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川道選送入京參賽的馮淵馮先生。”顧師言“啊”的一聲,道:“在下昨日在棗陽城中四處打聽馮先生,未想先生已到此間。”
杜瀚章聞言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你也知道他下賭棋的事了?”
馮淵一臉大病初愈的樣子,也笑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事非得已乃出此下策呀。”
杜瀚章替他說了:“馮先生年前赴京途中感了風寒,勉強挨到秭歸城,病勢沉重再也趕不得路,便在客店養病,豈料他那兩個惡仆竟趁機卷了銀兩逃之夭夭,可憐我們馮先生身無分文,受了不少白眼,幸好病情稍緩,便掙紮着以下賭棋為生,一路向北,也到了襄陽。”馮淵道:“在下嗜棋如命,打定主意即便是乞讨也要趕去長安。”
飯後,杜瀚章興致甚高,命人擺下棋枰,請顧師言與馮淵對弈。未想那馮淵婉拒道:“馮某沉疴新愈,尚需調養精神,不願在大賽之前與顧公子這樣的高手對決,怕折了銳氣,莫怪。”杜瀚章一笑而罷,對顧師言道:“顧訓你是精神如虎的,你指點我一局,上次在成都你我都無暇手談。”顧師言道:“小弟新收一徒弟,願意代師出戰,瀚章兄敢應戰否?”
杜瀚章“咦”了一聲,方才他聽顧師言說過萦塵喜好圍棋,難道這嬌柔女子棋藝當真不凡?杜瀚章雖算不上一流好手,但棋力着實不弱。
萦塵本來是來看顧師言與馮淵對局的,聞言,頓時粉臉緋紅,扯了扯顧師言的衣袖,低聲嗔道:“公子,你要出萦塵的醜呀!”顧師言附耳道:“你的棋與他差不了多少,要緊處我會助你。”又朗聲道:“瀚章兄與我情同手足,你也不必羞縮。”杜瀚章道:“正是正是,姑娘請。”
萦塵只得含羞斂衽,坐于棋枰一側。杜瀚章問顧師言:“怎麽下?猜先?”顧師言點頭道:“便下兩局,各執一先。”
首局萦塵執白先行,中盤時杜瀚章形勢占優,萦塵蹙眉思索,苦無良策,俏臉漲得通紅,扭頭看顧師言,意在求助。
顧師言卻笑嘻嘻的只是點點頭,示意萦塵繼續下。那杜瀚章局勢見好,來了閑情逸致,擡眼看紋枰對坐的萦塵,這嬌美少女蹙眉思索的姿态令他心中一動,憐愛之念大起,又看了看顧師言,顧師言正細看棋局。不知怎的,杜瀚章竟對顧師言生出一絲嫉妒之意,此念轉瞬即逝,不敢再往深裏想,低頭看着棋局。萦塵形勢雖然不利,但她甚是頑強,四處收刮,官子撈了不少便宜。反觀杜瀚章,卻有點左支右绌,一味死守,終局竟已一子半告負。
杜瀚章額頭冒汗,連道“厲害厲害,女子可畏。”顧師言笑道:“瀚章兄虎頭蛇尾,一味求穩,以至于小敗。”萦塵贏了棋,容光煥發,笑吟吟看着顧師言。
杜瀚章顯得頗為不服,道:“還有一局,再來再來。”于是理好黑白棋子重新開局。此局棋勢一直混亂,黑白雙方數條大龍糾纏厮殺。
忽聽後面房中傳來駭人聽聞的狂笑,如猛獸夜吼、如狂風驟至,衆人俱吃了一驚。顧師言聽出是阿羅陀的聲音,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忙丢下手中棋子過去看,正見泉兒飛奔而來,一臉驚恐之相,顫聲道:“公子爺你快去,阿羅陀發狂了!”
顧師言趕到阿羅陀住的客房外,門卻是關着的,聽得房內阿羅陀“嘛裏叭哞”的梵語吼聲如雷,顯得憤怒至極。阿羅陀一向溫馴如處子,遇人只是露齒而笑,絕無惡聲,即便遇到強敵也從未如今日這般狂暴。顧師言來到窗下,伸指戳破窗棂紙,湊眼去看。房內只阿羅陀一人,還有一把高背靠椅被結結實實綁在木柱上。阿羅陀一手執鐵棍,一手戟指那把靠背椅,怒發沖冠,神情慘厲。只聽他用梵語爆豆般怒罵,也不知罵些什麽?忽然鐵棍揮出,“啪”的一聲,将靠背椅上部擊得木屑紛飛。
顧師言驚憂交集,阿羅陀怎會這般模樣,當真發瘋了不成?
