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楚得很。正要下樓,屋子裏的女孩兒急急一把握住他的胳膊。他驚詫回頭:“小姐,您還有什麽事兒嗎?”
高煤凰一邊兒笑着捂着裝得滿滿當當的嘴,一邊兒說:“那個,叔叔,我還有一會兒,您就不要下去了,這麽熱的天兒,車裏好悶的,開着空調也不會舒服,先進來呆會兒吧。”看陳忠還在遲疑,幹脆把他拉進了屋子。
把陳忠讓進屋子,給他倒了水,高煤凰才又去吃飯。一邊吃飯,一邊跟客廳裏的陳忠唠嗑:“叔叔,您......”
“小姐,您叫我阿忠就好。”
“哦,忠叔,您是宋擲成的......”
“小姐,我是宋家的司機。”
“哦,哎,我家也有個司機錢叔,跟我可好了,我讀高中那會兒上學放學都是他載我回家。我補課回家晚了,家裏沒人,他不放心外面做的東西,總會拉我回他家,讓他家白嬸嬸給我做混沌吃。一看見您我都想他了。”說着,一邊吃還一邊兒撒嬌一樣的嘟嘟着嘴。看來跟她說的錢叔大概經常會這樣撒嬌。
陳忠暗自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兒,在宋家做了這麽多年司機,貴氣的女孩子他見得多了,哪個人不是眼高于頂,不屑與他這樣的下人說話。就是有時候會跟他微笑着說聲“謝謝”,那也是出于好教養,絕不會再跟他多說一句。這個高小姐倒是有意思,不但把他讓進來,還跟他唠了起來。而且,小小年齡能在上海擁有這樣一家大房子,看屋子裏的陳設雖不像宋家的那樣不顯山不露水卻很高檔,卻也知道這一屋子的東西也是價值不菲。那麽,這女孩兒也一定是個豪門千金了,千金小姐裏這樣的可不多。
高煤凰已經吃好了早飯,拿起碗筷去水池前刷碗,邊刷邊大聲對陳忠說:“忠叔,中午你還送我回來吧?”
“是的,高小姐。做好造型我會把您送回家。”陳忠一板一眼地作答。
“那好,中午我想做糖醋排骨呢,您也在我這兒吃吧。排骨我已經拿出來化了,回來就做,一會兒就能好。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不然你中午不是也要吃飯嘛。”高煤凰手腳麻利地刷好碗,把圍裙從腰上解下來挂在廚房的挂鈎上,這一系列的動作水到渠成、靈活自如。
陳忠更詫異了。看這架勢,這高小姐還是經常在家裏做家務的人,千金小姐過着普通人的日子?和他、和他老婆、和他孩子一樣?每天在家裏幹活兒、唠閑嗑?他有點兒不明白了。小姐們不都是沒事兒的時候就聚在一堆兒弄個美容、買個奢侈品什麽的嗎?我心裏漸漸對這個高小姐多了幾分親近之心,是嘛,就該是這樣的嘛,有錢又怎麽樣?有錢就不是人了?是人就得生活,就得跟別人一樣嘛!
想歸想,陳忠可是半點都不敢馬虎:“啊,對不起,高小姐,把您送回來老爺還找我有事,恐怕我不能在這兒停留。”
“哦,這樣啊!哎,其實我做的糖醋排骨還是挺好吃的!”她遺憾地看着陳忠。
陳忠看她的表情,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傷害了這個富家小姐,又加上一句:“高小姐,等哪天有空,我一定嘗嘗您的手藝!”
高煤凰咧着大嘴沒心沒肺地一笑:“行,忠叔!來日方長呢!不能耽誤你的工作啊。”
高煤凰洗好手,去打開宋擲成給她的禮盒,她知道,裏面一定躺着一件非常漂亮的禮服。可沒想到,禮服上面還躺着一張便簽紙,上面滿滿當當寫着很多字。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宋擲成的字跡,這家夥的字跡跟他的人一樣,張揚有力,棱角清晰。
看了便簽上的字,高煤凰有些哭笑不得。
“1、告訴Cass,給你化個清新脫俗點兒的妝。
2、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要吃飯。禮服的腰腹很重要,你不希望嶺壑看見一個凸起的小腹,就不要做傻事。
3、去之前,無論用什麽方法,把你的口氣弄得芳香如蘭。不要讓你的舞伴一聞你的鼻息,就知道你早上吃的什麽。
4、在宴會上,不要說話。沒人問你話,當做自己是啞巴。不要大吃特吃,那樣太難看。別人叫你或你自己想回頭時,比你平時的頻率慢三倍。笑的時候,嘴巴比你平時咧得小三倍。”
哼,他以為他是誰呀!這個宋擲成!不去舞會了還要管她!
