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四】被天使吻過的女孩（1）
她叫顧平安，c城一中高二學生，今年十七歲。
她的名字簡單又順口，平安，是她父母對她最大的祝願。
顧平安媽媽在世的時候，小小的她在媽媽懷裏，睡覺之前，她喜歡摸摸自己的嘴唇，困惑地問媽媽：“媽媽，為什麽我的嘴巴長得跟別人不一樣？”
溫柔的女人摸摸她的腦袋，笑着對她說：“因為我們平安是比別的小孩更幸運的孩子，出生的時候，天使親了你一下。”
她媽媽給她編了美麗的童話故事，藏起了語氣中的無奈和苦澀。
媽媽說，她出生時被上帝偷走了健康，爸爸媽媽只希望她一生平安，所以取名為顧平安。
很小的時候，她相信着這個美麗的童話，後來，媽媽得病走了，沒有人再為她講這個童話。
她聽到的，是周圍人對“兔唇女孩”的惋惜和同情。
還有，一起玩的小男孩，會大笑着朝她扔石子，嘴裏說她是怪物。
那個被上帝吻過的女孩，眼中明亮的神采漸漸消失，人群中，她低着頭，變得沉默。
***
“平安！我上次讓你給我買的新款口紅你下單了嗎？”
隔了幾個桌子的地方，一個畫着妝，穿着超短裙的女生大聲對她喊道，只見本來在埋頭畫畫的女生，将頭稍微擡起，淡淡回她：“已經買了，明天大概能到。”
聽到滿意的答案，那個女生得意地笑了，刻意走到顧平安桌前，扔了個東西在她桌上。
“謝謝你啊，平安，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都怪我這個月生活費用得太快，平安家裏那麽有錢，只好勞煩你破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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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很大，周圍同學聽到了，開始笑。
藝術班的誰不知道顧平安？缺嘴唇的女生，爸爸還是個煤老板，實打實的暴發戶，班裏借着所謂的“朋友”關系問她伸手要東西的同學不止一個。
偏偏她還是個逆來順受的性格，怎樣都不惱，只要你不明面上嘲笑她，你的要求她都會答應。
“平安，請你吃顆奶糖。”
易偲走之前，笑着留了句話，顧平安擡頭，看到的就是放在她桌上的空糖紙。
拳頭握了握，卻還是松開，安靜地把糖紙扔了。
周圍同學看到，又笑了。
你看，顧平安就是顧平安，怎麽欺負她也不惱。
課間，她去了一趟廁所，進門的時候，聽見她們班的女生在裏面談笑。
“偲姐，顧平安是真的好說話啊，我說要和她當朋友她就真的信了，我一直想要的粉底液她都願意給我買。”
“她家有錢啊，煤老板不是吹的。”
然後，裏面傳來了一陣哄笑聲。
“聽說她三個月就要去韓國做一次整形手術，是真的嗎？”
“應該是吧，看她每次請完長假回來嘴唇會變樣。”
“呵~再變能怎樣？還不是個醜八怪。”
“……”
她沒再進去了，轉身去了樓上的廁所。
那些所謂的“朋友”怎麽在背後說她，她其實是知道的，她不想再起糾紛，那些為了她的錢而來的表面朋友，她不會拒絕。
她爸說，轉學那麽多次，這次要好好融入集體，大方一點，多交些朋友。
她說好。
其實，她只想圖個清靜，用東西封住那些人的嘴，至少不會當面起争執。
回到座位上，看向窗外，重點班的在上體育課了，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跳躍投籃，方才的不悅消退了，她唇角慢慢勾起。
