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澄清

過不多久,一輛出租車停在瓊樹路口,市冬天有霧霾,那個身影下車時候有點茫然,在路口左右張望,最終目光鎖定了街角的小巷口。

鹿曉就站在小巷口擦眼淚,紅腫着眼睛,鼻尖也紅彤彤。

“郁教授。”她小聲開口,懷裏仍然抱着厚重的資料。

郁清嶺伸觸碰鹿曉的眼睛:“眼睛有點紅。”

“風太大了。”鹿曉臉上發燙。

“鼻子也紅。”郁清嶺露出苦惱的神色,大概是想不明白原因。

“我們快去協科!他們的公關部等着這些資料呢。”鹿曉尴尬低下了頭,實在不好意思說是聽見他的聲音就犯了矯情病,覺得全天下自己最委屈,所以哭了一場吧?

風确實很大,刺骨的冷風穿過狹窄的小巷,發出沉悶的嗚咽聲。鹿曉躲在郁清嶺的身後,剛好借着他的身體擋住了風,已經凍僵的臉又漸漸紅潤了起來。就這樣一路上了出租車,直接去了協科大樓。

蹲在大樓底下的記者都被公關部一鍋端了,在隔壁的一個會所裏面“耐心等待公司給予解釋”,鹿曉和郁清嶺暢通無阻,一路直接走進電梯上到大樓1層——協科公關部。

協科公關部的女生見到郁清嶺,眼睛一亮:“郁教授來了!快去通知老板!”

下一秒,公關部總監帶着微笑迎了上來:“郁教授您好,我是公關部總監魏延。沒想到您那麽快就從美國回來,真是辛苦您了。”

“不辛苦。”郁清嶺淡道。

魏延大概沒有想到他回應如此冷淡,頓時臉色不佳,對着鹿曉可就沒那麽好臉色了:“東西先放那裏吧。”他指着公關部會議桌。

鹿曉剛把資料放在了會議桌上,又身後聽見魏延說:“随行人員請去外面等候。”

會議室裏總共十幾個人,把郁清嶺圍得水洩不通。他一個人站在人群,脊背挺得直,人群帶來的緊張感讓他的神态有些木然。

鹿曉原本快要退出會議室,看見他的樣子停下了腳步,對魏延說:“我是郁教授的助理,很多資料是我經的,郁教授需要我在身邊配合。”

魏延皺眉:“這位小姐,請您諒解我們的處事原則。”

鹿曉:“但是……”

魏延道:“關于本次會議讨論的事項涉及到企業密,無關人員不合适待在這裏。”

鹿曉:“……”sgc到場認識總共就兩人,這個無關人員指的是她。

哎呦,這人還拽上了。

鹿曉目瞪口呆。

這個魏延上次還在頂樓會議室點頭哈腰,到了十樓倒是官架子十足,還真是活脫脫兩副面孔。

“郁教授是學者,我需要跟蹤與記錄學術之外的問題,我希望我能代表sgc的行政體系與會人員,留在這裏旁聽。”鹿曉說,“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簽保密協定。”

魏延冷笑:“您确定您留下來是會有幫助,而不是雪上加霜?”

他已經懶得遮掩臉上的嫌棄,沒錯,他就是遷怒于她。這次事件第一擔責任是他,稍有差池他就要卷鋪蓋走人,而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給自閉症男孩提供女裝,他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她要是他公關部的人,早就被開除了。

“請出去。”魏延黑着臉冷道。

鹿曉不說話。如果她今天陪同的是sgc任何一個其他人,她都不會去和魏延起沖突,可是她不能留下郁清嶺在這陌生的環境裏,讓他獨自面對他最不擅長的社交和輿論會議。

魏延死死盯着鹿曉:“你就是這種态度,把整個事情弄糟的的吧?”

“鹿曉。”遲鈍如郁清嶺,也已經察覺到了魏延的敵意,側身護住鹿曉。

鹿曉頂着通宵的黑眼圈跟魏延對峙。

會議室裏一片靜寂,所有的員工都在心裏默默替魏延捏一把汗。

雖然最近他确實被批得很火大,但是他身為公關部主管,莫非不關注微博上的八卦動向的嗎?

