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的,這幾日卻出了這等怪事。我看哪,不是妖魔纏身,就是神鬼附體,相府裏的魑魅魍魉又開始作祟了。”

墨問素來被稱為不祥之人,娶了新婦,多則半年,少則半月都因不治之症而亡,所以,他住的偏院常年無人敢接近,這魑魅魍魉之說相府裏的人也是半信半疑。

墨譽脾氣躁,起初劉氏的一番話他還能忍,現在見李氏和榮氏越說越離譜,不由地火了,站起身來,怒道:“二嫂,三嫂,你們有什麽話回去慢慢說,家醜外揚,沒得讓丫頭小厮們看笑話!”

李若梅頗不滿地冷笑道:“哼,小叔說的什麽話呀!我雖讀的書不多,卻也些許認得幾個字,這‘家醜不可外揚’,小叔莫不是在指桑罵槐吧?說者無意,只怕聽者有心哪!”眼神若有似無地瞥向靜坐的墨問。

“你!”墨譽素來不逞口舌之快,被李若梅這麽一轉,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盞茶還沒喝完,耳邊已經如此聒噪,百裏婧忽然輕握住墨問的手,柔聲道:“夫君,久坐傷氣,我見花園中的海棠開得不錯,不如我們去瞧瞧?”

墨問的手原本在袖中攥緊,此刻被她這麽柔柔一握,的身體放松了不少,他灰敗的眼眸閃過些許神采,唇邊的笑容漸漸溫柔,輕點了點頭。

劉桂香對墨問從未正眼瞧過,哪知這病秧子有朝一日居然成了婧驸馬,身份地位遠在她兒子墨洵之上,她為了确定相府主母的地位,也顧不得百裏婧是公主之身,便想給她和墨問一個下馬威。哪知百轉千回的挖苦刁難居然被輕飄飄地忽視了,劉桂香頓時死盯着百裏婧的背影。

不料,扶着墨問剛走到門檻處的百裏婧忽然回過頭來,笑容可掬地看向劉桂香,語氣不鹹不淡道:“夫人若是覺得太閑,本宮可以為你找些事來做做,只怕到時候,夫人又會嫌相府太熱鬧了。”

說罷,眼神又意味深長地從李若梅身上劃過,随後,偏頭看向墨問,柔情萬千地叮咛道:“夫君,小心門檻。”

等到墨問主仆走出很遠,劉桂香忽然回神,問道:“三嫂,婧公主剛剛說什麽?”

李若梅哭喪着臉:“婆婆,婧公主不會惱羞成怒一劍殺了我們吧?她那種狠毒心腸,什麽事做不出?上次派去她房裏伺候的丫頭,半邊臉都被扇腫了,下人們都不敢再去惹她,婆婆怎地當着她的面編派起那個病秧子來了?”

劉桂香頓時氣結:“我編派他?三嫂你……”

原本一丘之貉的婆媳二人轉瞬即撕破了臉,墨譽真是受夠了這聒噪,也不打招呼,折身從後門出去了。

出門沒走幾步,就看到隔水相望的花園裏那兩個熟悉的人影。墨譽的眼睛定在一襲薄紅錦緞的窈窕身影上,這女人當着他的面說要糟蹋他大哥,剛剛卻又竭力維護他,弄不清她是什麽心思,若那些溫柔和煦的言談舉止都是做戲,她到底想做什麽?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正想得出神,忽然,耳邊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喂!”

墨譽驚得差點一腳踩空掉池子裏去了,回頭見是婧公主身邊那個綠衣丫頭,笑眯眯地對他眨眼睛:“喂,你居然偷看我家婧小白?她可是你大嫂啊!你膽子不小!”

墨譽臉一紅,甩袖而走:“休得胡說!”

木蓮哈哈大笑,尾随過去道:“小黑子,我家小黑呢?它胖了還是瘦了?餓了還是撐了?咬你了沒有?”

