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賀藍山從房間裏出來,試圖幫林秀做一點事情,可林秀讓他好好待着,不許動。

說辭是:“第一天是客人,以後有的是活可以幹。”

“我和張桦就是兄弟。”林思陽回答她。

禮物的話題沒再聊下去,賀藍山是那種溫柔又不理性的人,他說:“林秀,我想為你寫首歌。”

空氣瞬間安靜,林秀的第一反應是去看林思陽,她看起來心态平和,可被放大的烏色瞳孔暴露了;林思陽顫抖着憋笑,還說:“姐,你真幸福。”

“小子,你要是回去亂傳我饒不了你。”看似在尋找湯匙,實際上林秀正貼到林思陽耳邊細聲威脅着。

林思陽壓着喉嚨低低地笑,問她:“這真不是你男朋友?”

“怎麽可能是啊。”也不知道她在委屈什麽,撇撇嘴,一拳拍在林思陽肩膀上。

林秀偷偷問賀藍山:“該送什麽禮物給女孩子?我們思陽可能要情窦初開了。”

兩個人站在客廳的角落裏,臉貼臉說着悄悄話,惹得林思陽一陣好奇,他在餐桌前重重清着喉嚨,說:“該吃飯啦。”

“我給你的生日禮物怎麽樣?”賀藍山看着林秀的眼睛,柔和的目光要把人暖化,他說的是那個藍色盒子裏的秘密——電子閱讀器。

林秀要臉紅了,她眨了眨眼睛,咬着嘴角說:“特別喜歡。”

“姐!”林思陽佯裝怒吼了一聲,他在兩人轉身之後笑得眼角微彎,說,“快來吃飯,不然我先吃了。”

最終離開的時候,林思陽被林秀扳住肩膀,她問:“她喜不喜歡閱讀器?最簡單安全的就是送花。哎,思陽小朋友,不管你是想追誰,我都最希望你幸福了。我對你的祝福不帶私心,和爸爸媽媽他們都不一樣。”

“謝謝你。”林思陽嘴邊還挂着頑皮的笑,他歪了歪頭,輕輕吻了一下林秀的臉頰,這是姐弟倆很慣常的交流,他們兩人,大概擁有着最純粹的親情。

北方的冬季沒雨,幹燥寒冷,漫天的雪花輕薄又綿軟,紛紛揚揚地落,把世界包裹成一只巨大的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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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排練不敢懈怠,當紅藝人時間是很多人的金錢,大樓二十五層的舞蹈室裏,陳雲亮和另外的十幾名舞者正通宵工作着,排倪顏生日會的舞蹈。

一曲結束,所有人都大汗淋漓,沒開暖風的室內似乎比盛夏還要燥熱,藝人倪顏揉着太陽穴,步伐沉重地走開,縮到牆角去了。

陳雲亮算是舞團裏有耐力的人,可此刻他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工作強度,經過走廊的窗邊,他往室外望去,并且擡手揩着鼻尖上的汗。

這是陳雲亮來北京的第三十天,也是他整個人生的第一場大雪。

忙碌的工作似乎不能夠化解郁悶,陳雲亮至今沉浸在對殘破婚姻的困惑裏,他忘不掉的是那天接了陳晨回家,然後收到馮谧的消息,她說:“我在大姐家住。”

陳雲亮不十分願意禁锢她的自由,他撥通馮谧的電話,只問了句:“是你讓姐夫去接孩子的?”

“是我。”

“我不喜歡寧北這個人,你最好遠離他一些。”陳雲亮平時總盡力地溫和,可他的怒火在不經意間燒得很旺,他用強硬的語氣說話。

馮谧沉默了兩秒鐘,陳雲亮牽着陳晨,從車庫往樓裏走,他又補充道:“他對你有什麽惡心的想法,我早就看得出來,可我怕說出來傷你的心。”

“陳雲亮,”馮谧的聲音輕薄又冷清,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早就厭煩了這種生活,你沒懂過。”

一陣寒風,像是粗布那樣,劃在臉上,陳雲亮牽着孩子熱乎乎的手,站在風裏,他眼前變得模糊不清,忽而,那些高聳的樓房傾斜了,頂尖融化在雲裏。

“你說清楚。”

陳雲亮蹲下去,緊緊将陳晨攬住,他眼眶酸痛着,淚水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馮谧起伏的呼吸響在耳畔,陳雲亮一手抱着兒子,站了起來。

馮谧說:“想和你分開。”

陳雲亮像個被丢棄的孩子,那天躺在卧室的床上默默流眼淚,耳朵裏一遍遍回蕩的,是馮谧的聲音,她說:“想和你分開。”

他不能夠确定馮谧是否被寧北收服了,想起自己曾經被誤會出軌的事,因此不敢随意斷定。馮谧仍舊是陳雲亮心裏唯一的愛人,他寵溺她,就像寵溺無害的孩童,這時候大雪紛飛的場景,他也想拍給她看。

下班的時候是淩晨,雪花堆積在平地上,被踩出一串凹陷的腳印,路邊早到的掃雪車和工人已經開始忙碌,陳雲亮凍得指尖麻木,他掏出手機來,拍下幾張雪景照片,發給了馮谧。

他說;“下雪了,北京很冷。”