所有人默默看鹿曉,靈魂在哭泣。

他難道看不出來,這個人她跟被拍下和boss一起跨年的那個紅顏真的很像啊……

死一樣的寂寞在會議室裏蔓延。

在僵持間,秦寂推門而入,目光在會議室裏掃視了一圈,剛好撞見劍拔弩張的魏延和鹿曉。他沒有理會詭異的氛圍,徑直走到走到郁清嶺面前,伸與他握:“郁教授,勞煩你臨時回國。”而後他的目光順勢落到了鹿曉身上,道,“這次事件部分原因是因為鹿曉引起的,我替她向您致歉。”

他的話音剛落,已經冷靜下來的魏延,臉色就漸漸透出了菜色。

秦寂是什麽人?

他是協科的老板,曦光計劃的出資人,本次事件最大的實際受害者。這次事件歸責起來,擔責方一個是協科公關部,一個是管理不到位的協科行政部和現在八卦最央的鹿曉——他以什麽立場代表鹿曉向郁清嶺道歉?

會議室裏的公關部小人精們面面相觑,每個人臉上都是微妙的表情。

所有人:e……

秦寂的目光在會議室內游走一圈,對着鹿曉自然而然道:“聽說你在sgc被一家小報堵了?怎麽樣,起沖突了麽?”

鹿曉道:“……還好。”

秦寂道:“下次你再去sgc,打電話給毓見,讓他陪你去。”

所有人:……

來自公關部的同仁們關愛的目光,落在兩天一夜加班下神志不清的魏延主管身上。

毓見,協科總助,薪資大約是兩個魏延,現在的身份是小秘助理鹿曉的司——可憐的人類啊,你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就是腥風血雨八卦心的女——主——角嗎?

魏延豈能沒有反應過來,他臉上的菜青色都快蔓延蓋過黑眼圈了。

“鹿小姐……”魏主管擠出微笑,“如果鹿小姐願意,可以為我們提出一些建議……”

“可是你剛才還說讓我‘無關人員請出去’。”鹿曉涼道。她今天也憋着一肚子暴躁呢,完全不想做這個息事寧人的傻瓜。

魏延沒有想到鹿曉如此沒情商,頓時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只是怕鹿小姐嫌棄會議無聊……”

“我一點也不嫌棄啊。”放棄情商的鹿曉說。

魏延:……

“好了,別幼稚了。”秦寂冷眼看鹿曉,道,“開會。”

……

會議一開始,每個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協科的近年來的資金大多都是流向基因研究為主體的醫療和保健,這一場事件如果不能安然渡過,将會引起連鎖反應,讓所有的項目都陷入危,後果不堪設想。

公關部人員們分成了幾個小組,把鹿曉從sgc帶來的資料每一頁都整理出能用于佐證項目性質的,運營人員負責編輯公關稿主體,美工與案相互協作,把所有的證據都串聯成适應不同傳播平臺載體的體……所有人通力合作,一時間會議室裏靜默無聲。

“我能幫你們嗎?”鹿曉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案小組。

案們擡起頭相互交換臉色,免為其難地點了頭——別說是她們小小案組了,她今天對着php問我能幫忙嗎,也沒人敢拒絕啊!

鹿曉拖着凳子加入其,很快,案組的成員就露出了驚訝的臉色。這個緋聞女主角的字撰寫能力要比她們想象利落得多,遣詞用句刀刀要害,竟然并不是一個繡花枕頭。

“這個給你。”案組組長把心稿交給鹿曉。

“好。”鹿曉接過,埋頭沉浸于其。

沒有人比她更合适來做這一份工作,她本身就是學博士,如何把握心撰寫是她本職。而在這個會議室,又有誰比她更加了解這一個項目呢?畢竟那一大疊厚重的稿大部分是她親記下的。

時間一分一秒路過,鹿曉終于擡起頭,把記本交給案組組長:“您看合适嗎?”

