瑜問道:“你這是打算騎着雕去外海大陸?真不怕它飛累了,把你給扔下海去?”

許香薷難得有耐心回答這樣的問題:“我們去月神教總部。”

“那邊全是海,我曾探過數次。”作為玄陰閣優秀的少主,了解風雲大陸每一個神秘的角落是他的必修課,玄陰閣的存在就是讓所有的秘密都變成可交易的物品。

可是很快他就被打臉了,一炷香後,許香薷讓雕小年毫無規律地飛來飛去,最後穿過一層厚厚的雲層,就見到了一座翠綠的小島。

島上面積不大,只建了三排房屋,零星有幾個人在屋子間走動着。見到雕小年,有人先是準備用弓箭射擊,後來發現坐在雕上的人是許香薷,立馬作歡呼狀:“特使回來了!特使回來了!”

雕小年落了地,許香薷剛站穩,就聽見後頭齊刷刷的跪地聲,她回轉過頭,從屋子裏走出了許多人,朝她單膝下跪,行着月神教最高的大禮——

“恭迎特使!”

許香薷在月神教中從來都是扮演高冷,教衆們對她很是敬畏,從未受過如此熱情隆重的待遇,見此症狀不由嘴角一抽:“都起來吧。”

丘瑜也是看得嘆為觀止:“看來你之前三年混得着實不錯嘛。”

調侃的意味很明顯,結果月神教教衆卻覺得這是挑釁,挑釁的還是他們最為敬重和想要保護的特使,那自然是不能忍的。

丘瑜話音剛落,他就發現自己的穴道被封住,脖子、腰間、丹田、手腕、額頭都分別被武器指着,大有一言不合就被剖屍當場的架勢,唬的丘瑜冷汗都快下來了。

世人對月神教的認知還在淺薄的“魔教”當中時,玄陰閣就早已查出了月神教的大致底細,也自然知曉這都是一群窮兇極惡之徒。

他們有沒有徹底摒除惡念,誰都說不準。因此甫一被針對,還是深受威脅的。

“夠了,別胡鬧。”丘瑜面前,許香薷還是不想刻意擺出以前的高冷姿态,只輕飄飄說了一句,那些教衆就收回了手中的武器。她接着問道,“驚槐呢?”

“教主還昏迷着,沒醒。”一人回道,只是語氣聽起來很是随意,好似驚槐昏迷是件多麽正常的事情一般。

許香薷蹙眉,她可從沒見過受傷的驚槐,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驚槐最是深不可測。能夠管住這麽多的惡人,光是做到這一點的驚槐就不容小觑。

“特使要去見教主嗎?”熱心的教衆盡職盡責地把驚槐昏迷前的話都一五一十複述道,“教主說,若是您來了,定要先去冰池泡個澡,再去望月居選上兩套衣裳,最後帶上如意沉香玉佩,到他跟前去瞧瞧便是了。”

許香薷嗤道:“那便不去了。”

“教主還說了,若是特使不願如此麻煩,就這樣前去也是可以的。”眼見許香薷拒絕,教衆立馬搬出驚槐的補救說辭,“教主受奸人所害,不過本身亦無大礙,不過是沒有足夠的真氣引導,要睡上個十年二十年罷了。”

許香薷咬牙問道:“玉涯子是不是來過?”

被問及的教衆一愣,點點頭:“前些日子,是有來過,徹談一夜後,教主将他打了一頓扔出了島去。”

“很好。”許香薷在心中給玉涯子又記上了重重一筆,那個嘴裏沒有幾分真話的神棍,确實是欠收拾。

丘瑜乍一聽到玉涯子的名字,還有些怔愣,他們玄陰閣雖然神通廣大可查天下大小事,可遇到神棍團“玉涯子”也是被耍的團團轉,目前為止丘瑜都還不知世上的玉涯子是一代傳一代出來的。

“老祖宗她最近都沒出過門。”

“我知道。”許香薷沒好氣地道,“不是她。”

許香薷沒有背後捅破人秘密的愛好,見作為玄陰閣少主的丘瑜都不知曉,怕是玉涯子也沒打算讓玄陰閣知道,便也沒說透。至于丘瑜能不能從中猜出端倪,全靠他自己頭腦了。

無論如何驚槐是一定要見的,教衆都知曉許香薷最讨厭撒謊,因此驚槐昏迷倒是真的,她想着也不急于這一時,還先去了正殿看望聖姑。

聖姑還是老樣子,一副十五歲少女的模樣,正斜靠在貴妃椅上淺眠。許香薷遠遠瞧了她幾眼,見她睡熟後不再如往常那般緊皺眉頭,她到底是心頭松了些。

在月神教中的時候,她一直以為自己對聖姑沒有多少感情,更談不上母女之間那種互相疼愛關懷的親情。可是後來她在普俠山的幻境中,竟然會讓聖姑和老頭子都幸福安康,那便證明她心中還是牽挂着聖姑的。

