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既然已經決定承了小侯爺這個人情,胡九齡就沒打算客氣。

凡事及早不及晚,胡家在碼頭上本來就有人手,當即他便把所有人喊過來,又命人回去通知胡貴多帶點人手過來,然後開始搬炭。

當然這個過程中他也沒忘記防着小侯爺,看着站在阿瑤身旁的玄衣少年,他客氣道:“胡沈兩家在碼頭上挨得很近,這麽大動靜沈家那邊肯定會注意到,萬一讓他們看到侯爺,是不是有些不妥?”

陸景淵當然聽出了他話中的送客之意,雖然心下有些不悅,但他更明白有些事不能硬來。

那丫頭雖然喜歡他,可方才在船艙中她抱着胡九齡胳膊撒嬌癡纏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對着他時那丫頭可從沒這麽親近過,畢竟十三年的養育之恩擺在那。不僅如此,那丫頭還是重生的,有着前世記憶,愧疚之下她對胡九齡的感情肯定更深。

縱然他能以強權壓迫,可剛過易折,若是沖動之下他做出什麽舉動,只會将那丫頭推得更遠。

如此,不如以退為進。

于是站在一旁的陸平看到瞠目結舌的一幕,向來高傲、從不知退讓為何物的小侯爺,在船艙中剛發生“激動人心之事”——雖然他當時不在現場不知道具體發生何事,但以他十年跟随侯爺的直覺能知道肯定是好事,這等應該跟胡家姑娘呆在一起的時刻,面對胡九齡明顯的逐客令,竟然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胡老爺所言有理,本候還有要事,先行告辭。”

不僅答應了,還自覺找好臺階,這還是那個眼高于頂的小侯爺麽?

“景哥哥要走?”心下有些不易察覺的不舍,阿瑤忙道:“我送你出碼頭。”

原來如此,是想将胡姑娘從胡老爺身邊調開。想起幾日前城南鋪子前那一幕,小侯爺直接把胡家姑娘抱上馬,然後兩人并乘一騎招搖過市,最後單獨在外面呆了半天,陸平覺得自己心下悟了。

不愧是英明神武的小侯爺,連追求姑娘的手段都如此高杆。

出于對小侯爺的無腦崇敬,這會陸平華麗的腦補過度。除他之外,在場還有另外一人也跟他想到一處去,那邊是愛女如命,且将小侯爺當成最大敵人的胡九齡。

“送侯爺之事交給旁人就好,咱們去未免太過打眼。阿瑤且先留下來,正好今天人齊,阿爹跟你說下商船調度之事。”

這老狐貍,可真礙眼。在阿瑤提出相送時,陸景淵已經思考起了碼頭幾處入口的地形,還真讓他發現處比較隐秘的地方。剛才在船艙內有些話說得不夠清楚,他得趁熱打鐵。可胡九齡一句話,卻打亂了他全盤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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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有些煩躁,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阿瑤。

正好阿瑤擡頭,四目相對間她略有些歉意地看過去。

“的确是我思慮不周,那便依阿爹的。”

我家姑娘,當然聽我的,挺直胸脯胡九齡看向陸景淵。人情歸人情,可不代表他會因這點人情而對小侯爺處處避讓。

喊來旁邊眉清目秀、一看就透着機靈相的小厮,他鄭重囑咐一番,命他好生引侯爺出碼頭。

終于把人送走,胡九齡長舒一口氣。帶着阿瑤上船,他引她去見碼頭上的管事,然後站在船頭親自給她指着附近停泊的各色船只。

剛才雖然是為支開小侯爺,但胡九齡想交阿瑤商船調度的心卻是真的。拜師儀式那日他說得話字字句句出自真心,胡家只這麽一個姑娘,日後産業不還是她的?以前阿瑤對這些沒興趣,他心裏不是沒有遺憾,但還是打算以她的幸福為重。而在她突逢奇遇,決心接手家業後,雖然對她那些遭遇心疼不已,但心裏未嘗不慶幸,胡家總算後繼有人。既然阿瑤想學,那他必然要将平生經驗傾囊相授。

胡九齡對阿瑤那顆慈父心,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一句話: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這會他一一給阿瑤介紹碼頭管事,哪個是總管,哪個分管哪幾艘船,言語間十分詳細。而對上管事,他只有一句話:“日後姑娘的吩咐,就是我的吩咐。”

随着阿爹的介紹,阿瑤一一跟他們點頭示意。雖然面露微笑,但她心裏總存了點疑問。

前世阿爹就是跟船隊上京途中遭遇匪徒,然後胡家所有人屍骨無存。面前這些人……

剛起了疑惑,然後她便看到後面急匆匆趕來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你!”

