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音……高煤凰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輕松:“韓烨,真是謝謝你!帶我來這麽美的地方,有這麽美的心境!”

“哈,不發一張朋友圈嗎?為了我們這次南轅北轍的旅行?”韓烨神秘地輕笑着問她,“也不辜負我這麽遠開車帶你走這一遭啊!”

“好!”高煤凰沖韓烨燦爛地笑笑,掏出手機,照下了眼前的美景:一條靜靜的街道,身邊的木門上挂着一朵大大的風幹的太陽花。配上了這樣的文字:浮生苦樂忒多。清風既來,就該輕蕩漣漪。

韓烨拿起手機看着高煤凰發的文字和圖片,歪着頭說:“你這個美麗的小腦袋裏想的都是什麽呢?第一條,不懂。我以為是沒跟你在一起的關系。第二條,我卻還是不懂。雖然我就在你身邊。”

高煤凰笑了:“你不必懂,你只要知道,這個下午,我跟你在一起很快樂,就足夠了啊!”

“是嗎?”這個漂亮的男孩子歪頭看人的樣子十分讨喜。

高煤凰閃閃笑着:“是啊。”

“你知道嗎,小鳳凰,以前在國外讀書,有一段時間,我總是使勁兒使勁兒地看武俠,把自己想象成書中的大俠。我有蓋世神功,靠着自己闖蕩江湖,自然,我最後是天下第一,身邊有美一人。你猜,我想陪在我身邊的是武俠小說中的哪個人物?”

高煤凰笑着說:“男人們不是都想做韋小寶嗎?你卻只想要一個?”

他用很奇特的眼光掃了她一眼:“好男人沒有那樣的!”還撅了撅嘴,“我喜歡小龍女,冰清玉潔,孤高冷傲,心思簡單,冰雪聰明。”

“啧啧,你會的成語可真多。”高煤凰打趣着。

韓烨笑了,用溫柔的眼光看着她:“你知道嗎,小鳳凰,在飛機上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我少年時候的夢想成真了。我找到了我的小龍女。”

高煤凰微微張着嘴看他,不知道作何反應。

韓烨,你怎麽會知道?在很多年前,我或許是黃蓉,或許是郭芙,或許是趙敏,或許是那個自以為是胡作非為的阿紫,但絕不會是小龍女。是際遇改變了她,讓她給人這樣的錯覺。

冷傲孤高?不,不是的,是她的心已經成了一眼枯死的古井,了無生機。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夜巴黎

夜色依稀,韓烨和高煤凰輾轉幾個小時終于回到巴黎。

“晚上我帶你去吃我最喜歡的一家店,好不好?”韓烨小孩子獻寶一樣體貼地說。

“有酒嗎?好喝的。”

“自然,正宗的法式美酒,而且,有我喜歡的法式家常菜的味道。錯過你會後悔的哦。”韓烨眨眨眼睛。

“好啊,不過我需要回酒店換身衣服。”高煤凰笑了,她十分清楚,如果想讓自己走出過往的陰霾,那麽面前的暖男就是最好的一個途徑。而且,和他在一起,自己會覺得周身放松。既然是這樣,既然早晚要有個選擇,或許這個選擇會是不錯的呢。

大廳裏響着鋼琴舒緩的節奏,悅耳曼妙。坐在沙發上等待的韓烨看着高煤凰從樓梯上款款而下,穿着奶油色镂空小洋裝,香鬓輕挽、慧質幽蘭,像個生活在城堡中的公主,把周遭的一切顯得黯然失色。韓烨暗自搖頭輕嘆,無論已經見過多少次她的驚豔出場,每一次總還會為她的美貌和氣場深深折服。

“可以走了。”高煤凰站在他的面前淡然微笑。

“挽着我吧,美麗的公主,那樣我會覺得很有面子!”韓烨胳膊打勾伸向高煤凰,臉上綻放出大朵的微笑。

高煤凰輕輕将手臂搭進她的臂彎裏:“你這是變相的誇獎嗎,帥氣的王子?”