掏出自己最寶貝的速寫本，看了眼周圍的同學都在做自己的事，她揣着小小的慶幸，拿起筆，刷刷畫下陽光下少年的模樣。
班裏沒人願意和她同桌，她在自己小小的角落裏，畫着他的樣子，是她最開心的事情。
如果說，她現在來學校唯一的動力，大概就是他了。
他是路西沉，c城一中的風雲人物，才貌雙絕的象征。
她有時候想，路西沉才是上帝最寵愛的孩子吧，給了他俊秀的外表還有過人的智商。
他是永遠的年級榜首，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每一次擦肩而過，每一次無意或刻意地看到他，她都會畫下來，每個晚上，看看畫冊中的他，她會覺得她黑暗的世界被星光點亮了。
如果說顧平安有什麽過人之處，大概是有一雙巧手，能畫出路西沉最好看的樣子。
她有三本很厚的速寫本，五百多張畫，畫的全是路西沉。
從她喜歡上他開始，她的畫筆就沒停下，她會想象，想象他趴在座位上睡覺，想象他提筆認真寫作業，想象他笑起來的樣子，雖然，他好像不怎麽喜歡笑。
但是啊，在她的畫筆下，她可以畫出他對她笑着的樣子。
顧平安有時覺得自己很瘋狂，暗戀，或許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受很多女生喜歡，但這并不妨礙路西沉是顧平安藏在心底最珍貴的寶藏。
他是她青春的寄托，她是個有缺陷的女孩，她從未想過要出現在他面前，她的喜歡，僅限于暗戀就好。
但青春中許許多多的意外，都是猝不及防。
是一個尋常的周五吧，放學後，他照常來到籃球場打籃球，這是她多次路過見到他後發現的規律，是讓她歡喜的小秘密，所以，每周五她會躲在香樟樹後的長椅上，捧着速寫本，勾勒一個又一個剪影。
今天他心情不錯，可能是因為進的球很多，他和同學擊掌慶祝，唇角綻開耀眼的笑容。
很少看到他笑，她也笑了，迫不及待翻開新的一頁，努力回想方才的場景，太過入迷，都沒察覺身側有人走來。
“學姐，你在畫我哥呀？”甜甜糯糯的聲音，她心一驚，畫筆沒拿穩，擡頭，看到一張帶着稚氣卻很是清秀水靈的臉，穿着初中部的校服。
路雲歌，這個剛進初中部的天才少女，在高中部名氣也很大，她是路西沉最疼愛的妹妹，也是這個校園裏他唯一允許親密接觸的女生。
被她發現的瞬間，顧平安整個人呆了，愣在那裏。
“學姐，我能看看你畫的嗎？”
她笑着問，她忘了答，放在膝蓋上的畫本被路雲歌迫不及待地拿起。
她就看着路雲歌一張一張翻過，小姑娘看得很開心，眼裏漸漸溢滿了崇拜。
“學姐，你畫的真好！”
“我哥才沒你的畫那麽好看。”
顧平安微微羞赧，剛準備道謝，因為路雲歌的聲音很大，那邊休息的路西沉好像看到她了。
“雲歌？你怎麽來了。”他低啞好聽的聲音在那邊響起，她的心跳以對數曲線增快。
路雲歌笑着向他招手。
“哥！你快過來，這裏有個很厲害的學姐，你快過來認識一下。”
顧平安的腦袋當場空白，餘光瞟到他困惑地皺着眉頭向這邊走來，當時就慌了。
心裏反複提醒自己的一句話就是：我不能讓他見到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喜歡他。
因為，被她這樣的女生喜歡，會讓他難受的。
所以，身體本能的反應，她抱着書包就跑了，拼了命地往前跑，就像身後有洪水猛獸。
那本快被她畫完的速寫本還在路雲歌手上，她來不及拿。
那天，夕陽正紅，灑在一中藍白相間的教學樓間，有個女孩，狼狽地跑回了教室，身後，有她喜歡的少年。
她拼命喘着氣，心裏祈禱他不會看那本畫本，少女最隐秘的心思，不想讓他盡窺眼底。
後來，想起自己沒有在畫本上署名，松了口氣。
沒有留名字的畫，看了，也不會在意吧。
