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公關

過年期間的出租車少得可憐,鹿曉拖着拉杆箱一個人在馬路上走了很長的距離,終于趕上了非直達的公交車,輾轉好幾次,抵達她的小公寓時已經是晚上八點整。

她的腳後跟已經被高跟鞋磨破了皮,走在小區裏深一腳淺一腳,像一只笨拙的鴨子一樣蹒跚走進電梯。電梯門阖上。光潔的金屬面倒映出一張充滿疲乏的汗涔涔的臉。

電梯抵達樓層,電梯門緩緩開啓。

鹿曉暴躁地撩了一把頭發,拽起拉杆箱總算是拖到了門口。一開門,她闖進了黑暗的屋子裏,在地板上席地而坐,慢慢讓胸口的燥熱一點一點平息。

好狼狽。鹿曉在黑暗惴惴想,這個世界歸根結底還是她一個人的世界。

……

公寓的燈被點燃,溫暖的光讓整個房間溫度也開始上升。

鹿曉從行李箱裏掏出了記本,抱着它回到自己的房間,開直接上了微博。對這個世界,她可能缺乏理解,但從來并不缺乏勇氣。

微博上,“郁教授”的超級話題果然已經炸翻了天。有一個帖子轉發已經過了千,博主在視頻附字冷笑:“貴主郁清嶺郁教授,貌似翻車了”。帖子裏附了個視頻連接,就是鹿曉在會議室看到的那個新聞采訪。

超話的主人為了顯示“幫理不幫親”,把這個帖子置了頂,于是帖子便爆出了一萬多評論。

路人黑們在評論裏冷笑:“現在大學裏欺世盜名的‘叫獸’還少麽?快醒醒吧,協科至今還沒有回應,你們的郁教授都上新聞頻道了,下次恐怕要ctv)站出道了吧?”

粉絲們堅持:“事情現在還沒有定論啊!說不定郁教授也是受協科方蒙騙呢?郁教授自己是亞斯伯格症患者,肯定是單純被利用了!”

路人黑們冷嘲熱諷:“得了吧,你們的郁教授,拿着高額經費,泡着網紅美女,之前還被扒出市心豪宅吧?什麽亞斯伯格,呵呵,人家精着呢,該享受的一樣沒落下。怎麽,你們選擇性眼瞎是吧?”

……

鹿曉操控着鼠标緩緩劃過整個超話頁面,冷靜地浏覽烏煙瘴氣的主頁。

陸女士痛哭流涕的母親形象剛好擊普羅大衆的人性弱點,輿論一經爆發,又是通過新聞形式傳播,幾乎所有人都認可,協科連同sgc,欺騙了可憐的自閉症孩子,利用它們謀取利益,做出了傷天害理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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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假期前,整個主頁的話題是“那個穿品很爛網紅女配不上郁清嶺”,而現在,話題已經開始向郁清嶺到底是不是個唯利是圖的“叫獸”偏移了。

唯一還有争議的,只是郁清嶺郁教授是否和他們是一丘之貉。

僅此而已。

鹿曉不明白。

明明是還沒有被定論的事情,國家構沒有出面,法院警察局沒有定論,就因為一個弱勢群體的痛哭流涕的控訴,就已經被打為既定事實了嗎?

她看見超話的深處,那些被管理員置頂之外的評論裏,各種不堪入目的字眼和郁清嶺個字連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片——她由衷地感到慶幸,還好他在國外,還好,他看不見這些集結了國人劣性智慧的讓人作嘔的人身攻擊。

鹿曉在屏幕前靜默了片刻,又切回了超話置頂的視頻,用自己的賬號在下面跟了一個回複:

“郁教授是一個執着且真誠的學者,請大家相信他的職業操守。”

“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評論發出後十秒,第一條謾罵降臨。

“賤人!你們就活該該被喂毒奶粉!”