兩個人目光對上,旁若無人地笑了起來。

如果你這一刻正走在Hyatt Regency Paris-Madeleine的大廳裏,你一定不會忘記這對青春随性、美麗逼人的男女,你會覺得他們如此登對,威廉王子和凱特王妃大概也比不過。

韓烨帶她來的是Les Papilles,她以前在法國工作的時候偶爾會和朋友來,高煤凰很喜歡這裏精致可口的西南口味,和每天随性的配餐。

花椰菜湯溫度剛剛好,鴨胸醬汁也和記憶中一樣美味,甜點的味道依舊那麽暖心。喝着香醇的葡萄酒,兩人輕聲聊天。韓烨講他以前讀書時在雷米街的印刷廠打工的趣事,高煤凰聽得興致勃勃,興之所至,她也講起自己剛來法國工作時候的一些糗事。

“你竟然在法國呆了三年!我還在這兒可笑地充當你的導游!哦,你也不提醒我,看着我自編自演。”韓烨這麽說話的時候特別像一個撒嬌的大男孩兒,誰會想到這燦爛微笑着的,竟然是國內最知名的地産大亨。

“哪有,我雖然在這兒呆了三年,但畢竟是工作,在這裏的朋友不多。不會像你,在最青春最沒有憂愁的時候生活在這樣一座同樣沒有憂愁的城市裏,美好得很。海明威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嘛——”

“如果你有幸年輕的時候在巴黎生活過,那麽此後你一生中不論去哪裏她都與你同在,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盛宴。”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詠誦出這句名言,又會心地相視而笑。

韓烨笑着對她端起酒杯:“把你自己說的像有多大,你現在也依舊青春着啊!”

高煤凰想:外貌上的青春和心裏的總是不同吧。她來巴黎的時候,心,已經老了呢。

高煤凰想起自己在巴黎的那段日子,那時候她拼命地往自己的身上添加壓力。本不是藝術專業出身的她,先是做海報設計,後來是面料、珠寶設計和飯店裝潢,之後是專題編輯、執行主編、時裝總監,最後是雜志總監。她并不是天生的工作狂,卻想給自己不留一點兒餘地,這樣她才能讓自己完全忙起來而不去想其他事,她太急于忘掉過往,就用了這樣一種不要命的姿勢。因而,巴黎,只是一個療傷的地方,療傷的方式,很另類。

她輕輕端起酒杯,和韓烨輕碰一下,笑着說:“工作與讀書時候的心境畢竟不同。多了很多壓力,少了吟游詩人的特質。我想,如果是學生的時候,我會沒事的時候就去到處閑逛,看看法國各處美麗的風光,喂喂鴿子喝喝咖啡,享受金色的陽光,為了吃某家餐館而吃穿越整個巴黎城。可我來的時候,是個時尚新人,頂着莫大的壓力,努力想怎樣讓自己的品牌充滿未來感,努力讓自己不失控、不厭煩,你知道,這很難。”

兩人盛着滿滿笑意,越聊越投機,很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高小姐,真巧。”高煤凰笑容一僵。眸子一黯,旋即一轉身,換上得體的微笑:“嗨,雲小姐,宋總,真巧。”

“擲成臨時說想喝酒,我們就來這裏了。”雲為安笑着解釋。

宋擲成英俊瘦削的臉上擺出和下午截然不同的神色,薄唇上漾滿笑意。自然,這笑意是對着她對面的韓烨的。

“韓烨,你也來巴黎了,怎麽沒找我?”顯然,二人很熟悉,應該是故友。

“你有美人作伴,我孤家寡人的,怎麽好意思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韓烨還是那樣頑皮的狀态和動人的笑容:“既然來了,就一起坐吧。”他絲毫不知道,他這個無意的邀約,在另外的三人心中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不——”高煤凰和雲為安異口同聲地破口而出。

“好啊。”宋擲成卻欣然應允。高煤凰和雲為安尴尬地對視一眼,認命地落了座。

“高小姐,你回上海有一段了卻因為忙始終沒機會去看你。怎麽樣,回來還适應嗎?”雲為安率先開口。

“哦?你們兩個是舊識?”韓烨好奇問道:“倒也是,你們一個是娛樂圈的,一個是時尚圈的,兩圈不分家嘛。”他又自言自語着。

高煤凰點頭輕笑,沒有多做解釋。

宋擲成卻在這個時候插言道:“高小姐以前的時尚觀念就很清新脫俗,超出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很多。”

“哦?擲成,你們以前也認識?”他看看宋擲成,又看看高煤凰,撅着嘴說:“我覺得我馬上就要吃醋了。”

