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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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一愛一枯榮

作者:西岚刀

文案

繁茂時多濃烈,凋零時多枯敗。

這就是愛情。

五年前,一段寵戀人各天涯。

五年後,相逢陌路兩兩相傷。

是從此擦肩,還是再續前緣,抑或,牽絆糾纏。

念念經年事,一愛一枯榮。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高煤凰,宋擲成 ┃ 配角:周嶺壑,韓烨,雲為安 ┃ 其它:美男,冰山男,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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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還巢

這幾年,無論她走到哪裏。總會夢到他,還有……那個地方。夢裏,梧桐葉子蝴蝶一樣随風飄落,鼻息間,都是那種恍若隔世的淡淡而古老的味道。他總是背對着她的,高瘦,背影蕭瑟。她很想走近。可,每往前走一步,心就疼一下,再走一步,再疼一下。于是,便想,算了吧,幹嘛讓自己那麽疼呢?夢,總是在猶豫間戛然而止。醒來她已習慣了輕嘆一聲,該幹嘛幹嘛。

頭顱微颌,從拄着的胳膊上滑落。昨晚還是睡得不好,竟不自覺打起了瞌睡。高煤凰從那個慣常的夢中醒來,眼睛望着機艙外面厚厚的雲海,微微有些發怔。幾縷栗色的、打理得光亮順滑的發絲在托腮的胳膊上落寞的挂着。從旁看去,是多好的一副靜靜流動的美人圖。

五年了,再沒回來過。年年的除夕也都是她在哪裏落腳,一家人就飛去哪裏過。起初是為了切斷過往。後來,實在也沒有什麽理由讓自己回來。

所有人對她,都小心翼翼地不提那個人。在她看來,實在是沒什麽必要。這世上,沒有哆啦A夢的記憶消除器,按一下,所有的一切,了無痕跡。存在過就是存在過,就算不去想,就算褪去了以往一切鮮活的顏色,他也在那兒。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命運真像是一只不停撿弄的大手。想起了你,就将你拾起來,放在它想放的地方。命運将她遺忘了五年,現在,又想起了她,拾起她,把她扔回了原來的地方。不管她願不願意。

浦東國際機場。一條纖細高挑的身影拉着一只精巧的Louis Vuitton旅行箱在人群後面慢慢行走。

小巧而精致的臉,靈動的大眼睛,面部輪廓深邃,浪漫柔美的內卷長發,簡潔飄逸的紗質長裙外搭一件墊肩半身小皮衣,微微露出的性感鎖骨,裸色的細跟鞋。美麗,寧靜,自信。任你在多少人中,都不敢忽視這個女神一樣的存在。那個小小的行李箱讓人以為她是剛走了三兩天後的返程,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個輕裝簡行的女子,出離了五年,未來要植根這裏。

一腳踏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高煤凰就像一腳踏進了過去。回憶,紛至沓來,讓她胸口發悶,有些昏昏然。伸手去翻找口袋,想給自己摸只煙,這才想起自己的手袋放在行李箱裏,一時間她懊喪無比,思緒更加游弋起來。

“你是上海人?”很好聽的一道嗓音,暖暖的,像……迎春花。

高煤凰看向和她并肩說話的人。高高的個子,細眉細眼,皮膚白白的,眼睛純淨,大男孩兒的模樣,正彎彎笑意地看着自己。這個人,自己不認識吧?她的眉頭微蹙,一臉疑惑,沒做聲。

陽光帥哥臉上沒有一絲窘相,卻裝出幾分惱怒的神情:“你不會始終不知道,有我這麽一個帥哥一路坐在你身邊吧?”

高煤凰一時失笑。自己這一路神情恍惚,還真是沒注意。她笑着說:“對不住,我真是沒看到。你好。我……不是上海人。”

迎春花揚起一臉璀璨的笑意:“你好。我叫韓烨。”

寒夜?這個名字可真不太适合他。高煤凰心裏想着,伸出沒拉箱子的手去,遞上一個萬分合體的笑:“你好,我叫高煤凰。”

“高梅凰?名字真獨特。我只聽過鳳凰栖梧桐,倒從未聽說過梅枝上的鳳凰!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我的車就在機鈔寄宿’着,你去哪兒?我可以送你一程哦!”這男人笑得太燦爛,有些晃眼。他的手修長細膩,這是個從未經歷過生活艱辛的人。