她嘆氣，靠在教室的牆上，踩了踩自己的影子，遺憾那本快被畫滿的速寫本。
之後，她不敢再在他周圍出現，只用一本新的畫本，畫他在她記憶裏的樣子。
大概是三天後吧，藝術班發生了一場鬧劇，主角是她。
這次的期中考，她意外地進了年級前一百，穩坐藝術班榜首。
對這個結果她不意外，她學習基礎不差，只是這些年一直要進行各種手術，落下很多時間。
這兩個月她沒請假，學習成績自然就上來了。
老師們都對她刮目相看，各種表揚，惹得其他人嫉妒，放學時故意來找茬。
易偲帶着一幫女生，圍在她桌前。
“喲~我們的財神原來還是個好學生啊，傳授我們一些學習經驗怎樣？”
邊說邊把她桌上的書全扔在地上。
她偷偷把方才在畫的速寫本塞進桌子裏，瞥了她們一眼，淡淡地問：“說吧，你們這次又要買什麽東西。”
旁邊一女生看不慣她這幅淡然自若的樣子，就像高人一等，于是使勁推了她一把。
“拽什麽拽，有錢了不起啊！”
她沒說話了。
易偲方才一直盯着她，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對旁邊人說：“她剛才藏了什麽東西，你們給我掏出來。”
顧平安的臉色一下變了，死死按着桌子，不讓她們動。
“你們要什麽我給你們買，別動我東西！”
見她慌了，易偲得意地笑了。
“我們就要看看讓我們好學生這麽寶貝的是什麽？”
幾個女生圍上來扯住她的手，她動彈不得，那本被她藏起的速寫本，就這樣被易偲放在桌上，當着很多人的面，攤開了。
有風從窗外吹來，吹動了桌上的畫本，紙上清俊的少年，随着風，一幀一幀，像一部慢電影，在她們眼前放映。
她溫柔筆調勾勒的，是她所有的情愫。
周圍安靜了幾秒，不知是誰開頭，然後很多人笑起來。
笑聲，着實刺耳。
“哈哈哈哈，醜八怪還敢喜歡我們男神，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子。”
“先讓你爸花個幾千萬把你嘴巴補好看點吧！”
“真的是，人醜心裏還這麽變态，偷畫我男神，我男神知道了會吐的。”
“……”
不絕于耳的嘲弄，她沒在意，眼裏只有易偲手裏的畫本。
察覺到她的目光，易偲得意地笑了。
“看來你還真是很寶貝啊。”
“可是，路西沉是我的，有你這樣的醜八怪喜歡他，真的讓我很不爽呢。”
話音落下，她指尖捏起畫本的一頁，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容。
“不要！”
伴着她撕心裂肺聲音的，是紙張脆弱的撕碎聲。
“你們在幹什麽？”
突然響起一個軟軟的聲音，帶着寒意，很陌生。他們轉頭，看到來人，瞬間瞠目結舌。
是路雲歌，後面跟着的，是路西沉。
兩人臉色都很冷，不是高興的樣子。
方才氣焰嚣張的女生一下弱下來，按着顧平安的力氣也松了，站在那裏手足無措。
易偲也呆在了原地，就在她們把目光聚集到路西沉身上時，顧平安就像瘋了一樣沖過去，把她手裏的速寫本搶過來，看到已經撕得不成樣子的畫稿，她擡頭看向易偲，眼神冷得吓人。
下一秒，清脆的巴掌聲，教室裏一片寂靜，然後，大家都用難以置信地眼神看向顧平安。
是那個從不反抗的顧平安，舉起手，狠狠甩了易偲一巴掌。
“誰準你動我的畫本的。”
易偲突然被她吓得沒了底氣，臉上一塊紅得吓人，反應過來後，她質問她：“顧平安你憑什麽打我？你這是校園欺淩，我要告訴老師。”
“校園欺淩？”她笑了，平時文弱的樣子早就不見了，“那你們平時對我做的我是不是也應該告訴老師？”
易偲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顧平安垂了眼眸，像在回憶什麽，繼續淡淡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轉學嗎？”
