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纏綿
“小暖,你來看看這裏這塊匾挂的正不正?”
“嗯,挺正的,師父,你下來喝口水吧。”安暖在下面扶着梯子,仰頭看笙簫默把一塊朱漆匾額挂在了門上,連忙倒好了水送到笙簫默嘴邊,又拿了毛巾給他擦汗。
時隔多年,她安暖終于實現了當初的夢想,成為了悅卿閣的主人。安暖站在悅卿閣門前,眯起眼睛看清晨的陽光灑滿大地,有一種俯視衆生的滿足感。
自從師父恢複了之後,也不知道從哪兒挖出來的小金庫,帶着安暖隐去了仙人的身份,不用仙法仙術,像普通人一樣,四處游山玩水,吃吃喝喝,行俠仗義,日子基本上就是逛吃逛吃,倒也結實了一幫俠肝義膽的朋友。
等到玩夠了走累了,笙簫默問安暖想去什麽地方安家,安暖第一個就想到了悅卿閣,于是兩個人就回來把整個悅卿閣都盤了下來。
如今的悅卿閣已經不再是青樓了,而是方圓十裏最有名的飯館。安暖遣散了所有的姑娘老鸨鬼怪異物,又邀請游玩時結實的天南海北的仙人和妖精來做菜,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每日數錢都累得手抽筋。
唯一的遺憾就是,江大哥送的扶搖镯在西湖的時候被弄丢了。安暖拖着師父找了好久也沒找到,最後只好作罷,師父在一旁卻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師父,小暖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安暖趴在笙簫默的肩膀上歪着頭問。
知道自己小徒弟這個問題寶寶的毛病改不了,笙簫默笑着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講。”
“我們這麽嚣張地失蹤,長留的人不會發現嗎?”
笙簫默聞言挑眉:“你以為你師父是什麽人?是他們想找就找得到的?我早就設了結界隐去了我們的氣息,除了掌門師兄,其他人是感覺不到我們的位置的。”
不愧是師父啊,果然是自帶結界的男人。安暖一邊給笙簫默捏肩膀一邊得意地笑。
笙簫默借力拉了安暖的手,把她整個人都拽到懷裏,安暖仰頭望着師父:“師父,接下來想幹嘛呢?不能老是呆在悅卿閣吧。”
“接下來?”笙簫默嘴角挂上一絲邪惡的笑,“接下來師父想要一個小小默。”
“啊?”安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笙簫默看着她愣住的樣子,笑得更開心了,慢慢附身,溫潤的唇就要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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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師父,這是在大堂,一會兒客人就來了。”安暖看笙簫默的樣子就知道他想幹什麽,想到自己現在還在悅卿閣的大堂,不由得臉紅,想推開笙簫默。
“地點不對?那我們就到對的地方去。”笙簫默一把攔腰抱起安暖,往悅卿閣裏面走去。
“啊啊啊啊師父不要啊!現在是早上!是早上!”
悅卿閣櫃臺裏打掃的小夥計都見怪不怪,笑着看老板抱着老板娘走進裏間,至于裏間發生什麽事,就不得而知了。
轉眼間馬上就要過年了,安暖在榻上擁着被子,托着腮望着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
瑞雪兆豐年,明年肯定又是五谷豐登的一年。算起來自己也和師父在一起有三年了,前幾天師父說想要一個小小默,自己一直喜歡孩子,又何嘗不想呢?
安暖想到這裏,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想什麽呢?還嘆氣。”笙簫默從背後走過來,拿了一件大氅披在安暖的肩上,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想明年,什麽時候才能有一個小小默。”
自己當時不過是一時玩笑,沒想到小暖真的挂在了心上,笙簫默看她微微蹙眉的樣子,伸手舒展了她的眉頭,溫柔地說:“別想了,我有你一個都寶貝不夠呢。再說了,這種事,急不得,反正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安暖推敲着這四個字,心裏甜絲絲的。
一陣寒風順着窗戶吹進來,安暖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笙簫默連忙把支着的窗戶放下來,又把一個溫度剛好的暖爐塞到安暖的手裏:“小心點,別着涼了。”
安暖看着手裏的暖爐,再看看眼前的笙簫默,突然壞笑着問:“師父,你說是暖爐暖和,還是人暖和?”
笙簫默聞言一愣,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當然是人暖和了。”
下一秒,笙簫默便感覺懷裏多了一個東西。
安暖在師父的懷裏蹭啊蹭,終于整個兒鑽了進去,伸手勾住師父的脖子,趴在師父的耳朵邊輕聲道:“果然是人更暖和一點。”
笙簫默無奈,從榻上拽了被子裹住安暖,連被子帶人一起擁入懷裏。
時間像蝸牛一樣慢慢爬,終于到了安暖最喜歡的元宵節。安暖關了悅卿閣,給廚子夥計們放了假,便纏着師父陪自己出來逛燈市。
穿越,逃亡,異朽閣,長留,就算是後來和師父一起游山玩水,也總是避世而居,算起來自己這些年來還從來沒有好好的逛過燈市呢。
安暖在燈市裏東逛逛西瞧瞧,看什麽都新奇。
“師父,你看前面那裏,那個老爺爺在幹什麽啊?”安暖指着不遠處一個擺攤的老人家問。
“好像是做糖人的吧。”
“糖人?”安暖好奇,抓着笙簫默的手就往前走,“師父,我們過去看看吧。”
來到那人面前,安暖還未開口,那老爺爺便開始蘸着糖稀龍飛鳳舞,安暖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等回過神的時候,糖人已經快做好了。
安暖看了一下,不由得暗暗吃驚,這不正是師父和自己嗎?兩個糖人做得惟妙惟肖,女孩子俊俏調皮,男孩子潇灑靈秀,兩人一左一右,微微附身,像是在拜堂成親。
安暖看着喜笑顏開,當下便付了錢買了下來,把自己的塞到笙簫默的手裏。
“怎麽把你自己的給我?”笙簫默盯着手裏精巧的糖人笑着問。
“師父聽過一首詞沒有?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将咱兩個一起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椁。”
笙簫默看着小暖認真的表情,伸手攬了她入懷,把兩個糖人都塞到她的手裏:“我是你的,你還是你的。”
安暖聽了,臉便一點點紅了起來,任由笙簫默攬着,繼續逛燈市。
燈市畢竟繁華,走了不知道多久,還是沒看到盡頭,安暖覺得有些乏了,便問道:“師父,我們回去吧?”