高煤凰暗地裏想,如果表妹進進跟來就好了,這人不就是她喜歡的那類細高身材眉眼細長柔美的“韓範兒歐巴”嘛。

近些年,高煤凰已經習慣于生活在別人熱切的眼光裏。對于這種搭讪早已能熟門熟路的抵擋。她将手搭在眉角上看着接機口,臉上還是那種淡淡的笑:“怎麽辦,事實總是沒有想象中美好。我的‘煤’是‘煤堆’的‘煤’,不是‘梅花’的‘梅’。我是煤堆裏飛出的鳳凰呢。還有,真是謝謝您,不過,有人來接我。”

“煤堆裏飛出的鳳凰?哈哈,你真幽默。”“迎春花歐巴”毫不詫異她的婉拒,眉毛輕挑,笑着說:“那麽,再見了。優雅美麗的姑娘。希望有機會還能再見到你。”然後,大步走了開去。背影挺拔向上,陽光健康。

幽默嗎?每當她這麽跟人提到她的名字時,總會遇到這樣的評價。她總是笑笑,不再解釋。

其實,她說的都是真的,卻沒人相信。阿爸給她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這麽說的,“你就是煤堆裏飛出的鳳凰啊”,之後是豪氣幹雲的笑聲。老爸一生的時間,半數和煤打交道,生個兒子叫高煤龍,生個女兒叫高煤凰,全圖省事兒。

她在巴黎進修的時候,很多華人和深谙華語的外國人總會在各式各樣的場合稱贊她的名字“标新立異”。這不禁讓她感慨世事變遷。就在幾年前,她的名字還引起過全班哄笑,還讓一個人蹙着眉說“你是想要多少人知道你渾身冒土氣”。

出門。攔了計程車。窗外,陌生又熟悉的上海撲面而來。春夏之交,水氣有些重,人們在似有似無的春風穿梭于高樓林立的街上,行色匆匆,誰也不知道,有一個故人,她,回來了。

到了預約的柏悅酒店,三十幾歲的計程車司機很熱情地幫她把唯一的行李卸下車,臨走時還不忘說:“小姐您真漂亮,您是我這麽多年拉過的最美的乘客。”她微笑着說“謝謝”,纖細白皙的手将車資遞過去,又額外給了這位嘴甜的先生一些小費,他連連道謝走了。

高煤凰歪頭看着那輛計程車絕塵而去,笑着想,滬市的計程車司機素質真是提高了呢,她還記得九年前自己弗到上海的時候,一位好心的司機先生将她僅僅四公裏的車程,生生抻長了幾倍,帶着她一路飽覽了上海的各色風光。

站在一百層的窗邊望着腳下逐漸清晰起來的街燈,高煤凰手中的電話按了又挂斷,再拿起,再挂斷。終于還是煩悶地把電話扔到床上,走去沖澡。

她的眼睛緊盯着浴室中的平幕電視,卻丁點兒都不知道裏面到底演的什麽。水一縷縷沖在臉上,她将長發向腦後一捋,深深閉上眼睛。一到了這裏,一切都亂了……

☆、憶初年

那年,高煤凰20歲,在F大商學院讀大三。F大商學院是北上廣知名的貴族學院——單單有錢的人也進不去的貴族學院,錢權勢少一樣都不行。但業內人士都承認,無論進去的孩子如何,出來的的确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論理說,高煤龍、高煤凰這對煤堆裏飛出的金童玉女,是飛不到這兒來的。她那靠煤礦起家的老爹充其量也就是個暴發戶,在上流社會的圈子裏很令人瞧不起。準确點兒說,根本打入不了上流社會的圈子。

好在她那不太高大上的爹,卻有個高大上的親戚,這位根紅苗正的紅二代伯伯早前找她老爸高德祿救過七千萬的急。雖不是生死攸關,但阿爸二話不說就掏錢的架勢也讓這位伯伯對這位仗義的東北大漢心存感激。孩子上學的事兒,沒用阿爸說,這位伯伯就主動将兩個孩子的事兒辦得妥妥帖帖,也算還了老爸一個大人情。

高煤凰永遠記得那個倒黴的下午。永遠。

那是她能回憶起來的最最倒黴的一天。這一下午都有些腹痛,可是想到必須要去見男神,還是咬咬牙走了出來。剛剛走出宿舍樓,不知誰挂在敞開式陽臺上的襪子就飄然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到她頭上。拿掉襪子又走了五十步,昨天為了見男神新買的十寸高的“恨天高”錐子一樣的後根兒牢牢戳進了下水井蓋的小洞裏,把鞋脫下來一腳高一腳低地跟井蓋子較了半天勁,被一幹人等嘲笑着瞻仰了許久,終于把鞋子拔了出來——後跟已是慘不忍睹。

