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

書名:酷吏家的小嬌妻

作者:墨魚仔1123

文案

一直以為,竹馬是翩翩君子探花郎,

沒想到,他竟然成了鐵血酷吏!

不僅酷還衰(別人),人家好怕怕啊~~

聽說隔壁老王也挂了,竹馬哥哥救命!

莫怕莫怕,待我來破案。

本文又名《不會宅鬥的廚娘不是好偵探》

重要提示:

這文不是村鬥不是村鬥,三章之後換地圖,宅鬥混合探案模式。

看文指南:男主寵妻如命,架空仿唐,1V1,正劇偏輕松向,主角無敵炮灰各種死。

吃貨蠢作者在挑戰智商寫《少年榮青天》,宅鬥謀|殺案、鬧婚連環案、拐賣奴婢案……總有一款适合你!參考書籍有《随園食單》、《唐律疏議》、《中華名案集》等。

內容标簽: 豪門世家 穿越時空 美食

搜索關鍵字:主角:舒妍冰 ┃ 配角:榮文淵,段榮軒,鄭恭熙、葉明瑞,舒弘陽 ┃ 其它:美食,懸疑,探花郎

Advertisement

==================

☆、穿越荒野-野菜粥

寒冬雨雪霏霏時,冰面下的陰冷湖水恍若一張猙獰獸嘴,将落入其中的不幸者緊緊咬含不放。

她踩水掙紮着,手臂雖奮力揮舞,卻抓不到任何可借力的物品,耳畔仿佛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響又似乎轟隆如雷鳴,一口口冰水就這麽灌進嘴裏嗆入肺中,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悶得直抽痛。