“因為上一個學校有人當着我面笑話我爸爸，我跟她打起來，推搡的時候，她不小心從二樓摔下去了，斷了一條腿。”
說到這裏，她眼裏湧上的苦楚被藏起，嘴角勾着冷笑。
“因為我家有錢，賠了那個女生家裏滿意的金額，沒有追究我的責任，但是，她卻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你們不想變成下一個她，就別觸犯我的底線，其他的，我可以随你們。”
“你們瞧不起我家是暴發戶，但有時候暴發戶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卻也是你們做不來的。”
“……”
她狠狠盯着周圍的人，一番話讓很多人倒吸一口涼氣。
她到新學校，不想再出現從前的悲劇，即使那個悲劇的始作俑者根本不是她，所以她忍耐，她不理會所有的嘲笑，答應她們得寸進尺的要求，但她心裏重要的人，依舊是不容侵犯的。
那天的顧平安讓所有人另眼相看，但就是這樣勇敢的顧平安在轉身看到他時，整個人就像被抽走了力氣。
她方才太在意畫本，沒有注意他的到來。
他在不遠處，靜靜望着她，沉着臉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低着頭，緊緊攥着畫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後，是路雲歌把她拉出了教室。
她們坐到操場旁的長椅上，路西沉在隔了五百米的大樹邊靠着。
察覺到她不自在的神情，雲歌笑着安慰她：“學姐，我哥不會過來的，你別擔心。”
顧平安笨拙地點頭。
“學姐，你叫平安是嗎？”
她點頭。
“很好聽的名字呀，學姐，你剛才很帥呢。”
聽到這話，她臉紅了，兩手揪着校服褲子，低着頭，有些緊張不安。
“我…我是被逼急了。”
路雲歌眉眼染上笑意，故意問她：“那學姐是不是因為我哥呢？”
她眼神一凝，沉默了一會，避開了這個問題，轉而擡頭問她：“你來找我有事嗎？”
雲歌點頭，從書包拿出畫本，遞給她時，眼睛留意到她異于常人的上嘴唇，多看了幾眼，顧平安察覺了，小腿不自覺地回縮，鞋底摩挲着地上的石子，不悅耳的聲音，她低下了頭。
“學姐，我是來還東西的，你畫的畫，應該物歸原主。”
顧平安想要接過，雲歌卻沒撒手，她有些疑惑地擡頭，卻看到雲歌等着與她對視，眼眸裏含着笑。
“學姐，你擡頭看我。”
她愣住了。
然後，就看到雲歌把畫本舉起，擋住她的嘴唇以下。
“學姐，他們是不是因為這個笑話你？欺負你？”
她的眼神染上凄涼，許久，沉重地點了點頭。
雲歌依舊對她笑着，治愈而溫暖。
“那你知不知道？除去嘴巴，你其他地方真的很好看。”
“他們看不到是他們眼瞎，現在醫學這麽發達，等到你的嘴巴能完全修複好，學姐一定會是個大美女哦！”
雲歌的笑容，耀眼得讓她晃了眼，在她篤定的眼神中，她終于綻開了一個笑容。
雲歌跟她聊了很多，她不太習慣有女生願意和她這樣親近，笨拙地不知道該聊什麽，大多時候都是雲歌在說。
她就像一個小太陽，突然出現，給她最大的溫暖。
聊了很久，他等得不耐煩了，在那邊喊雲歌回家。
走之前，雲歌看到她又在偷看她哥，捂嘴笑了。
“學姐，逃離那個讓你不開心的地方吧！”
“啊！？”她不解。
“高中部的重點班一直是高壓政策，每學期都會重新分哦。”
“為了我哥，努力跟他同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