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歡上了這裏,尤其,還有兩個笑眯眯看着她的老人。
“姑娘,把這個房子交給你這麽一個漂亮的人我們就放心了,也算對得起這個房子了。”老奶奶笑眯眯地說。
“是啊是啊,姑娘,你有男朋友沒有啊,我們有個孫兒,還不錯。”老爺爺竟然還想給高煤凰介紹對象。
高煤凰赧然笑着說:“我剛回國,還沒有考慮呢,爺爺奶奶。”
從老人家裏出來,高煤凰很開心。對着已經彎彎挂在天上的,被燈影襯托得不是很分明的月亮想,嗯,這真是一個好的開始呢。她要住在這裏,做一個“**農夫”,白天裏上班做事,下班時養養花、種種菜,閑時把田雨萌邀來在葡萄架下吹一番牛皮。她要學那對老人的恬淡樣子,把生活有滋有味地過起來。
她對自己笑着說:“高煤凰,你看,這樣多好。”
那一期的《MarieClaire》十周年千頁紀念刊果然在圈子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尤其是封面,那種閑散慵懶裏頭放射出的強勁的時尚氣息,深深觸動了時尚界每個人的內心。
封面的背景,是一幢小洋房,房前草坪上的草嫩綠吐新。房前的小路上停着一輛軍綠色的敞篷車。三個年齡不同的女星,看上去馬上要出發去度假的樣子,帶着LV的牛仔帽、大沿帽、沙灘帽,穿着Prada各款無袖印花連衣裙,或坐或登車或回頭張望。一個女人正一臉燦爛笑意提着Hermes的行李箱從房子裏走出來,一副滿臉期待的樣子。草坪上,一個中年男人穿着Armani的休閑裝悠閑地推着割草機割草。更遠處,兩個年輕男子,一個坐、一個躺,穿着RalphLauren連帽防風衣和新款機型夾克閑聊,一個小女童在他們身邊蹦跳着追蝴蝶——自然,她穿着大牌童裝Jacadi家的新款**公主裙,像個天使。
氛圍輕松,畫面美麗。衣飾華美而不出挑,全明星陣容,國際頂級品牌雲集,小小的一個封面暗含的信息量太多太多。《MarieClaire》這下該賺到盆滿缽滿了,光是廣告費就多少啊!
雜志發行後的短短幾天,因為不停地空倉而接連再版了三次。高煤凰——不,是Sally引來了包括同行、娛樂圈、贊助商、上流社會的小姐太太們的關注和熱議。人們紛紛在議論,這位《MarieClaire》新來的,據說是“中電傳媒”內定的下一任女主人,又據說長得美豔趕超當紅明星的時尚總監Sally到底是何許人也。
而此時,這個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已經坐在了她新買的小屋的葡萄架下,端着杯新沏的茶,應對一路風塵仆仆而來的爸爸媽媽及大哥的拷問。
“你說說你,你眼睛裏還有沒有我們了,這麽大個事兒,說都沒跟家裏說一聲!”微胖的媽媽語氣好不強硬、一點兒氣勢沒有地數落着。
“哈,難道她出國的時候告訴過你?”爸爸嗓門極大,東北大漢的塊頭兒,東北大漢的派頭兒。她一拍高煤凰的肩膀:“瘦的快沒二兩肉了。都說國外的漢堡西餐最養人,保證出去的都一個個白胖兒白胖兒的,你怎麽就跟根兒排骨似的回來了?”
“爸,凰凰是時尚圈的,太胖了不行。”高煤龍在一邊溫言解釋着,眼睛裏閃着明顯的寵*溺。沒辦法,高煤龍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一點,一遇到妹妹高煤凰的事兒,就毫無節操和立場可言了。
……
高煤凰看着身邊唠唠叨叨的家人們,想:看來,這趟回來還是值得的。看他們這副開心的樣子!自己,早該回來的!一切,還都可以重新開始!