圓睜的雙眼絕望又不舍地看着岸邊綠松影影綽綽的倒影,随着湖水的漸漸平靜,它們慢慢失去了最後一抹神采……

下一瞬,舒冰長喘一口氣後猛然睜眼,卻見耀眼烈日透過身旁綠樹闊葉間的縫隙灑在自己身上,刺得她趕緊側臉将雙目眯成了縫。

被救了?不不不,寒冬臘月不會眨眼變夏日。

原來,是噩夢?可也不像是躺床上呀,卧室天花板上不會長棵樹。

她懵懵懂懂的擡臂揚起手擋住豔陽,想要仔細看看周遭環境,赫然入目的卻是一只肥嘟嘟、圓乎乎、白嫩嫩的小手,目測手主人年齡最多不過五歲許。

手掌健康且正常,驚悚的卻是,它長在二十又五歲的舒冰自己身上,此刻正被她用來遮陽。

正當舒冰發愣之際,又聽得耳畔傳來親切的呼喚:“妹妹,妹妹#*&#&*?!”後面半截是完全聽不懂的生澀方言,唯有“妹妹”二字清晰可辨。

她一臉茫然的順聲望過去,只見一濃眉大眼的男孩正笑呵呵看着自己,嘴裏說的話依舊聽不懂,但那神态俨然是一副親妹妹活過來的驚喜模樣。

少頃,滿腦子暈乎乎的舒冰被那八、九歲模樣的男孩扶了起來,牽上左手向前走,右手不忘拎起先前擱地上的一串小魚。

他一面走一面興奮的嘀嘀咕咕說個不停,聲線脆朗語調卻帶着厚重的鼻音,蘇冰仔細分辨了許久,內容大約是很想念妹妹,要帶妹妹回家之類。

對此,跌跌撞撞行走于山林中的舒冰,終于意識到自己是魂穿了。

她低頭一瞅,卻見自己這身體穿着繡有精致彩蝶的嫩綠交領薄衫,棗紅的綢褲下是一雙栩栩如生的虎頭鞋,手腕上還有一對做工精致的獸紋金镯子,明顯是一副富貴小孩的打扮。

這樣的裝扮怎會躺在山林,有個皮膚黝黑穿着半袖粗麻破衫子,背小竹簍上山挖野菜的哥哥?總覺得“自己”應該是死後被棄屍荒野或者活着就被人扔掉命喪山林。

然而,那男孩話語她雖聽不太懂,可關切之情卻溢于言表,見到自己摔倒烏黑眼眸中流露出的焦急與心痛情緒顯然并非作僞。想來,兩人應當有些淵源。

黃昏時,舒冰終于跟着那男孩連滾帶爬來到了山腳下,沒有城只有村,并且是一眼望去就田地貧瘠莊稼稀疏,只零散分布着土胚房、茅草屋的小山村。

農人大多面黃肌瘦,穿着大襟粗布衣,男子頭頂一個髻,女的裹頭巾或腦後簡單挽了發。舒冰暗恨自己為嘛是學烹饪的不是學歷史的,周遭看遍了也完全分不清身處的朝代,只知道肯定是清朝之前的古代——沒辮子咯。

緊接着,男童牽舒冰站到了一斷壁殘垣小破屋前,在竹竿和灌木紮的籬笆牆外叫門:“二郎,開門,俺回來了。” 裂了幾條大縫的木門,感覺一推就得垮,其實叫門也只有個象征意義。

“窮。”就這麽一個字即可囊括她目睹的一切,整顆心頓時哇涼哇涼的。

舒冰在等待的同時,已經透過大門和籬笆縫看到了另一個男孩蹲在露天竈臺邊燒火,那孩子也仿佛五歲左右,幼兒園沒畢業的年紀,蓬頭散發滿臉爐灰看不清面容,只覺得瘦骨嶙峋眼睛賊大。

待進了家門,歇息後喝上一碗清湯寡水野菜粥,又聽兩人樂呵傻笑歡迎自己回家,舒冰琢磨了許久對方言辭,終于弄清楚了現狀。

這倆倒黴孩子沒爹沒媽是孤兒,有一個妹妹從前娘還在時走丢了,據現在已有兩年多。舒冰之所以被認為是妹妹帶回家,是因為她雪白的肥手腕處有一顆痣,芝麻大小殷紅如珠,和當初失蹤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不到三歲的女孩走丢了還能一身富貴的自己回來,對此兄長榮家大郎的解釋是:“娘以前說神仙帶妹妹過好日子去了,現在肯定是長好了再還回來。”

二郎聽後還樂呵呵沖他哥問道:“妹妹都長這麽好了,那神仙啥時候讓俺爹、俺娘也還家來?”

唉,她忍不住在心底一嘆。雖然是兄妹相認和樂融融的戲碼,可舒冰覺得用“慘”這個字來形容此情此景或許更貼切一點。神仙帶走不就是死了的意思嗎?

聞言大郎端碗的動作也一僵,側臉背對弟、妹神色黯然了一瞬,而後勉強擠出笑容回答:“快吶,妹妹都回了,他們肯定也快回了。”

這哥哥看着小,其實挨邊兒也快十一歲,早年家境還湊合時也念過幾頁書,對人之生死并非全無概念。先前看見舒冰一時激動錯認為妹妹,但此時又聽弟弟提到爹娘,他再也無法繼續自欺欺人。

爹娘早就去了,妹妹……是他親眼看着入了鄰村某家人的銅釜,只怕也不會是眼前這個。

“到時候我們就能吃飽飯了!”二郎撫着癟肚腹舔了舔唇,憧憬滿懷,完全沒能察覺到哥哥的苦澀心情。

舒冰卻是真覺得嘴裏苦,大郎方才順手把苦苣菜往粥湯裏扔,沒用沸水焯一下,又苦又澀,三條一掌長的小魚也是扔進陶罐裏加水直接煮,沒有刮魚鱗啊,沒有剖腹去內髒!

