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談判,為了保祝家,也為了平息糾葛。

“南浔姐?”

接電話的人是星仔。

“是我。”祝南浔語氣平靜。

“南浔姐,剛剛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這不是我的本意。”星仔先攤了牌。

“星仔,如果這些事情你無法控制,我跟你談一個條件吧。”

“南浔姐,別,我不想這樣,我會讓他們停手的。”

星仔不是個壞人,但他對于事态的發展沒有任何話語權,他打心底敬佩祝南浔和陸西源,但他家裏的人卻為了利益傷害他們,他內心非常矛盾。

“你先聽我說,你用這個條件去跟你家裏傳個話,不管我最後有沒有找到畫,祝家的生意都讓你們一股,你的老師是祝家出來的人,他知道祝家的家底,但前提是,你們的人不許再對我們進行幹涉,再糾纏下去,誰也找不到人,得不到畫。”

祝南浔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手機靠着耳朵發燙,這是她做出的最大讓步。

祝家的利益從未分割過,她不怕威脅,也不怕前路艱險,但她怕身邊的人受到傷害,她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看到陸西源的刀傷。

如果這把刀當時是插在心髒……

“南浔姐,我會跟家裏人說的,如果你們再受到傷害,我親自去杭州負荊請罪。請你轉告陸大哥,謝謝他為我表哥擋了一刀,我表哥欠他的,我來還。”

星仔的話音傳進耳朵裏,祝南浔覺得一陣風吹進了心裏。

他能替宋家的人擋刀,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去平息争鬥。

但轉念一想,場面必定是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才能從兩方人馬中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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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浔走進屋子裏,陸西源靠着椅背靜靜地閉着眼睛。

“阿浔,你過來。”他叫她。

祝南浔走過去,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他身邊,“你說。”

“在祁連山,不會再有人來找麻煩。”陸西源說。

祝南浔把頭靠在他的胳膊上,“你怎麽做到的?”

陸西源摸了摸她的頭發,“跟你學的,騙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更新的太晚,為補償,今天所有收藏本文并在章節下評論的小天使都送紅包~感謝大家。

☆、chapter 15.

阿舍兒和麥蒙不在,陸西源簡單的把事情的原委跟祝南浔交代了一遍。祝南浔聽完皺起了眉頭:“如果昆達當時不信你怎麽辦?”

“如果非要在我和宋家之間選一個,他一定會選我。”

“就因為他覺得畫在你手上?”

“不,人品。”

他的意思是他人品更好。

祝南浔不屑,瞪了他一眼說:“人品好還挨一刀?”

“一箭三雕,多好的買賣。血這玩意兒,補補就回來了。”

看着陸西源躺在床上氣定神閑的樣子,祝南浔倒覺得他像個痞子。

一路上,他從來都是冷靜克制,今天晚上受傷之後卻真正放松下來。

“如果宋家的人還是不肯罷休怎麽辦?”祝南浔故意這樣問他。

陸西源卻說:“他們也沒想真的傷害我們,現在欠我一個人情,暫時應該不會再來找麻煩,昆達也不會允許他們再在祁連山放肆。何況……你不是跟星仔談條件去了嗎?”

祝南浔看着陸西源,他什麽都看在眼裏。

“在祁連山,不會再有人來找我們的麻煩。”

她重複了他剛剛說過的這句話。

祝南浔輕輕地把頭枕在他的胸前,“陸西源,我知道你會保護好我,可我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你能為我做的,我也要拼命為你做到。”

陸西源聽着她的話,緩緩地舒出一口氣:“阿浔,只要你信我就好。”

祝南浔覺得鼻酸,她怎麽可能不信他。

如果不信,八年前,在警察面前,她根本不會為他開脫。

她的命都是他給的,她怎麽可能不信。

兩個人走了這一路,她從未問過他陸懷信在哪裏,《浔溪畔》又在哪裏,她知道,他帶着她上路,就一定會給她答案。

“跟蹤器怎麽處理?”祝南浔換了個話題。

陸西源問她:“你覺得呢?”

“等你傷好再說。”

“這夥人不好對付。”

祝南浔:“走了這幾天,沒有一個好對付的。女老師,女警察,女護士……”

陸西源笑:“你腦袋裏成天在想什麽?”

“喂,你是不是就喜歡西北的姑娘?”

