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囊”究竟何意?只覺屋內之人言行詭秘,似乎不懷好意,當下蹑手蹑腳來至窗下,正待探頭朝窗內張望,突然背心一麻,登時全身僵硬,絲毫動彈不得,接着身子懸空,被人提起。
溫庭筠脖頸不能轉動,看不到是何人暗算于他。那人顯然力大無比,單手抓住溫庭筠腰脊不費力似的将其舉起,溫庭筠仰面朝天浮在半空,兩眼向上,只覺屋頂黑影晃動,随即一道門框擦着鼻尖而過,那人托盤子似的托着他進到屋內,又覺身子猛地一沉,已被橫放在一矮榻上,側身向內,依舊看不到屋內之人。
溫庭筠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就好比是一條死魚擱在砧板上。一時間屋內沒有半點聲息。
溫庭筠眼珠轉動,只看到白壁上三個碩大黑影。過了一會,聽得一個聲音問道:“國師,你看這人如何處置?”
老僧吉備真備沉吟不語。那個聲音又道:“此人一定不可放過,也不知偷聽了我們多少談話?”
老僧吉備真備的聲音:“老衲疏忽了,忘記将院門鎖上。此事不可魯莽,老衲愛才,溫庭筠詩詞雙絕,毀之可惜,且無法向顧師言交代,顧師言是老衲手中一枚勢子,留有大用,此時萬萬不可引起他猜疑。”
先前那聲音問:“那麽國師的意思是?”
老僧吉備真備來回踱了兩步,道:“便請師弟小施搜神術,讓其忘卻今夜之所見所聞,如此則相安無事,師弟,你意下如何?”
那奇怪的口音出聲了,道:“師兄說得是。”
溫庭筠心裏痛罵那老和尚,知道這些人還要對顧師言不利,便打定主意要将他們說的每一句話牢牢記住,明日告知顧師言與雲天鏡,讓他們知道這裝模作樣的老和尚不是善類!我溫七自幼過目不忘,什麽搜神術能讓我忘掉這樣的大事?且慢,不妨裝作忘卻以求脫身,好主意!
這時,聽得房門關閉的聲音,似乎有人從外将門阖閉,再看牆上黑影,果然只剩一個,想必老僧吉備真備與另一人俱已出去,留下那個師弟施展什麽狗屁搜神術。
但房內氣氛果然怪異,似能聽到極遠處流水汩汩的聲音,令溫庭筠覺得極為安心,似乎這裏便是安樂窩,一勞永逸,舒服之至,瞥眼見壁上黑影如大鳥般兩臂張開,不停地抖動,不禁心下一懔,心想這人果真有妖術,當下凝神靜氣,力求心神不亂,同時心中默念“老和尚乃奸惡之徒老和尚乃奸惡之徒”,要讓此念銘心刻骨,無論如何也不會淡忘。
忽聽那古怪聲音道:“你錯了你錯了。”語氣惋惜之極。
溫庭筠一愣,便覺一只溫暖的手掌撫上他後腦,又聽那聲音道:“這便為你解穴,好生去吧,只是莫将今晚之事對人說便是了。”
溫庭筠緊提着的一口氣一松,突覺腦後“玉枕穴”一股熱氣透入,兩耳“轟”的一聲巨響,眼前所見驀然大異,燈火通明,芳香四溢,有絲竹管弦如流水般緩緩而出,一株碩大的七彩蓮花從地表升起,停在半空,蓮花上現出一個顴骨高聳長眉遮眼的老者。
“你是誰?”老者聲如洪鐘,四壁轟鳴。
溫庭筠耳鼓裏“你是誰?”之音如遠山回響,久久不絕,不由自主開口道:“你是誰?”
老者道:“我是溫庭筠。”
溫庭筠跟着道:“我是溫庭筠。”
老者問:“你今晚看到什麽了?”溫庭筠也這樣問。
老者道:“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天一黑我就睡覺了。”
溫庭筠一字不漏地照說。
老者道:“很好,那麽你就回房睡覺去吧”。
溫庭筠應聲而起,雙目緊閉,卻能左彎右拐出房門、過長廊、進小院,回到廂房,解衣躺下。
雲天鏡被他腳步聲驚醒,見他躺下不動,也就沒問。此時,遠處傳來更鼓聲,是二更天。
上卷 六、身騎飛龍天馬駒
溫庭筠這一覺睡得香甜,醒來時天已大亮,打量四周,問顧師言:“這是何處?”
顧師言笑了,道:“做了什麽好夢,如此癡癡迷迷!”
溫庭筠搔頭道:“我只記得昨晚我們三人在湖州會館飲酒,是了,定是我喝醉了,最近旅途疲憊,小飲辄醉,慚愧。”顧師言與雲天鏡二人大奇。
這時,老僧吉備真備來請三人用膳。
顧師言問溫庭筠:“飛卿兄,你說你昨晚之事都不記得了,那麽還識得這位大師否?”