在迎新晚會上等了許久,卻發現在國際金融系“身居要職”的男神根本整個晚上都沒有出現。正要起駕回宿舍玩網游,卻聽到後排兩個香噴噴的妹紙低聲議論:

“周嶺壑怎麽沒來?我今天滿心以為他能來呢。”這個聲音很八卦。

“你個花癡!我說你怎麽今天穿上新買的Prada晚禮了呢!”另一個聲音很猥瑣,之後是吃吃的笑聲。

高煤凰轉過頭去,看見兩張滴水不漏的臉和兩套波淩波淩的裙裝。又是個環顧四周,清一色的正統服飾。商學院的規矩真多,搞不懂的複雜,一個迎新晚會開得像走紅毯,人人正裝出席。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和田雨萌一起在淘寶上淘的蠻腰微露的鉚釘短打上衣,細腿的碎花小腳褲,突然發現自己和這裏簡直格格不入,就像個怪物。田雨萌學校的迎新會她也參加過,都是誰愛穿什麽穿什麽,甚至可以一邊嚼着爆米花一邊看節目,誰也不會說個“不”字。

後排那兩張美女大衆臉看着回過頭的她,互相用眼神示意起來。高煤凰想,丫的這些名媛們定是在肚子裏頭腹诽呢,只等她走了好好議論一下她這個柴火妞呢。成,我走,給你們個八卦的機會,憋死了多不好!噔噔噔,她踩着破損的高跟鞋,昂首闊步走出了禮堂。

是的,她是個異數。她這麽個直來直去、熱心腸兒的人,從小到大一路讀書交了損友無數,到了這兒卻成了異數。高煤凰心裏面第N次抱怨起自己的老爹來,把她這麽一個屌絲級別的大蔥放在象牙堆兒裏,讓大蔥和象牙都感覺不舒服。

沒見到男神,又被人用鄙視的眼神兒□□了一回,她的心情郁悶無比。于是給在同街區的S大讀書的死黨田雨萌來了個奪命連環call。一遍沒接再打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第N遍……直到電話那頭的人接起來也不聽她說話就劈頭蓋臉一頓飓風狂罵。

“高煤凰你腦袋有包吧?我沒接電話就是有事兒啊,你打什麽打呀?”

高煤凰把手機離開半米遠淡定聽着,慢悠悠地說:“你這不也接了嘛!不這麽打你能接嗎?”

那邊又是一陣歇斯底裏的臭罵:“媽的老娘正他媽洗澡呢,你就打打打,你當是你那高檔公寓呀,老娘在學校的澡堂子裏呢!手機響的跟催命似的!大家夥兒都聽着煩!搓澡大姨沖進來喊‘雞叫的那個是誰的電話?雞,雞,打鳴呢!鬧死了!趕緊接!’都這樣了,老娘能不出來嗎?老娘就被‘雞’、‘雞’地給叫出來了。”

高煤凰被她說的馬上心情愉悅了不少:“姐!您也是個高考考了600多分的學霸,怎麽一張嘴老帶上至親捏!晚上我請你泡吧,敗敗火,咋樣?”

“擦!你給老娘找個你們學院的帥哥姐更敗火!”話是這樣說,那邊一聽泡吧,貌似火兒已經下去了不少。

華燈初上時,高煤凰領着田雨萌晃進了MINT酒吧,此時這位姐姐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生過氣了。

田雨萌吃着六成熟的羊排、喝着燃燒着藍色火焰的B52轟炸機,仰躺在質地柔軟的沙發上,無比猥瑣地說:“跟你這個地主出來混就是好,從來都是有卡座坐,吃香的喝辣的。偶爾還會有兩個小白臉過來搭讪。”

高煤凰豪氣幹雲地咚咚咚喝下了整杯Hennessy,嘿嘿笑着說:“你也說我是地主了。我在我們那全是資本家的地界兒,也就是個小蝦米,也算是一只紅杏出牆來了。姐,倒貼上來的小白臉兒你也敢看?小白臉兒,不長好心眼兒,知道不?啥叫吃軟飯的知道不?”

