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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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南西舊事

作者:夏諾多吉

文案

【你護我周全,我抵達真相】

我的微博:@夏諾多多吉

接檔文《焰色》,一個不要臉的故事。十一月底開,戳專欄可收藏。

內容标簽:因緣邂逅 懸疑推理 邊緣戀歌

搜索關鍵字:主角:祝南浔,陸西源 ┃ 配角:程諾 ┃ 其它:公路,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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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抓蟲)

2014年夏,黑馬河。

給祝南浔辦理退房手續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戴木質鏡框的眼鏡,大眼睛,薄嘴唇,唇邊有淡淡的胡渣。他邊結賬邊把一個厚厚的牛皮紙紮線本子遞到祝南浔面前:“美女,要走了,留點什麽話吧。”

祝南浔向來對這類事情不感興趣,随手翻了翻本子的前幾頁,大部分都是驢友們記錄的旅途心情和一些帶着文藝氣息的矯情句子。

“不用了,謝謝。”她說完合上本子,拿回退還的押金後直接塞進口袋,然後大步往門口走。

沒走幾步,大眼男濃重的西北口音在身後響起:“你沿着青海湖輾轉了三家青旅,每次都住三五天,今天……應該是要離開黑馬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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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祝南浔停下腳步,轉過身臉帶笑意看着大眼男,語氣卻涼嗖嗖的:“你怎麽知道。”

大眼男聳了聳肩,一只手撐着臉另一只手靈活的轉筆:“早上你在房間裏訂車時我正好路過聽見,還有啊,你環湖所住的這三家青旅湊巧都是我的。”

“那還真是挺巧的,不然,我還以為是有人跟蹤我呢。”祝南浔放下背包,認真審視對方。

“怎麽?不走了?是準備向我打聽你要找的人?”大眼男問。

祝南浔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後腦勺打結的頭發,這個一看就不像前臺更不像青旅老板的年輕男人似乎早就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怎麽說?你認識他?”她邊說邊走回到大眼男面前,又重新翻開牛皮本子拿起筆洋洋灑灑地寫了起來。

“他已經離開青——”

“南浔,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大眼男的話被門口沖進來的一個打扮時髦的男生打斷,祝南浔感覺自己被身後的人環住,擡起頭的一瞬間眉頭緊蹙。

“男朋友啊?”大眼男打量起二人,目光游移的時候,祝南浔發覺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自己身後的某個地方。

她本能地快速回頭,走廊上果然閃過一個人影,她想起存在手機裏的那張照片,勾了勾嘴角,又故作鎮定地問身後的人:“白城,你怎麽來了?”

祝南浔感覺耳邊拂過一陣微弱的風,是大眼男暗自舒的一口氣。

對于那個身影,大眼男顯然比她更驚慌。

“你來青海玩,怎麽不叫上我啊?”白城身後站着一男一女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抱怨完又跟祝南浔介紹:“這是路上遇到的驢友,艾米、星仔,他們倆包了車明天出發去敦煌,你不是一直想去敦煌嗎?要不我們跟他們一起去吧?”

祝南浔看着眼前三人,微微皺起眉頭。她可不是來玩的。

發覺祝南浔對這個過分熱絡的男生沒什麽好感,半天不接話,大眼男又開口:“敦煌好啊,從青海湖走西線過去一路上會經過海北藏區草原、祁連山……”

“沒興趣。”祝南浔冷冰冰地打斷眼前說話的人,目光卻像藤蔓一樣纏在他身上。

大眼男被看得心虛,攤了攤手表示無奈,順便還在心裏恨恨地罵了她一句。

就沒見過這麽拽的姑娘!

“姐姐,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嗎?我們預約的包車師傅可是前段時間在微博上很火的那個帥哥啊。”

叫艾米的女孩話音落下,祝南浔和大眼男同時看向她,一個略帶驚訝,而另一個慌張無比。

驚訝過後,祝南浔回頭在本子上加了一句話,之後便和白城一行人離開了這家青旅。

大眼男看見人離開,拿起牛皮本子看上面的留言,字跡很大氣飄逸,一點也不像是出自女人的手筆。

“沒有熱水,沒有空調,環境一般。另:老板是個騙子。”

“靠!”大眼男邊對着祝南浔的背影大罵邊把這頁紙扯下來揉成一團,見人走遠後,又朝着後門的方向吼道:“陸西源,你給老子滾出來!”

