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在馬上腰肢挺拔,宛如一朵出水白蓮,而鬃尾飛揚的青鬃馬便是青青蓮葉,這一人一馬在這茫茫雪上地格外奪目。

顧師言忽然發現走岔道了,這不是南下的驿路,卻是北上涿州的小道,趕忙道:“衣羽姑娘,我們走錯路了。”

衣羽把頭一仰,道:“我自向北,你跟着我做什麽?”一陣凜冽的北風猛地刮來,把衣羽帷帽系帶繃斷,衣羽“哎喲”一聲,那帷帽連着黑绡面紗就如斷線風筝般被風刮出數丈遠,在雪地上翻轉不定。

顧師言勒住馬,道:“我去拾來。”帶轉馬頭,去拾帽子。北風一歇,那帷帽便卧在雪上不動,顧師言趕上,下馬去拾,一陣風來,那帷帽又翻轉着飛出數丈,聽得身後衣羽在笑,顧師言回頭一看,馬背上的少女雙頰被寒風吹得通紅,容色嬌豔之極。

衣羽道:“快去拾呀,又飛出老遠了。”

顧師言在雪地裏奔出十餘丈才把那頂帷帽追上,轉過身來正待說話,眼前白茫茫的只有黑駿馬在勾蹄踢雪,那神出鬼沒的少女又不見了蹤跡,當即翻身上馬,循蹄印追去。

峰回路轉,見前面有一小廟,蹄印在廟前雪地上轉了個圈又向北而去,顧師言來至廟前,發現這是一座破敗祠堂,有一木質朽落的破匾,上書“司馬遷祠”四個碗大的篆字,心想司馬遷祠原來在這裏,雙腿一夾馬腹,便要向北追去,豈料黑駿馬突然嘶鳴一聲,反倒後退數步,馬頭跟前不知何時立着一白衣人,瘦瘦小小,衣衫單薄,獵獵北風中直似要随風而去。

顧師言吃了一驚,脫口道:“望月研一”。

來人正是望月研一,衣羽從松果山出走後,他便四處追尋,昨日他發現了衣羽的蹤跡,不慎又被她走脫。望月研一躬身問:“公子可曾看到我們女主?”随即擡起頭盯着顧師言手中的帷帽。

顧師言知道隐瞞他不得,便道:“看到了,卻又走了。”

望月研一看了看雪地上的蹄印,倏地轉身,就如一縷輕煙,眨眼消失在雪地盡頭,疾逾奔馬。這望月研一竟然赤着腳!

顧師言正瞧得發呆,從廟內飛出一團白色物事,徑直落在馬背上,靠在他懷中,聽得衣羽急切的聲音:“掉頭,快跑!”

顧師言一扯缰繩,黑駿馬噴着響鼻掉過頭來。衣羽道:“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黑駿馬四蹄翻飛,踢騰起的積雪就如地上有一條雪龍在浮動蜿蜒,奔馳可謂奇快。

衣羽卻還一個勁地道:“快點快點再快點!”不時扭頭從顧師言肩頭往後看,生怕望月研一突然便追到馬後。

軟玉溫香在抱,顧師言的心跳得厲害,衣羽鬓邊幾絲散開的黑發在他臉上、脖頸間拂呀拂的,令他神思不屬,而衣羽那輪廓優美瑩白如玉的耳朵離顧師言嘴唇不過幾寸地,忍不住湊上輕吻了一下,少女耳垂柔嫩冰冷,好似冰雪雕琢成的,一噓氣就會融化。顧師言正自陶醉,突然左臉挨了一巴掌,打得雖然不重,但顧師言自覺火辣辣的臉上挂不住,臉漲得通紅,有點惱羞成怒了。再看衣羽,連耳後根都羞紅了,輕聲嗔道:“好好騎馬。”

顧師言致歉道:“對不住。”

迎面兩匹健騾奔馳甚急,正是阿羅陀與泉兒奮力趕來。

衣羽道:“停不得!望月叔叔一追上那匹青鬃馬,便會回頭的,他來得好快的。”

泉兒大叫“公子,你們去哪?”黑駿馬旋風一般從他二人身側掠過,顧師言回頭道:“你們在洛南等我。”話音剛歇,又跑得沒影了。

泉兒對阿羅陀道:“你瞧我們公子爺,和衣羽小姐好成這樣了,這次回柴桑我們向老太太報喜,定有重賞。”

阿羅陀咧開大嘴,笑得甚歡。他二人徑往洛南而去,路上與雲天鏡镖隊相遇不提。

單說顧師言與衣羽兩人繞開官道,從小路一騎狂奔,向東南方向奔出二十裏地,大雪又紛紛揚揚而下,雪花沾在臉上,冰冷寒濕甚是難受,衣羽道:“我們歇一會吧,臉被風刮得好痛。”

顧師言道:“且看前邊有沒有避雪之處。”

冒雪又馳出三裏多地,見路旁枯木寒林中露出一面酒旗,顧師言喜道:“有處酒家,正好喝杯熱酒禦寒。”

二人來到酒家前,顧師言将馬系在酒樓屋檐下的柱子上,衣羽又戴上那頂帷帽,放下面紗。酒家冷清清的沒有一個客人,只有一個胖老頭坐在一個火爐邊烤火,見有客人來,起身招呼道:“兩位要用些什麽?”看看天,又道:“好大的雪。”

顧師言輕聲問衣羽:“喝杯熱酒嗎?”衣羽搖頭。顧師言問那胖老頭:“老人家,有什麽吃的?”