“哈,反正我是一窮二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來吧,來吧,來吃我吧!”這個毫無學霸風範的學霸恨不得全世界的小白臉都來貼她,“怎麽,又受了哪位資本家大小姐的氣了?”

“那倒沒有,就是心裏堵得慌,今天倒黴。”她一邊喝飲料一樣喝酒,一邊兒給田雨萌講今天的倒黴史。

田雨萌聽她的遭遇聽得十分開心,舉起杯子說:“來,黴女,幹一個。”舉洋酒的樣子俨然一副在東北老家叉腰拼啤酒的造型。

高煤凰最喜歡的也就是她這點。這妞兒不做作,不趨炎附勢,當真是個能結交的主兒。她正端起酒杯想跟田雨萌一醉方休,透過田雨萌肩頭上方的位置,卻看見有兩個身影正閃出門外。

“周嶺壑?”高煤凰喃喃說道。

“你說什麽?”音樂聲裏,田雨萌只見她的嘴唇輕動,沒聽清她說的什麽。

高煤凰将手中的酒杯往田雨萌手裏一放:“雨萌,我還有事兒,你喝完了就自己回去吧啊!”說時遲那時快風一樣追了出去。

“哎哎哎哎!帳還沒結呢,高煤凰!小一千塊呢!你可不能那麽損啊!我可沒那麽多錢!”一見高煤凰跑了,田雨萌心裏暗叫不好,嘴角抽搐起來,再不顧忌什麽形象,站起來沖着高煤凰的背影大聲喊。

“那啥,你先墊着,回去還你兩千!”跑得比兔子還快的那人在百忙之中回了句話。

跑出酒吧,那兩個身影上了一輛銀色邁巴赫。她便也沖自己的寶馬小跑而去。

顯然,高煤凰低估了自己今天的黴運。她也知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可十成十就忒說不過去點兒了吧。福無雙至她倒沒驗證過真僞,禍不單行今天被她體驗了個底兒掉。

她的寶馬小跑不知道被誰放了氣,四個轱辘癟了仨,殘障人士一樣歪在那兒對着她發傻。

高煤凰僅僅呆若木雞了兩秒鐘,果斷在路口攔了輛的士,尾随邁巴赫而去。她絕對不允許男神活生生從自己眼前絕塵而去,絕不!

足足跟蹤了40分鐘,邁巴赫拐入了一片別墅區。出租車司機說:“小姑娘,你就在門口下吧。紫園我們出租車是跟不進去的。”她飛快付了車資,下車就要闖進去。卻給門口的保安攔了下來:“小姐,您好像不是這裏的業主。”

高煤凰有些情急:“我我,我是找人的!那個誰……”她向前一指,正要報出周嶺壑的名字,剛剛跟丢的人卻去而複返地站在了她眼前。一個是她朝思暮想的男神周嶺壑,另一個個子高瘦,清癯,隐在黑暗裏,看不真切。

“你是誰?為什麽一路跟着我們?”黑影裏那個人語氣不善地問她。

高煤凰沒看那人,只定定看着讓她朝思暮想的男神。她走上前去幾步,站在周嶺壑眼前,心跳得擂鼓一樣。他可真高啊,自己在女生裏已是很高,跟他站在一起卻還要仰望他。

她擡頭輕輕說:“周嶺壑,你好。”她驚訝于自己的聲音竟然這麽柔嫩多情,全沒有了往日裏的女漢子風格。

周嶺壑居高臨下地盯着他,眼神淩厲。咦?她的男神怎麽跟平時大不相同?往日的男神都是彬彬有禮、笑靥如花的,到哪兒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笑眯眯的,綠色食品一樣。今天是怎麽了?

樣子還是以往的樣子,衣服是貼合的剪裁、頭發濃密幹練,五官柔和俊美。可是他卻不是她以往熟悉的那個周嶺壑。他的目光陰冷惶惑,渾身散發着濃重的酒氣,每日裏唇邊挂着的微笑變成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嘲諷,粗粝地看着她。

“你是誰?”聲音也不是她熟悉的暖暖的聲音——雖然從來沒和他說過話,但是她躲在一旁無數次偷聽過他跟別人講話。他總是有耐心的、微笑的,從來沒有這樣厭煩不耐的語氣。

周嶺壑的不友善讓高煤凰突然間有些無所适從。她是誰呢?怎麽說?說自己喜歡他?說自己明晃晃地暗戀了他一年半他卻連認都不認識她?說她今天懷着一腔無處安放的熱情一直等着他,沒等到,結果無心插柳在酒吧裏看到他就跟蹤到了這裏?她舉了舉手,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