“西北的姑娘是不錯,豪爽……”

“那怎麽沒見你娶一個回家?你說你也三十歲了,該娶一個回家生娃了。要不,我幫你張羅張羅?”

祝南浔簡直吹胡子瞪眼,陸西源接着逗她:“西北的姑娘就不會随便生氣。”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生氣了?”

陸西源:“我沒說你,我說別的姑娘不會生氣。”

“別的姑娘?除了女老師女警察女護士,還有別的姑娘?哦,我想起來了,窮達的姐姐,窮達跟我說過他姐姐喜歡你,怎麽誰都喜歡你?”

看着祝南浔噼裏啪啦地說了這麽多,小臉都急了,陸西源無奈地搖了搖頭:“窮達的姐姐,她才十二歲啊!”

祝南浔無語了,她平時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就在陸西源面前像個争糖吃的小姑娘。

“阿浔,你不是別的姑娘,你跟她們都不一樣。”

他22歲就認識了她,只有她見過他年輕時的模樣,她當然不是“別的”姑娘。

這句話說出來後,祝南浔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化了,像小時候得到的那顆最漂亮的糖果融化在嘴裏。

“陸西源,你疼不疼啊?”過了好一會兒,她問他。

他沒回應,像是閉着眼睛睡着了。

她近距離去觀察他,結果他一把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別動,快睡吧。”

他知道她累了,又不肯回房間裏去睡,只好這樣。

祝南浔很滿足,勾起了嘴角,緩緩地閉上眼睛。

這個夜,當真漫長。

有刺激有緊張,也有安穩和釋放。

祝南浔這一覺一直睡到天亮。

她睜開眼睛便看到紗布上的血,然後迅速起身去拿藥,站起來才發現陸西源眉頭緊蹙,額頭上都是汗。

“疼醒了?”她問陸西源,想了想又加了句,“是不是一直沒睡着?”

刺進去的是刀啊,怎麽可能不疼。家裏又沒有任何止疼藥。

“沒事,很多年沒有這麽疼過了。”陸西源說。

祝南浔是知道疼的感覺的,大火燒在皮膚上,和做修複手術時打進身體裏的細小的麻藥,都是鑽心的疼。

“我去買藥。”她說完便往外面走。

陸西源看着她倔強的背影,想起了當年那個不顧生死沖進畫室裏的小姑娘。

在她面前,他沒資格喊疼。

天才剛剛亮,找不到人打聽地方,祝南浔只好一個人沿着公路往鎮上走,沒走多遠,迎面走過來一個背着大包的年輕姑娘找她問路。

祝南浔打量她,像是個來旅游的背包客,可讓祝南浔發愁的是,這個姑娘雖看起來很大方,但卻不會說話。

她趕時間去買藥,問路的姑娘卻拿個本子一筆一劃的寫上自己想說的話。

“請問這邊有賓館嗎?”

祝南浔點了點頭,指了指麥蒙家的院子,然後準備拿過她的筆在紙上寫給她看。

姑娘卻自己寫了一句:你說話,我能聽見。

“那個插小旗子的院子是家客棧。”祝南浔對她說。

那姑娘比了個謝謝,然後往院子那邊走,她走之後,祝南浔才反應過來,那姑娘寫字的本子是個速寫本。

應該是個會畫畫的姑娘,祝南浔對她增添了幾分好感。

突然想到麥蒙和阿舍兒還沒起床,她又跟着姑娘一起回到了院子裏。

“麥蒙,有客人來啦!”她朝麥蒙的房間喊。

“誰呀,一大早誰來吃飯啊?”麥蒙睡眼朦胧,邊穿衣服邊往外面走。

“來住店的,有生意你還不做?”祝南浔捏了捏麥蒙的臉,又小聲提醒他,“這女孩不會說話,你有耐心一點。”

麥蒙看了眼背包的姑娘,她微笑的看着麥蒙,很友好。麥蒙對祝南浔說:“放心吧。”

祝南浔問了衛生所的位置,又借了麥蒙的自行車,不一會兒她就把止疼藥買了回來。

回來的時候阿舍兒正在給陸西源換藥,她看到紗布黏在傷口上,觸目驚心。

“阿舍兒,大概還要幾天能恢複?”陸西源問她。

“傷口雖然不深,但傷口愈合總歸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沒個十天半個月的,你別指望傷口能長起來。”

“那以後會留疤嗎?”問話的是祝南浔。

阿舍兒嘆了口氣:“當然會,就像女人剖腹産,刀子割的,能不留疤嗎?”