高煤凰雖然有些懊惱,卻仍然拿過那張字條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好吧,還是聽他的好了,反正自己也不知道第一次約會到底該怎麽做——如果這算約會的話。
看過第二遍,她放下紙條對陳忠笑笑說:“哈,忠叔,多虧你有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對你交待了呢。宋擲成說今天中午不讓我吃飯!”然後她一路小跑奔去廚房,把拿出來化的排骨又送回了冰箱裏,目光裏很有些戀戀不舍。
這個高小姐,是少爺新交的女友?這麽多年他倒從來沒有看過大少爺交個真正的女朋友,偶爾讓他接送個女孩兒也只是一次兩次,也從來沒有這麽用心過。昨天少爺很晚開車回家裏住,他還有些納悶,一般老爺夫人不去請,少爺是不會回家的。今天早晨起來看見少爺早早出去,回來的時候看見少爺抱着個大盒子回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昨晚少爺回來,全是為了去買東西方便——老爺住的離購物區近得多。
少爺回來就交托他務必将這個禮盒親手交給那位高小姐,這已經讓他很吃驚,一向性子淡漠的大少爺為了一個女人竟會做到這個地步,他已很想看看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結果臨走之前,少爺又将他叫住,自己拿張便簽出來,用筆刷刷刷飛快地寫了幾行字。把盒子拿回去,先是把便簽壓到禮服的下面,又自言自語地說“那個馬大哈,說不定看不到”,又把禮服拿出來,把便簽放到了最上面。千叮咛萬囑咐他莫要把裏面的便條掉出來,才放他出了門。
其實,陳忠早在出門之前,就已經很想使勁兒看一下這位高小姐了。是什麽樣的人物,能讓平時淡定自若的少爺颠三倒四、自言自語呢?
他想了無數種可能,大概比為安小姐還要美若天仙?大概是個幹練冷靜的女白領?大概是非常可愛像玻璃人兒一樣的可愛小姐?竟然都不是,竟然是這麽家常、這麽随性的一個小姐!很出乎他的意料,卻意外地,讓他很安心。他的少爺,大概就是找這樣的一個人,才真的會幸福吧?他很希望少爺幸福,畢竟,他看過少爺一路的太多淚水和堅強。
“忠叔,您等我一小會兒,我換件衣服咱們就可以走了。”高煤凰笑着跟陳忠說,打斷了陳忠的思緒。
“哦,小姐,我去樓下等你。”陳忠馬上站起身走了出去,他怕他不這麽果斷,又被高煤凰留了下來,他得先去樓下把車裏的空調打開,不能讓高小姐下樓的時候,鑽進一輛烤箱一樣的車裏,這是他作為司機的職責。
“喂,忠叔!”不等高煤凰再說話,陳忠已經穿鞋推門走出老遠了。高煤凰只得無奈地說:“那好吧,忠叔,我一會兒就下樓。”這時陳忠已經走進了電梯。
Cass對高煤凰已經很熟了。高煤凰告訴他,今天自己要化一個“清新脫俗點兒的妝容”,反正宋擲成是這麽說的,她就這麽轉訴給了Cass,本以為他會為難,沒想到Cass一拍手說:“正合我意,我早就想給你化一個‘仙兒’一點兒的妝,我想你會很适合的。”
他看了宋擲成給高煤凰準備的禮服,說:“高小姐,我覺得您還是應該把禮服穿上,然後我再給您化妝。第一,我化起來有感覺;第二,我看您越來越光芒萬丈會很有成就感;第三,這樣我能保證你不會在穿衣服的時候花了我的妝。”
高煤凰對Cass一直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對藝術的崇拜,所以一定有求必應。這直接導致在她化完妝之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圍觀。在她後面預約的是一位一線明星,高煤凰看過她的電影,不算很喜歡她,所以倒也坐得淡定。那位明星卻不淡定了,先是走上來跟Cass搭話,後來又借機試探高煤凰的底細,問他們是不是見過面,又問高煤凰是不是演藝圈的人,得知高煤凰竟然不是演藝圈的,她才放下心來,坐了回去。
從Cass的工作室出來的時候,她沒讓陳忠來接,自己走了出去,一路行去,行人紛紛駐足停留驚豔地看她,讓她知道,自己一定很美很美。她走在衆人的目光裏,對自己說:“高煤凰,你就維持住現在這個樣子,讓周嶺壑也這麽看着你,嘿嘿,世界就是你的了!”