案組組長端着記本去找運營組。

鹿曉在原地伸懶腰,目光偷偷瞥向不遠處。不遠處的會議室隔間,郁清嶺正在和秦寂還有律師在交談,舉投足間,黑色的碎發柔軟地貼在白皙的後頸上,露出非常安靜的背影。

“郁教授好帥。”鹿曉發呆間,她身邊的小案捧臉贊嘆。女孩子之間的友誼來得飛快,一場合作幾小時讨論,小案顯然已經拉近了和她的距離。

鹿曉一愣,笑起來:“是啊。”

小案:“沒想到真人比電視上還要好看,我都想跳槽去做助理了。”

鹿曉憋笑,指了指秦寂:“噓——”可別被你家boss聽見了。

小案擠眉弄眼。

案組長從運營組那邊抱着記本過來,對着鹿曉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基本沒有問題,等律師那邊整理出我們的項目資質證據,我們再加以修改,就可以讓運營部拿去策劃推廣了。”

“這就好。”鹿曉舒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了林簡發來的視頻件,對案組長說,“對了,我這裏有第一現場的視頻資料,有用嗎?”

“太有用了!”案組長熱淚盈眶。

“我馬上拷給你。”

“不過……運營那邊提出了個問題,也很重要。可能會讓你覺得冒犯,但是……”

案組長看着鹿曉,露出了為難的神情。眼前的這個女性跟微博上那張衣着暴露的照片不一樣,她看起來完全是一個學生的樣子,在這小時的相處,她發現這個女主角是個很有能力的字操刀者,并不是網上說的出賣色相的草包。可偏偏,輿論從不照進現實。

“沒關系,你說。”鹿曉小聲說。

“法律上我們可要确保傷不到協科,業內的專業輿論引導,目前來看也是有把握的。”案組長嘆息,“但是社交媒體上傳播範圍最廣的都是吃瓜群衆,而吃瓜群衆最愛看的從來不是‘資質’和‘合理解釋’,你這麽說你明白嗎?”

鹿曉:“他們想看什麽?”

案組長道:“隐私。”

鹿曉這個罪魁禍首,說起來其實也當之無愧。

絕大多數人對協科這個公司并不熟悉,更不用說它所經營的基因項目了,吃瓜群衆之所以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某方面來講是因為郁清嶺和鹿曉、秦寂人的桃色八卦。

“首先我代表公關部,向公司和郁教授道歉。”會議桌上,面色菜青的魏延低眉順眼,“之前,因為郁教授上過科研訪談之後反響不錯,所以我們共關部連同企宣部一起,指定了一些……純娛樂宣傳策略。”

公關部的一幹少女齊刷刷沮喪低頭。

曦光計劃的項目宣傳一直是公關部的重點項目,但是科研類項目要推廣且看起來不那麽硬廣,簡直是難上艱難。就在幾個月前,一期很普通的科研訪談,讓曦光項目一夜之間百度流量指數翻倍。她們激動查證了各種渠道,才發現,是郁清嶺本人帶來的迷妹粉絲所致。

于是,為了獎金和kpi,公關部幹脆因地制宜,制定了一系列以“郁教授”為核心的娛樂偶像路線宣傳,這半年來,曦光項目的關注度喜聞樂見日益上升,誰知道一着不慎滿盤皆輸,今天淪落到全網腥風血雨的地步……

“對不起。”公關部成員齊刷刷道歉。

“不必道歉。”秦寂道,“宣傳策略并沒有錯誤,我希望你們給出解決方案。”

“眼下我們讨論的方案是……”魏延朝運營組長使了個眼色。

運營組長是個年輕女生,接到了主管的臉色快要哭出來了:“我們的方案是,企業官博、業內論壇和新聞管齊下來澄清項目的科學性,重心和資金放在輿論引導上。輿論……主要是……咳,鹿小姐和……”

運營組長越說越小聲。

會議桌上的衆人都聽懂了,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望向緋聞女主角。

澄清權責容易,平息負面八卦卻難。要想滿足吃瓜群衆讓他們的興致過去,只有一個方法——喂飽他們的窺探欲,最好來一個反轉,讓大多數人覺得“世人皆醉我獨醒”,從而變成辟謠自來水。

如何反轉?

