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裏有朵小火苗
“走,我們上去!”烏朵娜甚是興奮。衆人随着老者指引入了塔內,步步登上層層高塔。
二十七層高塔一層比一層陡峭,走到最後一層臺階已容不下一足之寬,一行八人都小心翼翼不再多話,一步一步上了臺階,終于到了塔頂。
“啊,好美啊……”烏朵娜不禁屏住了氣大聲呼喊,夜色迷人,點點燈火璀璨,正似人間天堂。又跑到大鼓前,剛才從下往上看倒是不覺,這會兒一看這鼓真的很大,兩個鼓槌竟是鐵制的,試了試根本擡不起來。
“這麽沉!”另四位女子也試了試,“沒想到這鼓這麽大,鼓槌這麽重,我們四人擡着都費力,別說是擊鼓了。”
“這麽重的鼓槌恐怕沒人能舞的動吧,真是贏了詩文也枉然。”四人中又有一人說道。
“真是如此沉,小雲兒,交給你了!”烏朵娜拍了拍陸靖雲的肩,濃眉一挑。
“好!”只一個字出口,便聽見空中一聲巨響,塔前燃放了一個巨大的火球直沖九天,陸靖雲腳尖一點,淩空而起,足尖輕輕踢了一下鼓槌,人兒穩穩落于鼓上,鼓槌已在手裏,嫣然一笑,空中那火球散開成點點星火從她身側落下,照映了她的容顏。
“咚,咚咚,咚咚咚……”鼓聲四起,震響整個蒼穹,腰肢柔軟步輕曼,長袖舞起影徘徊。
“啊!”四個女子皆是震驚,眼前這人看似柔弱,竟能舞動這玄鐵所制的鼓槌,不但能舞動,身法還如此輕盈,衆人只看表象,根本不知道陸靖雲的武學修為。
縱然一躍,人兒飄出塔外,踩着點點煙花,夜風卷起袍邊,幾縷青絲垂落,回眸一笑,鼓槌已出手,一個來回把這鼓敲得滿京城。正是要如此大的鼓才能全城聽聞,去災辟邪。
“好,好!”塔下面陣陣高呼聲隐約傳來,塔上別人聽不見,卻能入陸靖雲之耳,臉上的笑容綻放,在空中一腳踢去,兩個鼓槌回旋而至,又是兩下。
下面的人只見人影從容地在空中回旋,這鼓聲卻比往年的都要響。圓臺上的七人也看得入神,“靖兒,接住!”原來,除了兩個大錘,還有四根小鼓槌,李晏庭向空中一抛,将這四根小鼓槌抛了出去。
“咚,咚,咚,咚……”只見靖雲手裏一根布帶将四個鼓槌繞了起來,右手一揮,布帶上的四個鼓槌便不停地敲打,鼓聲瞬間變得密集起來,左手又是一掌将兩個大鼓槌打出,合着小鼓槌,是振人心神的鼓聲!
“好,好……”
“真沒想到這位姑娘如此身手。”
“也不曾聽聞京中有此人,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剛才作詩時,只當她是尋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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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贏國的鎮南将軍自然不是人人都認得!烏朵娜心裏不禁得意。
卻不知突然從下面串上個人來。
是他……靖雲濃眉一鎖,只見來人身形一變朝她襲來,手裏的四根鼓錘齊發,朝那大鼓飛去,陸靖雲單手接了兩招,來人卻未停手。能從下面直接上這二十七層寶塔,這等輕功世間恐怕也沒幾人,陸靖雲從容一笑,一掌将兩根大鼓錘打向那人,卻被踢了回來,敲了兩下鼓,這邊的四根小鼓錘仍未停歇,那人來勢兇猛,陸靖雲單手以對。
卻是邪魅一笑,兩根大錘回旋之際,來人一腳将那兩根大錘踢出,直朝烏朵娜跟李重月飛去……
陸靖雲心裏一驚,“李晏庭,接住!”手裏的布帶一收,四根小鼓錘扔給李晏庭,順勢卷起烏朵娜撇開了那大錘,再看那頭,“重月!”陸靖雲一聲嬌喝,情急之際拔了頭上的那支白玉梅花簪子當了暗器使出,以四兩撥千斤之力打在那根玄鐵所制的棒槌上,只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鼓錘向李重月身側飛過,陸靖雲放下烏朵娜,身形一晃直追那鼓錘而去。這瞬時之際,別人連影子都看不清。
只見陸靖雲手上的布帶分成兩條,均拽于右手,那頭正纏着兩根鼓錘,運氣使力,鼓錘又飛了回來擊鼓兩聲,沉穩的聲音響徹雲霄。李晏庭手上也未停歇,執四根小鼓錘細細密密敲了起來,與大錘應和,正是重鼓聲聲歡歲暮,爆竹峥峥迎春初。
靖雲左手一掌打出,見來人一個回旋,避開她的掌氣,又對了幾招,“哈哈……鎮南将軍果然聞名不如一見!”
