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什麽都沒做,徒勞的放下了。高煤凰覺得她已經搖搖欲墜了,如果有人一推,她一定馬上就會倒下去。這個可憐的準新娘。

高煤凰不知道,她自己跟準新娘的樣子差不多,面無血色,神情懵懂。周嶺壑就那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睛裏卻又全然沒有她的樣子。她知道,只要她說:“是的,我喜歡你。”那麽周嶺壑下一句話一定會說:“那麽做我的女朋友吧。”

可是,她卻說不出口。在這樣的地方和這樣的時候,面對這樣的人,特別是這樣的,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周嶺壑,她說不出。

周嶺壑見她遲遲沒有說話,又接着看着她笑着說:“你剛才不是還說很久以前就注意我了,我是個很好的人嗎?”

高煤凰的眼淚在眼睛裏打着圈。她梗着脖子,看着周嶺壑。想,你憑什麽,憑什麽可以這樣對我。就憑我喜歡你?就可以這麽無視我的尊嚴?就可以随便把我對你說的話在衆人面前說出來供你取樂,供你在你喜歡的人面前擡高你的身份?就可以**一樣任你指使?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以前看錯你了嗎?以前的周嶺壑都是假的嗎?

她就那麽盯着周嶺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這畢竟是她喜歡了那麽久的人,是個他傷心自己會心疼的人。

突然,一只大手将自己拽了過去,接着,又攬着她的肩膀:“嶺壑,剛剛我只介紹了一半,這位是高煤凰小姐,我的女朋友。”

周嶺壑聽到宋擲成的話,點了點頭,低下頭去,誰也不看。與劉蘇相對沉默着。

高煤凰瞪大眼睛猛然轉過臉去看着笑得明朗燦爛的宋擲成,這個家夥在說什麽鬼話?可是自己竟覺得這鬼話說得自己心裏暖暖的。謝謝你,宋擲成,無論你以往怎麽欺負我侮辱我,今天卻沒有讓我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失去尊嚴。

她側着頭,像說着**之間最甜蜜的話一樣将嘴伸到宋擲成的耳邊:“帶我走,求你了。”

宋擲成繼續笑得春風暖陽:“你們聊,我和我女朋友出去透透氣。”一路上,他一直用手摟着她的肩膀,讓她覺得無比溫暖。

高煤凰和宋擲成走到外面的花園裏,她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覺得自己全沒了力氣。

宋擲成拉她起來:“看看你的樣子,哪像個女人,你這個樣子蹲在地上,就像個毫無教養的醉鬼!”

“可是我難過,動不了了。”她低着頭,由着他把自己拉了起來。

“越是難過越是要笑。”他眼睛盯着她,冷冷的。

“為什麽?”她擡頭問他。

他嗤笑了一聲:“還能問為什麽,說明還是不夠難過。我爸爸說的。”看着高煤凰不解的眼神,解釋道:“越是難過越是要笑。這句話,是我爸爸說的。沒有為什麽。我們家不許問為什麽。”

“無論如何,剛才謝謝你。”她一邊和他向前走一邊跟他道着謝。

“我是不想讓嶺壑以後後悔。”這句話說的直白無比,我不是為了你高煤凰,我是為了我的朋友周嶺壑着想的。

高煤凰笑了:“你就不能說個謊哄我開心?”

“這年月,好人比真人多得多!”他又回到了那副冷酷的樣子,那個她熟悉的宋擲成。他的這句話,她記了很久,覺得說的太有道理。直到幾年後,她在一本書裏看到它,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學來的。

他們回到宴會上時,劉蘇和周嶺壑已經都不見了蹤影,這讓高煤凰的心放下了大半。再見到周嶺壑,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周圍沒有認識的人,她轉到waiter面前拿了杯酒,剛送到嘴邊。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出現了:“自己喝酒很不好看,尤其是女人。”

“宋先生,您能再次裝作不認識我嗎?您的大明星女朋友已經拿眼睛掃射了我好幾次了。”高煤凰裝模作樣地點頭含笑說。

“這種溫順的表情還真不适合你。”宋擲成看着她略微甜美的臉說:“看多了覺得毛骨悚然。”

“你——”高煤凰正想發火,一個纨绔子弟做派的人走了過來:“哎呦,擲成,有福氣啊。剛離開雲美人,這裏又藏着一位美人。這位絕色美女,您笑得真美,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啊?”說着,向高煤凰伸出手來。