“我們是校友嘛。F大商學院一共多大的地方,上下界總會相熟。”高煤凰微笑着安慰落寞得有些誇張的他。

“韓烨,據說你加價拿到了H市茵連大廈的黃金地段?有這回事嗎?”雲為安溫柔笑着問,顯然,她不想讓韓烨在他們三個的關系上打轉。

“哪有的事?那是定向操作的事,我怎麽能那麽手眼通天。倒是你,一個明星也關心這些事?”韓烨打着馬虎眼,不想在生意的事情上多說。

“有些場合,遇到有些人在聊天。聽來的而已。”雲為安笑得親切可人。

這個話題就停在了這裏。四人無聲地進了會兒餐。

宋擲成擡頭問韓烨:“你這次來是生意上的事?”顯然,他對韓烨很了解,他不會專程為看個高級定制會就飛來巴黎。

“哦,不是,看看爺爺奶奶。”他神秘地一笑,看看高煤凰:“沒想到竟然有豔*遇。”

高煤凰笑着嗔怒說:“韓公子,這麽好吃的東西也堵不上您的嘴嗎?”

一句笑話,笑了三個人,宋擲成的臉色卻略有微愠。

雲為安餘光中看着宋擲成用力切割食材的手,擡頭問高煤凰:“高小姐,你下榻哪裏呢?不會是——”神秘地看看韓烨,沒有說下去。

“哈,別那麽看着我,我倒是很想。可有人不會給我那樣的機會!”韓烨打趣着叫屈。

“我住在Hyatt Regency Paris-Madeleine。”高煤凰淡淡笑着,就事論事地陳述事實。雲為安還是老樣子,總能狀似無意地興風作浪,一點兒都沒有退步,高煤凰心裏暗暗想。

“哦?我們……竟是住同一家。”雲為安反倒臉色不好起來。早知道問出這樣的結果,她就不問了。

“哦,是嗎?倒也是。巴黎就那麽幾家酒店,住來住去都是他們。會碰到一起也不稀奇。”高煤凰倒不覺得怎樣,反正早些時候已經說開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就是了。

“我在巴黎倒是有一間小公寓,一會兒賞臉可以到我那裏一聚,我再叫上幾個朋友,大家認識認識狂歡一場最好不過。”韓烨樂天的性格讓他總是這麽大方寬爽。

“我想我去不了,真是對不起,韓烨。明天的行程很滿,今晚需要早點兒睡。”高煤凰看着韓烨很誠摯地說。讓她和宋擲成一張桌子上吃飯已經是一場折磨。再讓她強顏歡笑地和他去狂歡一整晚,不如殺了她來得幹脆。一聲“對不起”就可以擺平這一切,她可不想再去遭罪。

雲為安在一旁也很是乖巧地作答:“哎,怎麽辦,我也一樣不行呢。給人家打工總是事事不由人,臨出來之前我經紀人特意囑咐我,晚上千萬不要出去被拍。到時候媒體又不知道要怎麽搬弄是非呢。做了這麽多年,我可怕了。”

于是,韓烨只得作罷。

接下來,兩個男人偶爾聊些生意上的事情,兩個女子聊聊時尚心得,有時候還假裝貼心地說說八卦。在浪漫的氛圍中坐着的同樣引人注目的四個妙人倒也把時間過得飛快,很快,一個晚上就過去了。

“一起走嗎,我們的車會來接。”雲為安禮貌地問高煤凰。

高煤凰同樣客氣地說:“不必了。阿烨的車就停在外面,他可以送我。”一句話說得自自然然,像這個名字她已這樣叫了千百遍。

韓烨偏過頭略有所思地打量她。回過頭去對那兩個起身要走的人笑笑,拉住她的手臂說:“有美人相伴,擲成,恕我不遠送了哦。”宋擲成笑着點頭離去。

四人就此作別,在夜的巴黎,各懷各的心事,融入夜色中。

☆、試一試

驅車将高煤凰送回酒店,高煤凰轉頭向韓烨道別。韓烨本想說一句得體的道別話,脫口而出的卻是:“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反應遲鈍的高煤凰先是一愣,明白過來,笑了笑:“這句話是我說才對。”

韓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說:“以前,你每次都拒我于千裏之外。我雖沒有外傷,內傷卻是很重的。我總看着你心裏問自己,韓烨啊韓烨,你就這麽眼睜睜錯失了這樣一個好姑娘了嗎?今天真好,你沒有拒絕我。”

高煤凰凝住,不知道韓烨說的這麽直接自己怎麽接下去。

韓烨不等她開口,又調皮地開口:“高煤凰小姐,我想追求一位美麗的小姐,請予以協助!”