在那之後,接二連大約十幾條私心,都是憤怒的咒罵。

鹿曉的微博是一個學圈學術博,雖然沒認證也沒圈外名氣,但是依舊有路過的圈內人瞧見了,好心發私信:“博主,你參合這些是非作甚呢,好好跟古人談戀愛不好嗎!”

鹿曉笑了笑,回複:“因為郁教授他是個好人,好人不該被辜負。”

路人嘆息:“完了完了,連你也是個郁清嶺顏粉!”

“是啊。”鹿曉發了個笑臉。

如果以信賴程度來論粉的話,她無疑是郁清嶺的超級無敵忠實粉絲。

電話響起來時,鹿曉已經頭暈目眩,趴在寫字臺上快要睡過去。鈴聲響起的一瞬間她就全身一怔,分秒之間清醒過來,接起了電話。

“鹿曉!我是林簡。”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氣喘。

“林簡,你之前……”

“之前我沒電了,天傾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林簡單刀直入。

“知道了。”鹿曉心一跳。

林簡的聲音仍然喘息不平:“我覺得你應該會很關心,所以我下午直接跟上了救護車去了醫院,醫院的情況很混亂,我一直沒有找到會充電,幹脆一直在現場看着了,知道現在才回到酒店充上電。”

“醫院……情況怎麽樣?”

林簡:“主持人傷情還好,輕微腦震蕩,背後被瓷器碎片紮破了一些口子。她的家人在聽說傷人的是一個自閉症患者之後都很通情達理的。”林簡的聲音頓了頓,聲音放低了一點,“不過,在那之後,也不知道哪裏忽然趕來了很多記者。”

之後的事情,林簡就知道了。

記者們把陸女士團團圍住,事件的興致就徹底變了,從一起漫展的意外直接變成了“生化試驗”類型的都市傳說,直接把曦光計劃的資方協科拖下了水。

“天傾、天傾他怎麽樣?”鹿曉急道。

林簡的呼吸更亂,她似乎是在猶豫,半天才道:“我說了,你千萬不要激動。天傾的媽媽堅持天傾被洗腦,又因為他确實在現場傷人了,所以天傾被送進了j市的特殊精神類醫院控制……聽說醫生們要對他做全方面的精神檢查。”

“他……”鹿曉心警鈴大作。

“他是被幾個醫務人員強行綁上車的。”林簡低道,“我又跟到了醫院,但是進不去。”

鹿曉僵直了脊背,花了好久,才終于消化了林簡說的話。

天傾他被當成瘋子抓了起來,只是因為陸女士的颠倒黑白的謊言。他平常就很敏感,她完全不敢想象他在特殊醫院裏會遭遇什麽事情。

只是簡單的假設,她就已經渾身冰涼,呼吸都戰栗。

天傾……

電話那頭,林簡的聲音仍然在繼續:“鹿曉,我存了一些現場視頻,有一些是問漫展認識的人要的,還有些是我在醫院拍的第一現場,我已經打包發你郵箱了。不知道那些東西能不能幫到你……”

林簡靜默了一會兒,道:“我相信你們。”

聲音很輕,卻透着堅決。

鹿曉繃了一天的神經因為這清淡的一句話,差點斷裂成碎片。她感到眼眶發脹,明知道林簡其實看不到,還是在電話這一段狼狽地摸了摸自己濡濕的額頭,撩開那些淩亂的劉海。

“謝謝你。”到最後,她只勉強擠出了這樣一句結束語。

“早點睡,晚安。”林簡說。

“晚安。”鹿曉輕道。

然而,她又怎麽敢真的去安睡。

就在一個小時後,h市的當地九點新聞也對這個事件進行了報道,新聞只描述了客觀事實,卻又在微博上引發了一陣熱議。就如同秦寂說的,□□的意義從來不在于确定事實真相,而在于在事實真相到來之前盡可能地廣而告之。

鹿曉一夜沒睡,一夜之間,社交平臺上的熱點每隔若幹個小時就更新一次。主事件新聞雖然沒有更新,個人隐私花邊卻如同滾雪球般地越滾涉及面越廣泛,俨然從一個社會新聞變成了一個全民娛樂大瓜。

等到第二天早晨9點,大部分人的上班時間,又一顆八卦題材的□□被丢了出來——之前跟郁清嶺親密出游的“穿着暴露女”,跟協科的老板秦寂有一腿,有圖有真相!

