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在顧師言懷裏竟似睡着了,溫熱的身子幽香陣陣,弄得顧師言兩手不知往哪兒放,只覺口幹舌燥,一顆心“砰砰砰砰”跳得厲害,生怕鄭颢都會聽到這心跳聲。
公主身子扭了扭,臉頰貼在顧師言胸口處聽他心跳,卻觸到了顧師言傷口,忍不住輕哼了一聲。公主當即察覺,拉着顧師言的左手親吻了一下,意示安慰。
顧師言萬萬沒想到這嬌蠻任性的公主竟這般溫柔可人,不禁渾身燥熱,情欲之念大起。
顧師言雖未娶妻,但與朋友交游飲酒之際也常出入青樓曲坊,早知情欲滋味,而且在唐人看來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不免迂腐做作,萬壽公主如此投懷送抱,卻之不恭。
顧師言已然情動,雙臂一環,将公主溫軟的嬌軀緊緊抱住,那公主仰起臉湊上來,四唇相接,頓覺天旋地轉。
車廂一隅的鄭颢也許腿坐麻了,使勁伸腿,突然開口問:“到哪了?到曹家廟了嗎?”
把顧師言吓了一跳,他懷裏的公主也坐直身子,黑暗裏聽得她輕笑一聲,就見車門帷幕一掀,朦胧中白影一閃,那公主竟似竄出車外去了。
顧師言失聲叫道:“公主!”
驀然聽到車廂裏公主的聲音道:“做什麽?我都睡着了,到長安城了嗎?”
一時間,顧師言如墜冰窖。
只聽趕車人回答道:“回公子爺,到長安城還早得很呢,還有一百多裏地。”
顧師言撩起車窗簾幕往外看,缺月西沉,天地漆黑,約摸是四更天。
鄭颢咕哝道:“掀來掀去做什麽?風透進來冷死了。”
顧師言呆呆坐着,心如亂麻。
天色漸明,車廂內熹光透入,人物面目逐漸清晰,公主見顧師言臉色蒼白,便問:“小顧你怎麽了?是不是傷口又痛了?”
臉頰腫腫的鄭颢“哼”了一聲。
顧師言笑了笑,道:“沒什麽,坐了一夜的車有點疲乏。鄭颢兄要不要先到前邊集鎮找醫生敷點膏藥?”
鄭颢搖搖頭。公主道:“那到前邊吃點東西吧,又冷又餓,真受不了!”
馬車到達曹家廟時天已大亮,曹家廟是長安城外第一大集鎮,離長安城尚有八十裏地。
公主随顧師言下車去鎮上吃了碗羊肉面,命小厮給車上的鄭颢送一碗去。吃罷繼續趕路,公主道:“小顧,你老是撩開窗簾東張西望做什麽?這路上有什麽好看的!”
顧師言微覺臉熱,便坐定不動。
公主又道:“我這次偷偷跑出來,父皇知道了一定會責罵我,鄭颢還傷成這樣,怎麽向父皇說呀?”
顧師言道:“不能讓皇上知道鄭颢兄是被人打傷的,只說是跌傷的。”
一邊的鄭颢連連點頭。
巳末時分,馬車駛入長安城,顧師言命阿羅陀與泉兒先回去。
鄭颢自覺無顏面見皇上,要馬車先送他回府,然後由顧師言送公主回宮。
宣宗聽得公主與顧師言回來了,立即召見,一見公主便責備道:“你這妮子當真膽大妄為,竟敢私自出城,鄭颢呢,怎麽不敢來見朕了?”
公主做出小女兒嬌态道:“父皇,孩兒知錯了,孩兒是聽說顧訓被人殺了一刀,就想去看看他,讓鄭颢陪孩兒去的。父皇,你也不要責罰鄭颢,他在路上跌了一跤,臉都跌破了。”
宣宗“哼”了一聲,臉色慈和下來,道:“快到你母後那裏問個安吧,你這妮子,把你母後急壞了,去吧。”
萬壽公主沖顧師言做個鬼臉,一邊道:“多謝父皇隆恩。”格格笑着碎步而去。
宣宗問了顧師言傷勢後喟然嘆道:“此番若非顧卿,溫莫斯兄弟必然同遭毒手?顧卿想必還不知溫莫斯已然傷重不治了吧?”
顧師言“啊”的一聲,黯然道:“微臣無能,未能阻止溫莫斯将軍追出大散關。”
宣宗道:“這事須怪不得你,逸隐啜老奸巨猾,溫莫斯兄弟哪裏是他的對手!哦,對了,那颉啜昨日回來見我,說他兄長臨終只說一個‘顧’字,不知何意?”