身為廚師,哪怕她只是白案面點師也實在無法忍。本想撲過去拯救一下,無奈人小腿短且軟,阻止不及只能跪了。

粥且不說味道如何,只見米湯和菜,幾乎沒有可以嚼的米粒,只能喝沒法吃。小魚也既腥又苦,兩口就能吞下的,可惜沒得挑,更慘的是兩樣東西吃下肚她依舊覺得自己餓得慌,恨不得不顧形象舔舔碗。

大約是舒冰看着鍋竈的眼神太過炙熱,哪怕一言不發那兄弟倆也明白了這意思,不由雙雙嘆氣勸了起來。

“天快黑了不用吃太飽,明早哥哥給你蒸餅。”大郎如此許願。

“睡着就不餓了,走,睡覺去。”二郎燦爛一笑露出倆酒窩,随後牽起舒冰就往堂屋隔壁的房間走去。

所謂卧室,空蕩蕩的,只有一木箱,一不大的木床。床上鋪着稻草,以及破薄被兩條——早已洗得泛白發灰失掉原色,內裏也沒了填充物。

躺在硌得渾身生痛的床上,蓋着哥哥讓出來的被褥,她默默凝視屋頂裂縫灑落的朦胧月光,心酸不已。

穿越文必備的配套設施,那什麽青紗帳、織錦被、富态老嬷嬷、嘴碎的小丫鬟在哪裏呢?跪求啊!

“睡着就不餓了,睡醒就啥都有了,做夢而已,睜眼就回家了……”舒冰緩緩閉上雙眼,努力催眠自己。或許是午後走太久山路,早已精疲力盡的緣故,她還真就這麽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直至天明。

“砰砰!砰砰砰!”晨曦初現時,耳畔突然傳來劇烈的拍門聲。正熟睡的舒冰渾身一抖,猛然驚醒,仰面瞧着挂有蛛絲的陳舊屋梁,她茫然了一瞬——不知身在何處。

随着屋外拍門聲、咒罵聲越演越烈,她方才漸漸回了神。哦,掉河裏穿越了,既倒黴又幸運的人生,反正前面也爹不親娘不愛無牽無挂,倒不如現在重新開始好好再活一次。

舒冰給自己鼓了鼓氣,裹上外衫趿拉着鞋推開寝室門,卻見大郎在竈臺邊忙着蒸餅,二郎則隔着門與人對罵。

“小兔崽子開門!自己都在俺家讨飯還想冒充菩薩。呸,瓜劈吃飽了撐的!開門!不開門老娘把門卸了!”尖銳的女高音從籬笆牆外傳來,聽得人心煩。

二郎披着發像被點燃的炮仗一樣跺腳回罵:“誰讨你家飯了?統共送了兩次米,一次黴爛一次麸糠!俺們撿了妹妹幹你屁事,餓死不求你養。”

“給你吃還敢嫌。瓜劈二錘子,俺要把人帶去見村正,快把她交出來!長耳朵沒?” 那女人話音未落又狠狠踹了木門,力氣忒大震得門板一抖。

“呸!村正那兒俺們自己去,滾球你!”二郎狠狠唾了一口,厲聲喝道:“摳死你咧,帶着你家糧滾地下吃去!”

被咒罵的女人徹底怒了,發瘋似地錘門道:“你兩個死了爺娘的掃把星,劈嘴給你扇扯!開門揍不死你!”

聽了這話不僅二郎紅了眼圈,大郎也是氣得渾身哆嗦忍不住開了口:“那不是你們害的嗎?還敢說啊?滾!”

“俺爹你們逼死的!軍帖點的是大伯,俺爹白死了,一條命換不來俺和哥哥兩口飯。你們遲早得報應!”

當二郎抹了淚罵罵咧咧時,那道長期被摧殘的木門再經不住婦人的拍踹,忽然間轟然倒塌,拍起一地揚塵。

言語不通的舒冰正聽得一頭霧水,眨眼就見一頭戴絹花,穿着窄袖短襦、暗紅色坦胸長裙的胖婦人撲進門來,滿臉猙獰的挽袖似要逮人狠揍。

“你倆進屋,趕緊。”大郎順手抄起爐竈邊的柴刀,三步并作兩步的沖過去攔在了胖婦人身前。

與那婦人白胖壯實的身形相比,大郎是又黑又瘦又小,只看背影仿佛雞仔似的能被她一把拎起,待他柴刀一揮,頃刻間便氣勢滿滿一點都不輸陣。

胖婦人嘴上吼得厲害,狹路相逢時卻被他那孤狼一般的眼神,以及雪亮的刀刃反光所震懾,腳步下意識的一頓。

二郎趁機拉着木愣愣的舒冰閃身進屋,“啪”一下關上門還迅速插好了門栓。

作者有話要說: 重要的話:不是村鬥文不是村鬥文,前三章相識,第四章換地圖。

☆、潑婦伯母-死面蒸餅

見舒冰明顯一副茫然模樣,二郎壓下怒氣努力擠出笑容,輕輕摸着她額發解釋道:“那潑婦是大伯母,走街串巷當媒婆也做牙婆,你長那麽好看可不能被她逮去賣了。”