可到底還是有些怨的,倒不是怨她冷落自己,而是替老頭子怨着,在要靈谷的那些年,老頭子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改造她的煉魂體上。

甚至為了隐瞞住她的身份,讓她像個白紙一樣活在要靈谷中。若不是她本身就是穿越人士,老頭子又提前毒發身故,怕真是要一輩子死守在要靈谷內。

老頭子活得那般累,聖姑卻從未問過她一句:囚奴他,過得可好?

活似個涼薄至極、冷血無情的人。

直到她偶然發現,聖姑并沒有遺忘關于外海大陸的一切悲慘遭遇,她假裝因為催眠術沒修至大成而導致了失憶。

可是,就連蠱姥姥都沒發現,想要催眠一個絕世高手二十年,絕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那定然是催眠術大成者,日日用心理暗示配合極致的催眠術,才能達到。

催眠術一旦練成,便是終身不會忘卻和退化的。

見到那個前東岳教教主之時,許香薷就猜到了這一點,只是她覺得跟蠱姥姥說那些,并無太大的意義。不管聖姑有沒有忘卻那段記憶,對她的人生來說,那都是真實經歷過的,無論接受與否,都抹殺不了。

如今看來,她已是看得很開了。

臨退出正殿前,許香薷輕聲喚了句:“娘。”

聖姑呼吸均勻,身體微微起伏着,也不知聽沒聽見。

驚槐住的小院緊挨着許香薷先前住過的院子,他的院子極其簡單,院子裏移植了小片竹林,地上原本種的是一排菊花。

現在走進去一看,就看到竹林和菊花都被移除了,地上全是綠油油的香薷草。

濃烈的香味充斥口鼻,人許香薷頓時就黑了臉。

緊随其後的丘瑜雖然不懂藥理,但是香薷草他卻是眼熟得很,看到眼前大片大片漲勢極好的香薷,他就想起自己卧房窗臺上擺放的那一小株。

此時此刻,丘瑜很想對着素未謀面的驚槐由衷說一句:“是在下輸了。”

許香薷從香薷草中走過,走到卧房前,先敲了敲門,而後一把推開,迎面就見一大副彩墨畫挂在正中。

畫中一顆參天巨松尤其亮眼,松下放着一方小桌,桌上擺了一壺酒,桌前黑衣男子正對着不遠處的冰池飲酒。

冰池中唯有中心一處破開一洞,那裏站着一個長發披肩的裸背姑娘,姑娘的側臉帶着小小的嬰兒肥,眼睛十分有神,紅唇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

“咦,這姑娘看起來好面熟……”丘瑜話音未落,許香薷已經五指成爪襲向那幅畫。

畫中情景她可記得十分清楚,驚槐偷看她在冰池洗澡已不是一回兩回了。以前她還可以當成自己從沒暴露過脖子和手臂以外的地方不在意,現在發現他竟然在畫中這樣猥亵自己,饒是心大如許香薷,也不由動了怒氣。

說驚槐是變|态還真沒冤枉了他!

“特使使不得!使不得!”尾随而來的教衆連忙喊道,“那畫不是教主畫的,是東岳教的教主用來蠱惑教主的卑劣手段!”

原來,驚槐偷看許香薷洗澡已是月神教中的常态,其中大多是有個沈祝恭在時不時打小報告,只是許香薷在冰池洗澡從來不會裸露全身,且她本身也是在修煉冰洗決,所以許香薷也會趁機向驚槐讨教一二。

謝如玉曾被譚鈴抓走過,她的記憶亦被催眠術偷窺了大半,東岳教的人從謝如玉身上得知了許香薷和驚槐的弱點,因此對他們進行有計劃的對付。

驚槐一生太過順遂,亦無所求,若不是許香薷出現,他最大的興趣也不過是十年前跟武林盟的那場撕逼,後來被許香薷陰差陽錯破壞之後,他的興趣就變成了探索許香薷對他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大。

驚槐很聰明,卻是個情商不高的人,他問過許多美人,女子到底喜歡什麽。每個千方百計想要勾搭他的美人都告訴他:女子喜歡的東西太多了,絕世的武功、不老的容顏、漂亮的衣裳首飾、被男子關注的目光。

