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鄧一朵遇見了寧北,他穿着T恤牛仔褲,挑挑眉将駕車而來的女人攬在懷中,兩人腳步急促地進了酒店大門。

天有些暗,烏雲翻湧着,有雨滴掉下來,砸在鄧一朵額頭上,她往前幾步,拿下了臉上的墨鏡。

天氣炎熱起來,已經是六月中旬了,鄧一朵繼續着忙碌的四處飛行;她擡手看表,然後,快步進酒店去;肩膀和頭發被雨浸潤,泛着潮意。

很久沒見到馮谧了,很久沒聯系,甚至,在極長的時間裏都不敢想起她,鄧一朵殘存着一絲徹底的純真,她總認為馮谧本質溫柔,因此暗自擔心起來,她打開空調,又披起一件外套,在異鄉工作之餘,她預備打電話給馮谧。

雨開始瘋狂落,像是無數面混沌的簾子,将人阻隔在世界之外,鄧一朵在酒店的窗前,看着窗臺上瘋狂濺落的水花,意外的是電話一瞬間被接起來,那邊人的聲音緩慢,說:“你好。”

“你好,最近好嗎?”

“挺——挺好的,你怎麽有閑情逸致給我打電話呢,在忙什麽?”并沒有冷冰冰,甚至十分客氣地笑着,馮谧問道。

鄧一朵禁了聲,她還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幾次深呼吸,這才調整出略顯輕松的語氣,她答道:“在外地出差……我剛剛,見到你老公了,他和一位美女在一起。”

“你有意思麽?”馮谧當然不會訝異或者氣惱,她甚至還冷笑了一聲。

鄧一朵告訴自己,這必定是最後一次和馮谧毫無掩飾地談話了,她咬咬牙,說:“為什麽忍受這些?如果你放棄陳雲亮去追求的幸福就是這些,那我覺得你是瘋了。”

“對,”馮谧輕咳了一聲,語氣仍舊平平淡淡,她說,“我是腦子有病,我現在很幸福,我老公會抽時間回來看我,我們很和諧……我不幹涉他除我之外的一切所有。”

天空,像是被墨染過,那些暗沉的雲的色彩,正在水霧中暈開,雨聲伴随着聽筒中電流的聲音,鄧一朵皺起眉,她說:“我求你為自己活,我求你別那麽窩囊。”

“我樂意。”

一道閃電,似乎要将天劈開缺口,馮谧冷淡的聲音從耳邊劃過,帶着頹意,掉在了地上,鄧一朵靜默着,用手捂住了嘴巴,她舉着還沒挂斷的電話,淚水比窗外的雨還洶湧。

馮谧又說:“別勸我,沒用。”

鄧一朵開始諷刺自己僅存的純真,她沒等通話結束,就将手機扔進了床墊裏,她捂着心口,在暴雨天的私密環境裏,嘶聲哭了出來。

Advertisement

馮谧很重要,馮谧曾經活潑又乖巧,她們經歷了一段青蔥時光,看着彼此成長,可那些風暴來臨,一切溫情,像是陳舊的牆皮,瞬間大塊地剝落下去。

雨下了半小時,然後,随着飛舞的烏雲退場,太陽露出頭來,鄧一朵将日用品塞進行李箱,工作原因,她将在傍晚飛去下一個城市。

沒再遇見寧北,也沒有在和馮谧通話,鄧一朵坐在去往機場的車上,同行的藝人正舉着手機讀英語,鄧一朵戴起了墨鏡,她揉了揉太陽穴,轉臉,看向窗外。

是雨後更加澄淨的玻璃大廈,以及路邊蒼翠的熱帶植物,車行駛在路上,向着風去了,向着太陽去了。

暑假,釋放着盛夏綿長滾燙的呼吸,把汗水與冷飲的觸感混雜,然後,塗飾上新鮮奪目的顏色……陳萍坐在餐桌前,她正将桌上散亂的撲克收起來。

“我晚上不回家啦。”林建安穿着短褲背心,整個人細瘦又高挑,一張臉出落得棱角分明,神情靈動;他拎着泳褲和背包,對陳萍說道。

餐桌旁還有林秀、林思陽和夏玉蘭,他們都參與了陳萍的牌局,林秀說:“注意安全,夜裏別亂跑。”

“知道了。”林建安急匆匆,把腳往涼鞋裏塞,他用低沉起來的嗓音說。

陳萍開始洗牌了,她将撲克分成兩份,說:“太熱了,今晚上全家人吃飯,你上哪兒去?”