……

園中的海棠花果然開得缤紛絢爛,粉白、淺紅顏色不一,清風拂過,滿地落英。

百裏婧握着墨問的手一直忘了松開,墨問也不抽回,任她握着,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慢慢踱步,遠山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

不知不覺行到海棠的盡頭,百裏婧回過身,正對上墨問溫柔注視的黑眸。

從前她太任性太驕縱,從沒認真觀察過別人看她的眼神,只是永無止息地将目光放在那個人的身上,一遍不夠,兩遍不夠,她想一生一世都看着他。然而,年華偷換,她一轉身,卻發現那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徒留她站在原地茫然四顧,遍身皆是惶恐。

溫涼的手掌,握久了其實就習慣了,百裏婧絲毫沒有回避他的注視,淡淡笑問道:“海棠雖然開了,天卻還是有些涼意,你冷不冷?”

墨問沒有像平日那般簡單搖頭或點頭,而是反握住她的手,溫柔地一筆一劃在她掌心寫着。以指代口,他說了四個字——

“你在,不冷。”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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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新人舊人

與盛大的婚禮相應,榮昌公主回門的排場自然也毫不遜色。出嫁第九日,一大早,左相府前就擁擠不堪,華麗整齊的儀仗列隊,在禦林軍護衛的開道中,由內務府的禮官帶領,穿過官員街,直奔皇宮東華門而去。

榮昌公主華貴的轎攆前,一位身穿藍衣的少年騎在白色駿馬之上,眼神幹淨清亮,沿途有不知情的百姓以為他便是婧驸馬,紛紛不吝贊美之詞,然而有些人卻知道這是左相的四公子,而非驸馬爺真身,不由地竊竊私語。

回門之禮十分繁瑣,墨問身子本就不好,在馬背上颠簸久了必定受不了,所以,他便舍了馬,與百裏婧一同乘轎。

偌大的轎攆一路平穩地前進着,百裏婧出門前對墨問噓寒問暖了一番,可轎子越走遠,她卻越沉默,注意到她的右手一直攥着左手腕上的紅珊瑚珠串,墨問的眉微不可查地擰了擰。

轎攆突然停下,百裏婧身子一個不穩,差點朝前栽去,幸而墨問及時攥住了她的右臂,才險險沒有摔倒。随行的禮官微微撩起轎簾,面露難色地小聲問道:“婧公主,前面的路堵了,只能容一頂轎子過去,您看……”

如果是尋常百姓或者文武百官,遇到皇室公主的轎攆不可能不相讓,百裏婧擡眼從禮官撩起的轎簾縫隙裏看過去,恰好望見不遠處一襲錦繡白衣。那人高高騎在馬上,姿态端正而優雅,因為離得遠,百裏婧看不清他的臉,可他的身形太過熟悉——

那是……韓晔。

沉默良久,唇咬出了淡淡血腥味,百裏婧忽然笑了一聲,聲音飄渺:“讓他們先走吧。”

禮官呆住,顯然沒料到婧公主居然如此慷慨大方地讓步,半晌才急急點頭:“是!”禮官自然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讓偏偏這麽巧遇到晉陽王府的回門隊伍呢?要是出了岔子,他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可一會兒功夫,禮官又來禀報:“婧公主,晉……晉陽王府那邊退了好幾丈,請……婧公主您先行。”

百裏婧唇邊的笑容更大了些,瞧,多麽謙讓的姐姐,多麽慷慨的姐夫,他們是所有人眼中知書達理孝賢恭順的典範,而她百裏婧,卻是個争強好勝陰狠心腸的毒婦。

還有什麽可說的?