宋擲成暗地裏撇了撇嘴,看着高煤凰有幾分抽搐的嘴角,壓抑下對這位仁兄拆自己臺的怒氣,正色給二人介紹着:“這位是中南電子的邱總,這位是高小姐。”連個名字也沒介紹全,就返身而走,臨走前在高煤凰耳邊很小聲地說:“這人品性不好,得個空趕快走。”高煤凰微微點頭。和那位看起來就不是個好鳥的邱總應付了起來……

☆、兩兩傷

突然撕裂的過往将高煤凰沉沉淹沒,不能自拔。

直到耳邊“Sally”、“Sally”叫她的聲音将她從回憶裏拽了出來,她才驚覺自己面前兩個挺拔的男子正齊齊看着她。

“Sally,來,認識一下,這是星宇地産的韓大公子,怎麽樣,跟我說的一樣,青年才俊、卓爾不群吧?這位……”

不等傅啓然說完,一只手已經伸到高煤凰的眼前:“煤凰,又見面了。”

高煤凰看着笑容親切的韓烨,上前握住他的手笑了:“是啊,韓烨,世界好小。”

“你們認識?”傅啓然有些摸不着頭腦:“生意上有往來?”他實在想不出這兩個人除了生意往來外,怎麽會有交集。

“私交。”韓烨笑得燦爛又神秘。

“我會吃醋的哦。”傅啓然做捧心扼腕狀。

她和韓烨兩個人都被他逗笑了。

這時候身邊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帥哥們,你們也來了?喂,煤凰,我現在可不可以開吃了?”

高煤凰回頭去看,是田雨萌。她說想見識一下這樣的場面,高煤凰就假公濟私留了張請柬給她,怕她沒有衣服,還特意借了自己的一身晚禮給她,這麽看來,傳上去正合适。

韓烨微笑着和田雨萌打起了招呼。傅啓然則看着田雨萌說:“好幾年沒見了,你怎麽還那麽貪吃?老天真是對你不薄,那麽吃也沒把你吃成個大胖子。”

從來嘴上不服輸的田雨萌馬上和他打起嘴架來……

天使般的高煤凰環顧四周,還好,還是她熟悉的場合,身邊都是臉蛋嬌嫩的麗人和西裝革履的商業精英,酒杯裏是折射着點點燈光的美酒,是她足以應付的局面。身邊站着的是她的朋友們,她可以依靠的人。

再熱鬧的場子也有曲終人散的時候。酒會結束了,賓主皆歡,各方都滿意非常。散場後,公司的姑娘小夥子們續攤,問她去不去和他們聚一聚,她知道,人家也只是跟她客套一下,她去了,大家的氣氛也就沒了。

“你們去吧。我還有事,朋友在等我。”她用悅耳的嗓音平和地說。

人們散盡,洋紅的無人的地毯和琳琅的燈光顯露出蕭瑟之感。高煤凰站在會所走廊的暗影中,燈光勾勒出她尖削的身影。臉上妩媚而靈活的笑意随着人群散盡,目光被一層說不清道不盡的陰影籠罩着,冰涼如水。

“回魂了,回魂了!小鳥,走!把我這朵花護送回去!姐那小□□沒敢開來,我可不能再破費那麽多銀子打車回去。今天晚上我可以收留你一晚,擠在我的窩裏怎麽樣?”一只玉手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除了鬼馬的田雨萌還會有誰。

高煤凰笑着掏出車鑰匙,連聲說:“好啊。我一定把你這朵花送回去,但今天我可不能住在你那裏。明天我總不能穿今天這身晚禮服去上班吧?”

“倒也是。我可沒有你那些名牌給你穿。行,把姐送回去再說。”

“今天總得賞臉請我幹點兒什麽了吧?”傅啓然不知何時已經倚在了旁邊的牆上,吊兒郎當地看着她們兩個。

“喂,你怎麽陰魂不散呢?你個假洋鬼子!”田雨萌郁悶地譏諷着,用的正是當年高煤凰譏諷傅啓然的“舊詞兒”。讓高煤凰忍不住撲哧笑了。

傅啓然浮浮泛泛地撩了她一眼:“整個一晚上,笑得龇牙咧嘴的,就現在的這個笑還算真點兒,順眼點兒。”