鹿曉的心一顫。

果然,爆料微博裏貼了她跟秦寂元旦上山祈福的照片。照片裏的她和秦寂正在寺廟前漫長的臺階上攀爬,她已經氣喘籲籲無力在往上了,秦寂就抓着她的,拉着她跨上臺階。

這一次,網上的評論已經一面倒。

“原以為是‘郁叫獸’食色性也專愛紅袖添香,原來被迫是接了霸道總裁的姨太太。”

“怪不得系的都能進sgc,原來是金主的女人,秦總還真是物盡其用。”

“樓上別那麽說,萬一曦光計劃就是秦總送小美人的嫖資呢?”

……

一行一行不堪入目的詞彙構成的句子,充斥着整個網頁。

鹿曉是學出身,實在是太清楚人言可畏是什麽意思。她越來越慶幸還好郁清嶺人在國外,且不混這些烏煙瘴氣的社交媒體。

上午十點整,鹿曉接到了sgc行政部主管的善芳的電話。

善主的聲音也帶着疲乏:“鹿曉,我們這裏整理了曦光計劃的所有資料和實驗記錄獻,sgc是個科研構,沒有配備專業的公關人才,我們商量後認為把這些交給協科會更好。”

“您希望我去取嗎?”鹿曉小聲問。是因為網上曝光的她和秦寂出游的照片還是……

“我們聯系不到郁教授,他的號碼是公開的,應該已經被媒體打炸了,所以我想問你,你有沒有郁教授的聯系方式?”

“我也沒有。”鹿曉心想,怪不得從昨天起郁清嶺的電話就打不通。

“那……”

“我去取。”鹿曉低道。

“項目資料在行政部,但是你們的實驗報告應該是鎖在檔案室裏。”善芳遲疑幾秒,“b座朝外的開放門口樓下有記者,你要小心。”

“好。”鹿曉挂斷電話。

十點整,鹿曉抵達sgc的a樓樓下。

sgc的心樓周圍圍繞着abcd四幢樓,每一幢樓都是獨立個體,對內連接心樓需要刷卡進入,對外則不需要。此時此刻,記者們正齊刷刷圍堵在b樓的對外入口處,随時準備着守株待兔。

鹿曉的計劃是,從距離b樓最遠的a樓入口進入,通過地下通道,刷卡進入心樓先拿了行政部資料,再通過心樓由內部進入b樓。踏上b樓通道的一瞬間,鹿曉渾身的細胞也繃緊了起來。

春節假期還沒有完全過去,實驗樓樓裏只有一些值班的科研人員來來往往。她埋着頭加快了腳步走進電梯裏,随着電梯上行,鹿曉總算偷偷舒了一口氣。

還好,一切順利。

鹿曉邁出電梯,沿着熟悉的漆黑的通道前行,借着一點消防燈的光亮,止步在了1101前,摸出鑰匙打開了辦公室門,又迅速把門關上了。

實驗室裏的資料有足足一櫃子那麽多,鹿曉把資料從件區全部抱了出來擱在地上,她就跪在地上俯身一點一點查閱那些英混雜的标題……最後,她在那些資料找尋到了十幾份用得上的,連同行政部資料一起抱在懷裏。

厚厚的一大疊,她抱着很吃力。

走路的時候撞到盆栽,進電梯的時候騰不出按數字,等到走出電梯,脊背已經全濕了。

“鹿曉?”忽然間,一個聲音在她身後叫了一聲。

鹿曉回頭,看見一個帶着帽子的快遞員模樣的人站在她的身後。

“請問你是?”鹿曉茫然開口。

那個人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随身的包裏掏出了一個相,對着她按下了快門鍵。霎時間閃光燈亮起,連同那個人的聲音一起響起:

“我們是醫療圈專業新聞媒體。鹿小姐,請問您這是替郁清嶺郁教授來拿件麽?這些是什麽件?郁教授為什麽不自己來,而要你來?”