他照顧着小妹妹的理解力,盡可能的放慢語速,舒冰發現自己竟神奇的聽懂了大半,至少弄懂了“對方兇殘、可能被賣”這個驚悚現實。

“……嗯嗯,哥?(一個人留在外面沒問題嗎)”她伸手指了指屋外,用疑惑擔憂的眼神力求讓二郎弄懂自己意思。

“沒事,光腳不怕穿鞋的,她不敢跟阿兄硬碰硬。”二郎如此回答,舒冰心裏卻依舊不太好受。

雖然肉身縮水了,可讓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保護自己,她總覺得有點臉紅,何況那孩子還不一定能攔住潑婦,前景堪憂吶。

聽見兩人還在門外争執,舒冰忽然一個激靈,匆匆忙忙取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镂空長命鎖,以及一雙金燦燦的手镯,而後四下張望想找地方藏起來。

那錾着“長命富貴”四字的鎖上不僅飾有精美的蝙蝠與卷草紋樣,仔細分辨還能瞧見一個小小的“舒”字落款,恰好應和了舒冰的本姓。

或許,這就是她穿越到這身體的緣由,将來也可能成為尋找肉身父母的憑證,退一步講,窮得沒飯吃時單拿那金镯子都能換一兩年口糧。如此重要的東西萬萬不能被搶走。

見舒冰開木箱、掀墊褥匆匆忙忙找地方藏東西,二郎趕緊引她來到屋角,從牆根邊小心翼翼摳出了手掌大小的薄土塊,露出編竹牆內一個人為掏空的洞。

就着窗口透入的日光,可清晰看見淺洞中擱有一小串銅錢、一支蝶戀花銀發簪、一枚光潔油潤的淺青色石印,這就是兄弟倆此刻的全部家當。

待舒冰把自己的首飾也一并放入,牆洞立刻被塞得滿滿當當,二郎随即把牆皮填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掃平沙土掩蓋所有痕跡,這才扭頭挑了眉沖她得意一笑。

看着他這既早熟又稚氣的模樣,舒冰莫名有些心酸。

兩人收拾妥當後再到門邊側耳傾聽外面動靜,發現那廂已經争執聲漸小,潑婦伯母似乎在和另一腔調爽利的女子說話。

“是幹娘來了,走,咱也出去。”二郎知曉有了幫手,立時松了口氣,喜滋滋牽起妹妹的手開門走出去。

舒冰擡眼便看見院中多了一位容姣好,身段消瘦的年輕婦人,正與兄長一同和胖伯母對峙。

此人身穿淺灰藍短襦,系着月白的高腰修身長裙,外罩靛藍半袖,高高盤起的發髻上簪了一朵白色絨花,也不知是在守孝還是守寡。

見到舒冰出了門來,年輕婦人對她溫和抿唇一笑,胖伯母也是滿面笑意,只可惜肥了點,又相由心生,一笑起來眼睛成縫、肉起堆,看着有點橫。

“喲,這小妮子看着可真标致,”大伯母開口便露出了有些歪斜的一嘴黃牙,眯眯眼則閃着明亮的光,“這身衣服也富貴,值不少錢吶!”

“值錢也沒你的事兒!”大郎跨前一步擋在舒冰身前,揮動柴刀面露兇相,喝問道,“俺家沒人請你吃飯,還不走嗎?”