溫庭筠看着吉備真備,茫然道:“還未請教大師法號?”
顧師言素知溫庭筠诙諧,以為他是在說笑,但看樣子又不像。
那老僧微笑道:“老衲吉備真備,再說一遍也無妨。”溫庭筠少不了寒暄幾句,一邊的顧、雲二人瞧得目瞪口呆。
三人也無心吃飯,告別老僧,匆匆出宅,依舊是那小婢玉鬘來領路。溫庭筠連這少女也不認得,對玉鬘的溫言笑語恍若不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那少女見溫庭筠如此冷淡,好不傷心,看着溫庭筠三人離去,泫然欲涕。
雲天鏡道:“顧公子,你還是先與我回會館吧?”顧師言點頭。
三人叫了輛馬車往湖州會館而去。
在車上,雲天鏡問溫庭筠道:“昨夜我與顧公子二人俱已睡着,你獨個去了哪裏?”
溫庭筠苦惱道:“我也不知,反正什麽也記不得了,當真是撞鬼了,好像丢了極寶貴之物一樣令我好生懊喪。”
雲天鏡道:“這宅子裏着實古怪!”
溫庭筠接口道:“我看這老和尚也不是善類,我今日初次與他相見,便無端地對他生出畏懼之心,也不知何故?”
顧師言不悅道:“吉備大師兩度救我性命,飛卿兄何出此言?”
溫庭筠苦笑了一下,默然不語。
雲天鏡忙道:“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溫公子,我們先送你回客棧吧,你不是說還要去見令狐绹嗎?”
馬車來到日升客棧,溫庭筠那個仆人正站在門口東張西望,抓耳撓腮,一見溫庭筠,大喜,卻又埋怨道:“少爺,你怎地現在才回來?令狐大人又派人來請了。”
溫庭筠道:“令狐绹如此三番兩次急着見我,定是有求于我,少爺我自然要擺足架子了。”
顧師言大笑,對那仆人道:“你看你家少爺,現在還是一介白丁,就敢在大官面前擺架子,日後得了功名,也做了大官,那還得了?”
卻聽那仆人道:“就盼我家少爺早日做官,頂好是做個宰相,那麽宰相府的下人最不濟也是個七品官,也不枉服侍少爺一場。”
溫庭筠對顧師言二人笑道:“羁旅寂寞,和這活寶胡扯一番解解悶也是不錯。對了,顧訓,不如我将他贈送于你,免得你整日愁眉不展。”說罷扭頭問那仆人:“怎麽樣?元山,今後你就跟着這位顧公子吧?”
仆人元山光着眼打量顧師言,忽然開口道:“你若打保票能當上宰相我就跟着你。”
衆人絕倒。
溫庭筠去見令狐绹不題。且說顧師言與雲天鏡二人坐車回湖州會館,顧師言道:“雲兄,我要去那颉啜将軍府上看看,若是他被抓起來了,我也不願獨自逃生。”雲天鏡便陪他一道前往淩煙閣。
事有湊巧,二人來到右金吾将軍府門前正遇見那颉啜騎馬出門,相見大喜,那颉啜一把抱住顧師言,眼含熱淚,道:“顧兄弟,你沒事就好,哥哥我四處找你不見,以為蔣士澄那厮哄騙于我,你已被他所害。”
顧師言略略說了獲救經歷。那颉啜道:“朝中有白敏中、令狐绹兩位大人為你說情,蔣士澄已答應不予追究,只是魏公馬元贽一定要見你一面,說什麽江東才俊後生可畏,語含譏嘲,想必是要看看你是不是三頭六臂,敢捋虎須。依我之見,兄弟你還是不要現身,暫避一時為好,這馬元贽看在白相爺面子上一時不好發作,難保他過後不翻臉。”
顧師言便說了後天要與雲天鏡一道出京之事。
那颉啜道:“也好,那麽到時哥哥為你餞行。”那颉啜另有急事,匆匆而去。
顧師言随雲天鏡回到湖州會館,閉門不出,兩日間寫了數十封書信與京中故友辭別,念及阿羅陀與泉兒下落不明,心中悶悶不樂。
臘月初三,雲天鏡率威武镖局一行二十餘人出京,此次押镖是護送京中一餘姓富商攜銀二十萬兩赴巴陵,這餘姓富商是新任東川節度使柳仲郢的遠房表親,柳仲郢是湖州人,前年任刑部尚書時曾委托威武镖局護送家小回鄉祭掃先人墓園,镖局上下小心侍候,一路平安,柳仲郢甚是滿意,因此便給镖局介紹了他表親的這趟镖。
溫庭筠一早便來送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