胖老頭道:“小店只有黃牛肉。”

顧師言便叫了二盤牛肉,溫了二碗酒,又叫店家拿些大豆去喂馬。衣羽不喝酒,只随便吃了幾片牛肉。

正這時,遠處馬蹄聲響,顧師言驚道:“望月研一追來了?”

衣羽道:“不是,望月叔叔從來不騎馬。”

馬蹄聲徑直朝酒店而來,那胖老頭道:“今個大雪倒有客人來。”迎出門去。

聽得一個粗嗓門大聲道:“好馬!好馬!”

顧師言起身一看,見一個矮矮胖胖的大胡子在打量那匹黑駿馬。這矮胖子頭顱碩大,滿臉虬髯,若是坐着,那是昂昂然一偉丈夫,只是兩腿奇短,站着象是跪着,模樣頗為怪異。

矮胖子一進來便沖顧師言道:“你的馬?賣不賣?”顧師言搖頭說不賣。矮胖子一把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扔在桌子上,道:“我是識貨的,不會虧待你,二十兩金子賣不賣?”

顧師言心道這人好煩,伸手從背囊中摸出更大一錠金子,道:“錢我有,馬不賣。”

矮胖子搔搔頭,自言自語道:“麻煩了,用金子都買不到,看來又得搶。”

顧師言一聽,瞪起眼睛。卻看矮胖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大叫上酒上菜,又沖顧師言二人一笑,道:“不忙着搶,先吃點東西,我可是餓壞了,趕了一天一天夜的路,我這匹是滇馬,耐不得寒,跑到北邊來就四腿發顫,你那胡馬好,胡馬耐寒,正合我意。”

顧師言讓他說完,道:“吃飽了好來搶馬?”

矮胖子忽然長嘆一聲,将一碗酒一口喝幹,道:“我這人最講道理的,只是你們唐人不講理的人太多,沒辦法,只好搶。”

顧師言道:“我不賣馬就是不講理?”

矮胖子一邊喝酒一邊吃肉,意态閑适,嘴裏嚼着牛肉,口齒不清道:“正是。”肉未下肚,突然摔到桌子底下去了,矮胖子坐的那條板凳不知怎的斷了一條腿,矮胖子腿短,坐在板凳上兩腳淩空,沒個支撐的,凳子一翻他便也倒了。

衣羽“格格”的笑。顧師言瞧見她将一柄短刀插回刀鞘,系在腰間。

矮胖子從地上爬起身,大拇指一翹,沖衣羽道:“女孩兒好快的身手。”俯身扶正三腿板凳,穩穩地坐上。

顧師言側身一看,吃了一驚,矮胖子依舊兩腳懸空,卻能坐在缺腿的板凳上不搖不晃。

白光一閃,三腿板凳只剩兩腿,再看那矮胖子,渾若不覺,自顧喝酒。衣羽也瞧得呆了,心想這是什麽功夫?不信你這矮胖子能浮在空中,一不做二不休,“哧”的一聲,又斬斷了一條板凳腿,板凳依舊不倒,衣羽短刀劃出,要将板凳最後一條腿斬去,矮胖子筷子疾探,快若閃電,将衣羽短刀夾住,道:“總得給我留一條腿撐一撐吧,你以為我是神仙哪,會飛?”

衣羽用勁奪刀,矮胖子一雙筷子就如鐵鉗一般,竟然奪不動。

一邊的顧師言佩劍出鞘,剩下那條凳腿也斷為兩截,矮胖子又倒在了地上。

店主人胖老頭叫将起來:“客官,你們沒事砍我凳腿作甚?好端端一條結實板凳沒得坐了。”過來将矮胖子扶起來。

矮胖子也不生氣,撣撣身上的泥土,道:“好了,摔了我兩跤,這會肯把馬賣給我了吧?”

顧師言與衣羽同聲道:“不賣!”話音未落,那矮胖子陡然疾彈而起,莫瞧他身子笨拙,行動卻是快捷,眨眼竄出門外,大笑聲中輕輕一縱便上了黑駿馬背鞍,突然“咦?”的一聲,似乎見到什麽稀奇物事。

上卷 七、丁香暗結意中情

衣羽和顧師言先後追出門外,一眼看到庭前立着的一個紅袍客,冰天雪地中那人的紅袍格外刺眼,就連空氣中也隐隐有一股血腥味,似乎那紅袍是由鮮血染就。這紅袍客相貌倒是平平無奇,只是露在袍外的手掌蒲扇般奇大無比,指節突出,就像患了寒濕痹症以致骨節腫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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