等了好久,也沒聽到身邊有回應,回頭一眼,哪裏還有師父的蹤影。
自己剛才迷迷糊糊的,燈市人又多,別是剛才師父和自己被人流沖散了吧?安暖站在茫茫的人流當中,覺得有些心慌。
“師父——師父——”安暖轉了好多圈,還是沒有看到笙簫默,卻突然撞到了背後的人,被絆得一個踉跄。
“沒事吧?”身後的人扶住了安暖的胳膊。
安暖回頭,看到眼前的人不由得一愣,江大哥?
“江大哥,你怎麽會在這兒?”
“還說呢,我一直在找你,你這段時間到底去哪兒了?你的扶搖镯呢?”
安暖想起自己和師父出去游山玩水的時候,好像也沒告訴江大哥,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江大哥,我......扶搖镯被我弄丢了.......”
“安安,你現在和阿默在一起嗎?”江離看到安暖手裏的糖人,目光突然一暗。
“是啊。”在崦嵫山的時候,安暖就知道江大哥對自己有意,現在自己和師父在一起,自己也不知道怎麽面對江大哥。
“安安,你知道的,其實我一直......”
安暖伸手捂住江離的嘴:“江大哥,不要說。”
看着江離深情的眼神,安暖眸子底下泛起一絲不忍,但是如果今天自己不徹底拒絕他,只會拖累了兩個人:“江大哥,謝謝你對我的好,安安真的非常感謝,一直以來安安都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大哥。”
江離久久注視着面前的安安,她還像自己剛遇到她時那樣純潔無暇。既然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麽還要送她扶搖镯,還要一直追到這裏來親自問她?
“我知道了,安安,江大哥祝福你和阿默。”江離苦笑。
“謝謝你,江大哥。”
空氣中都彌漫着尴尬,安暖不禁扶額,江大哥也挺不容易的,一分鐘被自己發兩張好人卡,現在肯定很心累。
“江大哥,你回去吧,我還要找師父呢。”
“你和阿默走散了嗎?要不要我幫忙?”
安暖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江大哥你回去吧。”其實在西湖扶搖镯丢的時候,安暖就隐隐地看出來了,師父是知道江大哥對自己的心思的,要是被師父撞到了,還不打翻了醋壇子,那自己半個月都不用下床了。
“江大哥,再會。”
“安安,有緣再見。”
江離和安暖各自轉身,走向繁華的燈市裏。
燈市将盡,來逛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地散了,安暖走了好久也沒找到師父,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個很大的高臺,鋪着紅色的地毯,上面散落着星星點點的煙花殘骸,看樣子應該是用來放煙花的臺子。
安暖歪着頭想:若是自己站在一個很高的地方,吸引很多的人,師父會不會就能看到自己呢?
嘿嘿,機智如我。安暖跳上高臺,伸手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風扔到旁邊,露出一身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四周的人紛紛圍過來,小聲議論:“這姑娘要幹什麽啊?”
安暖笑着看了看周圍的人,擺好了姿勢,嬌軀輕旋,越轉越快,從地上翩然而起,高臺上月光灑下,安暖衣袂飄飄,如同淩波仙子,整片高臺上仿佛泛起了白色的波濤。
周圍的人看了紛紛拍手叫好。
卻說笙簫默,只是轉頭給自家小徒弟買個簪子的空檔,回頭再看已經找不到人了。
在燈市裏轉了很久還是沒有找到,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個地方聚了很多的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走上前去,好不容易擠進了人群,高臺上一個白衣女子翩然起舞,舞姿看上去竟然很是熟悉。待看到女子手裏那個小小的糖人兒,笙簫默不由得嘴角輕勾。
從腰間抽出長舒簫,放到唇邊,輕輕送氣,一曲《青玉案》便流淌在空氣中。
......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
安暖聽到師父的簫聲,心中如同撥開烏雲一樣歡愉,舞步也更加輕盈。輕雲般慢移,旋風般疾轉,靈動得仿若手持琵琶的飛天,飄逸得猶如漫天輕盈的雪花。
笙簫默看着眼前舞姿翩跹的小暖,記憶飄飛回在長留的日子。記得自己變幻成莫潇笙教她劍法和五行術的時候,她靈動翩翩的舞姿在月光下像是閃閃發光的精靈。後來沐劍節三尊小聚,她臨風而舞,一雙墨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
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走過了這麽多了嗎?笙簫默的眼裏蕩漾着溫柔和寵溺。
一舞結束,安暖還沒在站穩,就跳下臺去,摟住笙簫默的脖子撒嬌:“師父,終于找到你了。”
“小暖,走,師父帶你回家。”
背後無數花燈旋轉綻放,五光十色,美得不像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