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打開的畫卷
夏日炎炎,後宮裏的妃嫔們都穿着薄紗輕衣,顯示出曼妙的體态。都說三月不減肥,六月徒傷悲,冬天養出的一窩窩肥肉,春天要是不下決心,到了夏天就遮掩不住了。
大玄是一個以胖為美的朝代,準确的來說,世人喜愛的并非是虛胖,而是豐腴,肌膚如羊脂白玉,仿佛能膩出水來的胖。即便如此,人如果不夠高,徒把自己胖成一個球,體現不出身段,還是沒辦法冠以美的标簽,最多只能說是胖得挺可愛。
宮裏許多妃嫔就處在這種“胖得挺可愛”的階段,每天都在煩惱如何瘦到最恰到好處的狀态。
想談論這個話題的女人太多了,她們還以此為主題舉辦了一個銜蟬會,銜蟬是貓的別名,她們認為貓兒即使養肥了,身姿亦是慵懶又曼妙,幹脆以它為目标。按理這麽個會應該只會叫對這方面有想法的人去,可是牽頭的幾個人又覺得應該找一兩個身材好的當做範本,驅使大家進步。
這個念頭一出來,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寶琢。放眼望去,烏婕妤的身材在後宮裏可是數一數二的,原還嫌太瘦,自打進了宮讓陛下養了段時日,就濃纖合度,令人嫉妒了。即便是別的不論,單單是論她的受寵程度,如果能借機分享分享她的心得體會,豈不更妙!
所以,寶琢莫名其妙就收到了邀請帖。
山薇忍住笑,給她解釋了一遍道:“宮裏是常辦這個會那個會的,銜蟬會往上數都辦過不知道多少回了,許是□□時期就有的呢。參與的人數多,不比牡丹宴,也不算差。娘子平日裏鮮少出門,縱然出去也是獨自散步散心,說到底和禦妻娘子們沒有交際。難得她們發來請帖,您考慮考慮去一回?對了,崔娘子也是發起人之一,您去也是給她面子。”
“去做什麽,和她們讨論怎麽減肥瘦身?”寶琢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擺出應該有的表情了,這事讓人覺得哭笑不得,又有點理所當然。古今中外,确實減肥是人們永遠的話題,沒想到連大玄這口味獨特的朝代也沒能免俗。這裏的人是不喜歡瘦子,但也不喜歡大胖子,活得真的太累了。
“娘子若沒什麽要說的,只往那兒一站,聽她們說就是了。您品級高,又得寵,無論說不說話,都沒人敢冒犯。”山薇笑吟吟地慫恿她,“您素日不是喜歡聽戲嗎,就當是聽戲了,聽聽她們愛講什麽,偶爾喜歡了,搭一兩句嘴也無不可。”
寶琢其實知道,不管在哪裏,你都得進入一個小團體裏,否則信息滞後、辦事遇阻,都是可以想見的問題。她現在聲勢夠高了,但背後的烏戎不會是她真正的靠山,待在這位置上便仍是風雨飄搖。還是要多和人接觸,結一兩段善緣,才能給自己多留一條後路。
蜜古公主的事還梗在心頭,但山薇許是看出了她近來躲避對方的意思,且很敏銳的找準了關鍵,給她出主意。
“娘子若不想露臉,找面紗遮擋即可,春夏季節容易過敏,宮裏也常有這樣的裝扮。”
寶琢點頭同意了。
她不可能為了躲着那位公主一輩子不出門,況且假如真的這麽做,行跡太可疑,反而招致皇帝的查問。這兩日已經有苗頭出現了,她要及時掐滅才行。山薇的主意倒是能暫時替她争取時間。
銜蟬會的舉辦者今年選在幹闌亭裏,三面環水,亭子立在水中如單腳站立的白鶴,遠望即是清閑渺然。
這會說穿了就是個話題讨論會,沒什麽特殊。她們本還想差遣人去挑了幾只貓兒來應應名,只可惜貓兒怕水,擱在這地方瑟瑟發抖,又或者着急跑遠,反倒亂了場面。因此左右衡量了一下,就不添這些花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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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琢到的時候,人已經來了不少,或坐或站,從亭中一直到了曲橋,像是延綿開滿途的鮮花,端的是看暈了眼睛。
能入亭的人都是宮裏的拔尖兒,寶琢一來,就被衆人環簇着迎進去,還嬌笑着圍着她說話,弄得她一個頭兩個大,要不要這麽隆重?她她她、她應付不來啊!
