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陷害?

“所以,你們是在此處迷了路?”

景岳蹙眉,擡頭看看附近環境,又想到守在山下的便裝侍衛,再看看眼前兩名弱不禁風的少女,心裏直泛嘀咕。

迷路迷到這裏也挺不容易的。

龐玉瑤搖搖欲墜的扶着香附的手,頭上米珠串的步搖墜子微微顫動,配着爬山累過勁後略顯蒼白的小臉,實在楚楚可憐極了。

“妾身體不适,又和家人走散,實在無法挪動下山,還望二位大人相助。”

說着,側身款款下拜,露出一段欺霜賽雪的頸項。

往日只要她露出這般神情,任何男子見了都會瞬間失去魂魄。就像她那個人前古板守禮的表兄,還有她那個號稱正人君子的表姐夫,無不對她趨之若鹜。她自認容貌标志,身段窈窕,偶爾愛賣弄幾分風情。她雖心氣極高,但也戒不掉被人追捧的滿足感。

可惜景岳一門心思還在戰場上,于女色上還未開竅;楚亭林又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兒。二人見此女雖有大家閨秀的外表,舉止卻有些輕浮,都不覺心生異樣。

景岳面無表情的道:“我可以告訴這位姑娘,此處并非你們能來的地方,且速速離去,否則刀劍無眼!”說着,手已經朝腰間配劍按去。

龐玉瑤面色發白,這人怎的這般不盡人情呢?

“景兄,你又毛躁了,不可唐突了佳人。”楚亭林沖龐玉瑤微微一笑:“這位姑娘可知道我們的身份?”

龐玉瑤了搖頭,在他的注視下心跳莫名加快。要是皇帝能生就此人模樣,那她今生也就圓滿了。

“真的不知道嗎?”楚亭林似乎有些失望。

“小女子确實不知。”龐玉瑤羞答答的答道。

若是“知道”,那她今日這番舉動豈不是落了“刻意”二字?反而失了身份。

她費盡心力籌劃的巧遇,要得就是個“巧”字。千金落難,被偶然出宮禮佛的皇帝所救,宣揚出去就是一番佳話。想着入主鳳儀殿的畫面,她頓時喜得渾身發癢。但眼前還有兩道屏障需要先行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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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附十分機靈,忙附和道:“我家姑娘鮮少出門,若非昨夜夢見祖母托夢,讓她到寺中進香燒紙,也不會在此迷路。”

龐玉垂首,面色微黯,似乎仍沉浸在悲痛中。

“看來你家姑娘不但心誠,而且還十分孝順。”

“那當然了。我家姑娘的好處,一日一夜都說不盡呢!”

“香附,可不許胡說。”

被龐玉瑤出聲喝止,香附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一副嬌憨天真的模樣,全無方才求情時的柔弱苦情。

實在是主嬌奴俏,也不知這一對美人何人有幸能消受得了。

楚亭林緩緩彎起唇角,仿佛漫不經心的說道:“可是你家姑娘方才明明稱呼我們為‘大人’,而非‘公子’,難道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的身份嗎?”

他的聲音明明和方才沒什麽不同,一樣的溫情款款,可龐玉瑤心頭卻“突”的一跳,瞬間汗濕後背。

景岳眼前一亮,警惕着望着這對主仆,冷聲說道:“來人,将這個女子拿下!她們很有可能是刺客。”

龐玉瑤和香附瞬間傻了眼,見侍衛如狼似虎的朝她們撲來,慌忙抱成了一團,大聲驚呼道:“妾,妾是開國侯龐霖的女兒,不是刺客!”

“我們姑娘是龐家大小姐!”香附的聲音尖利得刺耳。

衆人一怔,景岳揮手攔下了侍衛,疑惑的上下打量這對主仆。

“我們姑娘真的是龐家小姐。”

香附點頭如搗蒜,若是龐玉瑤有個萬一,她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你說你是龐霖的女兒?”

見楚亭林若有似思的模樣,龐玉瑤悄悄吐了口氣。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亮出真身了。

她挺直了身板,剛要說什麽,就見楚亭林忽然板起臉來,斥道:“胡說!堂堂從三品開國侯家的千金怎會出現在此荒郊野外?你們說到寺中進香,可山腳下明明有侍衛把守,不可能放人進來。只有一個可能,你們熟知此山地形,從遠處繞将進來。冒充高官之女,意圖行刺,你們可知罪?”

楚亭林一反平日溫文爾雅之态,從那雙多情目中射出的眼神鋒利如刀。龐玉瑤不過一閨閣女子,哪裏經得起對方審問囚犯一般的态度,吓得雙腿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渾身發抖。

“妾,妾真的是……”

景岳早已按捺不住,他抽出佩劍,厲聲吩咐羽林衛:“給我拿下!”

雖說這兩個女人不像有武功的樣子,可世上最危險的往往是看似柔弱之人,因為這樣的人往往會讓人喪失警惕。

想到此處,他眉頭一立,又補充了一句:“給我搜身,看看她們身上可藏有暗器或藥粉!”

聽說搜身,龐玉瑤真的慌了。可對方一口咬定她是冒充的,就算最後證明了她是清白的,那她也沒臉活着了!

“冤枉,妾真的是龐家小姐,你們怎敢,你們怎麽能……”

要是一般人敢這樣對她,她早就擺起千金小姐的架子了;可是眼前這兩個人是什麽身份,再加上禦駕在此,只要他們一口咬定她是刺客,就算殺了她也是白殺,甚至他們一家子都有弑君的嫌疑!