顧師言道:“溫莫斯将軍重傷後曾托我将一碧玉猛虎轉交那颉啜将軍,我還未及交給他。”內侍禀報那颉啜将軍求見。宣宗對顧師言道:“他定是聽說你回來了,急着見你。”
那颉啜滿眼血絲,消瘦不少,一見碧玉猛虎,這魁梧的大漢竟嗚咽出聲。
宣宗寬慰道:“愛卿不須傷感,汝兄既将這虎符傳于你,你便是回鹘之王,複國鋤奸,任重道遠,且自珍重。”
那颉啜跪拜道:“那颉啜父兄之仇全仗皇帝大人作主。”
宣宗道:“愛卿請起,朕自當為你等作主。逸隐啜以為聯合吐蕃論恐熱,就敢小觑我大唐,在我京城殺我臣子,如不除之,四方屬國将笑我大唐無能,不複朝拜矣。”
那颉啜叩首道:“多謝皇帝大人!”
宣宗沉吟片刻,又問那颉啜:“山蘿公主還沒有音訊嗎?”
那颉啜眼望顧師言,搖頭道:“不知那些賊子把她擄到哪裏去了!”
顧師言道:“山蘿公主定然還在長安城。”
宣宗聽了顧師言的分析後點頭道:“此言有理,那麽就命京兆尹多遣人手四處暗訪搜尋,命九門提督明裏放松守備,暗地裏多多留意,誘敵出動,一舉擒之。”
召見畢,顧師言與那颉啜告退。二人于宮門外分手,那颉啜道:“顧兄弟,明日請到寒舍一敘,哥哥我有事與你商議。”那颉啜經此一役,視顧師言已如兄弟。
顧師言住所在小雁塔下的桃園湖畔,前後三進,占地數畝,有僮仆十餘人,一見顧師言回來,無不歡喜。
應門奚僮禀道:“公子,昨天有個叫溫庭筠的士人找你,小的說公子在潼關佛崖寺養傷,他就說要趕到那裏去看你,怎麽公子你沒遇上他?”
顧師言喜道:“溫飛卿來京城了?很好!那麽定是在路上錯過了。”
顧師言沒看到阿羅陀,便問泉兒。
泉兒道:“在朝陽門的時候,他突然打手勢叫我一個人先回來,他飛也似的跑了,象是去追什麽人。”
顧師言心想阿羅陀發現什麽了?多日疲于奔命,也無心細想,命仆人備熱水,洗浴歇息去了。睡到掌燈時分,忽被廳庑間傳來的人聲吵醒,側耳細聽,不禁失笑,原來是酒友來訪。
上卷 四、豺狼在邑龍在野
顧師言交友無所顧忌,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三教九流,一言相投,便是他的座上賓。他好繁華、喜熱鬧,有酒共飲,無客不歡,真可謂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
此夜來訪的客人共有四位,一位是校書郎鄭颢之弟鄭颀,鄭颢雖與顧師言不睦,其弟鄭颀卻與顧師言過從甚密,鄭颀無意于功名,每日飲酒賦詩,自比詩仙李太白,不過他的詩寫得不怎麽樣,擅長的是行酒令,諸如律令、骰盤令、抛打令無不精通,且文辭雅麗,有捷才。
另一位是河東術士柴岳明,時人稱其為有唐以來第一陰陽家,認為貞觀年間的袁天罡、李淳風與他相比,猶有不及,其青囊風水術據說應驗如神,京中達官富戶争相延請其蔔地相宅。
第三位卻是湖州威武镖局的镖師雲天鏡,不但武藝極高,圍棋也是不弱,有顧師言授三子的棋力。
還有一位顧師言不認識,此人頭戴氈笠,腳穿赤皮靴,身形高瘦,手大臂長,頗具異相,年齡約在五十開外。
顧師言拱手道:“這位朋友是——”
雲天鏡道:“顧公子,這位便是在下恩師尉遲玄先生。”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鄭颀、柴岳明雖不是江湖中人,卻也聽過尉遲玄的大名。
顧師言更是又驚又喜,深施一禮道:“今日得睹前輩風采,幸何如之!”
尉遲玄淡淡一笑,抱拳還禮,道:“顧公子乃海內才俊,‘江東孟嘗’之名天下知聞,尉遲玄一介匹夫,何勞挂問!”
一邊的鄭颀喜道:“尉遲先生是劍道大宗師,顧兄卻是當今弈林第一高手,道雖不同,想必亦有相通之處,兩位好生親近親近。”
尉遲玄聞言哈哈大笑,聲震屋瓦。
顧師言搖頭道:“慚愧,在下怎敢與尉遲前輩相提并論。”
卻聽尉遲玄道:“這位公子說得是,世間技藝俱有相通之處,如能觸類旁通,相互映發,當能更進一步。”
奚僮來報阿羅陀回來了,說阿羅陀渾身是血。
顧師言大驚,急忙奔去相看,卻見阿羅陀左肩與右胸各插一柄彎月飛刀,手中镔鐵棍只剩半截,似被利器削斷。阿羅陀身中兩刀,血流如注,卻還能回到這裏,一見顧師言,面露微笑,說了幾句梵語,終于力竭,頹然倒地。
雲天鏡上前割開阿羅陀皂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