——撲哧。

祝南浔和陸西源都笑了。

“別笑,笑會牽動神經,會更疼的,”阿舍兒心疼不已,又轉過身看着祝南浔,“我說大姐,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他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大姐……

祝南浔把藥扔到陸西源的面前,“吃了藥就不疼了,大姐我要去睡覺了。”

陸西源無奈地努努嘴,阿舍兒又是一個白眼。

真不懂這兩個人,一個挨一刀卻說沒事,另一個明明擔心卻還有心情玩笑。

都不是正常人。

祝南浔走出房門時,看到不會說話的姑娘正開門進房間裏去,她走過去跟她打招呼:“要不要幫忙?”

結果那姑娘卻把包往地上一放,又拿出小本子寫給祝南浔看。

“我叫寧岸,從南方來寫生,很高興認識你。”

祝南浔看着她漂亮的字跡,沖她點點頭,說:“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果真是個會畫畫的姑娘,但這一刻,祝南浔卻突然想到了星仔。

寧岸開了門,邀請祝南浔進去坐,祝南浔卻謊稱自己還有事,下了樓。

“麥蒙,這個季節,來卓爾山寫生的人多嗎?”祝南浔走到吧臺前,問麥蒙。

她心思太過缜密。

“多啊,怎麽不多,姐,你回頭看看外面,随便哪個地方不是那個什麽……對,油畫,多美啊!很多人來這裏攝影畫畫的。”麥蒙邊整理東西邊回答。

祝南浔回頭看了外面一眼,大霧剛剛散去,雪山下是層巒疊嶂的山脈,不銳利,很溫和的線條,綠油油的,沒有植被包裹地方是橙色的卡斯特地貌,震撼,獨一無二。

“姐,是不是昨晚發生的事情讓你害怕了?要不我把她的身份信息給你看看?”麥蒙見祝南浔陷入沉思,仔細一想,小聲對她說。

祝南浔反應過來,笑了笑,“不用了,麥蒙,你幹活吧,我回去睡會兒。”

果真人的性格都是随着經歷被改變的。

體會了那些包裹着欲望的糖衣外表,會變得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經歷了讓人後怕的種種困境,會對眼下的安寧抱有更多不确定。

她也不例外。

前路還有更多的坎坷,她只能将自己修煉地更加無堅不摧才能将困難逐一擊破。

但她越是在刀刃上游刃有餘的行走,就越是懷念那個總是需要關愛需要被呵護的小女孩。

她盼望着這一切能早早了結,她害怕自己在這條路上越走越疲憊。

☆、chapter 16.

“寧岸,你看,遠處的景色離我們更遠,所以明度應該更低,邊緣的地方也應該虛化處理,而近處的物體我們可以看得很清晰,要更寫實,用色純度也要更高,這樣整幅畫面空間感才會出來。”

祝南浔說着調了一筆灰藍色遞給寧岸,寧岸點點頭,将這筆顏色畫在了遠處的山脈上。

祝南浔本以為寧岸會是個畫畫很不錯的姑娘,但就像她想象不出她不會講話一些,她沒有料到這個帶齊了繪畫工具的姑娘對美術的領悟能力會這麽差。

她有些頭疼,因為她不是個擅長諄諄教誨的好老師,但在陸西源養傷的這幾天裏,寧岸幾乎每天都要拉着她陪她去畫畫。

“你是不是嫌我笨了?”寧岸在本子上寫。

祝南浔扶額,“我沒把你當學生,你也別把我當老師,咱們就當互相切磋,只是寧岸,照你這個畫風發展,或許你更應該嘗試抽象派。”

——咳咳。

一旁的麥蒙忍不住笑了,“姐,抽象派我知道,創始人叫什麽馬……馬蒂斯?美術老師跟我們講過的。”

祝南浔又扶了扶額,“麥蒙啊,你說的這個馬蒂斯……是野獸派。”

麥蒙:“……”

寧岸也笑了,祝南浔慶幸,這是個大氣的姑娘。

“死麥蒙,就知道圍着女人們轉,門口來客人了你不知道?”

阿舍兒罵人的時候,祝南浔他們才回頭看到門口的來人。

站在前面的是個穿當地服飾的中年男人,微胖,看起來很很和藹,身後跟着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祝南浔握緊了畫筆,她暫時還難以分辨這幫人的來意。

“昆達,你來做什麽?”