“你這個花花公子也就這句話說的在理。”旁邊的田雨萌竟然也附和着。這兩個冤家。

“好,我請你們兩個喝茶吧。我們這一身裝束,去別處總是不太合适。”她微笑着說。

“又是喝茶,我最煩喝茶。”田雨萌嘟囔着:“你們公司那些人還不是都穿着晚禮服泡吧去了。”

“那你不去了?”傅啓然作為一個男人實在有些嘴賤。

“我不去了你豈不是得逞了?我怎麽能把我們家肥嫩嫩的小羊羔洗白淨了送到你的嘴裏?”田雨萌一摟高煤凰香嫩的小香肩。高煤凰心裏很感激田雨萌,她實在是不想單獨面對傅啓然,該回避的話題太多,不想說的,不能說的。所以,對于傅啓然,她是既想靠近,又怕靠近。

不愛去歸不愛去,三個人到了茶樓,田雨萌卻一點兒沒少點,用她的話說她這行為屬于劫富濟貧。

茶樓裏,琴師坐在一隅,和他們三個隔着一張簾子,彈的竟然是琵琶古曲《十面埋伏》,高煤凰不禁心裏好笑,看來這琴師今天和自己一樣,心境有些不大妥帖。

果然,傅啓然屁股還沒有粘在椅子上,就嚷嚷着“這是什麽破曲子,亂哄哄的。換個輕快點兒的!”

頃刻,一曲《陽春白雪》悠悠傳來。

三個人喝着茶,茶香在屋子裏徐徐飄蕩,和《陽春白雪》融在一起,讓高煤凰的心境逐漸放松下來。一邊是張羅着迎來送往,一邊是對陣着舊日孽緣,當真是有些累了。

“煤凰,你這次是真的不走了?”傅啓然那雙黑中暗含墨藍的眼睛凝視着高煤凰問,半分戲谑都沒有。

“大概吧,這誰說的準。”高煤凰笑笑。

“今天擲成……”

“不要再提他了。”高煤凰匆匆打斷了傅啓然的話:“我今天已經很累了,不想提他。”高煤凰本來已經稍稍平靜的心又被這個名字攪得砰砰直跳。

“就是,少在我們面前提那個爛人!”田雨萌的語調比高煤凰斬釘截鐵得多,雖然她不知道當初宋擲成如何讓高煤凰一氣之下負氣出走,但以她對高煤凰這個“包子”的了解,不是天大的禍事,絕不會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傅啓然瞪了眼蠻橫的田雨萌一眼,心想: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又不死心地說:“煤凰,擲成他其實并不想傷害你。我想你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啓然,如果你今天讓我來是想跟我談他的,那麽今天就到這兒吧。”高煤凰美麗的臉擡起來,直直看着傅啓然:“啓然,我這次回來是為了我的事業回來的,并不是想重拾舊情。我也可能會在上海生根,在這裏結婚生子,但絕不會是宋擲成。我和他,再不可能了,啓然,你死了這條心吧。”

傅啓然憂心忡忡地看着她,卻也沒再開口。他想:明明是兩個人心裏都那麽介意,都那麽關注對方。為什麽卻都繃着,像仇敵一樣呢。

他輕嘆一聲,又繼續找着話題——總不能讓氣氛就僵在這裏吧:“你和韓烨怎麽認識的?據我所知,你在上海的時候,他還在國外讀大學啊。等他回來,你已經走了。你們怎麽有交集的呢?在國外認識的?”

高煤凰笑了笑:“談不上多深的交情。回國的時候我們鄰座。我買了棟房子,恰巧是他家老人家的。僅此而已。”

“哦,這麽回事。看他的樣子跟你熟的什麽似的,我還以為你們倆怎麽回事兒呢!原來是那小子剃頭挑子一頭熱。這我就放心了。”傅啓然放下心來,一個單身的高煤凰總比已經雙宿雙飛的高煤凰對擲成的刺激小些。“我看那小子對你沒安好心,這一晚上眼睛就沒離開過你。”

“他人品不好?”高煤凰挑眉問他。

“那倒不是。在世家公子裏,他的人品算數一數二的。”傅啓然撓撓腦袋。

“那如果他對我有這方面的意思,我或許會考慮他。”高煤凰淡淡說。她是故意這麽說的。她想對傅啓然表明自己的立場。如果他想做自己的朋友,就應該不要再把她當成誰的所屬物。她是他傅啓然的朋友,僅此而已。而不是他朋友的女朋友。

傅啓然臉色變了:“高煤凰你是故意的是不?”