“我要陪着小姑娘去見村正,幹嘛走啊。來來來,小娘子到我家吃飯去吧,有好喝的甜粥和肉餅。”伯母對大侄子狠翻了倆白眼,說完笑眯眯對舒冰招手。

“不。”舒冰幹脆利落的搖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這僞兒童怎可能受騙。看那胖婦人一副顧慮到大郎手中的柴刀才不敢伸手來抓的模樣,去她家這事兒肯定有貓膩。

“你要請客嗎?那二郎、幹娘,我們都去,吃飽喝足再一同到村正家。”大郎斜眼看着大伯母咽了口唾沫,一手提刀一手叉腰道,“正好肚子癟着。”

“诶?”大伯母被掐住了命脈,眼睛一睜瞬間瞪圓,嫌棄着說,“誰,誰說要請你了?去去去,死要飯的!”

“那你趕緊滾吶!”閑着的二郎端下蒸餅的鍋,直接舀了一勺沸水潑灑在地,伴随滋的刺耳聲響譏諷道,“要不俺們請你喝水?”

“啧啧,你兩個潑皮無賴!往後可千萬別犯在老娘手上!”大伯母被那足以毀容的沸水吓到了,一面後退一面放狠話,“我,我自己吃飯去。等着,待會兒村正家見!”

衆人終于逼得大伯母不得不悻悻而去,三個饑腸辘辘的孩子方才得空囫囵吃了頓早飯,随後那自稱付三娘的女子便帶了他們沿着鄉間小路往村頭走,打算去村正家。

見着道旁有了零星規整的大院落,以及更多身穿襦裙的女子,舒冰這才慢慢對此地風貌有了些許猜測——看衣着發型,像是隋唐年間。

村正家一看便知是當地富戶,進了院門就能見着對面寬敞正屋三間,側面有廂房以及柴房、竈間,屋脊上蹲着鳥獸、窗棂篆刻雕花。堂屋鋪着木地板,還得脫鞋上三級臺階才能入內。

正當舒冰猜想這家主人會不會仗勢欺人時,卻見着一個面孔慈祥的富态老頭笑眯眯請自己吃桃,付三娘則與兄弟倆跪坐一旁和他嘀咕。

就在此時,潑婦大伯母果然再次出現,她這回在村正跟前換了一副親切長輩的模樣,也加入了三方交談。

“他倆孩子養什麽妹妹,這不開玩笑嗎?”大伯母說着又看向舒冰,笑語嫣然的對村正說,“你瞅瞅她這細皮嫩肉的模樣一看就是大戶人家走丢的,到我家去一定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掉一兩肉。”

“哈,你連自己親侄子都不肯給口飯,還會好心養外人?”付三娘聽完便開始冷笑。又提議道:“不如跟我吧,我孤身一人正缺個可心小棉襖。”

胖伯母立即反駁:“得了吧,你開茶肆哪顧得了照看小娘子?別轉眼就又被食客偷走了。哪有我這樣就在家不常出門的可靠?”她說完還對舒冰拍了胸脯。一副信誓旦旦肯定能照顧好她的模樣。

“家裏關幾年,要不等着妹妹家人找來賣錢,或者等你自己出門的時候就把她順手弄南邊去賣了是吧?”大郎猛然起身對大伯母擺出了怒目而視的模樣。

終于,傾聽許久的村正慢條斯理開了口:“讓小娘子自己選吧,你願意跟着誰?”

話音一落衆人同時扭頭看向舒冰,她則滿臉迷茫,因為所有對話只聽了個半懂不懂,還在反複猜測琢磨。這猛一擡眼,剛好對上大伯母那殷切期盼的炙熱眼神,頓時吓了一跳。

像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瞬間激得她汗毛倒豎。

一想到兩個男童反複說的“賣”字,以及大伯母的職業——媒婆和牙婆,舒冰隐約有了個猜測,那摳門婦人是看上了自己這肉身的容貌和來歷,想要占便宜。

如此一想,雖不能完全搞清狀況,舒冰也一咬牙徑直躲入大郎身後,畢竟是他從山裏中撈出了自己,更值得信賴。

選定人家之後,村正拍板便将這事兒了結,大伯母心有不甘,恨恨而且,出門時嘴裏還罵罵咧咧道:“哼,改日再找族老來和你們分辨!”