當然歸根結底,解鈴還須系鈴人。

“鹿小姐……您有什麽……可以告訴我們的信息嗎?”運營組長小心問。她當然不敢直接問“您是不是跟我們老板有一腿且腳踏兩條船啊”,這簡直是找死啊找死啊!

“比如?”鹿曉一知半解問。

“比如……您對網上那些傳聞的……能不能辟謠什麽的……”運營組長越說越哆嗦——啊啊神啊啊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種場合她要背扔出來當炮灰啊!!

話音剛落,會議室頓現衆生相。

秦寂喝咖啡的一頓,眉毛一挑,望着鹿曉似笑非笑。

郁清嶺依舊沒有表情,整個肢體語言都顯示他正處于待狀态,他大概是整個會議室裏最鎮定的人了。

魏延滿臉慘不忍睹,他的一幹女下屬紛紛抿直了嘴角,拼命壓抑着才不至于讓自己露出太多的心思,不少憋不住的,已經在暗自掐自己的大腿,防止自己表情出現崩盤——

于是,大家都靜默。

鹿曉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運營組長這一臉生無可戀是怎麽回事了。也明白過來,為什麽整個會議室的女生望向她的目光都是壓抑着八卦激動的星星眼。

——敢情是都等着聽八卦啊!

“我跟秦寂不是情侶。”鹿曉看了一圈內部吃瓜群衆,苦笑道,“當然,你們放心,我也不是秦寂的地下情婦。”

“鹿小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運營組長慘痛臉。

鹿曉猶豫了一會兒,補充道:“我家與秦寂家是世交,我父母過世時我還未成年,秦寂的父親在我成年之前都是我的監護人,同時還為我打理我父親留下的遺産。”

秦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鹿曉。

“啊……”運營組長失聲出聲。

會議室裏靜悄悄的。

所有人都震驚于自己的耳朵聽見的真相。每個人都想過鹿曉會否認和秦寂有暧昧關系,或者幹脆承認是情侶關系,卻唯獨沒有想過真相竟然是這樣的——竟然是法律意義上的兄妹關系?

這就——太好了!

監護人轉移是有書證明的。

網上鋪天蓋地的黑料更多的是圍繞着鹿曉“傍大款”,再沒有比這更加有力的打臉證據了!

“鹿小姐,關于這個,您能給我們書面的資料嗎?”短暫的呆滞過後,運營組長小聲問。

“可以。”鹿曉微微走神。

郁清嶺的目光落在鹿曉的身上。今天的會議內容大部分他其實并不理解,他只在隔間裏提供了實驗的思路與一些學術領域的資料,絕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在陪鹿曉。透過一層玻璃屏障,看她全神貫注的樣子。

她皺眉的時候會微微撅起嘴,與年齡相仿的女孩竊竊私語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新月的模樣,整個人洋溢着連他都能感受到的活力,就像是他放在陽臺上的那一盆綠蘿。

可是這樣的鹿曉,在說起過往的那些事情的時候,卻好像一瞬間枯萎的花。生命正從她身上一點一點流逝。

這樣的變化讓他感到無措。

“鹿曉。”郁清嶺在會議桌的另一端叫她的名字。他想要打斷她這樣逐漸枯萎的狀态。

……嗯?鹿曉翩飛的思緒被迫斷。

她發現發現郁清嶺的臉上又露出了隐隐的擔憂與彷徨,大概是因為她又給他失去了安全感?于是她匆匆給了他一個安撫性的笑容。

“那個,還有關于跟郁教授的關系,必須要辟謠嗎?”鹿曉想了想,小聲問對面。

公關部成員:??

大庭廣衆,鹿曉漸漸紅了臉。

“那個……”她的耳尖都紅了,“承認行不行啊?”