半個月前,一個三線女明星在青海湖拍攝的一組寫真在微博上被炒熱,其中的一張照片更是引發了網友們的熱議。

照片上,女明星坐在車頂搖動着手裏的絲巾,旁邊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背靠車頭迎着落日低頭點煙。女人身姿性感,男人潇灑不羁,再加上絕佳的構圖,這張照片一下子吸引了無數粉絲的眼球。

之後,大量的女網友開始深挖這個男人的背景,有個女文青評論該微博,說自己曾經在青海湖坐過這個男人的車,指明此人經常跑西北大環線,順路撿驢友,還形容這個男人的身上有一種遼闊而神秘的氣息,像久經風沙被打磨的岩石。随後一些女生開始蠢蠢欲動,表示想要去青海湖尋人。

而祝南浔根本沒空關心這背後的八卦,她只是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訂了隔天飛西寧的機票。

“程諾,能把你這破眼鏡摘了嗎?看着怪別扭的。”

這個叫陸西源的男人穿過走廊走到櫃臺前,伸手一撈,拿起櫃臺裏一盒只剩下幾根的利群,骨節分明的手指撚出其中一根,轉過身靠在櫃臺上低頭點煙。

他比程諾個子略高一些,膚色也更深,身上穿的深灰色短T下有緊實的肌肉線條。他頭發黝黑,兩側剃的略短,看起來很精神。

“擦”的一聲,是老式打火機的聲音。火光燃起的時候,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再擡起頭時,目光落在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正值午後,陽光刺眼,但他依然能遠遠看到剛剛離去的人的背影。

在太陽底下閃着光的長卷發。

程諾自己也點了根煙,猛吸了一口:“這叫文藝範兒你懂不懂。拜你所賜我成了騙子,你得賠償我的名譽損失費。”

“你騙的姑娘還少?”

“哎喲我這爆脾氣,你幾個意思?”

陸西源懶得理會他的抓狂,抓起桌上的紙團打開看,看了一會兒後異常認真地作出評價:“字兒不錯!”

“呸!要不是哥對業務不熟練怕她等的無聊,才不會讓她寫什麽留言。你說這姑娘長得倒挺好看,怎麽性格這麽獨。這下可好,她明天鐵定跟那幫驢友一起坐你的車,我倒要看看這筆生意你做還是不做。”

“做。”

“靠,你瘋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以後沒準兒,誰知道呢。”陸西源慢慢地吐着煙,一句話掰成三句說,嘴角的笑意愈發讓聽者看不明白。

程諾往櫃臺外走,與陸西源并肩而站,他懶洋洋的說:“得,你這點破事兒我也管不着,要不是你招來的那幾個小年輕突然冒出來,說不定我真幫你把她打發走了,不說了,我知道你心裏有數。”

陸西源半晌沒說話,過了會,轉過身用手擡起程諾的下巴,認真端詳他的臉:“騙過那麽多姑娘都沒穿幫,你今天怎麽偏就栽到她手裏了?”

程諾氣急敗壞地甩開他的手,一拳捶在他肩上:”我靠!這就是命!”

也不知道程諾指的是誰的命。

熾烈的七月是青海湖一年中游客最多的時候,小鎮路邊的青旅門口前總會停放一些山地自行車,那是驢友們環湖騎行的座駕。

艾米不情不願地走在最後邊,嘴裏嘟囔着:“為什麽不住剛剛那家青旅?網友們評論說老板程諾人很帥的,剛剛那個店員看起來就很不錯啊。”

“行了,南浔姐不願意住肯定有她的理由,你就別念叨了。”星仔是個挺懂事的男生,似乎是之前在旅店裏看出了什麽,他一直向着祝南浔說話。

祝南浔聽到艾米這樣說,心中了然,她作出判斷:“那個店員就是老板程諾。”