高煤凰啞然笑了,從沒見過這麽賴皮的追求方式。五年來,她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的男人,避免有一點的牽絲攀藤,只想讓自己的心靜一靜。今天,她卻突然想打開心扉試試看了,她想看看,這樣一個有意思、有朝氣的男人,會不會讓她重新鮮活起來。她,很想“活”過來。

高煤凰閉上眼睛,吸了吸巴黎的空氣,說:“那好,讓我們記住這一刻的味道吧。我們就從巴黎開始,試一試,好嗎,韓烨?”

韓烨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着高煤凰,眼神天真而驚喜:“小鳳凰,你說的是真的?”

高煤凰微笑點頭。

韓烨倒吸一口涼氣:“我就知道巴黎是我的福地!太好了!小鳳凰,幸福來得好突然!你讓我大笑幾聲吧。”接着,就真的在酒店門前縱*情歡笑起來,笑得毫無芥蒂,像個孩子。

高煤凰看着韓烨的笑容,覺得自己能讓一個人這樣開心,真是不可思議。突然間就想,自己是不是造次了,如果試一試卻還是不能愛上他,要怎麽辦,會不會傷害到他?

高煤凰不知道怎麽開口,忸怩着說:“韓烨,你,你等等再笑也不遲,我,我只說試一試,試一試不是都會成功的。”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韓烨籲出一口氣,嘻笑一聲:“不要擔心,小鳳凰,你是怕萬一不成連朋友也做不成是嗎?我可不是那麽心胸狹窄的人喏。何況,我想,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最後我們肯定會在一起的。因為,我這麽喜歡你,我這麽好,你怎麽會不喜歡我呢?”

老老實實地說完,自己又得意地笑一聲:“已經說過的話,就不要反悔了哦。就讓我們從這一刻,從巴黎開始吧!”說完,他也像高煤凰一樣,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傻傻笑了起來。

韓烨走上前去,輕輕攬住高煤凰的肩膀,一手摩挲着她的頭頂:“小鳳凰,不管你以前經歷過什麽,你跟我在一起,我一丁點兒的苦都不會讓你吃,一丁點兒傷都不會讓你受。我不喜歡你像個膽小鬼一樣,膽怯的窩在自己的世界裏。給我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我們一起,過你喜歡的日子,好嗎?”

韓烨不是傻瓜,今天晚上的高煤凰和宋擲成都很不同。他們說彼此相識,卻幾乎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回避對方的眼光,繞過和對方有關的一切話題。雲為安說跟高煤凰很熟,卻一直尊稱她為“高小姐”,這完全不是很熟的人該有的樣子。

整個晚上,高煤凰就像個整裝待發的戰士,完全收起了下午和自己在一起時候的輕松開朗,像個炸毛的刺猬,她自己還渾然不覺。

看她端起公事公辦的笑容,看她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裏聊天,他很心疼。最後,他試探性地說晚上開個Party,果然,他猜的沒錯,三個人之間的關系他不用問也猜出了大概。既然高煤凰不提,他也不想問。她的過去,與他無關。她的未來,有他就好。

高煤凰擡頭看着韓烨的眼睛,裏面有流星般美麗的光芒閃爍,她笑得有些孩子氣:“我竟然有些期待呢。”她把手放在韓烨手裏,說:“王子,讓我們共舞一曲吧。”

韓烨忙不疊地說“好好好”。兩人大笑。

夜色濃重,韓烨依然舍不得離去:“我不想走,走了我會很寂寞。”又是撒嬌的孩子樣。

高煤凰伸手捏了捏他的衣袖:“走吧,明天我會結束得很早,下午我們去玩兒好嗎?”

韓烨這才高興起來,告別離去。

樓梯上靠着的宋擲成一直看着大門外兩個微笑相對的人,看着韓烨攬在高煤凰肩膀上的手,目光狂冷桀骜。

高煤凰轉身走進酒店,遠遠看到樓梯上站着的宋擲成,頭都沒點一下,直奔電梯間而去。很累了,本想去土耳其浴室做個按摩,還是算了,在房間裏要瓶酒吧,碰上總是不好,何況心情剛剛好轉一些,她才不想讓自己又重新來一次。

窗外飄起了細雨,巴黎的天氣真是說變就變的。高煤凰嘴裏叼着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細雨中的埃菲爾鐵塔,一瞬間的神情恍惚。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纏着他的樣子——

“你一定要陪我去埃菲爾鐵塔,埃菲爾是愛情的标志!”