“嶺壑,你現在的品味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黑影中的人走出來,和周嶺壑并肩站在高煤凰面前。

這個人很高,比周嶺壑還要高上一兩公分,很瘦,瘦削的臉将鼻子顯得很挺,眼窩顯得很深陷,眼神顯得很深邃。如果說平日裏的周嶺壑像輪皎潔的月,那麽這人就像一朵積雨雲,冷濕,捉摸不定。他的嘴角正挂着一抹看好戲似的笑意,眼睛特意掃了掃高煤凰露出的那一小截腰肢和濃濃的眼妝。

高煤凰也是在他戲谑的眼神裏才記起自己今天化了個大濃妝,為的就是見周嶺壑的時候來個與衆不同。圍在周嶺壑身邊的美女太多,多到如果她不與衆不同一點兒,他完全不會注意到她。雨萌給她出主意說,沒有男人不喜歡女人化妝,沒有男人不喜歡看愛露又化妝的女人,不管他們說多少遍他們喜歡不化妝的女人,他們不喜歡暴露的女人,也不要相信他們。于是,她就這麽來了。從這個人的眼神裏,她知道,雨萌出的是個馊主意!

“這女人是誰,我不認識。”周嶺壑的眼睛在她臉上停留了不到一分鐘,就晃晃蕩蕩拍着那人的肩膀:“走,擲成,再去喝一杯。”然後一摟那人的脖子,轉身而去。

高煤凰的嘴張得幾乎能吞下一個雞蛋去。這醉醺醺的男人竟然是周嶺壑?這個完全無視她的男人竟然是她的男神周嶺壑?那個斯文有禮、有才有貌的周嶺壑?那個只要你遇到他,就會給你側身讓路,點頭微笑的周嶺壑?

人說酒壯慫人膽,倒是有幾分道理。看見這個不那麽完美的周嶺壑倒讓高煤凰覺得他再也不是那個高高的,自己夠不着的閃着金光的人。剛剛也喝了不少酒的她惡從膽邊生,勇氣升華成一個個泡泡從心中咕嘟咕嘟冒出來。她把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對着那兩個背影大聲喊着:“周嶺壑!我叫高煤凰!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我喜歡你很久了!”

喊完覺得異常輕松,不顧門口兩個保安詫異的眼神,傻笑起來,邊傻笑邊蹲在了地上,剛剛喊的聲音大了些,一時有些頭暈。嗯,蹲會兒吧,蹲會兒再走。管他聽沒聽到,理不理她,喊出來了真是舒服無比。

還沒等她起身離開,一本書劈頭蓋臉砸了過來,力氣之大讓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一時有些發怔,擡頭一看,醉醺醺的周嶺壑竟然去而複返,他的眼睛通紅,瞪得渾圓,修長的手指着她大喊:

“喜歡?你說你喜歡我?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醜八怪,你看看你的樣子!你聽聽你濃重的方言!你看看你的穿的衣服!我會喜歡你嗎?你們這些人,整天圍着我說喜歡我,你們知道我到底想的什麽嗎?你們知道我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嗎?你們知道我喜歡誰嗎?哼,喜歡?這麽輕易就說喜歡人!你配說喜歡嗎?十五年!十五年!——”一派歇斯底裏,瘋了一樣。

被他叫做擲成的人飛快走過來,一把拉住他:“嶺壑,你喝多了。”似乎不想再讓他說下去,半拖半架地将他踉跄着扶走了,只留處于震驚中的高煤凰愣在原處。

別墅區的兩個保安看見這個被砸蒙了的女孩兒,不知道是該去把她扶起來,還是趕她走。猶豫了一下,兩個人一起走進安保室。只留下高煤凰一個人,坐在門口恢弘大氣的燈光裏。

☆、若初見

高煤凰坐在冰涼的石地上,抱着周嶺壑剛剛砸過來的那本書,心裏給自己打着圓場:你也看到了,他喝醉了。他明天肯定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他甚至明天都不會記得有你這麽一個人。明天遇到你還是會彬彬有禮的跟你點頭微笑。他平日待人那麽好,總是笑眯眯的,今天一定是心情不好,才拿你撒氣的。

這麽想着,眼淚卻還是不争氣地滾落了下來。心裏卻按捺不住閃現出他剛剛說的話,“醜八怪,你看看你的樣子!你聽聽你濃重的方言!你看看你的穿的衣服!我會喜歡你嗎??”