直到五日之後,學着聽懂當地方言并漸漸融入鄉村生活的舒冰,這才弄明白村正就是這小榕樹村的村長,是基層最小單位的編外政府人員。

她此時雖然只是個幼童,可也是村裏突然冒出來的黑戶,需經由正規途徑盤問一番,根據具體情況或一級級的報上去尋親抑或就地落戶,大伯母清早急匆匆趕來便是想在落戶時把她弄成自家人。

後面就确實如舒冰的猜測,一旦成了家長,大伯夫妻倆便有了對她的某些處置權。譬如,拐賣幼女是犯罪,将養女聘給旁人為妻為妾,賣身為奴等卻合理合法。

“……”舒冰不禁望月長嘆,人生處處有陷阱吶,差點就被坑到姥姥家了。

舒冰暫且就歸了榮家兄弟的隔壁鄰居,寡婦村花付三娘撫養,住在她家,并且同榮家兄弟一樣叫她幹娘,戶籍則需等待村正詢問是否有人報官走失閨女後再議。

至于榮家兄弟倆為何認了付三娘做幹娘。

是因為,小榕樹村位于附近村落去前面縣城的必經之路上,在逢五趕集時人流如潮,開了茶鋪的付三娘一人□□乏術,便讓榮家兄弟去幫工,她既得了人手,這一雙孤兒也能在上山捕魚、抓鳥之餘補貼些家用。三人一來二往的,關系近了便認了幹親。

付三娘提起兄弟倆總是語露憐惜之意。

這清晨起身時,舒冰正在試穿三娘給她做的淺藍色細布衣裙時,又聽她笑着嘀咕:“這倆臭小子自己不肯搬來住,還想帶你回去,說不想拖累我。我是再不想嫁人的了,有他倆給我養老送終也不錯啊。”

“幹娘年輕,得嫁。”舒冰被迫惜字如金裝小孩,學着當地人腔調的表達着自己的意思。

“不用十月懷胎就得倆半大小子,大郎都快十一了,沒幾年就能當家裏頂梁柱,白撿的便宜诶。嫁人還得伺候翁姑,生的仔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懂事兒——這是賠錢買賣。”付三娘一面說笑一面給舒冰整理着衣襟。

“不是親的。”舒冰繼續勸說着,同時一伸手展了展腰,突然發覺袖子短了點兒,會露出腕部。

“你也不記得親爹媽呀,不是親的有什麽關系,貼心就成。诶,袖子短了點!今兒是趕場天來不及改了,晚上回來再給你放一寸。”付三娘說完就拉了舒冰出門。

此刻,方才晨曦初露。

三娘順手從竈臺上取了個幹面餅塞舒冰手裏,板車裏推了蒸籠茶盞等物,出院子鎖好門,又去隔壁叫上榮家兄弟,帶着他們急匆匆趕去守茶攤。

嚼着那微酸的死面幹餅,舒冰先是眉頭緊蹙而後忽然又是一樂。自己是面點師嘛,可以在付三娘的茶攤裏做點心賣咯,思來想去,或許她穿越的是村鬥兼發家致富文?

慢慢就可以當上糕點鋪小老板,出任茶樓大掌櫃,迎娶高富帥,走上人生巅峰,想想都有點小激動呢。

作者有話要說: 村鬥兼發家致富文?然而并不是呀。

☆、貴人來尋-酸梅湯

理想很豐滿,現實特骨感。

舒冰想要當做自己發家致富第一站的付三娘茶肆,其實只是一個四面無牆、勉強有頂遮風擋雨的茶棚,小茶攤僅能為附近村民、販夫走卒提供些煎煮後加了鹽、椒的粗茶以及口感欠佳的素蒸餅,皆售一文錢,涼水則白送,圖個薄利多銷罷了。

致富第一步,舒冰以無形引導的方式讓三娘揉面之後增加了發酵時間,又玩耍似的燒草木灰熬水得了堿,佯裝打翻把堿水加入面團中用以去掉酸味,得了沒酸味的蓬松蒸餅,用以提升競争力。