這下,她是真的怕了。

“有人陷害我,有人告訴我陛下今日來此,她是要陷害我!”龐玉瑤也不裝崴腳了,一邊拼命的掙紮,一邊胡亂喊叫。

“哦,陛下在此處的消息是誰透露給你的?”“你可還有同夥?”楚亭林和景岳接連問道。

“說出來也許會饒你不死。”楚亭林又加上一句。

見對方似有松口的跡象,龐玉瑤勉力掙開禁锢她手臂的侍衛,忙不疊的大聲說道:“是謝斓,謝斓告訴我的。三日前,我在酒樓遇到她,她告訴我說陛下會來皇覺寺參拜已故孝慈皇後,讓我來此處等候陛下!并不是我要來了,是她讓我來的!”

她語無倫次的反複辯解着,也不管自己的話是否符合前言不搭後語。

“她讓你到此處等候?”景岳一怔,似乎無法理解,“你為什麽要見陛下?”

楚亭林輕咳一聲,見景岳疑惑的朝他望來,不覺輕輕一嘆。也只有這個不解風情的呆子才能問出這個蠢問題來。

“總不會是來告禦狀,為誰申冤的吧。”楚亭林懶洋洋的一擡手,衆侍衛退下。

龐玉瑤再也顧不了要保持風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腿還在不受控制的發抖。香附連滾帶爬的過來扶她,主仆倆抖成了一團。

楚亭林只覺得好笑,不過也感嘆龐玉瑤為了見皇帝一面,可謂費盡心機。他摸了摸下巴,見她這般執着,他差點都要感動了,要不要助她一臂之力呢?

景岳卻仍舊揪着不放,問龐玉瑤:“謝斓是誰?”

“你們都聚在這裏做什麽呢?怪不得朕喚你們不來。”

一個清朗的男聲從衆人背後傳來,侍衛齊刷刷的行禮,仿佛砍倒了一片竹林。一名年輕的錦衣男子正穿過跪拜的人群,緩緩朝這邊行來。他的身後還跟着幾名宮裝女子,年紀都在二三十歲的模樣。

“這是怎麽了?”皇帝看了看狼狽地坐在地上,已經完全傻掉的龐玉瑤主仆,扭頭看向楚亭林和景岳,面露問詢之色。

楚亭林率先上前一步,笑着回禀道:“這位龐姑娘聽人提起,說陛下要來寺中進香,便想着許能有機會一睹聖顏。誰知因繞了遠路上山,此刻已精疲力竭,于是向下官等求助。臣正打算讓人用軟轎送龐姑娘一程,沒想到卻驚擾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瞥了楚亭林一眼,心說這人又在使什麽壞心?

此刻已顧不得弄髒裙子,伏跪在地長拜不起的龐玉瑤面上已經紅得能沁出血了。

說好的巧遇呢?說好的英雄救美呢?她好好的落難千金的形象怎麽變成了莽撞村婦?此刻的她腸子都悔青了。

“你來安排就是了。”不過是些微末小事,皇帝自不會上心。待要離去之時,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回身問道:“方才你說是誰告訴她朕要來此處進香的?”

景岳拱手:“是個名叫謝斓的。”

皇帝緩緩扭頭望向一臉懊悔的龐玉瑤,竟似改了主意一般,提步朝她走了過去。

龐玉瑤不敢置信的揚頭望着眼前微微朝她俯身的皇帝,聽他聲音溫柔的問道:“你說說看,她是怎麽跟你說的?”

“什麽?”

起初龐玉瑤沒聽明白,皇帝又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龐玉瑤的心在此刻重新燃起了希望,将那日如何在酒樓遇到謝斓,謝斓又如何告訴她皇帝在三日內必會到皇覺寺參拜的事,全都複述了一遍。

龐玉瑤面生紅暈,趁機表白道:“妾素來仰慕陛下,滿心都想親眼見一見陛下,這才抛卻尋常禮儀,特意跑來求見。還望陛下寬恕。”

她此刻委頓在地,裙擺似花瓣一般層層展開。這條裙子可是她精心挑選的,若在風中起舞,将比飛燕的留仙裙更加飄然若仙。如此刻這般展開,亦是绮麗非常的。

她嬌羞若西子捧心,皇帝竟比她聽說的還要年輕俊美。真不敢相信,那樣的俊美五官,再配上一身雍容華貴的氣度——那是久在高位,手握生殺大權的人才會有的氣度,總結下來,實在是只有“華貴逼人”四個字可以形容。

這就是皇家威儀嗎?

“山中寒涼,派人小心送龐姑娘下山。”

聽到皇帝的吩咐,楚亭林看了一臉驚喜的龐玉瑤,當即應是。

回程的路上,景岳問楚亭林:“那個謝斓究竟是什麽人?陛下怎的不派人去審問一下,看她為什麽會知道陛下的行蹤?”

楚亭林“噗嗤”一笑,道:“你還在惦記這事呢?”

景岳一瞪眼,事關陛下安危,他回京後就接下了羽林衛,身上責任重大,萬事都要防範。

楚亭林輕拉缰繩,慢慢介紹道:“她是中書令謝安的長女,琅琊王劉信還是太子時,她差一點就當上了太子妃。此女運氣不佳,否則現在也是一國之後了。聽說她貌比西子,曾被譽為‘京師明珠’。因為琅琊王的緣故,她耽擱到至今未嫁人,也算是紅顏薄命了。”

景岳道:“原來如此。不過琅琊王是罪有應得,幸好這位謝姑娘并未嫁她,否則那才是運氣差呢!”

楚亭林笑了笑,“确實如此。”

“可她是如何猜到陛下行蹤的呢?連我都是昨晚才知道的。”景岳不解。

“陛下仁孝,天下皆知,今日會前來祭拜其實并不難猜測。”

“看來此女還是個聰慧的?”

“是呀,是個聰慧的。”

楚亭林微微一笑,這位謝家大小姐确實是個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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