麥蒙的這聲“昆達”讓祝南浔更加緊張了。

“寧岸,你先回房間裏去,這裏的東西待會兒我來收拾。”祝南浔小聲對寧岸說。

寧岸不知道将要發生了什麽,但看眼前的架勢,又看祝南浔表情凝重,聽了她的話,上了樓。

她上樓的時候正好遇到下樓的陸西源,她沖陸西源搖了搖頭,意思是你不要下去。

陸西源會意,又輕聲地對她說了句話。

“兄弟,你恢複的怎麽樣了?”昆達見陸西源走過來,先和他打招呼。

“多虧哈爾的手沒勁兒,不然腸子都要出來了。”陸西源說。

“你可真會開玩笑。”昆達笑了,但笑得讓人琢磨不透。

周圍的空氣在迅速的流動,下午陽光正好,光線下能看到飄着的細小塵埃,兩個人在陽光下對視着,陸西源表情松弛,昆達的笑容慢慢地收起來。

一旁的麥蒙、阿舍兒和祝南浔各懷心思。

“錢呢?”

昆達終究是個只看重利益的人。

陸西源不慌不忙:“受了傷哪裏都去不了,有畫也變不了錢。”

“那畫呢?”

這大概才是昆達的最終目的。

陸西源表情嚴肅起來,昆達又說:“咱們的情誼歸情誼,可你答應我的事情也得辦到,那一天,我兄弟們也受了傷,我也算被人擺了一道……”

“麥蒙,他們在說什麽?”祝南浔聽不懂當地方言,小聲地問麥蒙。

“好像是在說什麽畫,在說那天晚上的事情。”

祝南浔心下了然,昆達不是好惹的,但錢卻不能白白給他,好在他不懂畫,這是他們最大的籌碼。

“阿舍兒,你招呼他們進屋裏去說,就說外面太曬了,再給他們上杯好茶,”剛說完,祝南浔又補充了一句,“阿舍兒,你溫柔一點。”

聽完後邊這一句,麥蒙這才明白祝南浔為什麽不讓自己去招呼了。

“大哥,屋裏涼快,進來喝杯茶,有事慢慢說。”

阿舍兒在關鍵時刻還是非常聰明的。

昆達看了看陸西源的傷,想了想,進了屋。

祝南浔趁機跑到了樓上。

“寧岸,你的畫呢?把這幾天的畫得畫都拿給我看看。”祝南浔進了寧岸的房間就開始到處找畫。

寧岸倒是一點也不懵,在本子飛快地寫着:別急,我都準備好了。

她寫完把祝南浔教她畫了大部分的那幅風景油畫拿了過來。

祝南浔恍然大悟:“是陸西源交代你的?”

寧岸微笑着點了點頭。

上樓的時候,陸西源對寧岸說:“幫個忙,把你祝老師教你畫得那副畫找出來,把其它的畫全部收好。”

“寧岸,其它的畫都藏好了吧?”祝南浔又問。

寧岸點點頭。

做戲總要做全套,萬一那些人來搜,一堆大同小異的畫擺在那裏,昆達一幅都不會信。

“如果他不信怎麽辦?”寧岸在本子上寫。

她在樓上也聽了大半,大概明白事情的原委。要找一幅能賣錢的話,怎麽可能沒有能讓人信服的憑據呢。

“用印章。”祝南浔說完就回自己的房間去拿印章。

當她把印章戳上畫布背面的時候,在心裏暗自對印章的主人說了句抱歉。

對不起啊爺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屋子裏,陸西源仍舊沉默着,他的猶豫在昆達看來并不是一件壞事。

“兄弟,這三十萬可是你自己承諾的,拿不出錢就用畫換,這也是應該的。何況你是有本事的人,區區一幅畫而已,對你來說,不算什麽的。”

昆達的心思昭然若揭。

“這幅畫是我家裏人留給我的,這些年來找的人太多了,我不忍心賣更不忍心它被人搶走……”陸西源說。

麥蒙和阿舍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說話的陸西源。

“那要不,你看這樣,這畫肯定也不只三十萬,你不忍心出手,讓我來,我賣了錢,三十萬我拿走,剩下的錢我還給你。”