陳晨還在安睡,他在夢裏攥緊了馮谧的手,這裏是寧北在主城區的一處居所,寬闊而窗明幾淨。馮谧難以入眠,她平躺在柔軟的床上,手機突然亮起了燈,打開,是陳雲亮的消息。

“下雪了,北京很冷。”馮谧笑着念出了那幾個字,她突然身體發涼,仿佛感受不到室內充足的暖風;她輕聲說着話,眼眶就紅透了。

新年快來的時候,林思陽終于下決心約了鄧一朵吃飯,他選了衆多網友推薦的浪漫美味的餐廳,買了當季最濃豔的玫瑰,那花有一大捧,先是送到家裏來了,林思陽還穿着拖鞋,他去簽收的時候,遇見了下班回家的張桦。

她警服還穿在身上,一貫的短發清爽又俏皮,這時候,那束花橫在兩個人之間,總感覺即将發生什麽浪漫驚喜的事情。

林思陽說:“我今天約了她吃飯。”

張桦就直直站着,她一排卷翹的睫毛亂顫,并且伸手,摘了一片花瓣下來;她被林思陽肉疼的表情逗笑了,于是樂得直不起腰。

“這花真好看。”

“當然好看,”林思陽小心翼翼地抱着花束,像是抱嬰兒那樣,他思慮了一下,又跟張桦說,“我明天請你吃烤鴨行不行?”

張桦手緊緊握着手裏的包,她捋着耳邊的碎發,嘴角不易察覺地輕顫,突然,就擡起眼皮問:“你今天請她吃什麽?”

“西餐,”他底氣不足,可又覺得和張桦很親密,因此不會有什麽問題,就說出來了,語畢,挑挑眉,又補充道,“其實烤鴨沒什麽不好嘛,你最喜歡吃烤鴨。”

張桦這次真的有些生氣,她整張臉都失去了溫度,可還是彎起嘴角來,強迫自己笑,對林思陽說:“吃烤鴨就吃烤鴨,明天中午就去吃。”

她輕快地轉身,用指紋打開門鎖,包挂在臂彎上,又轉身說:“你在女生面前矜持一點啊,別丢我的臉。”

“你不也是女生。”林思陽蹙起眉,可他在笑。

張桦總是那樣歡樂又活潑的,她沒接林思陽的話,進家門之後還要轉身,從門縫裏伸出只胳膊來,沖着林思陽揮一揮。

林思陽早就搭配好了衣服,他穿藏藍色的毛呢外套,夏玉蘭瞥了一眼,問:“給張桦買的?”

“幫一個朋友買的,他今天求婚。”他正緊張得昏昏沉沉,因此随意編造着自己都難以置信的理由,并順手,将上衣領子整理好。

林思陽臉有些涼,他抱着那束玫瑰,在路邊疾步地走着;店鋪門頭上冷清的光束從他面頰上掃過,歡快的音樂響在耳畔,整個城市的風都在奔跑,從舊年吹向新年。

并肩交談的情侶在街邊駐足,相互依靠着,繼而在眼神膠着的下一秒忘情親吻,指尖和發絲交纏,呼吸容納進單薄的夜裏。

林思陽不在交通擁堵的此刻選擇乘車出行,他走了大概二十分鐘,這時候,突然收到了鄧一朵的消息。

她說:“對不起,我來不了了,我朋友出了事情,很急,我得去幫忙。”

玫瑰新鮮又濃郁,林思陽在跨年夜裏抱着束花,他站在路邊上,感受着車輛、行人和風的喧嚣,然後放下手機,擡起頭。

遠方大樓的燈幕閃亮又宏大,展示着一句又一句庸俗或者浪漫的誓言,車輛在紅燈亮起時整齊地停頓,又在幾十秒鐘之後緩慢地向前移動着。

林思陽這才覺得天太冷因此臉疼,他低下頭吐了口氣,又拿起手機來,給張桦發了消息:“她有急事,來不了了,我又失敗了。”

“你這二傻子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你盼我點兒好!”

抱着花的胳膊有些酸疼,林思陽就這樣站着,指尖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滑動,

張桦問:“你現在在哪兒呢?”

環顧周圍的道路和商鋪,以及高樓,林思陽遲疑了一下,把自己此刻最具體的位置敲在了輸入欄裏。

“嘻嘻,我來找你啊,你開心一點,大兄弟。”張桦幾乎是瞬間回複的,她平日裏嘴硬毒舌,可和林思陽的感情不可比拟,她盡力,去安撫他。

張桦來了,林思陽實際上沒等待多久,他站在路邊一動不動,那一大束花要把泛着光的黑夜染紅;她穿了件墨藍色的外衣,雪地靴踩在腳上,那風,把短發吹得輕輕飛起。

林思陽覺得,他和張桦是完全沒有隔閡的人。

“我真的想打你。”女生鼻尖微紅,精巧的臉蛋上,橫亘着顯眼的一道疤痕,她擡起水潤的眼睛,笑着說道。

林思陽也笑了,他除卻了剛剛一臉悲涼的表情,自然地咬住了張桦塞過來的一塊餅幹,兩個人肩并肩往遠處走,聊天。

張桦說:“去吃飯?你都沒吃飯。”

“嚯,你今天變性了?這麽溫柔。”

“一個人吹風吧,我走了。”張桦沒等林思陽吐完最後一個字,就慢吞吞轉過了身。

林思陽連忙笑着去扯她,随即自然攬着了她的肩膀,張桦嘴巴緊閉着,看起來還有些咬牙切齒的跡象,可那清澈眼睛裏,笑像是緩緩滋滲的泉水,她擡起胳膊肘戳了戳林思陽的胸口,在他的挾持下,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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