秦寂:……

公關部全體:…………

啊啊啊這特麽的,公然虐狗啊!

會議在莫名的粉紅泡泡結束。郁清嶺坐在鹿曉身邊,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和顏悅色的表情。案組組長小艾臨走之前偷偷朝鹿曉比了個個心。

鹿曉:……

秦寂面癱了幾分鐘,最終勾了勾嘴角:“怎麽,有膽子承認,沒膽子面對麽?”

鹿曉滿臉通紅,不敢看郁清嶺也不敢看秦寂。她剛才其實并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打補丁,被網友八卦出來反而是bug,幹脆承認了的話——可是現在的局面她簡直想挖地洞啊啊啊——

郁清嶺走到了鹿曉的身邊,把她捂着額頭的摘了下來,牽在裏。

教程上說,情侶之間的肢體互動能夠緩解另一半的情緒。他試着感受鹿曉發燙的,得出結論,似乎符合實際情況。

秦寂:……

秦總裁踢翻狗糧:“你們,适可而止。”

秦寂翻白眼:“表個白跟出櫃似的,真是夠了……”

鹿曉:…………

長達八個小時的會議終于結束,鹿曉走出協科大樓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漆黑的夜幕懸挂着一輪新月和幾顆稀稀落落的星星,溫暖的路燈光芒在地上照出了個并排行走的影子。

鹿曉,郁清嶺,和秦寂。

秦寂老奸巨猾,等到公關部成員都已經下班了,他老人家決定臨時給即将到來的公關戰“加一個猛料”,于是趁着月黑風高,記者潛伏的時候,邀請腥風血雨心的鹿曉和郁清嶺——吃夜宵。

于是乎,人緩慢光明正大走出協科大樓。

黑暗似乎有幾個影子在協科的門外探頭探腦,安靜處還能聽見輕微的相快門聲。

鹿曉幾乎能想象出明天的超話頭條是什麽了——某穿品奇爛女子深夜攜新歡舊愛共度良宵。光是想想內容,她就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

h市的市心深處,暗藏着無數美味的夜宵攤。鹿曉在搬出秦家之前,常年跟着秦寂四處輾轉在夜宵攤,一年四季十八番巷,幾乎和每一處攤位的老板混了個爛熟。

“老板,還認得我麽?”西裝挺的秦寂站在黑漆漆的小攤前,笑着問老板。

老板是個胖子,烏溜溜的眼睛掃了一眼秦寂,震驚道:“卧槽?小秦?幾年不見,你怎麽變成衣冠禽獸了?走了歧途?”老板一言難盡臉。

秦寂:“……”

鹿曉:“噗啊哈哈哈……”

鹿曉笑得前俯後仰,腦袋頂上迎接了秦寂一根彈指:“去端菜!”秦寂喊。

“……哦。”鹿曉灰溜溜去小館子的開放式後廚。

她對這裏熟門熟路,純粹因為年少時來了太多次。那時秦寂和哥們喝酒吹牛,唱歌彈吉他,她就在邊上任勞任怨地替他們來回端新鮮出爐的烤串兒。

那時候小攤生意很火爆,據說自己取烤串可以打八折。秦寂的零花錢要請客挺緊張,為了能盡可能地讓大家吃盡心一點,她就任勞任怨擔負起了取烤串跑腿的工作,畢竟那些深藏在巷子裏的小攤們實在是太好吃了!

秦寂的哥們們笑話她是“小打雜”,直到多年後她帶着舍友到其一個攤位慶生,才知道原來自己取烤串并不打折的。老板看見她呆滞的樣子,笑着告訴她這是秦寂的主意,秦寂原話是:你就讓她多跑跑,女孩子,吃太多夜宵以後會長胖的。

結果這一跑,足足跑了好幾年。

……倒确實沒長胖。

鹿曉端着一大盆燒串回到座位的時候,看見秦寂和郁清嶺已經坐在了當年的角落裏。桌上擺着兩打啤酒,秦寂和郁清嶺一人裏正舉着一罐。

路燈下,郁清嶺的領口微散,露出裏頭白皙的皮膚,骨節分明的指尖握着啤酒,微微仰頭,啤酒就傾倒進了喉嚨裏……

很難想象,郁清嶺竟然會喝酒,酒量還不淺。

喝酒的時候竟然還有一點點性感。

“別喝太多了。”鹿曉阻止郁清嶺這種實誠型拼酒方式,順帶着瞪秦寂,“秦寂,你的惡味太重了。”郁清嶺邊已經接連四五個空罐了,而且秦寂那個人渣,第一罐還沒喝完!