“天吶,我又錯過了一場豔遇!姐姐,要不你和白城哥哥去別家住,我和星仔回去……”艾米說到後面語氣開始猶疑,從見祝南浔第一眼開始,她就覺得自己有點怵她。

“不住一起,先說好明早在哪裏集合。”祝南浔懶得拐彎抹角,總之她已經決定要上那輛車。

白城沒搭話,對于祝南浔做出的這個決定,他絲毫沒感到驚訝。

看見後面兩人落得挺遠,祝南浔對白城說:“我知道你對西北沒興趣,真沒必要千裏迢迢跑來讨好我,我這次來是有正事要辦。”

白城卻痞痞地說:“你難得犯一回花癡,我倒想看看這個微博上的紅人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讓我拿糖都喂不甜的祝南浔竟然這麽上心。”

祝南浔:“……”

拒絕的話說多了也是徒勞,反而激發挑戰者的戰鬥力,在和白城過招的這幾年裏,祝南浔深谙其道。

白城雖不像程諾那般高大,但長得不賴,性格也吃得開,還挺招女生喜歡。可從上大學開始追祝南浔到現在兩人研究生畢業,祝南浔偏就對他不上心。

“明早八點,在剛剛那個青旅門口,不見不散。”

星仔被艾米拖走前留下這句話。

祝南浔看了白城一眼,說:“趕緊找住的地方吧,三天沒洗頭了。”

白城打量祝南浔的行頭,帆布鞋、防曬衣、牛仔褲、大背包,問她:“你來了這麽多天都沒找到人?今天是打算打道回府?”

怎麽好像誰都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祝南浔咬了咬嘴唇:“你小時候玩過捉迷藏嗎?”

白城一臉茫然。

她怎麽可能打道回府。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祝南浔已經在白城的房間門口等了半個鐘頭。她站在二樓的走廊邊看下面的街道,站姿幾乎沒變,只是手指把牆皮摳掉了一大片。

她有個習慣,緊張的時候喜歡摳東西。

“從來都是我等你,今天頭一回被你等。”白城穿了件祝南浔沒見過的襯衣,發型也是收拾過的。

“出來玩,打扮的這麽認真幹嘛?”祝南浔說。

白城有些意外:“你可從來不關注我穿衣打扮的。”

祝南浔毫不留情:“你在見情敵的時候總會盛裝出席。”

白城:“……”

他覺得今天的祝南浔和以往很不一樣。

陸西源按照約定的時間把車開到青旅門口,程諾老遠看見是他的車,愣裝作不認識。

艾米和星仔下樓時,程諾坐在沙發上喝茶,艾米想過去攀談幾句,看到門外祝南浔和白城已經趕到,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陸西源倚在車門上抽煙,煙霧很快被風吹散,他像在琢磨着自己的表情,隔着墨鏡遠遠看到祝南浔二人走過來,自覺的把沖鋒衣的領口往上提了提。

祝南浔穿一身淡藍色的沖鋒衣,也戴着墨鏡。她頭發紮成團子,露出額角一塊淺淺的疤痕。

星仔率先沖其他人打招呼,然後和白城一起置放行李。艾米繞過越野車才看到陸西源,看到他的第一眼整個人有點傻傻的,陸西源對着她點了點頭,她那一聲“嗨”說得底氣全無。

心跳的速度充分說明了看真人的感覺比看照片爽一百倍,艾米此刻很想發微博。

白城走近車門時揉了揉艾米的頭,剛想對陸西源說話,陸西源先開了口:“多加了兩個人,得多加錢。”

“加多少?”白城問。

“三千。”

星仔不解:“我和艾米兩個人你都只收一千,怎麽加了兩個人,你要加這麽多呢。”

“我是順路帶人,不是跑這條線的專職司機,自由定價,謝絕還價。”

陸西源說話字正腔圓,嗓音略低沉,他說完話也正好抽完最後一口煙。此時,祝南浔正好走到他面前站定,隔着墨鏡他也知道她幾乎是在審視他。

祝南浔發覺手心疼,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全是指甲摳紅的印跡。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個仙女正在看這幾個字,對,我說的就是你。

你好呀,我是晉江小新人,我叫夏諾多吉,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你現在所看到的是一篇公路冒險文的開頭,女主找到了男主,嗯,很幸運……

就像我找到了你。

希望你會有有興趣看下去,如果沒有,也沒關系,因為除了這個故事,我還會寫很多很多其他故事,我相信總會一天,總會有一個故事能讓你感興趣~

我們來日方長呀~

☆、chapter 2.