“小的在接胡貴官家帶來的人,來遲一步,還請老爺和姑娘原諒則個。”

來人一副忠厚老實相,這會滿頭大汗,正不住地作揖。而他彎腰的動作,更讓阿瑤想起前世記憶中某個熟悉的片段,那會她已經山窮水盡,變賣祖宅陪宋欽文赴京趕考。在鑒湖碼頭上船時,看到這人低頭哈腰跟在沈金山後面。

“他是沈家的卧底!”

忠厚漢子瞳孔突然放大,撲通一聲跪下來,“姑娘,冤枉啊。”

在碼頭小管事和愛女之間,胡九齡會選擇相信誰,自然不言而喻。自打聽阿瑤說過重生之事後,他以整頓鋪子為由,好生梳理了一番下面人手,還真找出不少沈家細作。只是他精力有限,且最近事多,一時間還沒來及管碼頭。

這會阿瑤起了頭,他自然接下去。

“去個人,查查他方才做了什麽。”

掌家多年,胡九齡在胡家有絕對的權威,即便其它管事雲裏霧裏,這會還是馬上命人去查。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只是一個不甚重要的小管事。很快便有人查出來,方才趁着等候胡貴之機,這人走開了一會,而他曾出現在過旁邊的沈家碼頭,跟沈家人說過幾句話。

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忠厚臉漢子抵賴。

“老爺、姑娘,小的也是被逼的。小的家中有個兒子好賭,上次在賭場欠下巨額債務,正好被沈家姑娘所救,從那之後她便要挾上了小的。那麽大一筆銀子,小的就是傾家蕩産也賠不起,只能聽他們的。”

又是沈墨慈!想到拜師儀式後突然消失無蹤的沈墨慈,阿瑤總覺得背後有條毒舌吐着信子,找準時機便會随時撲上來咬自己一口。

得讓人去找找沈墨慈,最起碼不能讓她一直這麽隐于暗處,阿瑤默默将這念頭記在心底。

“有阿爹在那。”

看着阿瑤突然蹙起來的眉頭,胡九齡輕輕拍下她肩膀,安撫道。

對了,還有阿爹在身邊,不僅阿爹,還有景哥哥,想到這阿瑤只覺背後涼意瞬間消散,心裏暖烘烘的。

心下安定又踏實,阿瑤逐漸恢複思考能力。

“阿爹,如今這船炭大概是隐瞞不住了,不知景哥哥那邊會不會受牽連,還有就是沈家那邊,會不會有所防備。”

忠厚臉漢子忙道:“就是借小的一千個膽,也不敢随意編排小侯爺。”

那就跟景哥哥沒有關系,放下一半擔憂,阿瑤扭頭看向阿爹。

“阿爹,沈家幾次三番欺辱上門,我胡家不能總這樣坐以待斃。既然他們早晚要知道,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先下手?”胡九齡期待地看向她。

“女兒是想,我們直接敲鑼打鼓,光明正大地告訴沈家。”

那沈金山不得氣死?預料到這一幕,胡九齡想都沒想便點頭答應。正好胡貴趕到碼頭,将帶來的人交給碼頭管事後,他又馬不停蹄地折返回去,準備敲鑼打鼓那套行頭。與此同時胡九齡也沒閑着,借着忠厚臉漢子背叛之事,當即他開始徹查碼頭上這些大小管事。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首先他将大管事叫到房內,跟他闡明利弊,開誠布公地懇談。

“胡沈兩家相争多年,你管着碼頭應該很清楚這點。你也是我胡家人,知道若是沈家得了上風,日後會是個怎樣的後果,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事。其實我也沒指望這碼頭上所有人都對胡家死心塌地,但最起碼要來個**不離十。不然每次押運綢緞,連船隊安全都成問題,是不是?今日之事我也不怪你,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管着那麽多事,總有看顧不上的時候。碼頭這邊十幾年沒動,有些人也開始懈怠了,是時候清理下。依你看,哪些人心思不正?”

能做到碼頭大管事的必然是胡九齡心腹,而且為人也不會太過愚笨。終日管着這一塊,手下那些人的秉性他也多少了解。今日當着老爺面出了這等醜事,他自覺顏面無光。聽到老爺說得這般坦誠,句句切中要害,他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平日所見說出來。

聽完後胡九齡點頭:“恩,我大概有數。外面還有事,你先去忙,別因為這事影響了正事。”

在掌櫃戰戰兢兢地行禮,退回到門邊時,他突然開口點了幾個名字,“先把這幾個叫過來。”

老爺所叫之人,竟然都是自己方才懷疑之人。掌櫃心裏一咯噔,想到前陣鋪子裏人手調動,知道這次老爺是要動真格的了。想到這幾年沈家姑娘的拉攏,前些時日他甚至有些動搖。而如今他卻慶幸自己沒有動搖,雖然沈家給的銀子更為豐厚,可老爺也從沒虧待過他,如今他不缺富貴。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大虐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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