☆、舞傾城
雖然高煤凰盛裝出席,她還是沒有想到,學院的一個舞蹈協會的舞會能夠隆重成這個樣子。繁複的裝飾、絢麗的燈光,華美的宛如夢境。
即使她有些瞧不上學院裏的這些纨绔子弟們,卻也不得不承認,金錢所吸引來的美貌為他們帶來了非常良好的基因。舞會上流動的,都是些衣着趨時、天鵝般高傲的美女,婀娜、妩媚,男士們則衣褲筆挺、目光溫柔、舉手投足頗具風範。
平時嗤之以鼻的高煤凰也不得不暗嘆,怪不得所謂的上流社會經常倡導“禮儀”這個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這些公子王子們真是尤為需要的,不然,那些個肚子裏不知道裝着什麽腸子、指不定在心中對別人怎麽謾罵着的人們,不這麽面帶微笑、點頭招呼,怎能在第一眼看上去感覺還不錯,個個人模人樣的。
其實,高煤凰不知道,在所有這些美女中,她自己才是最亮眼的一顆。
肌膚雪白、墨發漆黑,濃暗晶亮的眼睛,微笑時微微露出的點點潔白牙齒的光澤,玫瑰色的嘴唇,淡掃脂粉,不掩麗質。CéLINE剪裁精良的禮服袅袅娉婷,月光流水般傾瀉而下,不搶她的風頭,卻把她的美麗烘托得更加楚楚動人。
舞會上的每個人在剛看到這個不染纖塵的女孩兒時都驚為天人,互相打聽着這個仙女一樣的女孩兒到底是誰。當女生們得知她竟然是那個全學院的異類高煤凰時,都暗叫“這不是真的,絕對不可能”。
周嶺壑去接她的時候也吓了一跳,她從樓上緩緩走下,沒有太多的裝飾、沒有過于豔麗的妝容,帶着羞怯而探詢的目光看着他,就像一朵空谷中的幽蘭,淡笑着姍姍而來,似乎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周嶺壑從來都不是個好se的人,卻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聽到自己緊起來的心跳聲。他在心裏暗暗笑話着自己:周嶺壑,你終究還是逃不開男人的劣根性啊,美色當前,你還是會怦然心動啊!
就連平時一向和她作對的傅啓然見了她也由衷地吹了聲口哨說:“不錯呀,高美眉,拾掇拾掇還是挺活靈活現的嘛!”如果不是周嶺壑在身邊,高煤凰早上前一個飛踹了,為了她的男神,她忍了。
當然,她忍了的一大部分原因是她知道,她就是自己不去懲治這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家夥,她的好姐妹田雨萌也不會放過他的——她是傅啓然今天的舞伴哦。萌萌也真是膽大心細,她本不答應,在傅啓然“高薪”的利誘下還是來了。來了是來了,來的形式很新穎。
這家夥未施粉黛,頭發只自己草草挽了個發髻。沒有任何首飾。到了之後嘴就沒閑着,始終在吃。總之,男生怎麽“膈應”她就怎麽來,反正傅啓然已經提前付款了,她一點兒都不怕他毀約。
害得中途歇息的時候,傅啓然跑過來非要跟周嶺壑換舞伴:“高煤凰,你怎麽教育的呀?這野丫頭是故意的吧?我打生下來就沒這麽丢人過,你看看她把自己鼓搗的,跟個雷神似的,要多雷有多雷。不行,你來,跟我跳一曲,也好填補一下我被雷出了一個大洞的心靈!”
周嶺壑自然不會和他交換舞伴,說得卻天衣無縫:“啓然,你高薪聘來的舞伴,我怎麽好奪人之美呢?”