百裏婧笑:“那就走吧。不要浪費了落公主和落驸馬的一番美意。”

“是!是!起轎!”禮官忙不疊地喊道。

從始至終,轎中的墨問完全被忽視,連他攥着她的胳膊,百裏婧也絲毫未發現。她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紅的宮裝,梳着高高的朝天髻,金色點翠的步搖雍容華貴,精致妝容說不出的妩媚婉轉,似是存心要将誰比下去一般。

墨問不動聲色地松開手,沉黑的眸子卻極緩慢地眯了起來。若是此刻百裏婧偏頭看他哪怕一眼,便會發現身邊的男人氣質完全不同以往,沒有虛弱和病态,只剩陰鸷的黑眸,冷硬的唇角,還有袖中越收越緊的拳頭。

轎攆最終停在未央門前,禮樂之聲随即大振,有太監撩起簾子小心翼翼地扶百裏婧下轎。陡然見轎中還有一人,那太監愣了愣,反應過來又弓着腰去扶墨問,頗為貼心地問候道:“婧驸馬,您慢點兒。”

回門之禮的第一項,便是來未央宮給皇後請安。宮裏等級森嚴,正宮所出的公主與其他妃子所生的公主待遇大不相同。福公公是整個後宮但監總管,于這些禮節自然深有研究,借着扶百裏婧下轎的功夫,在她耳邊悄聲道:“婧公主,皇後娘娘吩咐,等宴會結束,要和您單獨聊聊。”

百裏婧愣了片刻,點點頭,餘光瞥見一個窈窕身影在宮女的攙扶下朝她走來。

福公公眼尖,笑容滿面地行禮道:“奴才給落公主落驸馬請安。”

一道溫溫柔柔的聲音随即響起:“福公公免禮。”柔聲柔語裏滿是溫婉含蓄的氣息,仿佛春風拂面般袅袅,讓聽者無不覺得舒服。

大興國賢淑溫雅的落公主,着一身漫紫抹胸襦裙,上繡新綠纏枝花,淩虛髻高高聳起,一粒瑩潤的珍珠綴在她的眉心處,閃着瑩瑩光澤。從衣着到發飾,無一不精,舉手投足間滿是新婦的春意盎然,卻又并未刻意奪人眼球,大方得體。

只見她從從容容地朝一身海棠紅宮裝的百裏婧走去,淺淺笑道:“妹妹近日可好?”

一旁靜候但監宮女們都屏住了呼吸,連福公公的老臉也微微一僵,心道落公主真是不計前嫌哪,她這麽一副纖柔孱弱的身子,一個月前曾受了重重一劍,那罪魁禍首就是眼前姿态傲慢的婧公主……

木蓮曾經說過,這世上沒什麽能讓婧小白改掉她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沒什麽能傷到她那一身不怕疼不怕摔的皮肉。

于是,百裏婧旋身,揚起一個甜美淺淡的笑容,應道:“姐姐別來無恙。”

百裏落笑得自然而然,一雙柔和眸子投向百裏婧身後的墨譽,頗驚訝道:“這位想必就是左相的大公子,妹妹的驸馬了吧?”說罷,回頭對身後一丈遠處的男人道:“夫君,妹夫真是一表人才,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夫君怎的站得那麽遠?”

墨譽看到百裏婧的臉色“刷”的一白,忙張口要解釋,卻不想這個跋扈公主打斷了他的話,她轉身扶過一旁一直靜默的墨問,笑容越發甜美:“這才是我的夫君。剛剛那位是左相的四公子,我的小叔子。姐姐這般聰慧,沒想到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百裏婧身邊的墨問,因為沒有官職,墨問未穿朝服,還是尋常的一身藏青色錦袍,雖然身材颀長,可臉色卻異常蒼白,任何人一眼望去,都知他有不治之症。

百裏落驚訝地掩住了嘴:“妹妹妹夫別見怪,是我口沒遮攔了。”說着,很是羞赧地旋身挽住身邊那人的胳膊,語氣更軟了幾分:“夫君,我和婧兒既是姐妹,又恰恰同一天成婚,這真是千載難修的緣分,你說呢?”

【010】當面掌掴

“夫君,我和婧兒既是姐妹,又恰恰同一天成婚,這真是千載難修的緣分,你說呢?”