“那都是騙你這樣的笨蛋的!再說,我現在是畢業實習期,老爸截了我的一切開支讓我安安心心做一個小咖,我哪裏弄錢陪你去逛巴黎?”

“我出錢啊!我們一定要去一次埃菲爾鐵塔!我想坐着馬車走在林蔭大道上,看看埃菲爾鐵塔,再看看你,再看看埃菲爾鐵塔,再看看你。我以前去巴黎的時候,人家說,埃菲爾是巴黎的象征,無論你走在巴黎的哪裏,你都能看到埃菲爾。它就是你的另一半,總有一天,一擡頭,總會遇見……多美妙,現在,我找到我的另一半了,我要和你去巴黎。告訴埃菲爾,我找到了,我的另一半,他就是我的埃菲爾!”

“傻子!等我忙完這段。”那個人叫她叫得很深情,之後,是一陣深情的吻。

誓言還在,愛情卻已不見了。

一支接一支的煙,一杯接一杯的酒。依舊了無睡意。一個埃菲爾,攪了剛剛想重新出發的好心情。

高煤凰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拒絕了侍者遞過來的傘,一個人走進細雨中。頭頂上飄飄灑灑、清清涼涼,倒讓躁亂的心平複了許多。她茫無目的走在街上,看着雨中的埃菲爾鐵塔想,埃菲爾跨越了時間的長河,承載了多少幸福的和失敗的愛情啊。

街上沒有幾個路人,偶有行人都是匆匆而過。高煤凰走在雨裏,突然,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她一回身,一個兇神惡煞的吉普賽人吼叫着将她的頭摁在地上,“money”、“money”的大叫。

趴在地上的高煤凰終于醒悟,自己真是太蠢了。早前就有朋友跟她講笑話一樣的說過,走在巴黎街頭的中國人分為兩種:被搶過的和即将被搶的。要她走在巴黎要時刻注意提防voleur和arracheur。她竟然大半夜自己跑出來送上門來。

糟糕的是,她出來的時候,只匆忙披了外衣,口袋裏根本沒有現鈔。怎麽辦?怎麽辦?她閉着眼睛認命地想,一頓毒打也就是了,打死了正好,一眠不醒也好,省得有那麽多煩惱。

“嘿!”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吉普賽人回過身去,一個拳頭揍到他的頭上。那人馬上反應過來。兩個人很快厮打起來。

高煤凰爬起身,愣愣看着,竟然是宋擲成。還是晚上用餐時候穿的那身衣服,正和劫匪扭打着揮舞拳頭。這時候,幾個吉普賽人從街對面跑來,想來是看見同夥和人打了起來,過來幫忙的。

高煤凰失聲尖叫着:“擲成,快跑,有人來幫他了!”

盛怒中的宋擲成回頭看了一眼,飛起一腳将吉普賽人踹飛,拉起高煤凰的手腕拼命向後跑去。

一群吉普賽人跟在兩人身後追趕着,若被他們追上,明天國內的各大新聞就會成了“知名時尚達人和商業巨子深夜私*會,兩兩橫屍巴黎街頭”了。

宋擲成帶着她跑進了一條錯落的斜街小巷,一個路邊的攤子主人已去,攤子卻沒有收起來,宋擲成一拉高煤凰,躲進了攤子裏格的席子後面。兩個人,擠在半米不到的小空間裏,彼此壓抑着劇烈奔跑所致的喘息。

那幾個吉普賽人跑着追了過去,嘴裏叫罵的言語難聽極了。

宋擲成看着縮在他懷裏的高煤凰,小小的一張臉,驚恐的大眼睛。她比以前瘦了,臉上棱角分明,不再如以往臉小小卻肉肉的樣子。她的臉上被蹭了一小塊傷口,頭發散亂着粘在傷口上,頗為狼狽。

他伸出手去,想把粘在傷口上的頭發撥開,高煤凰向後一掙,他的手頓在了那裏。

“還是那麽笨!”宋擲成咬牙切齒地低聲說:“大晚上的跑出來,你這是找死!”