昆達的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但陸西源依然眉頭緊促,不發一言。

又過了好一會兒,昆達快要坐不住時,陸西源才開口:“昆達,你在當地是頗有威望的人,我相信你說到就會做到,但這畫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就這樣給你,這樣吧,你給我寫個字據,你收了畫,我答應你的三十萬一筆勾銷,你把畫出手,賺多少錢我都不管,反正這畫有那麽多人來搶,我也沒有安生日子過,可你拿了畫要保我在祁連的安全,若有一天有人再找我要畫,你要為我出頭。”

昆達見陸西源思慮周全,言辭中肯,連連點頭答允,他知乎麥蒙:“小夥計,去拿筆和紙,我立字據。”

說完又招呼自己的人陪着陸西源去拿畫。

此時,祝南浔和寧岸已經準備好東西下了樓,這個昆達不識貨是一定的,但他究竟信不信這畫就是他們找的那幅,還得靠忽悠。

陸西源在自己房間看到寧岸準備好的畫時,松了一口氣,再看到祝家的章時,勾了勾嘴角。

這丫頭,是個人精。

昆達拿了畫,慢慢地将畫布展開,看了一眼,只覺得挺好看,但看不懂貴在哪裏,他問:“就這個?”

陸西源抿着嘴不說話。

昆達想起進門的時候院子裏有人畫畫,把這畫拿了過去放在寧岸所畫的畫旁邊,一對比,高下立出。

祝南浔教寧岸所繪的那幅自己動了大半,她本身畫功就紮實,色彩感受更是出衆,而寧岸今天自己所畫的這張,毫無章法,用色也存在嚴重的問題。

“畫是不錯,可是怎麽能證明這幅值錢呢?”

昆達果真在這個問題上較真。

“看背面。”陸西源淡淡地說。

昆達把畫布反過來,祝南浔爺爺的私章赫然出現在上面,“這是什麽?”他問。

“天吶,這不是祝老先生的私章嗎?這位哥哥,你怎麽會有祝老爺子的畫,你只欠他三十萬就把畫給他,要不,你五十萬賣給我,自己還能賺二十萬呢。”

說話的是祝南浔,這臺詞她從下樓那一刻就在心裏準備好了。

“你又是誰?這畫明明已經答應給我了。”昆達果然急了。

祝南浔把寧岸拉到身邊,“我和我妹妹來祁連山寫生,沒想到還能遇到祝老先生的墨寶,哥哥,要不我再加十萬,你賣給我得了。”

“那可不行!我兄弟已經答應把畫給我了。小夥計,紙筆呢?快點拿過來啊?”昆達徹底陷入祝南浔設下的迷局。

“昆達,你拿了畫當真會替我出頭?”陸西源又問了一句。

“兄弟,你把畫給了我,如果有人再找你麻煩,你盡管提我的名字,在祁連山,還沒有我昆達擺不平的人。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啊。”昆達不僅信誓旦旦,還反倒替陸西源打算起來。

陸西源仍舊表示出半信半疑的樣子。

“這位哥哥,你真不考慮考慮我說的?”祝南浔再添一把火。

陸西源低頭想了想,“姑娘,要是畫賣給了你,你拍拍屁股走人了,麻煩還在我身上。”

“陸大哥和祝姐姐一唱一和真會演。”一旁的麥蒙小聲對阿舍兒說。

昆達寫完字據,拿着畫就閃了人,他像得到個寶貝一般,生怕被人搶走。

“這種智商是怎麽做祁連山老大的?”阿舍兒嗤之以鼻。

“只怪我還年輕啊。”麥蒙無奈地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致敬大森林小劇場:

祝南浔:把我的墨寶拿過來。

陸西源:幹什麽?

祝南浔:給女老師女警察女護士等寫中秋挽聯。

陸西源:……

祝南浔:你怎麽像一只蝸牛一樣,動作就不能快點?

陸西源:除了女老師女警察女護士,還有女畫家,我得多磨一點墨。

祝南浔:……

☆、chapter 17.