☆、悄然易
作為一個妙齡少女,二十歲的高煤凰還是很差勁的。對自己的美毫無認知和開發,說起話來不拘一格,做起事來毫無顧忌。
當她第二天下課再次找到宋擲成,想套取點兒周嶺壑的“貼身信息”時,宋擲成淡定的表情生生被她撕開了個大口子。他很優雅地轉頭只張口不出聲罵了句髒話,然後和身邊的混血美少年徑直向前走去。
“喂!”高煤凰追了上去:“我告訴你,我今天特意照你的吩咐,穿上你跟我一起買的衣服了!你可不許賴賬!”高煤凰女戰士一樣沒好氣地跟在他身後嚷嚷着。
“什麽什麽?”傅啓然訝異地回頭看跟在後面窮追不舍的高煤凰,難以置信地看着宋擲成說:“擲成,她說什麽?你,給她買衣服!這……這不會是你的新馬子吧?你這……也太重口了些吧?咱能不能不這樣剛送走一個陽春白雪,就弄來個下裏巴人?你總得考慮考慮我們的承受能力吧?”
“誰?你說誰是下裏巴人?”高煤凰在一邊聽着不樂意了,她雖然跟這人不熟,卻也知道他說的不是什麽好話,而且說得正是她,她叉着腰就去跟他理論:“你才是下裏巴人呢!你們全家都是下裏巴人!”再看看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喊:“你們全國都是下裏巴人!”
“啓然,你先走吧。我還有點兒事。”宋擲成輕飄飄瞟了眼做潑婦狀的高煤凰,迅速做出了準确的判斷,馬上把傅啓然趕出了戰場。讓這兩個二的等級不相上下的人一起留在這裏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危險的幾率很大——他自己丢臉的幾率。
傅啓然臨走還不忘鄭重地伏在他耳邊問:“你發誓這個瘋婆子不是你女朋友?”
宋擲成聽了冷笑話一樣冷笑一聲,耳語回他:“在你心裏,我就這品位?”
傅啓然志得意滿地大笑三聲,示威地看了高煤凰一眼,像個戰勝的鬥雞一樣,故意在高煤凰面前晃了三晃,耀武揚威地邁着八字步離去了。
高煤凰很莫名其妙,剛剛占了上風的不是自己嗎?該威武一下的人不也是自己嗎?他得意個什麽勁兒?
“假洋鬼子!”高煤凰對着傅啓然的背影小啐了一口,很小聲地罵道。
“有本事你再大聲一點兒喊一次。”宋擲成對她笑得頗不正經,讓人毛骨悚然。
“我才不那麽傻呢!”高煤凰得意洋洋地說,又湊去他耳邊問:“喂,陽春白雪是誰呀?是不是雲為安?”
“關你什麽事?”宋擲成又一如那天一樣,伸出一只手指将她推離自己:“穿着這身少在我面前晃,最好離我遠點兒!”
高煤凰二話不說立馬跳起腳來罵他:“這位大哥,你有病吧?是誰昨天哭着喊着兩眼放光非邀請我去喝咖啡的?是誰說穿着他給挑的衣服就可以随便跟着他的?不帶這麽出爾反爾的啊!”
宋擲成張了張嘴,想說:您昨天和今天能一樣嗎?昨天是一天仙,今天就是一天線!昨天是男人都想把你留在身邊多呆一會兒,滿足一下審美需求和男人的虛榮心。今天……您還是回家趕緊洗洗睡吧。
話說出去卻變成了:“不帶出爾反爾的?還不帶你這麽吓人的呢!好端端的衣服能讓你穿得這麽別出心裁也不容易了。好好的職業上裝被你配了條水洗貓抓痕的飛鼠褲,真難為你了,下面還配了雙那麽閃亮帶鑽的淑女涼鞋。真是被你打敗了!你就是穿着一身典型的失敗搭配的教科書啊!”
“你交給我的時候又沒告訴我哪個配哪個!早知道穿整套的就好了。一件一件的,我哪知道怎麽配?覺得這兩件舒服,就穿了呗。”高煤凰被他說得早沒了脾氣,低下頭看看自己的一身價格不菲的大牌服飾,蹲在了地上,嘴裏認錯式的喃喃着。哎,路過的人們,能少看一眼就少看一眼吧,自己……很丢臉嗎?
“以後你別找我了,對于你這樣的極品,我無能為力。”宋擲成說完,轉身要走。他準備全身而退了,這個女人太讓人頭疼,而且像個橡皮筋一樣,勒的他肉疼……頭疼……哪哪都疼。
高煤凰意識到宋擲成這是要甩手撂挑子了,他大步跑過去攔住他的去路,和他僵持着,提高了嗓門沖他叫道:“嘿!你說幹就幹,說不幹就不幹了?你當我是什麽?”