八年前,她不敢看那個男生的眼睛,只敢看他手上的珠子。八年後,她不再膽怯,卻過分緊張。

晨光還很溫柔,祝南浔逆光而站,身體形成的陰影幾乎全部打在陸西源的身上。

陸西源不自知地挺直了背。

一旁的艾米和星仔竊竊私語,商量着車費的問題,按規矩講,驢友是要均攤車費的,可加的價顯然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

祝南浔顯然沒心情關心這件事情,她看着陸西源,想要開口,嘴形都張開,話卻說不出口。

最後,她竟然問陸西源:“抽的利群?”

這一定不算是一個好的開場白,陸西源也有些錯愕。她昨天就聞到程諾身上同樣的味道了,像在急着證明什麽。

陸西源笑了笑,摘下墨鏡把祝南浔看得更清楚時表情明顯僵了一下。

“是,來一根?”

祝南浔也僵住了,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幾秒。祝南浔心尖兒發麻,嗓子裏都是苦的。而陸西源的眼睛有東西在閃,像是被烈日灼傷。

“謝了,不抽煙。”祝南浔慌忙避開陸西源的眼睛,轉過頭對半天沒商量出結果的艾米和星仔說:“你們出你們本來該出的,多出的三千我們給。”

聲音是顫抖的,但還算冷靜。祝南浔再次握緊了手掌。

連價都沒還。白城沒感到意外,陸西源也沒有。

星仔覺得不太好意思,艾米倒很坦然,祝南浔和白城一看就不像是沒錢的人,她唯一想不通的是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竟然會在金錢上如此計較。

白城知道自己和祝南浔在一起他基本上是沒有決策權的,但跟艾米不一樣,他絲毫不覺得是這個男人計較,而是他故意所為。

他覺得陸西源和祝南浔之間有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就好像他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認識了。

“出發吧。”

這三個字被陸西源說得擲地有聲。

“我暈車,我要坐前面。”

艾米話音剛落,祝南浔已然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陸西源此刻還未上車,看到眼前這一幕後放緩了腳步,靜等兩個男生去處理。

“艾米,你身材嬌小一些,坐後面我們三個人不擠。“

白城先化解尴尬,他知道祝南浔根本懶得解釋。而且這些人中只有他知道她不喜歡和人挨得太近,那會讓她很不自在。

“就讓南浔姐坐前面吧,我查過了,路好,不會暈車的。”星仔也幫腔。

艾米瞪着星仔,不情不願地上了車。

陸西源看了眼祝南浔,才發現她正毫不避諱地看着自己。他只好重新戴上墨鏡。

祝南浔只是個兒高,但絕對不胖,她心裏清楚身材這個理由只是在這個時候被過分利用。

可她必須霸道一回。

“怎麽稱呼?”陸西源上車後問她。

“姓祝。”她的眼神始終游走在他身上。

“祝小姐,你把安全帶系好,”然後他又回頭對艾米說,“小妹妹,你也坐好了,沒關系,待會兒換你坐前面。”

……一個是小姐,一個是妹妹。

祝南浔調整了一下坐姿,“啪”的一聲,帶了些力道把遮光板放了下來。随後她注意到遮光板上貼着一些卡通貼紙,後視鏡上還挂着一個小布偶。

“你多大了?”她問陸西源,直截了當。

“快30 了。”他發動車子,如實回答。

祝南浔指了指貼紙:“小孩子弄的?”

“嗯。”

“你的?”

“……嗯。”

祝南浔按了按下太陽穴,沒再說話。

“陸大哥,你都結婚有孩子了?”後座的艾米震驚不已。

陸西源只是笑了笑,沒答話。他看似無意地從後視鏡裏看了祝南浔一眼,她的嘴巴抿成一條線。

艾米嘆氣:“你知道你在微博上多火嗎?要是知道你結婚了,估計很多姑娘都會覺得遺憾。”

“得了吧,陸師傅才看不上你們這些小姑娘。”星仔補刀。

陸西源還是笑笑不說話。

祝南浔被“陸大哥”“陸師傅”這些稱呼弄得頭暈,直接問:“就叫你陸西源行嗎?”