阿羅陀吼聲不止,杜瀚章的随從俱聞聲而至,那兩員西川虎将一左一右護在杜瀚章身邊,生怕有什麽不測。顧師言回過頭來,見搖曳不定的燈光下衆人臉上都是驚疑不定。杜瀚章問:“怎麽?阿羅陀有癫疾?”顧師言皺眉道:“以前從未見他如此。”
泉兒在一邊目光閃爍,欲言又止,顧師言看了他一眼,他突然哭了起來,跪倒在地,道:“公子爺,此事都怨泉兒。”
顧師言命他起來慢慢說。泉兒抽抽噎噎道:“泉兒不該将那木碗化成的酒給阿羅陀喝,若是知道阿羅陀一喝便會變成這樣,打死泉兒也不敢。”顧師言“啊”的一聲,道:“我說不收汪三的木碗,你偏收下,還好阿羅陀只是砸椅子,若是沖出來傷人,那誰制得住他,豈不是要闖下大禍。”泉兒哭哭啼啼道:“泉兒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房內阿羅陀吼聲漸低。顧師言去看時,見滿地碎木片,那把靠背椅被砸得稀爛。阿羅陀似乎大仇得報,甚是解恨,“嗬嗬”而笑,一跤坐倒在地,靠在牆上便睡去了。
杜瀚章得知木碗之事,大感興味,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把玩。顧師言道:“此碗頗為詭異,不如毀去?”杜瀚章道:“海外奇珍,為何輕言毀去!你不要便歸我。”顧師言笑道:“我知你喜歡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這碗便送與你吧,只是莫要亂喝碗中酒,不然不知你會變成什麽模樣,也許做夢到南柯國當驸馬去了,哈哈。”
次日清晨,阿羅陀醒來,渾若無事一般,似乎對夢中狂态不複記憶,顧師言囑咐泉兒不要多嘴。
中卷 十二、元宵鳴棋寧虛日
元宵棋會已迫在眉睫,路上再也耽擱不得。此後數日,杜瀚章、顧師言等人早行夜宿,經鄖西入秦,十四日晚到達長安東南邊的藍田。
這三日來每到客店投宿,杜瀚章總是棋興甚濃,要與萦塵殺一局,因棋力相當,萦塵也喜與杜瀚章對弈。說起明日棋會之事,杜瀚章對顧師言道:“這棋會并不是誰要參加就能參加的,有一定資格,本來你是棋待诏,自然直接入選,但你現在不能以真實身份示人,又如何能參賽?”顧師言道:“瀚章兄定然已為小弟籌劃好了。”
杜瀚章取出一道公文給顧師言看,卻是杜琮舉薦一位名叫阚人龍的棋手參加元宵棋會的公函。顧師言哈哈大笑,道:“好名字好名字,瀚章兄為小弟取的好名字。”
杜瀚章嘆道:“顧訓,你果然聰明。”又道:“宦官們還揪着你不放,你畏禍遠遁也就罷了,若是公然現身,雖然改名換姓,但誰又不認得你這江東孟嘗!蔣士澄定然認為你公然藐視于他,豈非更加糟糕。”萦塵着急道:“是呀,這可如何是好?”
顧師言一看杜瀚章那神态,知道他定然已有對策,便道:“瀚章兄,別再賣關子了,你有何良策就請賜教小弟。”杜瀚章笑道:“你厲害,什麽都瞞不了你,可我現在偏不說,等明日到了長安再揭謎底。”
正月十五,衆人起了個大早,天還只蒙蒙亮。顧師言道:“前面便是曹家廟,我們趕到那裏再用早餐不遲。”去年顧師言與萬壽公主、鄭颢三人自佛崖寺回長安便經過了曹家廟,還在鎮上吃了一碗羊肉面,覺得湯味鮮美,這回領着這三十餘人一下子把那家面館坐得滿滿的。顧師言吃了一海碗羊肉面,見其他人尚未吃飽,便倚在窗邊看樓下行人,忽見街道拐角處款款走來一白衣女子,身形極似衣羽,近前,卻只是個容色平平的少女。心中忽然一痛,不知此番能否與衣羽相見?回過頭來,未看到萦塵,問泉兒。泉兒說剛剛下樓去了。女孩子自有一些私事,顧師言就坐着又等了一會。
這時,樓下上來一位瘦瘦小小的青年書生,徑直走到顧師言跟前,抱拳施禮道:“阚人龍阚公子,可還識得小弟否?”顧師言一愣,這青年書生甚是面生,也不是杜瀚章的随從,卻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假名?
顧師言眨眨眼睛,起身還了一禮,道:“敢問兄臺尊姓大名?”青年書生道:“在下姓顧,草字師言。”
顧師言一臉的迷惑。那書生突然“格格格”嬌笑起來,這下子顧師言聽出來了,又驚又喜地道:“萦塵,誰給你扮成這樣的?”就聽得杜瀚章爽朗的笑聲從樓下傳來,随後樓梯“噔噔噔”,杜瀚章上來了,後面還有一個年約五旬的幕客模樣的老者,這老者是杜瀚章随從之一。
顧師言道:“杜兄,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