田雨萌騰地站起來,氣呼呼說:“怎麽怎麽?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麽不行的?我告訴你傅啓然,心眼兒不能那麽偏!我們小鳥如花似玉一個人兒幹嘛非要杵在那兒等他?當初他是怎麽把小鳥傷得體無完膚的?”

“萌萌!”高煤凰有些虛弱地喊了一聲:“別說了!”

傅啓然看着高煤凰,張嘴要說什麽。電話卻在這時候不識時務的響了。他看看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又看看高煤凰。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

“喂,擲成。……嗯,你說你是誰?哦,Kevin?什麽?擲成醉在你那兒了?怎麽能喝成這樣。為安沒跟着他嗎?就他自己?好好好,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他飛快地看了高煤凰一眼:“煤凰,擲成……”

“去吧。你走了,我倒能和萌萌多唠些體己話。”高煤凰今天已經第三次打斷了他,她聽到了他剛才的電話,不想再多聽一句有關那人的話。她體貼地吩咐服務員拿來他的外套,一邊泰然從容地和田雨萌開始了下一個關于在酒宴上大談特談賭馬經的某個男人的話題。

傅啓然嘆了口氣走了出去,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多事的人。人家兩個身在局中的人都不急,他這個無關痛癢的人在這裏使勁兒又有什麽用?那兩個正主兒,一個喝得爛醉,明擺着的很痛苦,另一個碰都不能碰一下過去,明擺着的放不下。就讓他們自己去發現吧。反正,這世間的事,沒什麽事可以強扭的。

傅啓然突然輕笑一聲,他覺得自己真像一個暗夜騎士,在黑夜裏行走,從一個需要解救的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從一個需要撫慰的靈魂又走向另一個撫慰的靈魂了。嗯?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聖潔了?

想想高煤凰那張美麗到極致的笑臉,他低聲笑着說:“早知道她現在長成這個模樣,想當年她叫我假洋鬼子的時候我忍忍就好了。做我的女朋友多好,大家都皆大歡喜了,省得現在這副局面。一個走了,剩下兩個跟仇敵似的。搞得我夾在中間太難做。”

☆、漸靠近

高煤凰的青春是和每個人一樣最熱烈也最普通不過的青春。在大學的校園裏上課或是翹課、快樂或是痛苦、奮鬥或是**,在她的青春過客裏,有些人放浪形骸、有些人熱血叛逆、有些人純真善良、有些人面目全非……

高煤凰最害怕的就是“驀然回首”的感覺。因為,當她重回到那段青春裏,站在那副流動的畫裏時,看着屬于她的青春呼嘯而過,自己卻不能阻止一分一毫,這種眼睜睜看着自己走向懸崖的感覺太過恐怖。

這天,宋擲成上完課走出教室,突然覺得百無聊賴。細想之下,已經一天半沒見過高煤凰了,這是自打他認識高煤凰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這丫頭從那天方家的私人Party之後,再沒在他面前出現過。

想去找她,這才發現,自己根本連她學的什麽專業都不知道。每次都是她在他下課之後準時出現在他的面前,自己對她的事兒丁點兒都沒上過心。

拿出電話撥通她的電話:“喂,你在哪兒?”

那邊傳來無精打采的聲音:“幹嘛?”

“我問你在哪兒!”宋擲成不耐煩起來,真不知道自己幹嘛打她的電話。她不來找自己不是正好?樂得清閑。也免得被啓然笑話,說自己天天帶着一個“活體護身符”辟邪。

“在湖心亭上坐着呢。”高煤凰不情不願地回答。

宋擲成走到那兒時,遠遠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一個白衣少女,倚在湖心亭的欄杆上,閑閑散散地看着湖面。

“你這是不想活了?”宋擲成冷冷問。

高煤凰被他的突然到來吓了一跳,回到看見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急急拉了拉身上那件白T恤:“今天可不是我去找你的啊!我穿什麽都不能說我!”又喃喃解釋了一句:“穿來穿去還是覺得T恤衫和牛仔褲最舒服。”

宋擲成沒接她的茬,坐在她身邊:“這兩天怎麽沒去找我?”