她回過身去,看見身後的玻璃幕牆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簡直是糟透了的一個身影:本來就是露腰裝,一坐在地上衣服更是往上扯了一大截,後背腰間大片的□□。濃重的眼妝不堪淚水的沖刷,在臉上流淌出一條條黑色的、邊界清晰的淚痕。很高很高的鞋子後跟狼藉一片。頭發不知道何時弄得蓬亂無比。她對着自己的影子想:高煤凰,如果你是他,會喜歡這樣的你嗎?使勁兒搖了搖頭,眼淚又撲哧撲哧滾落下來。

夜色裏的別墅區分外寧靜,偶爾有幾輛豪車進出都是來去匆匆的樣子,了無人間煙火。高煤凰陳郁地坐在地上。想起第一天見到周嶺壑的情形。那天,下課已經響過了,很多人一起湧出教室,她坐在座位上,想等其他人走掉之後再走,便漫不經心地望着窗外。

窗外隔着條人行道就是西校區開放式的籃球場,球場上人聲鼎沸,熱烈非凡。很多男生身體雀躍着,舞蹈一樣左挪右騰。一個男生一個失手,沒能接住隊友的傳球。籃球攜着風向路邊飛來。高煤凰順着球飛來的路線看去,不禁失聲叫了一聲“啊”。因為路邊正有個二三歲的小姑娘一颠一颠的奔跑。這個籃球,對成年人來說本來不算什麽,疼一下而已。對她來說,卻太大了。看着籃球直奔小姑娘後腦勺而去,球場上的人和屋子裏的高煤凰都驚呆了。

可是,球卻沒有砸到小女孩兒的身上。一個路人,蹲下身,略一擡臂,擋住了小女孩兒的頭,球砸在了他的肩上。小女孩兒顯然是聽到聲音吓了一跳,回頭擡臉向上看。那個大男孩兒一邊撿起腳邊的球笑着扔給打球的人們,一邊伸出另一只手摸摸那孩子的頭,笑笑的跟她說了句什麽。逗得小女孩咯咯笑着,一颠一颠向前跑去。

這是高煤凰第一次看見周嶺壑。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不大喜歡的學校裏看到了溫暖。她細細打量着這個人,白色系的修适腰身的西裝,修長的身材,修長的手指,氣質跟衣着一樣,純白無暇。仿佛感覺到了她的注視,他略略側頭看向窗子裏,對上了高煤凰的視線,對她很有禮貌的淺笑一笑,讓高煤凰覺得周圍的空氣也跟着這個淺笑溫暖起來。那個陽光的午後,那個白色的陽光的淺笑,瞬間照進了高煤凰的心底。

一個人若是注意起另一個人來,便常常能遇到。很快,周嶺壑的消息潮水般向高煤凰湧來。沒辦法,他實在太出名了。顯赫的家世,俊朗的外貌,逼人的才氣,都太引人關注。這一度讓高煤凰很失落,原來她的男神,不是她自己的。那個靜靜的、充滿溫暖的男生,有那麽多女生喜歡他。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她們喜歡的,可能是他帥氣俊朗的外表,也可能是他出衆的才華,只有她,只有她,喜歡的是他白色西裝上的那個土印子,和暖暖的微笑。

“咳咳”,兩聲幹咳打斷了她的回憶。她循聲扭過頭去,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着個人——剛才和周嶺壑一起的那個男人。她身子向後一靠,離開老遠問他:“你想做什麽?”

男人冷峻地上下掃了她兩眼:“你覺得你這樣兒能讓我做什麽?”

高煤凰低頭看看自己悲催的高跟鞋,驀然想起自己剛才在玻璃裏看到的狼狽樣子,喪氣地嘆了口氣:“那,你什麽時候來的?”