路邊已經有人在駐足觀望了,宋擲成不想再和她多糾纏,最主要不想和穿成這樣的一個女人傳出不該有的緋聞,那就太丢臉了!他不理她的茬,繞開她繼續走。
“呦!小夥兒!行啊!個性啊!大家快來看啊!我有這個人和大明星的~!”高煤凰冷笑着大喝的嘴被宋擲成的大手一把捂住。
“你的衣服都在哪兒?宿舍?”宋擲成壓抑着胸中的怒火冷冷問。
“嗯?嘿嘿。”高煤凰臉上立馬綻放出無恥的笑容,毫不尴尬特別熟絡地湊到他耳邊說:“沒,昨天,衣服太多了,我就拿去了我家——我爸媽給我在上海買了處房子。”
“走吧,去你家!宋擲成沒好氣兒地說。
“幹嘛?”高煤凰抱着胳膊向後退了一步問了這句之後就後悔了。因為她知道接下來又要被侮辱和恥笑了。
“別想美事兒了。”宋擲成冷笑着。
“哼!”高煤凰臉漲得通紅,轉身就走。
“喂,開你那土豪車可別想跟我一起!”宋擲成在身後突然提高了聲音。高煤凰白了他一眼,又走了回來。
高煤凰的父母買給高煤凰的住處,是鬧市區的一處大戶型公寓,260平,上下錯層。果然如宋擲成預料的一樣,豪華且毫無品位。
宋擲成撇着嘴在屋子裏踱了兩圈,像個古玩家看到一個仿造粗劣的贗品的模樣。
“你這房子找誰做的?”他撇着嘴望她。
“裝修公司啊,學校附近的一家,叫什麽我忘了。”高煤凰端着杯熱巧克力奶走過來。“給,我不常回家,我們家只有這個。”
宋擲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皺着眉,又是一撇嘴:“這麽甜。這麽高的熱量,女生一般不會喝的。”他覺得自己是在好心地提醒高煤凰。
“為什麽?”高煤凰從小就保留着個不恥下問的好習慣。
宋擲成沒好氣地說:“哪個女人會願意自己長成一個大胖子,這還用我說?”
高煤凰給自己也倒了杯熱巧克力奶,很享受地喝了一口說:“啊!誰那麽傻呢?這麽好喝的東西就因為胖瘦的事情就不喝了?對于我來說,胖瘦的事兒可沒那麽重要。高興的時候喝一杯,心裏甜甜的。不高興的時候喝上一杯,愁事就被甜味兒沖淡了,心裏會暖暖的。不信,你閉上眼睛喝上一大口,嗯?”
宋擲成的氣不打一處來:“你真是無藥可救了。”他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推,大步走到高煤凰的更衣間,“哐”地拉開衣櫃的門:“哈,我就知道,”他從衣櫃裏随意摘下幾件衣服:“你看看,你這都是什麽!品牌的和地攤貨混在一起,不同類型的都挂在一起!不知道你還是不是女人!女人的更衣室該是什麽樣子的你知道嗎?瞧瞧,這都是什麽,這樣的一件衣服,我敢肯定500元都不到。”他指尖上挑着一件高煤凰自己很喜歡的家常衣說。
高煤凰終于忍無可忍:“你覺得你就了解女人了?你認識的那種女人只是女人中的百分之一或者都不到!她們每天就只關注吃的是不是上等的法式大餐,穿的是不是限量版的衣服鞋子,結交的是不是身家多少億以上的世家千金公子。她們,你,你們,都是一樣的人!勢利眼!裝蒜!哼,只要和我的胃口,我會去馬路邊上吃兩元一張的烤餅。只要穿着舒服,我會把這種一百元的衣服穿上個一兩年,”她從宋擲成的手裏搶過被他嫌棄的那件家居服又接着說:“只要看着順眼,我從來不問朋友的父母是市場上賣菜的還是市長!”
宋擲成啞然無語地沉默了一小會兒,好奇地看着高煤凰,之後笑了:“這麽說,你不想讓我改造你了?不想變成我、我們——我和周嶺壑熟悉和喜歡的勢利眼又裝蒜的那種女人了?”他一邊說一邊留意着高煤凰。高煤凰不說話,臉上有些挂不住。
“嗯?”