“我……還沒想好。我想我大概用不着你幫我‘轉型’了。”高煤凰掙紮着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為什麽?”他慢慢轉身看她。

“不想轉了呗。”她故作輕松地說。

“為什麽不想轉了?”還是那種冷淡的眼神,冷淡中帶着執拗。

“你今天是‘十萬個為什麽’嗎?”高煤凰哭笑不得:“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想就是不想了呗。這不正好?反正你也煩我。”

不知為什麽,宋擲成直覺一股火兒沖向腦門:“你就那麽沒有骨氣?一下子就趴下了?你還說你喜歡周嶺壑,就經歷了這麽點事兒就放棄了也叫喜歡?你知道嗎?嶺壑喜歡劉蘇,喜歡了十五年。他們兩家是世交,劉蘇比他大六歲,她從來都把他當弟弟看,可他就是喜歡她,她出國讀書,他就跟去英國讀中學。她回國教書,他又跟回國內讀大學。十五年,從未間斷過的喜歡,這才叫喜歡!你就被打擊了一下就在這兒怨天尤人,嶺壑無論怎麽錯怪你,怎麽沒把你看在眼裏,有一句話說的确實沒錯:你這樣的人不配喜歡別人!”

高煤凰騰地站起來,直直看着宋擲成,好一會兒,才坐下來,又看着湖面說:“喜歡一個人,就要任憑那個人嘲諷挖苦嗎?喜歡一個人就要把自己降到最低去曲意逢迎他嗎?如你所說,他的眼睛裏有都沒有我卻要讓我在衆人面前出醜,我……我就非要像個小醜一樣任他驅使嗎?”說到最後,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我不想當個小醜,我也是有尊嚴的。我甚至開始懷疑,我喜歡的那個人,或許根本不是我以前看到的那個樣子。懷疑……他……是不是真值得我喜歡。”

宋擲成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兩次,嶺壑做的有些過分了。但是,你想想,如果是你,你全心全意愛了十五年的人要結婚了,你的心裏會是什麽感受?嶺壑雖然外表上總是樂呵呵的,但如果這樣的事兒也笑呵呵的,那才真可怕。”說到這兒覺得自己說得很在理,語氣強硬了幾分:“你還懷疑嶺壑!嶺壑比你堅強一百倍!”

“不管你怎麽說,我想靜一靜。”高煤凰雖然平時有點傻大姐,但別扭起來也是個一根筋通到底的人。

“走!”宋擲成上前拽住高煤凰的手拉了起來。把高煤凰吓了一跳:“幹什麽?”

“帶你去畫廊!”他拉着她的手,緊緊的:“我告訴你,高煤凰,我這個人就是這樣,除非不開始,開始了就只有我能喊停。你說的,不算!”

高煤凰看着宋擲成,好像第一次認識他。這個冰山一樣的人,原來遠比他外表看起來的善良。她知道,他完全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過他原來的日子,于他沒有任何損害。但,在這件事情裏,她受傷了,是他的朋友——她喜歡的人造成的,他不願意看到,可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她,不願意讓她知道,他在可憐她。

這個時候,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時候。一路上,F大商學院中的男男女女不停打量這兩個并肩行走的男女。高煤凰低頭看着自己略為寒酸的衣服,不自覺向後退了一小步。

後邊并排走着的幾個女生小聲說着:“看,又是她,又是她!這幾天我怎麽老看見她跟宋擲成一起走?”

“聽說是宋擲成的表妹。怪不得。我以前在學校裏看見她還奇怪呢,怎麽這樣的異類也能出現在我們商學院。”

聲音不大,但那兩個一路沉默的人卻都聽到了。宋擲成想回身訓斥那些扯閑嘴的八婆,看見高煤凰沒怎麽在意的樣子,若有所思,只是拿眼睛瞪了那幾個女生一眼,女生們看見宋擲成不善的眼光,哄笑一聲快走幾步超過了兩人。

“高煤凰,快點兒走!”又是那種不耐煩的語氣。

“可是……你說穿成這樣不讓我和你走在一起!”高煤凰聲音很小地争辯。

“你怎麽廢話那麽多?我說行就行!”待高煤凰跟了上來,他語氣不善地說:“你家世也不差什麽,長相也不差什麽,幹嘛總讓人說!以後她們再說你就不能上去罵她們一頓?”