“成将軍過獎了!”這來的人正是安國護國大将軍成連風,陸靖雲單手從容應對,另一只手引了兩鼓錘合着李晏庭鼓聲陣陣,李晏庭本來就精通音律,此刻正是敲出一段韻律,令人為之振奮。再是見陸靖雲與成連風的精彩對招,直叫人熱血沸騰。“成将軍好興致,也來擊鼓逐除。”
“倒不是,只是來會會雲将軍。”成連風身為安國護國大将軍,對于贏安兩國邊境之擾雖未親自上陣,但想來也有一些是此人的策略,陸靖雲與他雖見過一兩面,卻從未正面交鋒,“素聞雲将軍的威名,這次借鄃國太子選妃之際有緣相遇,不為國事,只想請将軍賜教幾招。”
“賜教倒是不敢,只是擊鼓嫌隙接你幾招也可。”陸靖雲淺然一笑,眉間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見成連風招招逼近,她只化于無形。
“哈哈,雲将軍與七王爺鼓聲相和,真是情意濃濃,莫不是要做一對神仙眷侶?”
“成将軍好眼力,本王自是對靖兒一見傾心,若是能珠聯璧合,便是天作之合!”李晏庭望向陸靖雲,眼裏是滿滿的情意。
這……靖雲心裏一愣,“成将軍切勿妄言。”
“哈哈……”成連風一笑,躍起踏于鼓上,“既是妄言,這鼓不敲也罷!”說罷便是一掌朝這鼓擊去。一側的李晏庭一驚,不禁面容有些失色,卻是剎那之間,陸靖雲一掌過去,掌氣之強勁,震得各人都睜不開眼,恍惚間,成連風落了下去,只從夜空中傳來:“能與雲将軍切磋一二,不枉此行,本将軍告辭!”
靖雲收了手,将鼓錘置于架上,這“擊鼓逐除”算是成了。只是方才打鬥中她将簪子當暗器打了出去,目光所及,那簪子落在地上,已經碎成了兩半。
陸靖雲伸手撿了起來,心裏有些不知名的情緒,木讷地站着。
“你沒事吧?”李晏庭行至身側問道。
“……”靖雲沒來由地一陣難過,擡眼看着李晏庭,他臉上滿是關切。
“可惜這簪子,改日可去金玉滿堂尋些別的。”李晏庭輕輕說道,見她與剛才那個輕快飄灑的人兒簡直判若兩人,真乃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李晏庭心裏升起愛慕,輕輕握起她的手,“靖兒……”
夜幕下,二十七層高塔如置于雲端,江山美景踏于腳下,又是一雙眼眸深情款款,陸靖雲心裏恍惚起來,李晏庭對她的情意那麽清晰,那麽明朗,可……
收起手裏的斷簪子,陸靖雲抽回了手,“勞煩七王爺送阿朵回別院,靖雲先行一步!”是不能面對他的柔情,還是心裏理不清的情緒……退了一步,陸靖雲已至李重月身側,拉着他從高塔躍出,踏着點點煙花,兩人風一般地飄向遠處……
這世間剪不斷的是愛恨離別,理不清的是情仇恩怨,十八年來她心裏從未有過的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在她心裏盤桓,原本清明的心裏像是燃起一朵小小的火苗,是廣闊無垠的境地裏的一朵火苗,掐不滅卻又不知想做什麽,這便是陸靖雲此刻的心思。
一路恍恍惚惚到了別院的聽竹院內,陸煙兒房裏仍亮着燈火。
“李承夜,你來了麽,我們終于又見面了!”陸煙兒見着李重月,望着他的雙眸癡癡說道。
“皇姐,皇姐!”陸靖雲喚了兩聲。
“公子,大公主這幾日都是如此。”一旁的冰彤說道。
李重月點了點頭,細細地看着陸煙兒一陣,而後才給她把脈,“你與李承夜何時認得?”