高煤凰輕輕咬着嘴唇,嘴裏喃喃自語:“周嶺壑才不會和你喜歡一樣的女人呢。”微微遲疑了一下又說:“我才不要變成勢利眼,不過……學一學衣服的搭配……之類的,還是可以的。”
宋擲成臉上漸漸浮上一絲笑意,不再和死鴨子嘴硬的高煤凰硬頂到底。他站在衣櫥前,輕聲跟高煤凰解釋:“有人說,看一個女人的品位,看看他的手提包裏都裝了什麽就知道。要我說,如果有機會,看一個女人的品位,乃至性格,去看一看她的衣櫥,一覽無餘。”
“一看你的衣櫥,就知道你是個不修邊幅、粗線條,不出席任何場合的**絲女學生。”宋擲成實話實說着。
高煤凰被戳穿,半尴尬半惱怒:“你有什麽證據這麽說?”
“一般,衣服的分類方式,先是季節分離法,一個季節的挂在一個衣櫥裏——你看你,這麽大的試衣間只這麽一個衣櫥,不是**絲是什麽?接下來,是場合分離法。正式場合的正裝挂在一起、運動裝挂在一起、參加晚宴的晚禮服挂在一處。你幾乎沒有正裝,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另類服裝,晚禮服少少幾件,不是幾乎不出席場合是什麽?再接下來,是色彩分離法。每個類型的服裝,類似顏色的挂在一起,你的衣服挂得亂七八糟,不是不修邊幅、粗線條又是什麽?”
高煤凰被說得心情很低落:“原來女人們都是這樣的?”
宋擲成輕聲一笑:“其實,男人們也是這樣的。”
高煤凰沒好氣地白了宋擲成一眼,看看宋擲成簡直在一瞬間就整理好的衣櫥,再看看被宋擲成扔在地上的熱褲和小可愛之類的衣服,不甘心地說:“以後,這些都不能穿了?女生們出去泡吧都穿成這樣啊!”
宋擲成不滿的語氣流露無疑:“沒跟你說過嗎?你打扮成一只雞,能吸引來的只能是嫖客!這種衣服,穿的時候一定要慎重。穿得少,材質就很重要。要讓人覺得質地精良,怎麽看都不像是特殊職業從業者才行!而且,嶺壑可不喜歡這種風格的女生。”
一句話,讓高煤凰全沒了脾氣。
高煤凰,正是從那時候起,悄悄改變的。而,改變的,難道只有她一個人嗎?
☆、暖男遇
幾年風風火火的時尚圈生活,讓高煤凰越來越懂得享受生活,也越來越懂得把工作和休息的時間截然分開。工作時間,她是這個城市中最最馬不停蹄的女人,她屬于鎂光燈,屬于時尚,屬于都市,屬于喧喧嚷嚷。休閑時光裏,她坐在自己的小田園裏,在綠油油的草木間吸允着自然的靈氣,邀來田雨萌喝喝茶,侃大山,既輕松又快活。
“你這個家夥,不言語一聲就偷偷買了間屋子。話說,你這兒弄得有模有樣嘛。”田雨萌邊環顧着高煤凰的小花園,邊端着藤桌上的茶盞嘬了一口:“什麽玩意兒啊,沒味兒!去!給姐弄杯甜的!”
高煤凰嘿嘿笑了,把桌上的茶壺拿起來向屋子裏走去:“這些年,因為是華人,在圈子裏就時時需要拿茶擺擺一下那些老外,擺着擺着倒是慣了。”說着,又去沖了兩杯熱巧克力奶出來,自己先端着喝上一口,嘴角綻開一朵甜甜的笑:“果然還是這東西适合我,喝起來一直甜到心裏。”
兩個人聊着聊着,已是午後,兩人準備用小院裏種的菜張羅一桌晚飯。說幹就幹,兩個二十六七的美麗女子,全然不顧形象挽起了褲管在小院裏摘起菜來。
此時,鈴聲大作。高煤凰和田雨萌面面相觑。
“你還約了人?”田雨萌問。
“沒有啊。我爸媽他們剛走不會回來。除了你我沒告訴別人啊。會是誰呢?”高煤凰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去開門,門外站着的竟是那天機場遇見的迎春花暖男韓烨。顯然,門外的人也和門裏站着的高煤凰一樣吃驚不小——這從他張大的嘴巴就能明顯地看出來。
兩人怔愣半晌。還是韓烨先反應過來,笑得像水果糖一樣甜美,簡直不像一個大男人:“哈,我就知道我會再遇見你,美麗的鳳凰小姐。可沒想到是這麽一副場面。”
高煤凰低頭看了看自己粘着泥土的褲管和手指,也笑了:“那麽,您是來……”
“哦,是我的爺爺奶奶讓我給您送房産過戶證明的。”韓烨紳士地笑着說:“他們一定要我來送合同,還說要是順帶搞颠了這個美麗的女孩兒拐回去給他們做孫媳婦兒那就更好了。我沒看合同,不知道是你,知道這個被他們認定的孫媳婦兒是你,我早就飛着過來了。”他的笑容有些炙熱,讓高煤凰有些不好意思。
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巧的事。高煤凰把韓烨讓進院子,田雨萌從田間探出頭來:“誰呀?”看到韓烨那張俊臉愣在了當場,喃喃說:“高煤凰你這個殺千刀的,怎麽全世界的帥哥都被你荼毒了個遍?”