呵,好一個緣分。

百裏婧在心裏冷笑。

“落兒,別讓皇後娘娘久等了,進去吧。”名動京華的晉陽王世子總算開口,卻惜字如金地不肯多說一句,清淡而深邃的眼睛從墨問身上劃過,沒有一絲停留。

“瞧我,和婧兒聊着聊着就忘了大事了,還好有夫君提醒。妹妹,姐姐先行一步了。”百裏落滿是自責的口吻,神色卻楚楚動人,和韓晔一同朝未央宮而去。

百裏婧垂眸,淡淡苦笑,同是大婚,別人是兩情相悅,她卻害人不淺。不過一瞬,她擡起頭看向墨問,柔聲道:“夫君,我們走吧,母後在等我們。”

墨問與世無争的黑眸專注地望着她,溫柔地點了點頭。

踏着未央宮前長長的階梯,墨問的視線一直停在前方那道白色身影之上,唇邊泛起若有似無的嘲諷,哦,這就是她心尖上那人。這根針紮得夠深哪,新婚之夜便入了夢,叫着他的名字哭着醒轉過來……

因為落在下方,百裏婧稍稍擡頭,便看到韓晔的左手纏了一圈白紗布,僅僅望着那白色,熟悉的想要作嘔的感覺齊齊湧上心頭,眼前頓時一片鮮血淋漓——

護城河畔的分手不是終結,韓晔和她到底不能好聚好散。四年前她用恬不知恥的厚臉皮追到了韓晔,四年後她用極端的方式和他徹底決裂。

那日,當着父皇母後和文武百官的面,她咄咄逼人地将鋒利的劍刺入百裏落的肩頭,她逼着韓晔答:“說你昨天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說你根本不愛她!說啊!”

韓晔清淡的眸閃過痛楚,那痛楚卻并非因她而來。

她發了狠,劍刺得更深了些,卻被韓晔赤手一把握住,他越握越緊,淋漓的鮮血從鋒利的刀刃上滑過,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很快彙成一灘血水。

韓晔什麽話都沒說,可他什麽話都不用再說。百裏落的血和他的混在一起,他們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們的生死與共。

她手裏的劍驀地一松,百裏落軟軟倒在了韓晔懷中。

校尉慌忙高聲宣布道:“此次比武,婧公主勝——”

呵呵,勝了麽?

是啊,婧小白從來都沒有輸過。

三日後,她請旨下嫁丞相長子墨問,九日前,兩頂華彩轎攆同時擡出皇宮正午門,随後分道揚镳,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從此,再不相幹。

未央宮中,司徒皇後頭戴金色鳳釵,身穿百鳥朝凰牡丹鳳袍,端坐在鳳塌上,她是将門出身,且貴為一國之母,眉宇間沒有一絲柔弱,英氣逼人。銳利的眸子從百裏落和韓晔身上掠過,直逼墨問。

福公公何等精明,察覺到皇後的不悅,忙對百裏婧道:“婧公主,快和驸馬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禮呀。”

百裏落和韓晔已經跪下了,高聲道:“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裏婧扶着墨問照做。

三跪九叩大禮已經行過,司徒皇後卻沒出聲,只有百裏婧敢擡頭去看,只見母後在宮女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過來,直接無視跪在那裏的韓晔和百裏落,走到她身邊來。

皇後的眉微蹙着,銳利的眸子異常複雜,她嘆了口氣彎下身,将百裏婧扶了起來,鳳目高高在上地俯視着墨問,半晌才開口道:“福公公,扶婧驸馬起來吧。落公主落驸馬也別跪着了。”

“謝母後恩典。”百裏落和韓晔謝恩道。

墨問在福公公的攙扶下起身後,司徒皇後的眼睛卻一直沒有看他,而是拍了拍百裏婧的手,嘆氣道:“婧兒,去太極殿吧,筵席想必已經設下,你父皇也快到了。”

就在幾個月前,她剛從鹿臺山回來,就對母後說她找到心上人了,等她到了十八歲就嫁給韓晔。大興國女子地位并不低下,可以從政參軍,也不提倡早婚,十八歲正當時。

然而,幾個月後,韓晔便娶了她十八歲的姐姐,她以十六歲的早婚年紀沖動地下嫁墨問,一切無法挽回。

墨譽等人都在未央門前候着,司徒皇後見了他,臉色卻陡然好了起來,笑道:“墨譽,你這孩子越發俊秀知禮了。”

墨譽腼腆一笑。

等到了太極殿,一襲黃袍紫霞裙的宮裝美人忙從席位上起身相迎,叫了司徒皇後一聲“姐姐”,随後便直奔百裏落,溫婉地笑問道:“落兒,與驸馬相處這幾日可還和睦?”