高煤凰擡頭看着他笑了:“以前是不屑和他們一樣。現在……真的是有一點點自卑了。因為從看見劉蘇的那一天起,我還真的發現,在你們這樣一群人裏,真的有氣質佳、樣貌好、博學多才又不臭顯的好女人!我……跟她一比,真的很差勁!”

宋擲成低頭看着她灑上陽光的笑容,脆弱而美麗。從那一刻起,他就發誓,他一定要幫助這個女人,讓她變成她想變成的那種女人。她富有而不做作,美麗而不驕傲,或許,把她培養成第二個劉蘇再送給嶺壑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想看大家之作,網上有的是,幹嘛這麽費勁兒帶我來畫廊看呢?”高煤凰不解地問。

“實體展覽所帶來的藝術體驗是任何其他形式都無法取代的。”宋擲成邊欣賞畫作,邊輕聲對高煤凰解釋道。

“好吧。”高煤凰很順從地認可着,她已習慣了對宋擲成所說的一切說“Yes”。

“什麽感覺?”從畫廊出來之後,宋擲成問身邊的高煤凰。

“憋得慌。”高煤凰實話實說着。

“為什麽?哪幅畫讓你有這樣的感受?我怎麽不覺得。”宋擲成有些詫異。

“如果你一早上喝了一杯豆漿和兩杯熱巧克力奶,剛下課又被人拉來看這麽久的什麽名家名作,一上午沒去洗手間,你也會覺得憋得慌的!”高煤凰沒好氣地說。

宋擲成被雷擊了一樣無話可說。

等高煤凰上好洗手間回來,宋擲成神色淡定地說:“回去把所有中國近現代畫家和他們的作品給我背下來。給我個郵箱,我會把五十幅知名的世界名畫信息發到你郵箱裏,回去給我背清楚,哪個國家,誰畫的,畫的意境、背景,包括對這幅畫做出的最深刻的畫評。明天我問你!答不上來,就來我家打掃衛生。”

“為什麽我要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背!”

“我說了,我們兩個裏,只有我有說‘不’的權利!”宋擲成神色如常。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高煤凰覺得面前的簡直是個**:“那好,那給我講些事情做交換!”跟**的人,只能使些死纏爛打的招數。

“什麽事情?”

“給我講講周嶺壑和劉蘇的事。你說周嶺壑喜歡劉蘇十五年,那他不就是六七歲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她了?劉蘇怎麽不喜歡他呢,那麽好的一個人。”

宋擲成看着滿血複活的高煤凰,覺得真是不可思議,剛才還悶悶不樂的一個人,現在又開始打了雞血一樣的亢奮狀态,這個脫線的女人,大概他一輩子也弄不明白她腦子裏的想法。不過,給她講講嶺壑的事情也好,劉蘇是注定了不會留在嶺壑身邊的,如果多一個喜歡他的人,嶺壑會不會走出來的快一些呢?

“是,嶺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劉蘇。他說,他看見她的第一眼開始,就喜歡她。他很喜歡她從小就擁有的那種典雅的閨秀氣質,秀外慧中,不張揚,不輕飄。的确,我們都覺得,劉蘇是個不可多得的妻子人選。博學又不會惹事。”說到這裏他擔心地看了高煤凰一眼,想,自己這個想法真的好嗎,把面前這個絕對能惹事的主兒推到嶺壑身邊。

“嶺壑對劉蘇,一個詞足以形容,那就是癡迷。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一定在。劉蘇知道嶺壑對她的心思。可是,感情的事兒,不是說行就行的,何況劉蘇比嶺壑大那麽多,放在哪個女人那裏都會覺得這樣的感情不靠譜吧?”

“那有什麽?如果是我,我要是喜歡一個人,別說差六歲,就是差十六歲,六十歲——咦,這個可能多了點兒,我也跟着他!”高煤凰不認同地撇撇嘴。

“請不要拿你的智商來衡量一個正常女人好嗎?”宋擲成突然覺得,揶揄高煤凰是一件很快樂的事,看到高煤凰吹胡子瞪眼的樣子,他莫名心情愉悅了起來,接着講到:

