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

鄭颢聞言反倒後退了一步。

顧師言上前推開虛掩的門,摸出火摺“哧”地一聲點燃,見西首短幾上有一燭臺,燭臺上插着支用了一半的紅燭,這紅燭顯然是剛剛被人吹滅的,還散發着一絲燭芯的焦香味,那具七弦琴依舊橫在琴臺上。

公主走過去趺坐在琴臺一側,道:“和尚走了,我來彈奏,我彈一曲《山居吟》,好聽得很的。”

公主右手一按,左手一舒,姿态倒是不錯,但聽清越的商音“铮铮”兩聲,鄭颢趕忙喝一聲彩。

正這時,精舍內忽然起了一陣冷風,下臨深崖的那扇木窗陡然被風刮開,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別動我的琴。”随即有一白衣人飄然穿窗而入,奪過那具七弦琴抱在臂彎裏,俏臉薄怒,秀眉微蹙,正是那白衣女郎。

公主先是吃了一驚,見是一個嬌怯怯的少女,膽氣便壯了點,道:“我怎麽知道這是你的琴!就算是你的,彈彈又有什麽要緊。”

鄭颢幫腔道:“這位姑娘,你可知她是誰?她是大貴人,普天之下沒有她不能動的東西!”顧師言聽鄭颢的話有點仗勢欺人,生怕白衣女郎翻臉,這女郎來去如風,身手定然十分厲害,一怒之下傷了公主那就糟了,趕忙搶上一步,正待解釋,忽聽門外一冷冷的聲音道:“大貴人!這世上還有誰能比我們衣羽更高貴?”

那白衣女郎“哼”了一聲,抓住七弦琴用力一拗,琴弦繃斷,聲如裂帛,七弦琴從中斷為兩截。白衣女郎将斷琴擲在公主腳下,道:“你彈去吧!”扭身出門。

萬壽公主何嘗受過這般對待,她小性子上來了,也不怕白衣女郎功夫厲害,沖出去叫道:“我是公主,你敢對我無禮!”

顧師言、鄭颢二人趕忙跟了出來,見白衣女郎立在一中年婦人身後。

這婦人約四十來歲,眉目甚美,只是臉頰瘦削,頗有乖戾之色,排場卻是不小,有四個青衣小婢提着四只精致的碧綠燈籠兩邊相候,婦人身後又有四位黑帶抹額衣衫單薄的白衣侍者,顧師言認得其中一個便是那日在山下閃電般擊斃一胡人的留發侍者。

只聽那婦人冷笑一聲,傲然道:“什麽公主敢在這裏撒野!衣羽,他們都是些什麽人?”

婦人身後那白衣女郎低低說了幾句什麽,婦人皺眉道:“吉備真是老糊塗了,留這麽些不相幹的人在這做什麽!”說罷,衣袖一甩,四個青衣小婢一齊轉身,燈籠在前引路,緩緩往山頂而去。

這中年美婦并不如何疾言厲色,但舉止間自有一股高華威嚴之儀,萬壽公主雖然嬌縱,在這婦人跟前卻也不敢放肆,直等她們一行人繞過山崖不見了才輕聲發問:“小顧,你知道這女人是誰?”

三人敗興而回,剛出梅林,就見老僧吉備真備匆匆走過來,稽首道:“阿彌陀佛,三位今晚不能在此留宿了,快快下山去吧。”

公主叫将起來:“老和尚好生不曉事,這樣黑天雪地的叫我們到哪裏去!”

老僧也不解釋,只是念佛。

顧師言心知定是因為那中年美婦的緣故,雖覺滿腹疑團,卻不想讓老僧為難,合什敬禮道:“那就不打擾大師了,我等這就下山去。”

老僧臉有愧色,道:“怠慢怠慢,顧檀越之傷已好了十之七八,多多保重吧。”手撚念珠,掉頭而去。接着便有個小沙彌提着盞燈籠過來,說送各位施主下山。

這時阿羅陀操着镔鐵棍、泉兒和鄭颢的那個小厮、趕車的車夫也都被趕出來了。

公主氣得直跺腳,下山路上不住口罵那老和尚,忽然拍手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鄭颢自然要請教公主明白了什麽?

公主道:“那個裝模作樣的女人定是這老和尚的相好,和尚懼內,就把我們趕出來了。”

顧師言道:“不可亂說,吉備大師是有道高僧。”

鄭颢道:“什麽有道高僧!我看那個兇霸霸的白衣少女便是他們二人的私生女,不信我們問問這小沙彌,喂,小沙彌,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是不是你們方丈的女兒?”

一直低着頭提燈籠照路的小沙彌滿臉驚恐之色,死命搖頭,突然轉身丢下衆人獨個跑回去了。

公主又是笑又是罵。衆人摸黑來到山下找到馬車,鄭颢開口道:“這車哪坐得下這許多人!”