第二步,她在村裏觀察了三五日,沒吃着“包子”或“餡餅”這種東西,于是想方設法游說付三娘弄來嘗嘗。

誰曾想等東西做出來之後,榮家兄弟吃得狼吞虎咽鼓腮叫好,付三娘卻感慨:“不就是饅頭和小古樓子嗎?縣城裏有賣的。诶呦,你捏的這饅頭褶子可真好看,比鋪子裏的還漂亮。”

“……”重點不是好看而是沒了發明專利權啊!不能去大酒樓賣方子賺錢。

“味道也像模像樣,不比那酒樓裏賣五文的差,”付三娘笑眯眯摸了一把舒冰的臉,與有榮焉地贊道,“阿舒真能幹,幹娘往後可享福了。”

舒冰指着被稱作“饅頭”的加了菜肉包子和餡兒餅,斬釘截鐵的提出建議:“俺們也賣,三文。”

“有肉有菜不能放到隔日,賣不出去可就虧了。鄉下地方沒多少人肯花這錢。”三娘一票否決了舒冰的提議。

榮家大哥則略作思索後雙眼一亮,揚聲道:“做苦菜混馬齒菜的素饅頭可以賣兩文,俺們去山上采野菜不用花錢。唔,馬齒菜本來就有酸味,即便壞了也吃不出來。”

“……”我擦,天生的奸商啊!舒冰目瞪口呆扭頭看向大郎,明明長得一副俊朗的忠厚老實相,內裏居然如此猴精。

“呸!這種沒良心的事情怎麽能做?!”付三娘話音未落就擡手“啪”一巴掌扇在榮大郎後腦勺上,打得他腦袋一埋。

随即她又沖二郎、舒冰叮囑道:“你們要乖啊,本本分分老老實實做人,別學這一套瞎糊弄人的下作手段。”

說完又扭頭繼續教訓老大:“你看你現在胡混成什麽樣了!唉,看來還得讓你繼續去村頭小學念書,那一點點束脩幹娘給得起。”

“……小學也就教教識字、認物,連《急就篇》還有《開蒙要訓》我都會了。”大郎撇撇嘴有些不以為然。

“先生難道不教怎麽為人處世?不教家訓?不教聖人言?”付三娘這回是真有些上火了,拍桌怒道,“你爹可是進學的童生,讀書人,你倒好,坑蒙拐騙把禮義廉恥都丢了!不準這樣,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賣剩的自己吃不坑別人。”大郎垂了頭攥着衣角喏喏連聲,而後又低聲自辯道:“俺,俺這不是還沒騙嘛……”

前兩年在小學就讀時,大郎也曾念過教導如何做人的《太公家訓》,雖未讀完就已辍學,但此刻他又依稀記起了一些句子,譬如:“勿貪惡事,莫作詐僞;直實在心,勿生欺诳……”

他如此一琢磨,再回憶起爹娘的言傳身教頓時有些臉熱,确實不該因家貧就憤恨滿懷,更不能因想攢錢就不擇手段坑蒙旁人。

見大郎發窘,舒冰好心挺身上前插話道:“幹娘,素菜饅頭兩文一個,三文兩個,做一點試試。”反正菜無需成本,面還可以少用點,即便賣不出也不會虧太多。

付三娘果然被岔開了關注點,驚奇道:“喲,你還會算數诶!小小人兒真聰明,不愧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兒。”

遭糕,又忘了自己現在只有四、五歲!舒冰面上一僵,手腳都木了,就怕被人當妖孽。

見狀三娘卻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不該提及舒冰“死活想不起”的爹娘、住址,頓時有點蒙。

如此又換大郎接話幫忙打岔道:“你剛剛說想喝什麽甜水來着?”