百裏落羞澀地回頭看了韓晔一眼,低聲答:“母妃,夫君待我很好的。”

“是麽?瞧我的落兒害羞了,呵呵,這驸馬真沒挑錯呀。”宮裝美人掩唇一笑。

“母妃……”百裏落軟軟撒嬌,尾音拖得極長。

司徒皇後在後位上坐定,神色頗厭惡地皺着眉,下一瞬眉頭卻擰得更緊——

“落姐姐!”

一個孩童清脆的嗓音遠遠響起,格外有穿透力。

随後一個十歲左右的皇子蹦兵跳入了殿門,毫無顧忌地撲進那宮裝美人的懷裏:“母妃,你真的沒有騙我!落姐姐今天真的回宮了!”

“七弟,想我了沒有?”百裏落一把将那孩子抱了起來。

“想啊!可是母妃說落姐姐嫁人了,以後就不能住在宮裏,不能陪我玩了。這個人是落姐夫麽?長得好好看哦。可是姐夫跟我搶落姐姐,我不喜歡姐夫!”七皇子百裏明煦很是不滿地嘟囔道。

随後像是發現了寶物似的,百裏明煦從百裏落懷裏跳下來,短腿奔向百裏婧:“婧姐姐!你怎麽也出宮了?你也找到姐夫了麽?可是父皇之前才跟我說,你暫時會留在宮裏的呀!”

司徒皇後的臉色更差,喝道:“明煦,怎麽這般無禮?!平日太傅是如何教你禮儀規矩的?”

七皇子百裏明煦一縮腦袋,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母後,孩兒知錯了,不該大聲喧嘩。”

宮裝美人,即七皇子的生母黎貴妃亭亭走過來,笑道:“姐姐,煦兒也是見到兩位公主回宮太開心了。煦兒,還不來見過你的婧姐夫。”

說着,将七皇子往墨問面前稍稍一推。

七皇子本來笑嘻嘻的臉,在看到墨問時吓得一愣,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爬起來,口沒遮攔道:“母妃,他肯定不是婧姐夫,長得一點都不好看,好吓人啊!”

“啪”的一聲脆響,七皇子臉上立刻留下了一個五指印記,百裏婧擋在墨問跟前,沒有瞧哇哇大哭的七皇子,而是直視着黎貴妃和百裏落:“貴妃娘娘,養兒不教,就是你的過錯!你該好好教教七弟如何說話,別辱沒了我大興國的顏面!”

目光移向韓晔,只一頓,便又不帶一絲感情地轉開,對着在座的宗室公主皇子高聲道:“日後誰再敢說我的驸馬半句不是,別怪我讓他下不了臺面!我百裏婧說到做到!”

神情桀骜不馴,出口擲地有聲,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太極殿一時寂靜無聲,恰恰一道渾厚的嗓音從殿外傳來,威嚴畢露:“在朕設的筵席之上,誰敢如此口出狂言啊?”

——題外話——

嗚,潛水滴出來透透氣呀~

【011】三杯烈酒

百裏婧神情桀骜不馴,出口擲地有聲,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太極殿一時寂靜無聲,恰恰一道渾厚的嗓音從殿外傳來,威嚴畢露:“在朕設的筵席之上,誰敢如此口出狂言啊?”

只見一身金黃龍袍的中年男人跨進了殿門,成熟而英俊的面容稍顯嚴酷,尤其是那雙精銳的眸子盡顯王者的凜冽。

殿內的衆人齊齊下拜,高呼萬歲。

景元帝的眼睛掃視着殿內,最後停在了百裏婧身上,司徒皇後略略福了福,見狀,責備道:“婧兒,怎可如此無禮?!就算你七弟再有不是,也該由你父皇來教訓,還不向你父皇認錯!”