"你膽子真大,如果今天我沒帶我爺爺的私章,你怎麽辦?"祝南浔回想起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仍心有餘悸。

"我有。"陸西源依然冷靜。

"你有?你帶了陸懷信的私章?陸西源,你真夠可以。"

祝南浔炸毛了,早知道他有陸懷信的私章,她也不至于如此不安和愧疚。

爺爺的私章她從未私自使用過,竟然為了一個愚蠢的貪婪之輩把私章搬了出來,她心裏怎麽想都覺得不舒服。

"你今天,演的不錯。"陸西源又說。

祝南浔冷哼一聲,“彼此彼此。”

鬧劇過後,祝南浔一個人到了牧場裏,她爬到欄杆上坐着,散落的長發被風吹起。

演技既然這麽好,何苦用到真正的私章,反正昆達看不懂。她有些後悔。

昆達會以什麽方式去賣畫?會不會給宋家?私章雖是用糊弄人的方式的蓋上去的,但配上自己的畫會不會丢了爺爺的人?她百般擔憂。

遠處的山巒屹立不動,只有周圍的雲層在流動,雪山高聳入天,白白的山頂像仙境,更像世外桃源。

祝南浔此刻只想閉上眼睛。

這樣好的地方,也要待不下去了。在找到陸懷信和尤惜之前,他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趕。

回頭的時候看到不遠處的寧岸拿着速寫本在畫畫,像是在畫她,她朝寧岸招招手:“寧岸,過來。”

寧岸走到祝南浔身邊,把本子遞給她看,上面果然畫得是她。

“寧岸,剛剛謝謝你啊。”祝南浔對她說。

寧岸在本子上寫:你們能信任我,我應該謝謝你們。你們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祝南浔看着寧岸,她眼神裏連一絲雜質也無,幹淨如青海湖一般。

"是遇到麻煩了,可是仔細想想,我好像從未從麻煩中擺脫出來過。寧岸,你知道馬拉松嗎?我現在就像是一個馬拉松運動員,終點離我還有很遠,我常常害怕我跑不動了,但我又清楚地知道,如果我跑不到終點,那我之前付出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大概是因為寧岸不會說話,祝南浔在她的面前,總能真實地展露自己。

"我很難相信一個人,所以對陌生的人往往先示以冷漠,我習慣性地去揣測主動接近我的人,也時常對身邊的人産生懷疑,也懷疑自己。不過,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放松,無論是你,還是麥蒙和阿舍兒,都讓我覺得安心。"

寧岸對于祝南浔沒來由的傾訴,稍顯局促,她認真地聽着,又寫了一句話給祝南浔看。

"好在你有陸大哥,他理解你,也能為你排憂解難。"

祝南浔低頭笑,"嗯。"

陸西源和她在八年前就上了同一一艘船,他們是最親密的戰友。

回到院子裏,麥蒙幫着陸西源在整理東西,祝南浔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行李,問:"準備走了?"

陸西源點點頭。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達成默契。

"你傷還沒好,開不了車,可祝姐姐也不會開車啊。"麥蒙說。

祝南浔想起那晚她對麥蒙說"她不會",其實她的意思她不會一個人走,并不是她不會開車,剛想開口解釋,陸西源卻說:"會開車的人馬上就到了。"

祝南浔心領神會。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她又要見到了。

"寧岸怎麽辦?她留在這裏,不安全。"

說完祝南浔有些後悔拉着寧岸趟這趟渾水了,但在當時那種情況,她和寧岸僞裝成買家最能讓人信服。

陸西源問:“寧岸,你下一站準備去哪兒?”

寧岸在本子上寫:張掖。

青海路——祁連——張掖——敦煌,這基本上是來西北旅游的經典線路,陸西源想了想又問:“跟着我們到張掖,行嗎?”

寧岸沒反應過來,祝南浔把她拉到一邊,“你也看到了,我們一路上惹了不少麻煩,這次還搭上了你……如果你不想……”

寧岸聽到這話,連連擺手。

“我不是不願意跟着你們走,是我不會說話,怕拖累你們。”她寫。

祝南浔看着她一筆一劃格外認真,想想他們的處境,帶着寧岸說不定還會給她招來麻煩,可這姑娘,倒替他們着想。

“你不會拖累我們。”祝南浔握緊了寧岸的手。

“陸西源,我的東西你都收拾好了?”祝南浔問他。

“你的東西是我收拾的。”阿舍兒跳出來說。

麥蒙嘲諷她:“陸大哥去拿祝姐姐的東西,你自己搶着去收拾,不就是怕陸大哥看到……”