“劉蘇的準老公孫丹躍是福州孫家的庶出子,不喜經商,是個在業界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劉蘇和他在國外的藝術展上相識,之後情投意合。我看劉蘇的樣子,應該真是死心塌地愛那個人的。她的家裏其實也不同意,怎麽說,孫丹躍也不算是個好選擇,可劉蘇是個有主見的人,家裏實在拗不過也就同意了。這讓嶺壑更難過,因為這個孫丹躍無論是從樣貌、家世還是別的方面,都是不敵嶺壑。”

“這你說的就不對了。”高煤凰對宋擲成剛剛那番話很不以為然:“我覺得,在愛情面前,兩個男人能比較的只有兩樣:第一,他愛這個女人有多深。第二,這個女人愛不愛他。僅此而已。”

宋擲成愣了一下。喃喃道:“又是你的高氏邏輯。你總有你的歪理。”

正是從這一刻開始,兩顆心在悄悄走進。他們彼此都沒有抵禦對方的魅力,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覺得,那份魅力,有一天,會屬于自己。

☆、醉意濃

“沒關系。”高煤凰沒好氣地回答。

“嘁,不愛說就不說,何必敷衍我呢。”富家女撇撇嘴。

哎,她還真希望沒有關系。可實際上,很顯然,他們已經成了主仆關系——他是主,她是仆。從那一天開始,宋擲成開始對高煤凰進行魔鬼式訓練。只要沒課,她就都在備受煎熬。高煤凰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上課的時候是最幸福的時光。

無論高煤凰多麽期盼上課的時間慢點、再慢點,鈴聲總還是響了。

她磨磨蹭蹭地走出教室,站在他的面前:“主人,今天你想怎麽荼毒我?”

他擡起頭來,沒好氣地說:“你怎麽那麽貧?”

今天她的裝扮,他還比較滿意,一條LsseyMiyake熱帶風格的大花朵圖案長裙,面料輕薄飄逸,凸顯了她高挑纖細的身材和長裙帶來的女性魅力。雖然依舊是素顏,但她本就長得不醜,在逐漸熱起來的季節裏看着倒也清透。這樣一來,語氣就稍微放軟了一點點:“今天帶你去品鑒一下葡萄酒。”

“啊?又來。哥,今天是周末,能讓我歇息一下不?”高煤凰一邊跟宋擲成走向停車場,一邊陰死陽活地掙紮着。

“能不穿着這樣的衣着說出那樣的話嗎?你總還算是個女的,怎麽一點兒溫柔的氣質都沒有呢?”宋擲成剛剛看到高煤凰時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跟你溫柔有什麽用?見到周嶺壑溫柔它自然而然就來了。”高煤凰坐上他的邁巴赫,搖頭擺尾唱着:“我的溫柔只有你看得見,不論我是否在你身邊。我的溫柔只有你看得見,不論我走得多麽遙遠……”

宋擲成已經習慣了高煤凰有些二的做派,只要沒有別人在場,他已經可以忍耐一點點。他開他的車,高煤凰唱高煤凰的狼嚎鬼叫,兩不相幹。

“昨天送你去的插花班,有什麽感受?”宋擲成一邊開車一邊問她。他已經完全掌握了高煤凰的死穴,百試不爽。

果然,高煤凰的噪音戛然而止。來了來了,又來了。每天一次甚至幾次的拷問又來了。

不過這次她是有備而來,一點點回憶起昨天花藝老師的話,照葫蘆畫瓢的扒了起來:“插花課啊?不錯啊。學過之後才知道,原來鮮花可不是往瓶子随便一插就了事了的,鮮花是要認真呵護才能開得更長久呢。比如,杜鵑吧,它的切口要用錘子之類的東西擊扁,先在水裏浸泡兩個小時再插。薔薇……薔薇吧,剪口要用火炙一下,再插。山茶花要浸入淡水,百合要泡在糖水裏,秋菊……”

“嘎”地一聲,宋擲成把車子快速停了下來,害得高煤凰從後座上竄了起來:“宋擲成,你幹嘛?殺人啊?”

宋擲成覺得自己和高煤凰呆這麽一段肯定會減幾年的壽命,他對副駕駛上的高煤凰吼道:“高煤凰,我讓你學插花是讓你提升一些女人味!讓你去學着審美搭配,學會雅致、有韻味的生活!不是讓你去做個匠人、做個插花小妹,去花店上班!”

高煤凰很委屈地說:“可是老師就是這麽講的呀!我上節課也試着插了一籃,本來想給你拿來,可是上課帶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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