“行,怎麽都行。”

祝南浔念“行”的時候是前鼻音,而陸西源是後鼻音。隔了幾秒,她又問:“你是……哪裏人?”

“就這邊的人。”陸西源說。

……

“你們從哪裏來?”那年夏天,浔溪畔,阿浔問那個男生。

“南京,我是南京人。”

關于南京,阿浔第一反應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大事件”,她問男生:“所以南京人都很珍惜生命嗎?”

“所有人都該珍惜生命,對逝去的人最好的懷念就是好好活着。”男生知道,這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剛剛失去雙親。

……

記憶太深刻,他的話也太深刻。

祝南浔問他:“沒騙人?你口音不像西北的。”

“你還懂地方口音?”

祝南浔還想說話,陸西源的手機在這時響了。

是程諾打來的,他沒說幾句便挂了,祝南浔卻沒再追問。

“陸大哥,西北男人都像你這麽高嗎?”

祝南浔聽到艾米的聲音就覺得頭皮發麻,塞上耳機靠在窗戶上閉上了眼睛。

陸西源從後視鏡看她,巴掌臉,膚色白,唇珠很明顯,鼻梁右側有一顆小小的痣。

“我好看?”祝南浔說話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起。

原來她只是裝睡。

“嗯,好看。”他坦蕩蕩地說。

“不覺得我額頭上的疤痕很醜?”她本來不打算說這句話的,最終卻沒沒忍住。

車速突然減慢,陸西源握緊了方向盤,問她:“……怎麽弄的?”

問完他卻沒再看她。

“忘了。”她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

早餐是在車上胡亂吃的,祝南浔只啃了半個面包就沒了胃口。到了鳥島附近的公路邊,大家下車休息,陸西源面對着湖面抽煙,祝南浔站在他身邊吹風。

星仔湊到陸西源身邊問他:“陸大哥,你真的結婚了嗎?”

“你覺得呢?”陸西源笑了笑,說完看了身旁的祝南浔一眼。她低頭咬着手指,眉頭緊鎖,此時她已經連續挂掉三個來電了。電話上顯示的姓名是:祝南澤。

“我看不像。南浔姐,你怎麽一直不接電話啊?”

祝南浔難以回答,電話又響起時,她只好走到一邊去接。

陸西源隐約聽到她對電話裏的人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你就醉生夢死吧,等我找到他們,帶她回來替你收屍。”

陸西源覺得這口煙的味道有些嗆。

陽光正好,灑在湖面上金光閃閃。青海湖是嵌在青海高原上的明珠,更是藏族同胞眼中的聖湖,沿途總有朝聖者的身影,給這片本就充滿神聖色彩的聖地增添了一份莊嚴。

越野車旁有環湖騎行的游客在休息,大多是男生,他們看起來意氣風發。

艾米得不到陸西源的青睐,一路上一直和白城嘻嘻鬧鬧,此刻兩人正和坐在路邊休息的幾個驢友談笑風生。

祝南浔挂掉電話,轉過身看到一個穿藏袍的老人沿着公路磕長頭,他沒有戴手套,手掌上被磨出厚厚的繭,額頭也已經是紅紅的一片。走了一路也看了一路的朝聖者,這位老人大概是最年長的一位。

随後,祝南浔看到一旁的陸西源雙手合十向老人行禮。

她有種心髒被擊中的感覺。

陸西源微微彎下腰,神色平靜,姿态虔誠,他合掌的時候手腕處露出佛珠的一小段,陽光下的側影呈現出一種攝人心魄的美。

這應該比跟女明星的合照更動人吧,祝南浔想。

随後她走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問他:“三天前你在哪裏?”

“塔爾寺。”他淡然的很,絲毫不介意她突如其來的親密。

他倒是坦誠,祝南浔緊繃的神經瞬間松了下來。她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把那串佛珠取下來說:“這個,賣給我怎麽樣?”