那人有一張桀骜而幹淨的臉:“在你先是哭,後是笑,又是邊笑邊喃喃自語,最後,又邊喃喃自語邊哭的時候。”

高煤凰的臉瞬間有些青黃不接:“呃……謝謝你陪我這麽久。”她調色板一樣的臉擠出一個萬分扭曲的微笑。

那人眼睛一眯,腦袋欺近了一些:“你以為我在陪你?”展開一個淡而無味的笑,淺淡的眼瞳裏沒有笑意。只伸出一只修長的手一指高煤凰的屁股:“那是我的期中設計。”

高煤凰的眼光順着他的手滑到自己的屁股下面,是那本周嶺壑扔到她身上的書——剛才因為覺得涼被她墊到了屁股底下。她不情不願地抽出書遞過去,再坐下時,只覺得一股涼意猛然襲來,讓她本已坐下去的身子又略略擡起,維持了一個很可笑的半蹲的姿勢。

男子冷冷接過那本書,再沒看高煤凰一眼,轉身離開,帶着一身酒氣,步履卻依舊嚴謹從容,上了路旁停着的那輛銀色邁巴赫。

高煤凰看看那輛車,又看看周圍黑咕隆咚了無人煙的氛圍,果斷跑上去拉開邁巴赫的車門坐在了副駕駛上。車裏的人略一吃驚,然後轉頭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等她說話。

“載我一程吧,這裏,打不到的士!”高煤凰本來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又因為蹭了霸王車,臉有些紅。那雙淺淡的眼睛冷冷略過她的臉:“下車!”

“我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在這裏,什麽時候能攔到出租車呢?你也不差我這一個人!把我載到市區随便哪裏扔下就好!我們雖然不認識……好歹你的書也砸過我吧!”語氣漸弱,明顯不那麽有底氣,臉色青青紅紅。

好在男子也沒過多和她糾纏,沉默地啓動了車子。

兩人一路無話,氣氛要多沉悶有多沉悶。高煤凰降下了車窗,佘山上潮濕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原本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的她聞到了樹葉和泥土的氣息之後又滿血複活了,她在心裏對自己說:高煤凰,遷延蹉跎,來日無多,周嶺壑已經大四了,你再不上,男神就被別人上了——呃?這話好像說的別扭。

宋擲成餘光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剛剛還坐在龐大的別墅群前,微茫的像只寒風中瑟瑟的小蝴蝶一樣的女孩兒,現在對着前方的空氣傻笑着,還豪情壯志地握着拳頭做了一個給自己打氣的姿勢。宋擲成暗自感慨,社會真是龐大,什麽奇形怪狀的人都有。他不想再與這個花癡女有任何交集,剛才能載她一程也是不想跟她多廢話——她一看就是個死纏不放的人,現在他只想等一進市區馬上就把她扔下。

事與願違這句很常用的詞不是沒有依據的。很顯然,高煤凰這一天的黴運也感染給了宋擲成。車行進着,那邊剛才還給自己加油打氣的高煤凰卻開始捂着右下腹□□起來。起初,宋擲成全當沒聽見,在他看來,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有多麽奇怪的舉動都是正常的。直到□□聲越來越大,大到已經成了噪音的程度,宋擲成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額頭上豆粒大的冷汗,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停下車子,問:“你哪裏不舒服?”

她邊□□邊指着右下腹。

“痛多久了?”

她的聲音小得快要聽不見:“下午的時候開始胃有些疼,我沒太在意。不知怎麽越來越疼。”

“你惡心嗎?”

她艱難點頭。

手放到她頭上,感覺有些低熱。“Shit!”宋擲成眉頭輕皺:“沒見過你這麽沒腦子的人!急性盲腸炎還四處亂跑!”真不知道自己今天何苦推了一個美女的邀約不去打網球,非要去和嶺壑那個失戀的小子狂喝一通。先是聽了一晚上的絮絮念,架着個醉漢招搖過市。後又遇上了這麽一個極品,打扮得如此驚心動魄,還敢帶病四處亂走——他甚至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就得送她去醫院。

他委屈着自己盡量開車找到家醫院,半點兒不去想副駕駛座位上的人半分。他想,若讓傅啓然那小子看見他車上拉着這麽個人,準是一頓叫好加口哨加奚落。

副駕駛上那個笨蛋居然還不知死活地一邊捂着肚子一邊很努力地說:“你慢點兒開,你是醉駕啊!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宋擲成臉色鐵青地說:“不想死就馬上閉嘴!”高煤凰見這人面色不善,想到自己還得指望這人把她送到醫院,馬上閉嘴挺屍。另外,她也實在沒什麽力氣再說話了,太疼了!

到了醫院,醫生建議馬上手術。宋擲成再次皺着好看的眉對着靠在他肩膀上哼哼的高煤凰說:“給我個電話,我給你家人打電話讓他們過來。”

“我……家……不在上海。”

“那給我個你朋友的電話,我叫你朋友過來照顧你。”宋擲成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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