七皇子還在黎貴妃懷裏抽抽噎噎地哭,百裏婧跪在地上,手裏攥着墨問的手,聽罷,擡起頭不卑不亢道:“父皇,七弟出言不遜,目無尊長,太傅和貴妃娘娘難辭其咎,兒臣的驸馬病弱,口不能言,卻絕不能受此欺辱!兒臣只是替驸馬讨個公道而已!”

墨問輕咳了一聲,低垂的黑眸閃過一絲異色,溫涼的手掌反握住身邊女子的手,無聲地收緊。

司徒皇後呵斥道:“婧兒!放肆!怎可在你父皇面前喧嘩!”

口中雖如此說,司徒皇後銳利的眸子卻射向一旁的黎貴妃,滿含鄙夷和厭惡,顯然,她對百裏婧的言行并非真的反對,且帶了幾分縱容。

黎貴妃嬌嬌柔柔地擡起頭,梨花帶雨地哭道:“臣妾教子無方,請陛下責罰,煦兒,快向婧公主和婧驸馬賠罪。”

百裏落也粉面含淚,聲音依舊溫柔:“七弟,快去啊!婧姐姐生氣了。”

黎妃母女倆明顯處于弱勢,讓人不禁起了憐憫之心。

鬧得如此僵持不下,景元帝頭痛不已,揮揮手道:“都起來吧!別跪着了。”

徑自走上龍塌,蹙着眉道:“今日是朕的兩位公主回門之喜,黎妃,煦兒确實應該好好管教,我大興國的皇子,怎可如此輕浮?”

黎貴妃抽噎:“陛下說的是,臣妾有錯。”

景元帝又看向百裏婧,視線卻膠着在墨問身上,嘆道:“我大興國榮昌公主的驸馬,自然不允許任何人折辱,婧兒,你做的沒錯,但是,未免太過沖動了些。煦兒畢竟是你弟弟,你的武功又極好,下手不知輕重,這毛病得改。”

半是肯定半是批評,恩威并重。

百裏婧輕輕點頭:“是,父皇,兒臣謹記。”

景元帝滿意地捋了捋胡須,道:“都入座吧。禮官,可以請戲班子登臺了。”又對七皇子招了招手:“煦兒,到朕這兒來。”

七皇子抹了抹眼淚,頂着臉頰上的五指印走過去,景元帝将他抱坐在身邊,異常慈愛地哄道:“快別哭了,待會兒朕點一出你最愛看的《鬧天宮》,好不好?”

百裏明煦憋着嘴撲進景元帝懷裏,委屈得淚水漣漣,一副父慈子孝的溫馨場面。在座的任何人都看得出景元帝對七皇子帝愛,剛剛那些訓斥不過說說而已,這麽一比較,婧公主那頭倒落了很多不是。

因為景元帝喜歡聽戲,地方上的名戲班紛紛湧入盛京,太極殿後檐搭起了高高的戲臺子,衆人聽着咚咚锵锵的聲音,看衣着光鮮的戲子在臺上依依呀呀地唱。

黎貴妃和司徒皇後分坐龍椅兩側席位,黎貴妃時不時地拿帕子給七皇子遞個新鮮果子,剛剛的委屈和淚水完全消失不見,恢複了平日的妩媚親和,逗得景元帝時不時大笑。

司徒皇後坐得很直,目光直視前方的戲臺子,面前的糕點果盤幾乎沒怎麽動過。

內務府倒是會讨巧,将兩位公主和驸馬的席位分設在左右兩側,中間隔了景元帝和兩位娘娘,就算兩位公主想争也争不起來了。

回門筵席上的規矩,驸馬應當向景元帝敬酒三杯,以全父子之情。筵至半酣,韓晔一身錦繡白衣,起身行至殿前,執起身邊禮官托盤內的白瓷酒杯。

久久不見婧驸馬上前,禮官去催,卻看到婧公主挽着婧驸馬的手從席位上走來,頓時有些愣住,卻什麽都不敢說。

百裏婧扶着墨問,在韓晔身邊站定,笑道:“父皇,驸馬身子不好,這酒,我代他喝。”

韓晔捏着白瓷杯的手輕微一顫,杯中的酒灑了一些出來,禮官眼尖,忙又給他倒滿,低聲道:“落驸馬,灑了酒可是不吉利的!您拿穩了!”