韓烨聽了別過頭去忍着笑。高煤凰覺得很沒有面子,嗔怪道:“那個農婦,擦擦口水!”又歉意地對着韓烨一笑,岔開話題說:“我們正在準備享用爺爺奶奶的勞動果實,既然來了,一起吃個飯?”
韓烨當然樂意。
靠在門框上看着挽着發髻系着圍裙掂着大勺的高煤凰,韓烨說:“你還有多少我看不懂的地方呢?你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高煤凰回過頭禮貌地笑笑:“做的不太好吃,但是還能果腹。”
那邊田雨萌早就支起了腿在餐桌旁敲着碗嚷嚷起來:“你就別謙虛了,你的好手藝是咱們同學裏出了名的。快快快,上菜上菜,我都餓得等不及了!”
高煤凰熟練地将菜盛盤端上了桌子,一把拍掉田雨萌放在桌子上的腳:“大姐,好歹還有個你說的帥哥在,你就不能給自己留點兒好印象?”
田雨萌不管那兩個人,抄起筷子大嚼起來,嘴裏吐字不清地說着:“我幹嘛……留什麽好印象,很顯然,這個帥哥是沖着你來的……他打進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就沒離開過你。”
高煤凰拿筷子夾了一大口苜蓿柿子塞在田雨萌嘴裏:“吃飯也堵不上你的嘴!”和韓烨兩人略為尴尬地對視一眼,吃起飯來。席間,有了田雨萌這個大活寶和韓烨這個好好先生,自是笑聲不斷,氛圍良好。
晚飯結束後,高煤凰送韓烨出小區。偶有清風陣陣,吹拂着兩人的發梢。
“我記得你在機場跟我說你是地道的上海人。可是,你爺爺奶奶說你父母都在法國啊。”高煤凰笑着和韓烨有一塔沒一搭地閑聊。
“哦,我爸爸是從商的。媽媽是個藝術家。以前媽媽遷就着爸爸,一直陪媽媽在國內住。後來,我長大了,成年了,畢業了,我爸爸将公司的事一點點轉移到我這裏之後,就帶着我媽媽馬不停蹄地前往法國了。這兩個老家夥在法國住得好着呢。我遇到你的時候,就是去看他們——他們已經樂不思蜀了,我不去看他們,他們怕是早就忘了還有個兒子了。”韓烨的語氣酸酸的,甚至有一種小撒嬌的味道。
“哈,你父母一定是一對神仙眷侶。真羨慕他們啊。”高煤凰真誠稱贊着。
“是啊,他們年輕時候的愛情故事很是傳奇呢,有機會我講給你聽。”
“好啊。”
兩個人路過社區活動中心,裏面一曲悠揚的老歌徐徐傳來:“同是過路,同做過夢,本應是一對。人在少年,夢中不覺,醒來要歸去……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恨臺上卿卿,或臺下我我,不是我跟你。俗塵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開。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何日再追,何地再醉,說今夜真美……一種相思,兩段苦戀,半生說沒完。在年月深淵,望明月遠遠……十年後雙雙,萬年後對對,只恨看不見。”
高煤凰不自覺停下腳步,細細傾聽這如泣如訴的歌聲。只覺心跟着幾處沉浮。
“沒想到你做得一手好飯。”韓烨笑着看她。
“嗯?您……您說什麽?”高煤凰被歌聲攪得有些失神。
韓烨又笑了——這個人真是不笑不說話的:“我真想知道,接下來你又是什麽樣子的。第一次看見你,你就是個美麗的公主。坐在我旁邊,趴在桌上睡覺,散發着一種薰衣草的淡淡幽香。我一下子就想起小時候媽媽買給我的一個穿着玻璃鞋的水晶公主,全身剔透,美得像個仙女。後來,你醒過來,始終看着窗外,眼神讓人心碎。讓我覺得你一定有着什麽傷口,等着我去撫平。”
他的笑容又明麗了一分,接着說:“今天看見你,你又成了一個可愛的小動物,帶着俏皮的眼神,住在一座你自己的小森林裏,自給自足,有自己快樂的小生活。”他說着,向高煤凰又邁近了一步:“我,很想走近你再仔細看看,你到底是什麽樣的呢。”
高煤凰看着韓烨明媚的笑臉,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韓……韓先生,今天很感謝您親自來給我送合同。前面就是門口了,我……不送了。”說着,不等韓烨再說什麽,就向回走去。
韓烨愣愣看着毫無預兆就離開的高煤凰,喊着:“煤……高小姐,今天謝謝你請的飯,改天一定賞臉讓我回請回來好不好?”
