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陽錯,陰差
等待分數的日子。
安靜很是不安,太想上C大的壓力讓她考前徹夜難眠,發揮并不理想,這樣原本穩妥的志願也變得岌岌可危;然後就是鄧怡,她憂心的卻是肖陽的分數。
可以電話查分那天,鄧怡把安靜,吳狄,肖陽,石宇全都抓到自己家,窩在沙發裏,神經質般地看着電話。
肖陽怯生生地進了屋,“你爸媽的學校都放假了。不會突然回來吧?”。
“不會,他們最近不知在忙什麽,一天到晚交資料,有時很晚才回家。”
“那就好!”肖陽吐了口氣,“誰先查?”
“你先!”鄧怡指着石宇,“你沒有思想包袱。”
石宇無奈地站起身,拿起了聽筒。
“602.”石宇撇了撇嘴,坐回沙發裏。
這次高考的題并沒有特別刁難,分數也比較正常,鄧怡不出所料618分,吳狄比鄧怡還高,622分,肖陽雖說只有511,但有國家級運動員的政策,應該也沒問題。
最後一個輪到安靜,她卻遲遲沒有起身。
吳狄走過去牽着她的手,“別怕,應該沒問題。”
安靜挪到電話旁,手指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好容易一個個摁下了準考證號,聽到裏邊那個沒有溫度的女聲,話筒一下掉了下來。
“多少?”吳狄趕緊接過話筒摁了重聽,臉色也黑了下來,安靜再也控制不住心裏的難過,撲在茶幾上哭了起來。
鄧怡看着不對沖了過去,重新輸入了準考證號,“520,怎麽會?”
石宇聽到分不敢相信地擡起頭,“520?這次重本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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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分。”鄧怡木然地答到。
“我天!”石宇手扶住了額頭。
一時無話,吳狄悶着頭坐在沙發邊,這樣的情形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他的志願是不服從調配,那他注定只能上C大,而安靜,沒上重本線就宣布與C大無緣,他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茶幾上。
安靜的身體同時晃了一晃,她擡起滿是淚水的臉,朦胧中卻怎麽都看不清吳狄的模樣。
鄧怡拿起紙巾給安靜拭淚,心裏忽然想起一樁事,“安靜,那你的第二,三志願是哪裏?”
像是溺水的人看見頭頂的稻草一般,“中醫藥大學。”她偷偷瞄了一眼吳狄,“也是C市的,離C大不遠。”。
吳狄吃了一驚,“你改了?”他記得自己當時給安靜拟的第二志願是在M市。
“何老師後來悄悄讓我把第二第三志願通通改到C大附近了”,安靜紅着臉低下了頭,“他說莫要辜負了。”
“何老頭?”鄧怡和石宇齊聲喊了出來。
“那你們在這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搞半天,不就和我跟鄧怡一樣麽”,肖陽在一旁憋不住了。
“安靜不是考試失常就能和吳狄一個學校的,你呢?你發揮好就能進北大麽?”鄧怡一把把肖陽摁回沙發上。
“當然能進。”肖陽得意地說,“我去探望家屬不行啊?”
被大家這麽一鬧,吳狄也繃不住臉了,他把安靜的身子扳來朝着自己,看着她哭得幾乎花掉的臉,“開始瞞着我改志願了,”他解嘲地一笑,“不過,這四年我就只有孤零零一人在C大了。”
一直作壁上觀的石宇低着頭舉起了手,“還有我,你算不得孤單。”
言畢,剩下幾人都懵了,鄧怡最先反應過來,她将身邊的沙發墊子朝石宇砸了過去,“你幾個意思?”
“二氧化錳和我爸的意思”,石宇聳了聳肩,“我學什麽都無所謂,剛好C大的生物工程是國內叫得上號的,我從了他們就是。”
肖陽指着吳狄和石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老吳一心想帶個嬌滴滴的妹子去,沒想妹子跑了,來了個純爺們。”只是鄧怡沒有笑,石宇擡頭看着她炯炯發亮的眼睛,有些心虛地別開了頭。
錄取通知書陸陸續續的到了,得償所願的眉開眼笑地抱在懷裏,也有一臉嫌棄的攥在手中的,偶有左右等了都不到的,只得腆着臉摟緊了年級主任,說着舍不得離開多留一年的話。
鄧怡和肖陽都捧着對方的錄取書看個不停,幾年的感情總算有了可以容身的場所,不用在父母面前小心翼翼,也不用再看誰臉色和誰争辯。
吳狄和石宇都被C大錄取了,年級主任很是捶胸頓足了一番,“清華啊,北大啊!怎麽就被C大給撿了呢?”他轉身盯着何老頭,“填志願的時候你怎麽把的關?”