幸好,蜜古公主緊随她後,攜丁才人一起,很快進入衆人的視線包圍圈。她是新人,長相又美,羌蘭和大玄的關系友好,比寶琢更有天然優勢。雖然還沒被陛下召幸侍寝,但不過是遲早的事。
寶琢只當是能夠松一口氣,眼神不自覺地望向丁才人,心裏思忖她們之間的貓膩。
但她放心得太早,蜜古公主早就盯住了她,聽到身邊的人介紹後,立刻彎眉笑起來:“烏石蘭姐姐可是許久不見了,我剛入宮的時候去拜訪,正碰上姐姐身體不适,沒見着面。今天總算是碰見了。”
寶琢一貫不喜歡宮裏這些姐姐妹妹你親我熱的做派,或者說是很不習慣,一旦聽人這樣攀關系,渾身不适應,程度嚴重的時候雞皮疙瘩都要立起來了。更何況現在跟她親親熱熱的人是危險目标人物,她怎麽都不可能和這位産生什麽姐妹之情。
于是她頗為冷淡地看了對方一眼,眼神中透出稍許疑惑:“你是?”
此言一出,場面頓時為之一靜,那些圍着說笑的都停住口,空氣中彌漫着尴尬的氣息。還有些許人睜大了眼睛,等着看好戲。
崔皎身為發起人之一姍姍來遲,将要進亭子裏的時候,聽聞這聲問話,“撲哧”笑出聲來。她聲如黃鹂鳥兒,不論男女都喜歡聽,但放在眼下的局面,可就含有幾分嘲笑的意味了。
她假意為寶琢作解釋:“這位是我們羌蘭公主,陛下的新寵,哦——說新寵倒也不是,畢竟還沒怎麽見過陛下的面兒呢。總之是新來的,你沒見過也正常。但今日見了,你可千萬要記住,這位呀,靠山硬,人脈廣,會來事,萬萬不能得罪!”
寶琢也跟着笑:“你這一說就明白多了。”她把臉轉向蜜古公主,“原來是陛下口中的郁美人,你打招呼時先将名字報出來,我不就知道了。”
蜜古公主被她們一陣搶白,原是很氣悶的,聽到這裏卻情不自禁地問:“陛下提到過我?”她急于知道陛下對她的印象,也顧不得這則消息來自于情敵,是否屬實了。
“在你入宮之前提過。”她面上罩着碧紗,倚在欄杆柱上,眼睛含笑,生出一種惬意的美麗,“我說我認識你,陛下就問怎麽認識的,印象如何?我說,偶然認識的,吵過一架,人很驕傲,脾氣不大好,其餘的印象就沒有了。”
三兩句話,把她們之間應該有的關系挑了個明明白白。且她這份直白,比那些人前親密,人後跟旁人上眼藥的要強多了。衆人驚怔之餘,都對這位烏婕妤有了鮮明的印象,喜歡她這番做派的人,自然會向她靠攏。
蜜古公主卻被她氣得個倒仰,指甲掐進手心,幾乎泛了白。
自己苦心經營形象,她怎麽能、怎麽能跟陛下說這樣的話!
人都對事物有第一印象,陛下對她的第一印象如此之差,難怪迎她入宮之後也不見傳召她。都是烏石蘭這個賤人!
她嘴角掠過一絲古怪的笑,沒關系,這個人很快就會消失了。她對陛下撒了那麽大一個謊,等到真相大白,她以前的話都會成為對別人的诋毀,當然不可信。
還記得那一日,她與丁才人散步回去之後,發現自己想送給對方用以籠絡的禮物沒有送出去,于是為表誠心特地去了一趟麗江閣。
就在那裏,她看見了丁才人的畫。她問畫上的人是誰,對方竟說這就是烏戎的小公主,大玄皇帝最寵愛的烏婕妤。
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畫上的人和那位小公主有三分相似不錯,假如她只是與小時候的她見過一面,或許也只會驚奇對方變化之大。然而羌蘭有一個叛徒,非常仰慕那位烏戎的小公主,她的和親隊伍在出發之前,那個叛徒正好被抓了出來,而查抄他家時,就搜出了許多幅烏戎小公主的畫像,都是他曾經在烏戎潛伏做任務時悄悄畫的。
除非換了一張臉,否則她們絕不可能是一個人!
想到這裏,她心裏微微一定。喚婢女拿出一幅卷軸畫像,笑道:“我們是吵過一架,但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早就忘了。今天叫住姐姐也沒有別的意思,是我們羌蘭有一個人很仰慕姐姐,為姐姐畫了許多畫像,我感他一番真心,于是受他所托,把這畫帶了過來。”
“你我兩族邊境雖相鄰,常有戰火,但王族并不居于邊境。他究竟是從哪裏得知我的樣子,又仰慕我又為我畫畫?”寶琢詫異地眨了眨眼。
“姐姐雖然難見,只要誠心,總能跨越千山萬水找到的。”
蜜古公主微笑着,并不認真計較。她雙手捧着畫遞給寶琢,卻就在接近時,腳踝一崴,身體微傾。
那沒系攏的卷軸就這麽被抛了出去,畫卷被打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個傻,九點多寫完,把稿子放進來,然後被人打斷了一下,以為已經發出去了就滾去洗澡。
[揮手][揮手]都怪你們嘲笑我,嘲笑多了真的會變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