那個人連連發問,随着他出聲音,遠處角落裏另一個人已經扛着攝像直接沖了上來,黝黑的攝像如同一只怪獸,把鹿曉逼退到了電梯邊。

“我……”鹿曉的脊背撞上牆壁,她發現自己帶着資料根本就無路可逃。她絕對跑不贏渾身輕裝的暗訪記者的。

“鹿小姐,郁教授是不是不打算正面回應?”那人的話筒幾乎要戳到鹿曉的鼻尖。

鹿曉想了想,道:“郁教授他人在國外,目前還沒有回國。”

記者又靠近一步:“那您上的資料是做什麽的?您并沒有從正門進樓,用特殊渠道進樓并偷偷拿資料,這堆資料是不是不方便公開?”

鹿曉緊張得呼吸急促,汗水順着脊背緩緩流下。

現在的情況逃跑肯定是不行的,攝像會記錄下她狼狽的身影,不知道被渲染成什麽樣。而正面回答的話……這個記者一句話裏有五六個陷阱,她說錯任何一句話都會給sgc和協科帶來巨大的影響。

她逼自己冷靜思索,匆忙整理完畢思路才開口回答:“我上的資料是關于曦光計劃的行政與實驗數據資料,需要把這份資料交到專業的律師裏,讓它們以庭上證據而非被誇大誤導的謠言的形式展現在關心本次事件的人們面前。”

實驗數據不宜公開,并非偷運,而是交給專業律師,通過國家構和正規媒體公開給真正關心本次事件的人,而不是連臺标都沒有帶的八卦記者。

鹿曉故意咬字“誇大誤導的謠言”幾個字,冷眼看鏡頭。

記者大概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具體得讓人不太好追問的回答,不由一愣,換了畫風:“如果這份資料的真的如你所說是給律師而不是銷毀,那麽為什麽你不從正門走,而要偷偷進入大樓呢?”

又是一個陷阱。

鹿曉暗自捏緊了拳頭,在鏡頭前的臉上是認真的神情。她說:“正門口圍滿了記者,我的身份是郁清嶺教授的助理秘,我想大家可以理解,我的職位在行政權限下并不高,其實并不适合回應本次事件。所以我根據我個人的判斷,選擇了相對避免正面接觸的路徑,以我sgc正式員工的方式通過正常渠道進入b樓。”

鹿曉從沒想過,進sgc半年,系素質發揮作用最大的一刻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她說話的語速不快,一字一句慢慢對着鏡頭講,每一個字開口前她都在腦內循環幾次,力求沒有辦法被掐頭去尾斷章取義,所以這些話出口時反而給人一種真誠穩重的感覺。

第一,我的職位不高,我根本沒權利回應為什麽要自己找茬去記者堆?

第二,繞道而行是我不想找茬的個人選擇,不是公司授意。

第,我是光明正大‘正常渠道’進的樓,而你不是。

挖坑的記者是人精,頓時聽明白了鹿曉言語間的嘲諷,臉上的神色頓時一沉,挑眉又換了一個方向的問題:“鹿小姐果然是系畢業的,說話真是滴水不漏。聽說鹿小姐以系畢業生身份進入sgc,不知道是否因為是協科總裁秦寂的疏通?您如何解釋在今年元旦的時候您被拍到與秦寂共同出游?您與郁清嶺郁教授是在交往嗎?”