“……”李重月何出此言,問了這話,不僅是陸煙兒傻癡癡地看着他,連陸靖雲也是不解,“皇姐久居宮內,從未出過宮,怎會認得鄃國太子,定是她這幾日胡言亂語罷了。”
李重月這才起身,執筆停在那裏。
“是不是皇姐病情不好?”陸靖雲不禁問道。
“大公主之病尚在控制之中,只是……”
“只是什麽,但說無妨。”
“她這幾日既然開口說話了,倒不能遏制,明日的選妃她恐怕去不得。”
他的意思是陸煙兒還要繼續這般胡言亂語下去?“即是如此,也是要遵重月囑咐。”但凡醫患,最忌不聽醫者之言,去不了明日的選妃也是無奈,再一想本來也是意料之中。可惜原本希望頗高的贏鄃聯姻如今已經不可能。
李重月點了點頭,提筆寫了張方子,這方子上的筆墨不同于往日的風格,這次寫的頗是清楚,“這張方子你收好,大公主的病如今已經穩定,照這張方子服用半年,屆時只看機緣。”
“嗯!”陸靖雲接過方子小心收好,“明日……”
“明日……”又是兩人同時開口。
“此次選妃,原本皇姐與太子可謂郎才女貌,若是有緣倒是一樁金玉良緣,只可惜……現在留下來不過是為那樁中毒之謎。”陸靖雲取出身上的木偶,定定看着,這事一直如一根刺般卡在她心頭。
“雲公主……”李重月也看了一眼那木偶,“能否讓我診下脈。”
“……”靖雲擡頭,對上這安定的眼神,點了點頭,擡手伸了過來。
李重月略微冰涼的手指觸及,目光投向遠處,卻是隔了很久仍未松開。
“……重月。”陸靖雲輕喚一聲,“我……有何病症?”
李重月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雲公主平時有無任何不适?”
不适?似乎沒有,陸靖雲搖了搖頭,每日氣血暢通,好的很。
李重月略一沉思,又将懷裏的銀針取出,“雲公主,可否容我施針?”
“我究竟是何症,還請重月直言!”陸靖雲更是疑惑。
“或許可以制得那迷藥的解藥。”他說道。
“當真?”陸靖雲一怔,又一想他是如此淡泊之人,斷不會出此狂語,随即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陸靖雲的卧房。
點了幾支燭火,在木桌旁坐定,李重月将她一頭青絲輕輕撥于身前,這……
“怎麽?”見他遲遲不施針,陸靖雲不由轉身問道。
誰知李重月擡手執着銀針又放了回去,“這解藥制得也是無用,還是不知誰是下毒之人。”
“怎會無用,如此奇特的□□,即使不知何人下毒,有了解藥也可用作防身。”這麽簡單的道理,他如何不懂。
“……”不知怎的,一向淡如清水的李重月此時看來竟有些促局。
“重月有何顧慮?”她不禁一問。
“此刻施針是為探毒,雲公主體內的毒雖已被解,但是但凡任何□□中之亦不會被完全清除,總是有跡可循,我若将這四十八根針施于身體各處,總能找到殘餘之毒。”
“重月不必顧及,靖雲受得住。”原來李重月是擔心她的柔弱,然而她身為軍中主将,生死尚且置身事外,何況區區四十八根銀針。
“……只是這冬日衣物厚實,銀針施不到要處……”李重月移開目光輕道。
這……這一句卻叫靖雲愣住,原來如此。陸靖雲不由臉一紅,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