“酸梅湯,熱的時候喝,很……好喝。”關鍵是可以低成本高利潤傾銷噠,舒冰從善如流開始努力用小孩語言描述那個湯是什麽樣子的,吃起來有啥特別味道。

賺錢大計第三步,賣老少皆宜爽口飲料。

沒幾日,付三娘茶肆忽然有了白胖鮮香的菜饅頭,又添了甘甜又酸爽的解暑湯。

酸梅湯是用榮家兄弟從山裏采來的野烏梅加桂花糖與甘草熬制而成,湯汁烏黑泛紅輕香撲鼻,聞之便已口舌生津,喝之下肚更是瞬間清涼惬意,兩文錢一大碗,仿佛一點兒都不貴。

十個人進店少說有六人都會不知不覺吃點東西就酸梅湯,遇到小孩、婦人多半樂意來倆不頂飽的饅頭嘗嘗鮮。

眨眼間茶肆日收益便火速上漲,一家四口夜裏數銅板數得眉開眼笑。

刨除成本之後付三娘把收益分成了三堆,一半她自己收着,剩下的大半分給榮家兄弟,小半留給舒冰玩笑着說要給她攢嫁妝。

“我又沒做什麽。”舒冰搖頭不要銅板。她的目标是發家致富,可現在分了收益也沒處花,還不如留給付三娘做本錢。

“阿舒是福星啊,該得的!眼瞅着日子好過多了。”付三娘根本不容舒冰反對,直接拿了個瓦罐幫她把錢攢起來。

随即她又看向兄弟倆不容置疑的拍板道:“賺多了,當然也更忙啦。大郎、二郎你倆明兒就搬來住,以後造飯歸我,摘洗野菜、烏梅就是你倆的活兒。也別種菜了,每日都給我幫忙去,分給你們的那地太貧累死也不夠你倆吃。”

“哥哥,念書。”舒冰一聽付三娘的安排拐岔了路,趕緊出言提點。

想賺錢必須有靠山,沒人靠就得自己上,商人在古代通常地位不高,即便能成一方富甲那也是被盤剝的對象,沈萬三就是前車之鑒。

前幾日舒冰雖然問出了此處國號是大齊并非大唐,是個不曾聽聞的架空朝代,但通常來說考了舉人就可以免稅,中了進士還能當官。

從前她就聽過一句話,叫“知識改變命運,讀書點亮人生”,這才是平民安身立命、力争上游的正确途徑,中心思想幾千年不曾動搖。

“哦哦,對,大郎必須去念書!”被舒冰一說,付三娘也立刻回了神,嘆道,“打小你就過目不忘的,一準兒能考個進士,可千萬不能耽誤了。”

說完她又開始琢磨究竟是在本村上小學還是去隔壁大榕樹村,蹙眉嘀咕:“聽說大榕樹的夫子是告老還鄉的官兒,他肯定學問更大。可惜路遠了些。”

大郎立刻搖頭道:“太遠,去了沒人摘菜。村小只是開蒙不講經義,不用找好夫子。等滿十四歲就可以去考縣學或者州、府學。”

“那咱們就争取多攢錢,三年後能搬去縣城開鋪子。”付三娘鬥志昂揚的給大家定下了目标。其實她現在已經快湊夠在鎮上買間小房的錢,三年後麽,州府她不敢想,縣城倒可以期望一下。

“嗯!”榮家兄弟用力點頭,雙眼賊亮,似乎像是已經看見了光明美好的未來。至于考不考得上這問題,完全不在考慮範圍內。

不想煞風景的舒冰也跟着笑笑,然後開始琢磨還有沒別的低成本點心可以賣。野菜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必須想法用價廉物美的材料做最特別的美味。

直到次日再次來到茶肆當店小二,舒冰依舊在琢磨這問題。

“艾蒿可以做油炸的艾蒿馍馍,或者放豆沙餡兒蒸青團。榆錢餅、韭菜餅也可以有……”她正琢磨着,忽然看見茶肆前的筆直路上遠遠來了一行人,頓時斷了思緒直愣愣望過去。

這官道上人來人往的舒冰看了有十來日,這還是第一次瞧見真正有篷有簾的豪華馬車,而且是浩浩蕩蕩一大隊人馬。

除馬車外,還有些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女。女子們穿着素白衣裙身段窈窕,男的均身強體壯大多穿着一模一樣的灰白色交領窄袖衫,深黑長褲、馬靴,一看就有組織有紀律也有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