太極殿內金碧輝煌,殿前,三個人平行而立,韓晔在左,百裏婧在右,中間隔着墨問。百裏婧接過酒杯,滿面笑容地舉起,率先道:“第一杯,祝大興社稷安康,四方來朝。”

仰頭,一飲而盡。

“第二杯,祝父皇母後福壽綿長,蔭澤子孫。”

“第三杯……”

“婧公主,這是北郡府進貢的烈酒,您再喝就要醉了呀!”禮官見百裏婧面色潮紅,不由地勸道。

百裏婧恍若未聞,捏着酒杯,将頭轉向左邊,笑靥如花道:“第三杯,祝……祝我和驸馬恩愛長久,永……永、不、分、離……”

仰頭,一口喝下,身子卻急急向後倒去。墨問長臂伸出,忙将她攬在懷裏,她的雙臂圈着他的脖子,衣袖撩起,露出如雪皓腕上的紅色珊瑚珠串,笑得一臉妩媚,嗓音婉轉:“我沒事,夫君,我沒事……”

禮官忙道:“陛下,婧公主醉了。”

景元帝無奈嘆道:“北郡府進貢的這酒叫‘忘憂醉’,極是辛辣濃烈,幾杯下肚什麽都不記得了,素來用以考量我大興驸馬的酒量。婧丫頭從小便不會喝酒,連飲三杯,看來她得睡到明日。來人哪,扶婧公主下去休息。”

又掃了墨問一眼,補充道:“婧驸馬身子虛弱,也同婧兒一起去吧。”

墨問躬身朝景元帝行了個禮,長臂一用力,竟将懷中人抱了起來,衆人見他雖然面色蒼白,可抱着懷中的妻子倒還走得甚是平穩,諸多宮女太監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出了太極殿門,徑直朝百裏婧出嫁前的寝宮而去。

韓晔始終站在原地,只是右腳較原來的位置挪動了半步之遙,無人察覺。

【012】埋下禍根

韓晔始終站在原地,只是右腳較原來的位置挪動了半步之遙,無人察覺。

他的身材颀長玉立,面容俊美無俦,一身錦繡白袍上繡金色絲線,腰間垂着一枚碧綠玉佩,黑發用一支白玉簪簡單绾起,氣質俊雅非凡,一眼看去就知是人間龍鳳。

木蓮曾經問百裏婧:“婧小白,三師兄也沒你的赫好看?那,大師兄呢?”

百裏婧毫不猶豫地幹脆答道:“當然是大師兄第一好看!赫嘛,只能算第二了!”

大師兄,就是韓晔。

“落驸馬,您的酒……還未喝呢。”禮官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殿前只剩他這一身白衣,韓晔擡起頭,星眸看向高位上的景元帝,道:“臣想說的話,婧公主已經說了,臣敬父皇。”

說罷,将杯中酒仰頭喝盡,一氣連喝三杯,面色如常。

景元帝贊許地笑道:“落驸馬果然好酒量!”

韓晔深邃的星眸光芒盡斂,清清淡淡地勾唇一笑,謙遜作答:“謝父皇謬贊。”

見百裏婧不在場,景元帝便大方問道:“落驸馬手上的傷勢如何?可恢複了?”