何老頭鼻子裏哼了一聲,“我舍不得,留近點,有問題?”說完丢下兀自生氣的主任轉身就走。
安靜緊張了許久的心也踏實了下來,C市中醫藥大學,她在地圖上看了,離吳狄的C大只有三站的距離,遛着就過去了,也就和一個學校差不多了。雖不盡如人意,但一切看上去都正朝着期望的方向前進,畢竟那已經是他們觸手可及的将來。
鄧怡回家後就窩在沙發裏,她把通知書放在胸前,臉上藏不住的笑意蔓延開來。過幾個月,未名湖上該飄雪了;再過幾個月,那裏的桃花就該開了,她和肖陽可以坐在那裏,賞白的雪,看粉的花。她陷在美好的畫面中,沒有發現父母已然來到自己身邊。
鄧文軍咳了一聲,示意沙發上的鄧怡坐起來。
“拿到了?”
“是的”,鄧怡把自己帶着體溫的通知書遞給了爸爸。
“不錯,是我們鄧家的孩子。”鄧文軍滿意地點點頭,接過來就把通知書遞給身邊的蘇萍,“給孩子好好收起來。”
鄧怡隐隐地覺得不對了,難道北大不是他們和她一并期望着的麽?她幾乎是剛會認字的時候爸爸就把她抱在腿上看北大的校訓“愛國、進步、科學、民主”,現在他們卻連通知書都沒有打開,連哪個專業都不過問。
聯想到爸媽最近的忙碌,和美國小姨間頻繁的通話,鄧怡像個貓似地從沙發上躍起來,一把搶過自己的通知書, “不用你們保管,我報到的時候要用。”
蘇萍有點不忍,她牽着鄧怡的手坐了下來,“前一陣子我和你爸怕你分心,一直沒告訴你。”
鄧怡瞪着她,“告訴我什麽?”
“你剛入高三,你小姨就打來電話,說女孩子多見見世面也好。我和你爸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讓你出去看看。”
“這麽說,你們一邊看着我熬夜,一邊卻在準備資料把我送到那個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鄧怡氣得嘴唇都在發抖,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
“我們這麽頻繁的和你小姨通電話,我們以為你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蘇萍有點吃力地說。
“我怎麽可能知道,我又不像你們那樣會偷聽別人電話!”鄧怡氣極,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把甩開蘇萍的手,“虛僞!”
“鄧怡!”鄧文軍向前邁出一步,“怎麽對爸媽說話的?”
“那麽我該說什麽?”鄧怡氣得快要站不住,“我該把通知書乖乖交給你們,然後謝謝你們生下了我,謝謝你們殚精竭慮耗錢耗力地為我的前途着想?我不要!”
“說到底,你不還是為了那個搞體育的麽?”鄧文軍面不改色的看着自己的女兒。
“他不是搞體育的,他有名字的,他叫肖陽,肖陽!”鄧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也考上了北京體育大學,我們說好的。”
“北京體育大學?”蘇萍有點吃驚,“他考上了。”
“那種大學,出來也是搞體育。”鄧文軍瞥了蘇萍一眼。
“那種大學!哪種大學?”鄧怡想起烈日下那個汗如雨下的身影,書桌前那個通宵未眠的身影,“您憑什麽否定他,憑什麽看不起他?爸爸,您任教的大學還不如北體大呢,您不照樣在裏面心安理得掙了這麽些年的錢,您…….”
“鄧怡!”蘇萍眼看鄧文軍已經在盛怒的邊緣,連忙止住了她,“快給爸爸道歉!”
“我……不……道歉!”鄧怡咬着牙一字字說到。
“那你滾,滾出去!”鄧文軍再也無法控制情緒,手直直地指向大門的方向。
“我走,你們不早就想讓我走麽?”鄧怡一跺腳,轉身就沖出了門。
蘇萍跟着追了出去,可鄧怡的腳步哪是她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