冰洗決算是絕世的武功,許香薷擁有了;催眠術讓她有了不老的容顏;從不沾染脂粉的許香薷還缺漂亮的衣裳以及被關注的目光。

所以,驚槐通過自己的方式表達着自己的情感,但在許香薷的眼中,他不過是個喜歡看女子換裝、洗澡的惡趣味大叔。

三年的時間,驚槐讓自己的扭曲形象徹底在許香薷心裏紮根,直到眼睜睜看着她心中住進別人。謝如玉兩世為人,比從沒沾染情愛的許香薷要看得透看得明白,所以驚槐的執念在她眼中太顯眼了。

但她自私了一回,她知道許香薷心中挂念着荊芥,要是許香薷選擇了驚槐,誰也不知道荊芥會如何。荊芥為了找到許香薷,費盡了心力,那俨然已超越了尋找養育者的範疇,她太害怕那個前世折磨她的大魔頭會再次黑化。

所以她選擇了無視,不告訴許香薷關于驚槐的真實目的,也不把許香薷的下落告知荊芥,只讓緣分來決定一切。

原以為這個秘密會被她帶進墳墓,卻沒想到在譚鈴手中完全展現,許香薷被引進了普俠山幻陣,而要對付驚槐則更加棘手,他們用了無數方法,甚至去找到了失蹤二十年的前東岳教教主,幾任教主加上心理戰術,才堪堪傷了驚槐。

那幅畫,是驚槐的執念,裸露的背脊,則是他們引出驚槐欲念使出的手段。

“他們打鬥了五天五夜,我等趕到時,東岳教的兩任教主皆已斃命。”一位教衆道,“教主手中便是握着這幅畫,交代我們務必替他收好,又說了先前的話,才昏迷過去。”

教衆都默契地沒說驚槐最後的交代:“若我就此去了,将月神教交與少主,特使若未來,不必通知她。”

許香薷從教衆的口中,也只是得知東岳教的現任教主聯合了前任教主以及幾個東岳教高手來聯合伏擊驚槐。

不知他們是如何引出驚槐應戰,但結果也不算是差的,至少他還活着,而其他幾位都死了。

冰洗決不能動殺心,驚槐之所以會如此狼狽,大抵是他最後動了殺心的緣故吧。沒有冰洗決加持的驚槐,身體定然十分虛弱,當時的他是如何殺掉那些人的,怕是再也沒人知道了。

至少那時的虛弱模樣,驚槐定是不會說的。

事到如今,氣也無法,許香薷顧不得去管那畫,走到床前,看着一點血色都沒有的驚槐,到底還是嘆息一聲,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替他把脈。

丘瑜見許香薷的眉頭越來越緊,幹脆回頭對一衆人道:“屋子裏人太多了,不利于病人修養,你們先出去等着吧。”

教衆一聽有理,出門時順便把丘瑜也給帶了出去。

驚槐的脈象時有時無,體內的真氣也少的可憐,當真是油盡燈枯之兆。可他內力全在,筋脈沒有受到任何損傷,身體也沒有發現什麽傷口,這樣的現象實在太過匪夷所思,許香薷一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一身醫術大多都治病救人所用,關于這些武鬥的傷她遠遠不及霍雲天,霍雲天被稱為神醫,那可真是實打實的名頭。尤其是這些武鬥傷,內傷調理之類的,她最為拿手。

而許香薷會的,大多是輔助藥理,關于身體筋脈的療養,也只在淺薄的階段。

月神教中會醫術的也有好些個,只是精進的不多,也都比不過她。現在霍雲天在武林盟裏,要是從那邊趕過來,中途沒有合适的工具,最少也要兩個月,出了什麽變故也實在麻煩。

況且神醫不是你想請,就能請的來的。

“死馬當活馬醫吧。”

許香薷嘆息一聲,小心将驚槐扶起,讓他盤坐在床上,她自己也脫了鞋襪盤坐上去,真氣彙聚雙掌,拍向驚槐的後背。

真氣在驚槐的筋脈中流轉,一點點喚醒他沉睡中的真氣,那些真氣全都懶洋洋的,像是沒睡醒的孩子一樣,半天都不動彈。

真氣是習武之人的精氣所在,比之內力又要珍貴不少,一般給他人療傷都不會用真氣,而是用內力。這就好比普通血和心頭血一樣,雖然真氣不像心頭血一樣用一點少一點,但是用了之後想要恢複可是要自己慢慢從身體各處壓縮收集回來的。

人的內力用完之後可以通過修養自動恢複,真氣卻必須要修習訓練才能回轉充沛。

許香薷并不時常跟人療傷,以前是給荊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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