秦寂無所謂地聳肩:“我剛才跟他講,喝一罐啤酒,換你一個小秘密。”

鹿曉:“……”

秦寂咧嘴:“剛剛講到,當年你們科班那個168班草給你寫情書,信寄到了家裏,我怕你耽誤學習影響了升學,就替你回複了一學期,情真意切的。”

鹿曉:“……然後你害人家高考考砸了。”

秦寂拍桌:“他連你跡都不認識,他不考砸誰考砸?”

鹿曉:“……”

鹿曉深深嘆息,擔憂地看了郁清嶺一眼。秦寂這人,雖然現在在協科衆面前俨然是一個以德服人的霸道總裁,但是其實骨子裏惡劣基因是夠夠的,論耍流氓,郁清嶺絕對不是秦寂的對。

郁清嶺裏的啤酒罐剛剛見底,一口都沒有浪費。他的明明眼底閃着一絲迷蒙,臉上卻挂着一點溫存的笑容,下一秒他擱下空罐子,又伸取了一罐,細長的指尖扣住拉環輕輕一拉。

“下一個。”郁清嶺溫和道。

鹿曉:“……”所以他這是喝醉了嗎?

秦寂挑眉,撈起剛才郁清嶺擱下的空罐晃了晃,确定裏面确實空空如也了,才滿意地點頭:“她讨厭吃香菜,說那是星瓢蟲的味道……呵呵,說得好像她吃過似的!”

鹿曉:“…………”

這兩個人,完全把她當成了透明的。一個巧立名目灌酒,一個不抗不争乖乖被灌酒,你一言我一句,把她的過往糗事一件一件拎出來,在寂靜的夜裏一刀一刀淩遲。

酒桌上的啤酒漸漸都成了空罐,郁清嶺忽然咳嗽了幾聲,額頭上泛起了一層細細的汗珠。終于,最後一罐啤酒也進了他的肚子裏,他竟然還擡起頭對秦寂露了個清淡的笑。問他:“還有沒有?”

秦寂卻不笑了。

“才十幾罐啤酒。”他盯着郁清嶺冷哼,“還早得很。”

“喂!秦寂!你不要玩過分了!”看着郁清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鹿曉按捺不住了。協科與sgc危難關頭,秦寂卻在這裏欺負郁清嶺,他這是想要曦光項目早點玩完還是想要曦光項目早點玩完啊??

冷風呼嘯而過,夜游族們陸陸續續抵達了燒烤攤,小小一個巷口不一會兒就熱鬧了起來。鄰桌問老板要了一個燒烤架自力更生,熱浪混着煙一陣一陣吹拂到鹿曉的桌上。

鹿曉忍不住也咳嗽起來,一張臉上冷熱交替,冰火兩重天,狼狽得眼眶都紅了。

秦寂站在風口抽了一根煙,又笑起來:“走吧,沒故事了。”

……

鹿曉跟着秦寂和郁清嶺走出小巷口,遠遠地就看見了巷口站着一個久候的身影。那身影正不斷向巷內探望,忽然加快了腳步小跑着奔進了巷子。

“秦總。”溫順的聲音。

是總助毓見。

“送他們回住處。”秦寂對毓見說。

毓見問:“秦總您呢?”

秦寂點了一根煙:“我回公司,還有事。”

鹿曉和郁清嶺上了毓見的車,回頭的時候就只能看見巷口隐隐閃爍的那點煙頭的光,明明滅滅,如同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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