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林思陽臉頰**了一下,他在英文歌曲的旋律中看向張桦,然後,忽然有些鼻酸。女生正挽着張忠浩的手臂,攜陽光和清風走來,天氣晴朗,她身後是一整片綠地。
他們沒有經歷家人反對,也沒有極近分離,他們像很多最普通的情侶一樣,要用一場儀式開始新的旅途。
司儀的臺詞,有一句是:他們結束了八年的愛情長跑。
相識只不過是八年,可人們往往樂于把相愛之前的時間都總括進去,表達出讓人豔羨的兩小無猜之意;張桦指尖碰到了冰涼的戒指,她忽然有些顫抖,手指被林思陽輕輕攥着,一切都是真實的。
張桦輕輕踮起腳來,可她仍舊覺得腿軟,腰上是林思陽的手臂,她晃動了兩下,于是被緊緊環住。
是一個綿長又溫柔的吻,在四周的掌聲與啜泣裏開始,張桦眼淚流了滿臉,她将臉埋在林思陽肩膀上,說:“對不起,我不應該哭,對不起。”
“沒事沒事。”林思陽再次溫柔地吻了吻張桦的耳尖,他擡起眼睛,察覺自己睫毛上都是微涼的淚珠。視線有點模糊了,太陽光芒不慘淡也不熱烈,暖熱,像是人的體溫。
夏玉蘭溫和少言,她總在靜思着什麽,某一個瞬間,忽然鼻子一皺,淚就在眼眶裏打着晃。
陳萍化妝了,她用紙巾去擦通紅的眼角。
後排中央的座位上,陳俊和蔣若儀擁吻着,音樂還沒結束,四周流淌的仿佛都是靈魂相依的蜜意,花和鳥叫不見了,風不見了,陽光不見了,僅僅剩下打包成盒的愛情,被謹慎捧在懷裏。
凡凡正是頑皮的時候,因此在林秀懷裏止不住地哭鬧,被遞進林海懷裏,接下去又被陳萍接住,小孩兒瞪圓了眼睛,他在看陳萍耳朵上飄動的耳墜。
不哭了,在略響的輕音樂裏,小孩兒鼓着嘴巴,閉上眼睛輕柔地喘氣。
他睡了。
鄧一朵搬到了新的辦公樓裏,她整天陷在忙碌中,因此很少回去看柳琳琳。
中午的時候,柳琳琳拎着午飯來了,她仍舊爽朗又和藹,伸手撩開鄧一朵額前散落的頭發,說:“細嚼慢咽。”
“鄧谷川還有沒有再去家裏?”鄧一朵擡了擡眼皮,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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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琳琳望着鄧一朵吃飯的嘴巴,她回答:“來了一次,沒上樓去,說是想看你……這人幹什麽都不是誠懇的,要不然能在上班兒的時候來我家找你麽?他連你住哪兒都不知道吧。”
“我最近啊,還是特別難受,我想搬家了,把房子給賣了吧,”鄧一朵暫停了咀嚼食物的動作,她皺起眉頭,說,“他在我隔壁,點了堆火,就這麽走了;去年春節的時候他家裏火災,我怎麽就沒好好思考一下……媽,你記得林老師麽?他今天結婚。”
柳琳琳在回憶,因此目光有些凝滞,她恢複了笑容,說:“你想搬家就搬吧;林老師我倒記得,他這麽快就結婚啦?”
“給我發了請柬,可我太忙了,去不了”鄧一朵夾了炸魚過來,她将嘴巴裏的食物吞下去了。
事實上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工作忙碌,而是鄧一朵總暗自為白路不甘;他的愛是什麽樣的?鄧一朵不了解,林思陽也不了解。
午後的腦袋昏昏沉沉,鄧一朵向窗外看,那些陽光像劍一樣,與周圍大廈的堅硬軀體撞擊,只留下斷斷續續的光影;一年前情人節的夜裏,在飄散的靈魂裏,肉體撞擊,僅存的是毫無美感的回憶。
沒有愛的性是一餐飯,過了許久便想不起心情和菜色,只有千篇一律的飽腹感,并且在時光裏,被遮蓋去了。
鄧一朵想午睡一次,她對現在的生活充滿了挑剔,她大概需要調整一下心情;之後是搬家、升職、交新的朋友。
媒體閑聊的群組裏,有人忽然說:“倪顏栽了知道麽?”
“溜冰被捉了。”
“論過去論現在,要我說,丫兒的活該!”