“找死又怎麽樣?還不是有人巴巴地來救我?”高煤凰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思維敏捷、牙尖嘴利。

“你……”宋擲成舉在半空中的手握成了拳頭。

“怎麽?五年不見本事長了,還學會打女人了?”高煤凰笑得很難看。

“我學會的可不只是打女人那麽簡單!”宋擲成壓低嗓音陰冷地說着,一低頭,向高煤凰欺去。高煤凰只覺得腦中“嗡”的一下。這個吻,太突然,也太淩厲……

☆、對無言

宋擲成的wen來得鋪天蓋地,高煤凰愣怔着迎接着那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夾雜着濃烈的酒氣,恍若夢境。急切,霸道,怒極。到深沉處,身後的隔板轟隆一聲被靠倒。巨響讓高煤凰清醒過來,努力推開宋擲成。

兩個人的頭發讓細雨打得貼在額上。兩張美麗的臉上都有外傷,狼狽而髒亂,卻毫不示弱地對視着,誰也不想輸掉半分。

夜裏很冷,高煤凰離開他的肩膀就感到陣陣涼氣襲來,她抱着肩縮在那裏,小小的一團,目光強硬而倔強。

宋擲成看着她這樣的眼光,心裏驀然痛楚,就在不久前,她還對另一個人展顏歡笑,現在,卻這樣的對自己。就是這樣的不公平!命運如是,人也如是!她就能這樣大搖大擺地回來,耀武揚威地談戀愛,他卻始終活在過去,她,無處不在。

就在剛剛,喝過酒回來,看她披衣走出來,禁不住又跟了出來,她走在街上看埃菲爾鐵塔的樣子,讓他心裏莫名一動,想她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惦念着很久以前說過的一句話,每每看到埃菲爾鐵塔便心思萦繞。

看來,是他想多了。停在過去的,僅只他自己。她或許只是因為新戀情帶來的興奮而無法入睡,才出來閑逛,自己卻像個傻子一樣怕她有事出來跟着她!

這麽想着,心裏很不是滋味,嘴上的話自然也不會好聽:“這麽多年了,絲毫沒有長進,索然無味!”

高煤凰早已不是多年前橫沖直撞卻辯不過他的高煤凰:“彼此彼此!你的功力也好不到哪裏去!或許你不懂欣賞,我的美國男友倒說我很有東方的羞怯美呢!”

宋擲成咬着牙想,自己幹嘛大老遠跑出來救他,這樣的人就是被XX了也不為過。

高煤凰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強大,經歷過那麽多傷痛和苦澀,被宋擲成擁在懷中,也能豎着眉毛尖酸刻薄地和他硬碰硬。她率先站起身來,生硬地說:“你走嗎?”

宋擲成也随即站了起來,不理她,邁開冰冷堅硬的步子超過她走在前面,豎着耳朵聽她跟了上來,心裏才稍稍放下。這個時候,這樣的女子,還是不獨自出現在巴黎街頭的好。

夜半,只有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和細雨沙沙淋下的聲音,兩個人,以前那麽多話,打打鬧鬧,到現在也終于成了陌路,連找個話題都難了……

(五年前)

對宋擲成而言,煩惱而繁忙的周末終于過去了,他發誓再也不會沒事兒和高煤凰一起度過周末,這個女人和別人不一樣,不吃飯不逛街不拍拖,周末就是義務勞動和有償勞動——其實高煤凰平時也不全是這樣的,讓他倒黴的趕上了而已。

此時,兩個人正比肩坐在學校的閱覽室裏。

“喂,宋擲成,你真跟雲為安是男女朋友?還是純粹的錢色交易啊?據我這幾天跟你混下來,發現你也沒怎麽花時間去談戀愛啊?怎麽,你的她拍戲很忙?”

高煤凰随手翻看着雜志架上拿來的娛樂雜志,正看到雲為安美麗精致的臉明晃晃挂在封面上。不八卦就會死的高煤凰在這麽多天之後才問出這句話,實在是已經快要憋出內傷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宋擲成說話總是這麽言簡意赅,又用手勢示意高煤凰壓低聲音。

“嗯。我這兩天也有所察覺。雜哥告訴我了,她是你家的養女是吧?我說人家那麽大的明星不會看上你這個一整天看不出個笑模樣的冰山男嘛。”

高煤凰看着身邊表情絲毫沒有變化的宋擲成問:“唉?那你喜歡什麽樣兒的?我看這兩天明裏暗裏給你送秋波的也不少。沒看你有心動的呢?”