公主道:“小顧一起來擠擠,這黑炭不要上來,我看着害怕。”

鄭颢臉拉得老長。

顧師言見阿羅陀不知從哪牽出兩匹馬來,便道:“我和阿羅陀騎馬,連夜趕回長安城也好,我正想早點回去搜尋烏介山蘿呢。”

公主過來拉住顧師言的手道:“讓鄭颢騎馬,你有傷,和我一塊坐車。”

一邊的鄭颢又妒又恨,突然搶過阿羅陀手裏的馬缰,翻身上馬,負氣急馳而去。

公主道:“鄭颢他發什麽癫!上車吧,我們慢慢追上去。”

顧師言便上車與公主一道坐到車廂內,泉兒和鄭颢的那個小厮縮着脖子坐在車轅邊上,趕車人長鞭望空一擊,“駕”的一聲,兩匹駕車的大馬一齊用力,車輪辘辘滾動起來。

十一月下旬的天氣,夜裏甚是寒冷,半輪下弦月直到二更天才升起在東山巅,道路依稀可辨,但車廂裏依舊是漆黑一片,呆得久了,才隐約看得出一點輪廓。此時已行出四、五裏地,令顧師言覺得奇怪的是,平日裏嘴巴沒得停的萬壽公主這麽長時間竟然一語不發?便問:“公主,你睡着了?”

黑暗裏聽得公主答道:“沒有。”

顧師言道:“那怎麽不說話?”

公主卻不回答,隔了一會才道:“沒什麽。哎,你冷不冷?”

顧師言道:“還好。”

公主又問:“胸口傷處還疼嗎?”

顧師言聽公主語氣有點不對勁,似乎對自己生了情意,心想孤男寡女暗廂獨處大大的不妙,他可不像鄭颢一心想做皇帝的女婿,也不喜歡這萬壽公主,當下岔開話題道:“也不知鄭颢跑到哪裏去了?夜裏騎馬別有什麽閃失才好。”

話音未落,聽見車廂外阿羅陀怪叫起來,又聽車頭那小厮叫道:“是我們公子爺!公子爺,誰把你吊到樹上去了?”

顧師言趕忙掀開車窗簾幕,順着小厮的手勢一看,淡淡的月色下,鄭颢雙手雙腳被反綁着吊在路邊一棵大栲樹的斜幹上。

顧師言與公主都下了車。

阿羅陀借了顧師言的佩劍,從馬背上高高一躍,揮劍斬斷了吊在樹幹上的繩索,鄭颢整個人登時往下急墜,吓得他驚叫起來,阿羅陀半空中将他接住,輕輕放在車轅上。

鄭颢頭發散亂,兩頰腫起,似乎半個時辰不到就胖了許多。

公主大為憤怒,問:“鄭颢,誰把你打成這樣?好歹也是我父皇的臣子,誰敢如此大膽?”

鄭颢咿咿唔唔道:“我也沒看清,我正騎馬呢,突然身子就懸了起來,被打了幾記耳光,就給吊起來了。”

公主跺腳道:“你也真是的,被人打了還吊起來,卻連是誰都不知道?唉喲,對了,會不會是抓走山蘿的那幫子胡人?”

顧師言道:“說不準,此地不可久留,快走吧。”

鄭颢騎的那匹馬早不知跑到哪去了,鄭颢只得垂頭喪氣地上車與顧師言坐在一起,其實車廂頗為寬敞,四、五個人也坐得下。

萬壽公主心眼不錯,不住口地安慰鄭颢。

鄭颢很覺沒面子,心想自己怎麽這麽倒黴,在公主面前出了這麽個大醜,還被姓顧的看在眼裏,心下郁悶,一言不發。

起先公主還一會兒罵和尚一會兒罵胡人,又自言自語胡亂猜測,見鄭颢和顧師言都不答腔,覺得沒勁,睡意一陣陣襲來,有點撐不住眼皮了。

車輪辘辘聲單調乏味,顧師言也覺困倦,耳聽得車廂外阿羅陀騎馬“得得”跟随,也不知行了多少路?鼻中忽然聞到一絲淡淡的幽香,非蘭非麝,若有若無,接着便有一個溫軟嬌小的身子靠到他懷裏,柔軟的小手攀住他脖子。

顧師言一下子睡意全無,全身僵了似的一動也不敢動,心中叫苦:“這公主直如此色膽包天,這會兒動起情來了,我顧訓這輩子要毀在她手裏了。”

那公主愈發放肆起來,粉頰貼在顧師言臉上,在他耳邊輕輕噓氣,弄得顧師言癢癢的,不禁面紅耳赤起來,伸手抓住公主雙肩要推開她,不想公主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顧師言怕驚動鄭颢,也不敢用力。

出了松果山二十裏山路,此去長安便是通衢大道,路上已無積雪,馬車輕快了許多,寒夜無聲,偶爾聽到趕車人甩一下鞭給馬匹提神。

那公主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