韓晔右手執白玉杯,受傷的左手卻始終藏于袖內,淡笑道:“臣本無大礙,多謝父皇關心。”

景元帝摸着胡須,滿意地點頭:“朕的定安公主以後就交給你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婧兒那丫頭不懂事,讓你和落兒遭了罪,這些日子你好生調養,等傷勢痊愈了,再去禮部報到吧。”

宮中等級森嚴,皇子公主的地位由他們母親的地位來決定,他們出生之時,母親是什麽身份,他們便能獲得何種殊榮。

與百裏婧剛滿月便冊封“榮昌公主”不同,一般庶出的公主只會在出嫁前夕受封,送嫁的排場也稍遜嫡公主一籌。百裏落降生時,景元帝只是個皇子,黎貴妃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侍妾,所以,哪怕後來景元帝登上皇座,她攀上貴妃之位,王府庶女出生的百裏落在宮中的地位仍舊不高,大婚前才受封“定安公主”。

“請父皇放心,韓晔定會照顧好落公主。”韓晔答道。

景元帝嘆道:“唉,只可惜,晉陽王遠在北郡,不能得見新婦。朕與晉陽王也是許久不曾相見啊,甚是懷念與他共飲‘忘憂醉’的日子。”

韓晔一笑:“父親的書信中也常念起舊日時光,常感嘆韶華飛逝,感念父皇的恩典。”

景元帝懷中攬着七皇子,唏噓聲更大:“罷了罷了,待他日晉陽王回京,或者朕巡幸北郡,自然還能相見……”

一番君臣父子的感念之後,韓晔回到自己的席位上。此次出席回門筵的都是皇室內部之人,見婧公主離席,那些宗室親王、皇子世子這才敢上前敬韓晔,韓晔來者不拒,悉數接下,百裏落在一旁軟語勸着,溫婉知禮。

落驸馬席前喧嘩之聲乍起,司徒皇後的銳利鳳目冰冷地掃過去,欲在韓晔身上射出幾個窟窿來,真真恨之入骨。黎貴妃卻頗得意,一邊逗七皇子,一邊哄景元帝,左右逢源。

等到筵席散了,黎貴妃挽着百裏落的手對韓晔道:“驸馬,本宮與落兒還有些體己話要說,不如,你先回府,過兩日再來接落兒,如何?”

韓晔長身玉立,即便被灌了許多酒,可舉手投足間仍舊風華無限。他輕笑:“這本是應該的。那,韓晔先行一步。”

“夫君,落兒送送你。”百裏落粉面含羞道。

“好。”韓晔點頭微笑。

近側之人,無不羨慕落公主落驸馬新婚燕爾恩愛難分。

百裏落一直将韓晔送出很遠才折返,韓晔憑腰牌出了太和門,車馬轎攆都在門外等候,随從韓文見他出來,立刻牽馬上前道:“爺,您喝了不少酒,要不乘轎吧。”

韓晔不答,翻身利落上馬,視線卻投在不遠處丞相府的回門隊伍上,深邃的星眸一縮,韓武忽然驚呼出聲:“爺,您的手!”

雖然聲音壓得很低,那些随從卻都聽見了,紛紛看過去,只見韓晔勒住缰繩的左手一片鮮血淋漓,将纏在手上的白紗布完全浸透,仍有蔓延開的趨勢。

“爺,宮中有變?”韓文睚眦欲裂地問道,手按在腰側的劍上。

韓晔垂眸看了一眼左手,淡漠答道:“無礙,回府吧。”

長鞭一揮,駿馬揚蹄,疾馳而去。

百裏落送走韓晔後,沒有回自己的落華宮,而是去了黎貴妃的鹹福宮,恰好看到黎貴妃在用冰塊為七皇子敷臉,百裏明煦疼得嗷嗷大喊。

百裏落上前,蹲在他面前,柔聲問道:“七弟,疼不疼?”

“疼,嗚嗚……”百裏明煦哭道。

百裏落眼中閃着濃濃憤恨,聲音變冷,一字一句道:“七弟,今天你婧姐姐當着父皇和所有兄弟姐妹的面打了你,就等于打了母妃和我,你千萬別忘記這疼,以後,要十倍百倍地還給她!狠狠地還給她!”

百裏明煦到底是個小孩子,睜着無辜的眼睛,吞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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