宋擲成再次用手勢示意高煤凰壓低聲音,撇着嘴低聲說:“總之不會找你這麽沒有教養的。”想想又補了一句:“也不找你這麽不溫柔的。”

高煤凰不樂意了:“嘁,你當我稀罕你呢?想跟我好我還不跟你呢。想找馬克思他媳婦兒那樣又好看又溫柔又善解人意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不是馬克思!快說!你叫我來這裏幹什麽?又不讓人家說話!煩死了!”

宋擲成收了高煤凰面前那本娛樂雜志,恨鐵不成鋼地說:“‘佳士得’一個朋友讓我去參加今晚的晚間拍賣會,我想帶你去正好,也好讓你學一學。讓你來這兒做做功課。”

“我不就追個花美男嗎,大哥?你用得着把我打造成商界奇才、曠世才女嗎?我不用學什麽古董字畫的!我說了算,今天我不去!”高煤凰堅決不想去:“我晚上還想跟萌萌弄個地兒去露天燒烤呢,讓你這一攪合,我又吃不上了。”

“你什麽都不懂怎麽去吸引嶺壑的眼光。嶺壑喜歡的是劉蘇那種內外兼修的女生。你看看你——”他的聲音已經比剛才高煤凰的聲音還大了。

高煤凰順勢學他剛才的手勢,表情莊重地對他做了個壓低聲音的手勢。把宋擲成氣得用手指狠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把她疼得“嘶”地一聲,腿使勁兒一踹桌子,發出一聲巨響。

整個閱覽室的人都回過頭看他們倆。負責管理閱覽室的老師騰騰騰走過來,表情異常嚴肅的說:“這裏不是打情罵俏的地方,要談戀愛出去談,大白天地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就不好了。”

兩人落荒而逃。途中還在互相埋怨。

“都是你,把人家敲得那麽疼!我一條件反射,就弄出那麽大個響動兒!”高煤凰揉着腦袋,上去給了宋擲成的後背一拳。

宋擲成怎麽想不出,自己都跟她這麽熟了嗎?一般的女生看見他,不是暗暗臉紅就是有些懼怕他的冰冷,高煤凰這樣的還真沒遇到過。“你少跟我動手動腳的,我跟你很熟嗎?”他冷冷地說。

“耶耶耶,誰動手動腳了?誰先動手動腳的?你先敲我你還有理了。那個老師也是!什麽眼神啊!就我們倆這麽有深仇大恨的,像情侶?哪只眼睛看着像啊?”

宋擲成沒好氣地說:“你以為說咱們倆是情侶是誰委屈了誰?”

高煤凰挑眉一笑:“對不起啊,都怪我太優秀了,給您添堵了吧?”

宋擲成不想跟她争一時的長短:“确實都怪你,被趕出來了吧?本來想讓你看看資料的。”

“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拍賣嗎?喜歡哪個舉牌兒就得了呗。這還用學?”高煤凰不以為然地說。

“我告訴你,高煤凰,拍賣會上那些花哨的東西就是準備來騙你們這種土豪的。”宋擲成簡直能想象到高煤凰的父親,就像一個大號男版的高煤凰,坐在那裏穿着毫無品位的衣服,對自己看上眼兒的一件華而不實的東西砸出了大價錢還很得意洋洋。

“你如果真對一次拍賣有興趣。首先至少需要了解這次拍賣會上競品的分量是不是足以讓你出席。東西品質一流才可以去競拍,否則,你就是自降身價,明白嗎?拍賣會之前,都會通過各種方式投遞給你有關競品的信息——如果你獲邀的話,如果你對哪件東西感興趣,至少你要對同類物品有個大體的了解,比如,這東西容易出現的瑕疵在哪裏,什麽樣的東西在這類東西裏才算上品,這件東西你大體上的心理價位是多少。拍賣會最忌諱的就是随心所欲的給價。第一,能表現出你對奢侈品、古董這一領域絲毫不懂;第二,只會顯得很土豪。”

宋擲成将一份文件遞給她:“看看,你對哪件東西感興趣。這是今天晚上拍賣會的資料。今晚你就模拟一下吧。我跟在你身邊,不會出什麽大亂子。”

高煤凰接過資料,一拍宋擲成的肩膀:“大兄弟,不是有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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