離去的高煤凰沒有作答,只是伸手對他擺了擺手當做告別。
韓烨向門口走着,依舊在回憶這不可思議的一天。他對自己說,既然天上掉下一個高煤凰,讓他這些天念念不忘的公主實實在在出現在了他面前,就說明他們是真的有緣分的。上天給他韓烨一個這麽美好的相遇,他就一定要把握住,還給上天一個也同樣美好的結局。
他不知道他如此的努力,為什麽吓跑了高煤凰。他想,一定與那天她在飛機上的傷感有莫大的關系。他不管她以前經歷過什麽,受過怎樣的傷害,才對別人的接近如此設防。只要他想,只要他努力,總有一天,她會漸漸打開心扉,讓他走進她的心裏。
那晚,送走了韓烨,高煤凰并沒有馬上回家。她久久駐足在社區的活動中心窗外,聽着那首《似是故人來》:“何日再追,何地再醉,說今夜真美……一種相思,兩段苦戀,半生說沒完。在年月深淵,望明月遠遠……”
她以為已經堅強起來的內心,再次被這首幽怨的老歌劃開,那道傷口清晰可見。是的,她一直在粉飾着太平,告訴自己已經不再在意那個人了,告訴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可是,此時此地,心上的那道傷口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別做夢了,你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去,忘記那些快樂,和随之而來的苦痛。
她明明知道,剛才那個笑容燦爛的大好青年在跟自己示好,她是多麽想走出去,走到陽光裏,向他伸出自己的手,跟他說:“帶我走吧,離開這裏。”可是,她沒有辦法做到,她依偎在自己黑暗的小角落裏,舔舐着傷口,抓住那些老舊的記憶不放。是她自己不想放,她清晰地知道。
☆、做女伴
如果說高煤凰第一次自慚形穢是在看到周嶺壑心中女神的那一刻,那麽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确實需要改造卻是在跟着宋擲成跑跑颠颠了兩天以後。
“擲成,能不能讓你的活體護身符離我遠點兒?”傅啓然這兩天已經被寸步不離宋擲成的高煤凰折磨得痛苦萬分:“擲成,你能不能指定她哪天必須穿哪一件。話說回來,這個暴發戶,和你家到底是什麽親戚?以前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宋擲成沒法跟傅啓然解釋,就随便編了個理由,說高煤凰是他的表妹,她家裏把她托付給自己——這個姑娘實在是太不像個姑娘了,跟在他身邊,要把她教得像個大家閨秀。他的眉頭皺了皺,果然是編了一個謊言,就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圓啊。他這個從不說謊的人,編起來很吃力,也懶得去想:“你怎麽什麽都管?”
“啧啧啧,你這表妹也算個極品了。穿得挺美,長得也不錯,身材還好,怎麽就不修邊幅呢?一身衣服和鞋子不配,拿的手包跟衣服、鞋子都不配。挺好的一張臉吧,你讓她化妝就像個熊貓似的來,說她化的不好她就早上不梳頭不洗臉地跟咱哥倆準時見面了。擲成啊,你不活兄弟還想活呢,我覺得最近學校裏關注我的妞兒明顯見少了!都是她惹的!”