“死麥蒙你閉嘴。”阿舍兒要打人,追着麥蒙跑。

祝南浔想起自己的內衣挂在陽臺上,明白是怎麽回事,看了陸西源一眼,他像沒事人一樣,神情淡定。

“我的洗漱用品也都收拾好了?”她又問他。

“問阿舍兒。”他回應。

祝南浔瞪他一眼:“走,寧岸,我幫你去收拾你的東西。”

寧岸偷笑,拉着祝南浔上了樓。

陸西源回頭看她們的背影,宛如一對雙生花,走在太陽底下神神氣氣,格外動人。

這要是趟普普通通的旅途,該多好。他還是第一次拉這麽漂亮的兩個姑娘。

“麥蒙,你過來。”他邊想着邊把麥蒙叫過來。

人要走了,跟蹤器得處理。

他們停了好幾天,放跟蹤器的人卻沒有任何動靜,他琢磨不透,很不踏實。

有人去窮達的家裏打聽過他們的行蹤,不是宋家的人,也不是裝跟蹤器的人,眼下的境況大概叫四面楚歌,那些蟄伏了八年的陰謀和欲望馬上就要出動。

他已經嗅到了氣息。

“喲,一年不見,阿舍兒脾氣又見長了嘛。”

祝南浔聽到樓下的聲音,勾了勾嘴角對寧岸說:“都收拾好了吧,我們要出發了。”

寧岸往樓下看,院子裏站着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他頭發有些長了,遮住了一邊眼睛,胡子也有些淩亂,好在有副好皮囊撐着,邋裏邋遢卻有種滄桑的味道。

“請問這位先生是來要飯的嗎?”阿舍兒毒舌回擊。

寧岸“撲哧”一聲,笑了。

“我送了人去西寧,又回青海湖交代店裏的事情,聽到你這邊出了事,立刻又趕過來,你們可真沒良心。”

程諾邊說邊往屋子裏走,陸西源見他走過來,對麥蒙說:“找把剪刀來吧。”

“你想幹啥?”程諾聽到剪刀,急了。

“你頭發該剪了。”陸西源嫌棄地看着他說。

程諾甩了甩劉海:“青海就沒有手藝好的姑娘,這頭發不剪也罷。”

“讓阿舍兒給你剪。”陸西源說。

程諾翻了個白眼,表示拒絕,他又問陸西源:“傷哪兒了?還能活幾天?”

“勉強喘着氣,就等你來,見你最後一面。”

“你的女人呢?”

對于程諾這張嘴,陸西源早已見怪不怪,他沒打算理會他這個問題,但祝南浔卻正好下樓來。

“說曹操曹操到,幾天不見,祝小姐還是那麽風塵仆仆啊。”

程諾是指每次見她,她都在四處輾轉。

祝南浔上下打量程諾:“說到風塵仆仆,我可比不上你,程先生,發票帶了嗎?”

程諾這才想起上次分別時說好要報銷的事情,拍了拍頭:“哎喲,忘帶了。不過人我可是安全送到機場了。”

祝南浔聳聳肩:“謝了。”

“喂,那飯總得請一頓吧?”

祝南浔沒理他,沖樓上喊:“寧岸,你快一點。”

“還有人一起?”程諾問。

話音剛落,只見寧岸背着她的畫板下了樓。

寧岸個子嬌小,渾身充滿靈氣,見樓下幾個人都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嗨,美女!”程諾跟她打招呼。

寧岸笑着點點頭,然後走到了祝南浔的身邊。

“誰要剪頭發?我才不給他剪。”此時阿舍兒招呼完包間裏的客人,走了出來。

程諾不屑:“我也沒想讓你給我剪。”

“那就繼續醜着吧,我們出發。”陸西源說。

一旁的寧岸卻示意祝南浔她會。

就這樣,寧岸幫着程諾剪了頭發。

整個過程裏,程諾一句話也沒有說,只覺得寧岸的手指很溫柔,靈巧的從他的頭發裏穿過。

他其實并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沒有了那個人,他的頭發就總是不肯給別人剪。

以前,“飛燕草”總是幫他修頭發。

“程諾哥還是挺帥的嘛。”麥蒙說。

“廢話,哥好歹也是青海湖最帥的男人。”

“真不要臉。”阿舍兒說。

程諾回:“阿舍兒,毒舌的姑娘可不招人稀罕。”

阿舍兒看了陸西源一眼,眼角低垂:“稀不稀罕的,又有什麽大不了。”

說完她進屋拿了一包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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