鹿曉一愣,呆滞了幾秒,朝牆壁後退了退,發現自己無路可退。

她完全麽有想過會被當衆詢問這樣的問題,問題到最後已經赤果果地在暗示“你是不是就是一個傍秦寂又與上司有染的□□”。

記者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可攝像卻是實打實地對準了鹿曉。

“鹿小姐,很難回答嗎?”記者又上前一步。

鹿曉死死抱住了自己裏的資料,豁了出去,對着鏡頭一字一句道:“尊重郁教授和sgc,保護實驗件安全,是我作為郁清嶺助理秘的職業道德,所以我今天采取了這一切錯失,我相信任何一個真正有判別能力的人是可以理解我的選擇的,而不是直接按照你的誘導,理解為‘偷偷攜帶件出走,并且損毀了若幹’,我想這也是有悖你客觀立的職業道德的吧。”

“我的私生活和本次事件沒有任何關系,但您的問題句句設陷,甚至不惜用完全沒有考證過的我的私生活來對受衆進行輿論誘導。您說您是‘醫療圈專業新聞媒體’,老實說我很震驚,會在您的口聽見這樣并不專業甚至不入流的問題。請原諒我懷疑的你專業性,并且我不打算繼續回答您的提問了。”

“你……”記者紅了臉。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緋聞滿天飛的花瓶助理講話真的軟綿綿卻刀刀致命。她沒有按照他預期的回答是小,最可惡的是她這種回答方式,讓他連時候剪輯都剪輯不了,根本就是可惡的密不透風,剪輯掉了上句下一句就會明顯出現斷層!

他辛辛苦苦買通了快遞網點混進來可不是用來聽她這些冷嘲熱諷的!

“您好!這裏不允許采訪!”把守在門口的保安終于遲遲來到,把記者攔了下來。

“鹿小姐……!”記者還不肯放棄。

鹿曉趁着保安把記者圍起來的時候逃離了壓迫圈,朝心樓通道走去。

她盡量讓自己的腳步不停,顯得不是那麽落荒而逃。漫長的十米通道之後,她進入心樓,再拐出a樓,鑽進a樓的側邊的小巷。

陽光被遮住,陰涼的風吹拂過她的身體。

鹿曉踉跄前行了幾步,忽然渾身一怔,積攢了許久的恐懼與戰栗席卷而來,腳下一滑,身體忽然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鹿曉連喊都沒有喊出聲來,大概是身體還沒有從剛才憋氣的狀态下解放。

資料散落一地,膝蓋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不一會兒,一股溫熱的粘稠的觸覺從膝蓋處傳來,牛仔褲上漸漸滲出一點血痕。

……摔破了啊。

鹿曉迷迷糊糊爬起身,第一時間是去撿那些資料。

每撿一份,她心裏的成就感就多一重。她不僅成功把資料取了出來,而且還讓那個心懷叵測的記者吃了鼈。這簡直是新年以來,最讓她覺得暢快的一件事了!

鹿曉抱着資料快步穿過小巷,腳步越來越輕快。就在她快要走出小巷的時候,響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號碼。

鹿曉猶豫着接通通話:“喂,您好。”

“鹿曉,我還有半個小時就到sgc,你在哪裏?”裏響起了久違的聲音。

鹿曉伫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鹿曉,我是郁清嶺。”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疑惑,很快又跟了一句,“因為是臨時決定回國,所以沒有準備備用,我問出租司司借了打給你。”

“你不是一直關着……怎麽記得……我的電話號碼……”

“半年前我就背下來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溫柔沉靜,似乎還帶着一點笑意。

鹿曉呆呆地站在巷口,久久回不過神。

忽然間,她的腿開始發抖,因為風那麽冷,膝蓋還在流血,全身上下被摔得好像散架一樣。這兩天一夜的擔憂與恐懼,連帶着頭痛腿痛脊椎痛一股腦兒向她甩來。

她感覺自己成了全世界最委屈的那個人,委屈得站立的力氣都沒有,抱着一疊重要的資料蹲倒在地上,莫名其妙地、就哭了出來。

“……鹿曉?”郁清嶺的聲音有點焦躁起來。

“你……別回sgc……有很多記者……”鹿曉努力控制抽噎,“我在瓊樹路口等你。”

“好,我回來了。”郁清嶺低道。

“……好。”

太矯情了。鹿曉邊哭邊歧視自己。

然後理直氣壯地拿袖子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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