“今晚方老太太的Party你會去?”宋擲成不接他的話,只皺着眉問他。
“去呀!難道你不去?誰敢不去呀?誰敢不賣方家老太君的面子。我要是翹了這個Party,老爺子還不得讓我翹辮子!”傅啓然這個慣常沒心沒肺的倜傥灑漫公子哥兒竟然也有這種唉聲嘆氣的時候,實屬不易:“這個方家老太太,挺大歲數個人了,每年做壽弄得跟‘鵲橋會’似的,非把些男男女女往一堆兒湊合,煩死了。我們這些人,歲數越大越不好過了呀。又要去跟那些個莺莺燕燕應付去。真是累。又不能敷衍得太明顯,都是生意場上的,回家說句什麽,傳到我們老爺子耳朵裏,可夠我喝一壺的。要是耽誤了我們老爺子的買賣,把我的皮扒了也不夠啊。”
宋擲成心裏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同樣被說中了心事,他也在一旁默不作聲起來。
“唉。往年都是小妹陪我去,今年人家跟我說她‘有男伴’了,讓我另找旁人。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什麽不好,學人家早戀!你說說,昨天說的不去,我今天上哪兒抓人去?”傅啓然撓着頭苦惱。
“傅家公子還愁找不着伴兒?”宋擲成在一旁打趣,這人就是這點,嘴上說着逗趣的話,臉上卻一點兒逗笑的表情都沒有,不認識他的人會覺得他句句認真。
“我不是怕随便招來一個甩不掉嘛。那這一晚上可有我受的。”傅啓然翻着白眼。突然,他一眼看到長椅上坐着的高煤凰,眼睛亮了一下,熄滅,搖了搖頭,再看她:“要不,表妹。我就委屈點兒,給你做個男伴吧。”一臉犧牲很大的表情。
半晌沒有聽到想聽的答複,他又接着問:“怎麽樣?嗯?表妹,怎麽樣?”
“什麽?什麽怎麽樣?”原來剛剛這位姐姐一直在用掌上電腦玩游戲,根本沒聽到邊兒上的兩個男人說話。
“今晚有個每年上海灘最大的扒。名媛明星、淑女貴婦都趨之若鹜。怎麽樣,哥今晚就犧牲一下,帶你去見識見識?”
“Party?我不去!”高煤凰頭都沒擡,手還在屏幕上瘋狂砍殺,拒絕得很她手上的動作一樣利落。
“為什麽?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參加今晚的這次宴會嗎?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做我的女伴嗎?死丫頭,一點兒不識相!”
傅啓然從來享受的都是賈寶玉在大觀園裏的待遇,這是他除了在自己親生妹妹身上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狀況。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碰了釘子,這讓他很蛋疼。特別是被這麽一個一看就粗枝大葉的東北大妞兒拒絕,蛋尤其疼。
“Party是什麽你知道嗎?”高煤凰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擡頭看着高鼻深目的傅啓然吊兒郎當地問。
“什麽?”傅啓然歪頭等她說話。連邊兒上的宋擲成也一臉興趣地等着她的下文。
“Party就是一場盛大的馬戲團表演。”高煤凰給那兩個貴公子普及着自己的歪理邪說:“參加Party的人就是被人打扮得花花綠綠出來的表演的動物們。每個動作都是通過漫長的時間訓練出來的,什麽時候笑,什麽時候鼓掌,什麽時候歡呼,什麽時候唱歌,或者谄媚,或者高傲,或者溫順,或者賣萌,都是富有深意的固定動作,有目的的,或是想博人喜愛,或是想從別人的口袋裏掏錢。再怎麽不一樣,其實都是一樣的。”
“以前我和爸爸參加過幾次這樣的場合,去了幾次就再不想去了。我不愛看‘耍猴’,我也不想被人耍。”沒等說完,高煤凰已經再次把頭埋進了她的游戲裏。
她的這段話,卻讓在場的另外兩人目瞪口呆。看似粗糙的話,卻深深說進了他們的心裏呢。
傅啓然雖然心裏很贊同高煤凰的話,卻還是不願放棄,湊過去和高煤凰并排坐下,撞撞高煤凰的肩膀:“真不去?”
“不去!說了幾遍了啊?還問!是我發音不準,還是少爺您的耳屎太多?不去不去不去!”高煤凰着急打游戲,轟蒼蠅一樣轟着湊上來的英俊腦袋。
“聽說今天嶺壑會去?”坐在旁邊長椅上的宋擲成故作無意地問着傅啓然。
傅啓然很認真地思索了片刻,肯定地一點頭:“回去吧!畢竟這是最後一次以這樣的機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