三天前,她也在塔爾寺,看中了這串佛珠,當時沒買,再回來時卻被告知已經被人買走了。

佛珠取了下來,她卻沒有松開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寬大,很暖,她的手指很細,也很涼。

她再次想起那年的盛夏,她帶那個男生在浔溪邊納涼,腳下石頭打滑,她沒站穩,男生抓住她的胳膊時,她感到一陣灼熱,她對男生說:“你的手心真燙。”

……

“祝小姐,君子不奪人所愛。”陸西源笑着,說完掙開她的手。

祝南浔摘下眼鏡,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凝視他,邊把佛珠戴到自己的手腕上邊說:“以前我遇到一個人,他送了我一串珠子,比這個好。他比你大方。”

他戴三圈,她戴四圈,都是剛剛好。

“南浔姐,沒有你這麽霸道的吧。”星仔在一旁說。

陸西源這才看到祝南浔的一雙眼睛,心頭一顫。他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好像心裏打了退堂鼓。

大火沒能燒毀她眼睛裏的光,她還和從前一樣。

最後,陸西源對星仔說:“不值多少錢,随她吧。”

這裏的人,大概只有陸西源和祝南浔知道,這串佛珠,能值一半的車費了。

祝南浔握着珠子,小心地撫摸着,這一串,像極了當年的那一串。而那一串,早已沾滿大火的痕跡。

她看中珠子,他買下,再送給她。

這像是一場新的重逢。

上車之前,祝南浔故意走在陸西源後面。陸西源足足比她高一個頭,她害怕他聽不清,特意踮起腳靠近他耳朵輕輕地說:“那天在塔爾寺,你穿的衣服比昨天的好看。”

陸西源驚愕的回頭,祝南浔卻快步越過他走到了他的前面,就好像剛剛說話的人并不是她似的。

煙味讓她确定昨天躲在青旅裏的那個人是他,佛珠讓她确定前幾天在寺廟裏看見的那個人是他。

那天,她尋人無果,去塔爾寺拜佛。她并不是信佛的人,與其說是拜佛,不如說是許願。

但她永遠都記得八年前大火洶湧的那個夜晚,有個男生抱着她逃出畫室,他将她放在地上時像個虔誠的教徒般念了許多話。

她只記得其中的一句。

“佛祖,如果你真的靈驗,等她醒過來,讓她失憶吧。”

大概是靈驗的吧,她做到了忘記那些痛苦,她當作是失憶。那她的願望呢?能實現嗎?

她準備從蒲團上起身的時候,看見在她身旁跪拜的男子迅速閃進了人群,他像是在躲,所以她輕易就注意到他。

她起身去追,他卻瞬間消失在人海中,像一場幻覺。

這樣算來,他們在那天就已經相遇了。

她确信那個人就是他。

“祝小姐……”祝南浔快走到車邊時,陸西源叫了她一聲。

祝南浔擡頭看他:“怎麽了?”

陸西源勾着食指,用關節處頂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像在猶豫。最後,他擺出正經的樣子問她:“白城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祝南浔明顯一怔,但随後卻故意承認:“是啊!”

“那你……先別過來。”陸西源說完大步走到車邊,然後用力地拉開後座的車門,将裏面的兩個人拽了出來。

先出來的是白城,他的唇邊還有艾米的唇膏痕跡,而艾米,衣服褪到了肩頭,頭發也十分淩亂。

這對男女,顯然是趁着他們不在時在車上茍且。

祝南浔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她看着陸西源,陸西源也看着她,他看她的眼神裏有太多的內容,但總結一下大概就是一句話:你的男朋友丢了你的人!

她該在乎嗎?她不在乎白城跟誰在一起做了什麽,她只是後悔自己不該給白城太多面子,默認了他們的情侶關系。

因為眼前的場景讓她很難堪。

這顯然比他之前在學校裏故意拈花惹草做給她看更讓她苦惱,畢竟這次出來她沒精力理會他這些小把戲。

是看她對陸西源太感興趣?祝南浔低着頭咬着嘴唇,沒說話。

看到她的眼神裏裝滿了無奈。于是,陸西源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的門對白城和艾米說:“別在我車上做這些龌龊的事情。自己拿好自己的東西,走吧。”

這個瞬間,祝南浔突然覺得陸西源替她打抱不平的樣子很有趣。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這個“不平”,抱得過于嚴肅了。

“我女朋友都無所謂,你一個外人少管閑事。”一旁的白城終于開口說話了。他看着祝南浔,話卻是說給陸西源聽的。他太了解祝南浔,料定她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他撇清關系,所以才敢這樣說。