“人家栽了你才敢說吧。”
“……”
鄧一朵沒發言一句,她就這樣安靜地觀望了下去,傍晚還有個時尚晚宴,她必須要出席了。
腦子裏有許多人:一閃而過的王念如,早已離去的白路,新婚燕爾的林思陽,異地求學的胡琛……
忽然想給胡琛打個電話,不知道他習不習慣北方的氣候,可當鄧一朵拿起手機來,她忍不住去看朋友圈,林思陽剛剛發了一張自拍,是和穿着大紅色中式婚服的張桦。
鄧一朵眼前畫面在閃動着,她想起那時候,她和他在卧室的床上,野性坦誠。
林思陽是生澀的人,鄧一朵也是生澀的人,因此并沒有誰懷揣着滿溢的優越感,他們各自有心事,因此那一場性0事總有些貌合神離的味道。
“覺得自己沖動嗎?”被緊緊抱着,鄧一朵看不見林思陽的臉,只聽見他問。
身體陷進柔軟的床墊裏,空氣裏的淡淡汗味還沒被驅趕走,鄧一朵皺了皺眉,她正經歷着愉悅之後的疲乏空虛。
她說:“沒什麽,有時候是應該放松自己;雖然別人覺得我能泡到任何帥哥,可那是憑借我的魅力麽?并不是。”
“你很漂亮,你大概總覺得他們喜歡你是要利用你,事實上或許是真的覺得你值得喜歡……你不喜歡我,我挺失落的。”林思陽大概有點癫狂了,他将鼻尖埋進鄧一朵頭發裏,輕嗅洗發水的氣味,然後,開始親吻她的頰側。
手機忽然響了,像是寂靜夜裏忽然掉落了一串散亂的珠子,讓人心髒亂晃;林思陽一只手還扶着鄧一朵的腰,他拿過手機來,說:“是我大哥。”
“不方便的話去外面接吧,我正好洗一下澡,你忙的話,就能先走了。”鄧一朵忽然勾起嘴角笑,她坐了起來,将腰上的手臂拿掉了。
林思陽是匆忙走的,他臉色非常差勁,鄧一朵還沒來得及細問,他就拎着外套,跑遠了。
後來得知了他父親去世的消息。
鄧一朵回憶着,快要睡過去,忽然有人推門進來了,他手指敲打着沙發的皮革,站着,說:“敲門你還沒醒,我就進來了,不介意吧。”
“胡斯安……我在睡午覺啊,”鄧一朵打着哈欠,她坐了起來,又将蓋在身上的毯子拿開了,問,“什麽事這麽着急?”
“在沙發的角落裏,發現了這個。”
鄧一朵看來,胡斯安用斯文遮掩着陰損,于是當看見他手裏揉成一團的布料,鄧一朵只是皺了皺眉,她問:“你什麽意思?”
“自己瞧吧,人走了這麽久,沒想到把這個落下了,反正你們要好,所以你随意處理。”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他将東西丢在了茶幾上,然後,手別褲兜,離開了。
房間是裏久久難散的男士香水味道。
一條印着機器貓圖案的男士內褲,就這樣暴露在視線中,和煦陽光包裹着,那上面甚至有胡斯安将它攥成一團時的細碎痕跡。
婚禮酒席的實踐遠比計劃慌亂,當全場都填滿了來客的時候,林思陽腦子裏仍舊是上午的婚禮場面,張桦穿白色婚紗,短發配銀色頭飾,她踏上紅毯了,略微慌張,十足溫柔。
這一刻兩人都穿中式的禮服,張桦被圍在鏡子前面,補妝。
“給你點了餐,”林思陽把盛面的盤子端在手上,讓張桦抽空吃幾口,他一再囑咐着,“別喝多,待會兒別喝多。”
“我是豬嘛?又不是天天能喝多。”
“撐不了就別跟着別人起哄,我知道你講義氣。”林思陽笑着,把盤子往張桦嘴邊湊了一些,張桦用筷子夾了面來,喂給林思陽一口。
兩人塞得臉蛋鼓起來,迅速将一盤肉醬意面吃完了,張桦塞了一顆小番茄在嘴巴裏,跟着林思陽匆匆忙忙去宴會廳了。
酒味和煙味摻雜,還有濃郁混雜的香水氣息,開始敬茶,接着是敬酒,夏玉蘭終于把一沓紅包發了出去,她注視着林思陽和張桦,笑了笑。
林秀抱着從夢裏蘇醒的凡凡,她到林思陽面前來,忽然有些着急,說:“他太鬧了,我先走了,帶他回家睡覺吧。”
小朋友撇撇嘴,忽然又開始流淚了,林思陽捏了捏他柔軟的小手,最後把一個紅包塞進他懷裏,說:“喝不了喜酒就拿個紅包吧,舅舅喜歡凡凡,凡凡不哭昂。”
“舅媽給你拿好玩兒的,乖乖回家睡覺哈,晚上給你拿好玩兒的。”張桦摸了摸小朋友的臉蛋,用紙巾輕輕擦那些挂在腮邊的眼淚。
林秀将包挂在臂彎上,她攬住孩子的後腦勺,可人還沒出酒店門,就看見了向她而來的、穿一身牛仔衣的賀藍山。
他仍舊胡子拉碴,頭發更長了,随意地綁着,一副圓框眼鏡,人大概是瘦了。
“林秀去哪兒啊?”賀藍山輕着聲音,跑上前來問道。
凡凡的哭聲還沒止住,他臉埋在林秀胸前,林秀往後退了一步,回答:“我回家,孩子太鬧了,待不下去。”
“那我們能聊聊嗎?好好聊聊……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麽都沒人信,可是林秀,你給我一點空閑時間,我們說說話也可以。”
大概是因為心情不安,因此賀藍山總在用力喘息,他向後退了半步,這才仔細看着凡凡,說:“我想抱一抱他,我還從來沒抱過。”
“抱着吧,”林秀甚至沒思考,她把孩子塞進賀藍山懷裏,問,“準備什麽時候辦手續?我迫不及待地想回歸單身了。”
他們開始往外走,林秀伸手攔了出租車,她坐在副駕駛位,而賀藍山,抱着孩子在後排。
透過車窗,林秀看見了街邊整排彩色的店鋪門頭,以及巨幅廣告,她揉了揉眼角,說:“你現在看上去就不靠譜。”
“你覺得怎樣才算靠譜?我改。”
“沒出軌是靠譜,你改的掉麽?”
出租車司機清了清喉嚨,眯起眼看着前方的路,他的車內正播放着一首流行歌曲。
林秀轉臉去,她雙眼微紅,望着賀藍山,忽然,冷笑着,說:“你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