“我和朋友提前約好了,”林建安撇着嘴,又低下臉,說,“我姐都沒回來,我出趟門怎麽了。”

“你再說一遍?”陳萍眼睛忽然睜圓,盯着林建安看,她把撲克扔在桌上,然後站了起來。

“我錯了行不行?讓我走吧,媽媽,求求你,讓我去玩兒吧。”林建安仍舊像兒時那樣嘴甜,他沖着陳萍鞠躬,然後,把另一只腳往涼鞋裏塞。

“你什麽朋友啊,一放假就開車接送你,要不是張桦媽媽看見了問我,我還被蒙在鼓裏呢。”

“她看錯了,我一直乘公交車。”

可陳萍不聽辯解,她幾步走到林建安身邊,揪住了他的衣領,少年在很短的時間裏竄高了個子,他快要俯視陳萍了。

陳萍說:“還是豪車,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種朋友,今天說清楚,說不清楚就別想出去。”

少年臉頰一瞬間的**,然後,笑得和煦又腼腆,他看着媽媽,放緩了聲音,說:“女,女朋友行了吧,女朋友。”

林思陽在一瞬間站起來,束縛住了要伸手打人的陳萍,林秀拽着林建安往客廳走,她說:“別刺激你媽媽,你姐姐沒回來,她本身心情很差。”

夏玉蘭顫抖着手,一張接一張,去撿桌上散落的撲克。

最終,林建安被陳萍關了禁閉,而陳萍自己也病了,張桦下班回來的時候,說:“我看見樓下站着個小姑娘,沒多大,倒挺會打扮,在那兒抽煙呢。”

“張桦你來。”林秀喊她過去了,說了林建安的事情。

“我去看看嫂子,幹嘛呀,自己身體重要是不是?小孩兒談戀愛現在特別正常,不影響學習就行了呗,把自己氣病也沒什麽用。”張桦小腹已經微微鼓起來了,她說完話,就敲響了陳萍卧室的門。

屋裏遮着半邊窗簾,陳萍側卧在床上,她睜開眼了,笑起來,滿臉苦楚,她說:“下班了?你爸媽過來了沒?我收拾一下就去做飯。”

“嫂子,快躺好,我和思陽,還有林秀,我們好幾個人呢,我媽媽一會兒過來幫忙,我爸今天不在家,去串門兒了。”

陳萍還是倔強地支撐起身體,她靠在床頭,說:“我被林建安氣死了。”

神經似乎被費力拉扯,緊繃着,心口疼痛又酸脹,陳萍眼睛紅腫,她壓低聲音,又說:“他談了個女朋友,和他差不多大,一放假就來樓下接他……他想幹嘛呀,我不喜歡那個女孩兒,濃妝豔抹的,喝酒抽煙,什麽不良嗜好都占了,還是個富二代。”

“他自己說的?”張桦問。

“你媽媽不是看見有人開豪車接他麽?我前天開車,跟了一次,他倆去了酒吧,女孩子穿胸罩在大街上走,我就不明白了,有什麽好看的。”陳萍手撐在額頭上,然後,有些頹喪地嘆氣,她伸手扯了紙巾來,擦眼淚擦鼻涕,然後掀開被子。

張桦勸她:“躺着吧,飯好了叫你。”

“大家今天都回來了,我一躺,誰還願意開開心心的,”陳萍伸腳去找拖鞋,她忽然,摸了摸張桦的腹部,說,“再過幾個月,家裏又有新成員了。”

“嫂子,我知道建寧沒回來你心裏不舒服,我也是和她一起長大的,想跟你說——如果可以的話,叫她回家吧。”

“我不叫,她要氣死我她才甘心。”

林建安被沒收了手機,因此急得想要翻窗,可樓層太高,因此只能坐在窗臺上,擺弄着手裏的書,他一翹腿,又跳到地板上去,開始奮力地砸門,喊:“媽,放我出去,奶奶,救命,放我出去……”

是林海來開門的,他板着臉,進屋來,拍着林建安的脖子,說:“你媽媽都病倒了,快,給斷了,別整天瞎搞,先好好上你的學。”

“我不斷……”林建安紅着眼睛,争辯。

“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太小了。”林海揉了揉林建安的耳垂,說。

林建安向後退一步,說:“這是我的自由,和你們沒關系;小嬸也是上中學的時候喜歡小叔,他們結婚了都。”

“馬上閉嘴,要吃飯就乖一點兒。”

天快黑了,林建安消沉到不想開燈,他并沒有胃口吃飯,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閉和陳萍抗争,他忽然聽見客廳裏有人講話,聲音是甜的。

尤華華穿着銀白色的吊帶紗裙,她不長的直發垂在肩膀上,成長了,因此更加滿目風情,可當踏進林建安家的一刻,她全然不顧什麽氣魄臉面,僅僅十分謙遜地低下頭,看見陳萍,喊:“阿姨好,我找林建安。”

“林建安——”陳萍沒有惱怒,她甚至在第一時間喊林建安過來。

林海開門,将垂頭喪氣的兒子帶了過來,尤華華深紅色唇角上揚,她看一眼林建安,然後,轉臉去看陳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