可遺憾的是,盡管在這種時候,祝南浔眼睛裏仍然沒有他。

“艾米,你去找找星仔,該出發了。”祝南浔和白城就像默契十足的對手戲演員,而陸西源面對這樣的戲碼,只剩下憤怒。她對艾米說完這句話後,又對着陸西源輕輕地笑:“總不能把他們丢在這裏吧。”

艾米看得出來,白城和祝南浔還沒到男女朋友的份上,但她沒想到祝南浔會是這樣的反應,她有點心疼白城。

陸西源面無表情地看了眼祝南浔,這個姑娘,顯然比他想象中更難以捉摸。

“啪”地一聲,他用力關上了後備箱。

這之後,他驚覺,自己很久沒有這樣失态過了。

☆、chapter 3.

正午的時候,車子駛進剛察縣城。

陸西源将一行人放在一家餐館的門口,約定好出發的時間後獨自驅車離開。

“我沒胃口,出去轉轉。”

祝南浔丢下這句話後也出了門,她沿着不夠寬闊的街道往車子離開的方向走,路邊總有當地人打量她。

剛察地處海北藏區草原的南部,小城不大,建築落後,居住的大部分是藏民和回民。縣城裏的餐館都集中在這條要道上,清真為主,大多為回民所開。所以基本上是很難找到可以吃米飯的地方的,但是剛剛那家有。

車上都是南方人,陸西源是有考量的。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祝南浔看見陸西源的車停在一個狹小而破舊的院子裏面。

這輛車是個普通牌子,不算新了,但挺幹淨。她之前的目光都集中在人身上,眼下靠近車細細地打量了一會兒。

祝南浔看見後備箱裏除了大家的行李外,有一個被打開的袋子,裏面是一些兒童書籍,她把後備箱打開去翻袋子,發現裏面除了書本還有許多文具和糖果。

她正疑惑,有腳步聲傳來,是陸西源。

“我……我找點東西。”祝南浔快速關上後備箱後說。

陸西源沒想到她會找到這裏,見她手足無措,問她:“找到了嗎?”

“嗯……”

這時,屋裏又走出一個人,是個滿臉胡渣的穿藏袍的老頭。他看着祝南浔笑,用藏語對陸西源說:“這是你的客人?很漂亮。”

陸西源同樣用藏語回他:“好看是好看,不好對付。”

祝南浔聽不懂,問他們說了什麽,陸西源一本正經的解釋道:“老人家說你漂亮。”

“那你答了什麽?”她又問。

陸西源沒看她,微微眯起眼睛:“我說,一般吧。”

“……”

“走了,下次再來吃你煮的羊湯。”陸西源跟老人家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

“等着你,下次別再買那麽多東西,我替孩子們謝謝你了。這女子看起來不簡單,你悠着點,這幾年來找你的人是越來越厲害了。”老人家答了很長一串話後進屋去了。

祝南浔只聽懂了一個詞:謝謝。這是她之前看一個西藏紀錄片時學到的。她還留意到老人說最後一句話時特意看了她一眼。

“上車。”陸西源叫她。

祝南浔站着沒動,用盤問的口氣問他:“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他北方口音純正,會藏語。他偶爾走西北大環線拉驢友,收費看心情。他神秘莫測,車裏裝一大口袋的兒童讀物和用品。他抽煙抽得很兇,遇到朝聖者卻像個虔誠的信徒。

祝南浔站在車外,陸西源坐在車裏,他又想點煙時,她突然快速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緊接着,祝南浔把頭深深地埋在陸西源的脖頸處,雙手緊緊地摟着他的腰。陸西源反應過來想掙脫時,透過副駕駛的車窗看到不遠處神色凝重的白城。

陸西源沒再掙脫,反而渾身放松了下來,他任由祝南浔像只樹袋熊一樣扒在他身上,還用一只手點燃了煙。

“你身材挺緊實的嘛!”祝南浔聽見打火的聲音,靠在他的脖子上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陸西源從後視鏡裏看她的表情,沒有半分害臊的意思,再看自己,眼中帶火。他猛吸了一口煙後,抓着她的帽子一把扯開她:“滾下去!”

祝南浔沒想解釋,這本就一場戲,做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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