高煤凰則直接得多,直接跟他說:“你再忍忍,再忍忍,一會兒就結束了。她也不會老去吃的,總有飽的時候吧。”弄得傅啓然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一樣,最後幹脆誰來邀他都去陪誰跳舞,躲得田雨萌遠遠的。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做派。
周嶺壑和高煤凰這一夜上演的,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王子淡然俊逸、高貴優雅,公主聖潔美麗、純潔清麗,兩人相擁而舞,舞姿輕盈舒展,童話一樣的場景。
“你平時也這麽不愛說話?”周嶺壑看着懷中因為運動而使兩頰上飛出些許紅暈的高煤凰。在他的印象中,這該是個明朗的女子吧?至少那天在亭子裏,她給自己的印象,是個率直爽朗的人。今天卻讓自己看到了她安靜的一面,也很美,不多話,時而微笑,時而小發呆,讓他想起了那個他不愛想的人。
高煤凰微微一笑,吐氣如蘭:“平時大概比這話多些。”
何止多些呀,是多太多了。為了聽從宋擲成的話,讓自己口氣清新,她噴了整整半瓶的口氣清新劑,舌頭都有點噴麻了,唉,怎麽可能多話?
再說那家夥不是特意吩咐自己不能多話嘛,多說多錯!她怎麽敢随意亂說?這要是傳到他耳朵裏去,指不定怎麽狂轟濫炸呢!還有,整晚沒吃東西,誰還有勁兒說多少話呢?看那些名門閨秀們個個都是小腹癟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沒吃飯?真是活受罪!
“你的舞跳得很好。”周嶺壑笑着誇獎懷中的女子。
“是嗎?謝謝。”高煤凰嘴唇微咧,哎,裝淑女其實挺累的,本想大笑卻不敢。宋擲成告訴過她,人家誇獎你,作為一個淑女,不要一味謙虛說“不,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好”,這樣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你應該欣然接受,然後謝謝人家誇獎你。
被自己的男神擁在懷裏的高煤凰,該當嬌羞快樂,盡情暢談的,她卻偏偏走神了。因為提到她的舞步,她便不由得想起了宋擲成——她的華爾茲和交誼舞,是宋擲成手把手突擊出來的。
那是定下來給傅啓然做舞伴的前夜,她跟宋擲成抱怨自己的交誼舞很爛,宋擲成沒辦法,只能将她帶到學院的一個專用教室裏突擊。
那是一個空曠的教室,打開燈,偌大的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宋擲成本就是個沒什麽耐性的人,訓練起她來更是脾氣大得很,吹毛求疵。那是個不太愉快的晚上,他不斷地責備她步子太大,不夠挺胸,毫無氣質風度可言,要不就是腿不直手沒有力度腳站不穩,到後來竟然說她毫無跳舞時候該有的風情,也不知道他說的風情到底是什麽東西。那天他們兩個可以說是不歡而散的,不過實際上成果卻很顯著,她在那次宴會上的表現不能說是盡善盡美,也算中規中矩了。後來他又教過她幾次,總還是那麽的壞脾氣,她的舞步卻越來越賢淑好看了。
“在笑什麽?”周嶺壑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她才驚覺自己竟然當着“男神”的面兒走神了。
“嗯?沒什麽?我笑了嗎?”她很好奇,想起那麽壞脾氣的宋擲成,怎麽可能笑?自己應該惱羞成怒或是備戰的表情才對。也好,笑了也好,至少比苦大仇深的革命臉好看些吧。不然“男神”會覺得自己出門忘吃藥了。
周嶺壑笑了,這個女生很有趣,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女生這麽無視自己的存在,在和他跳舞的時候神游成這個樣子。
正要再跟她說話,一曲卻已經結束了。這個時候,梁秋不知從哪冒了出來,鬼頭鬼腦地把他拉到一邊開始數落他:“周嶺壑,我叫你來時來泡妞的嗎?一個晚上你就摟着你的那一個美人兒跳得倍兒滋潤!我是讓你來當誘餌的!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跟那個美人兒跳了啊,給我出去,撒網,多網些美眉回來跳舞!你看我的舞會都快成你倆的專場了,這哪行啊!把那些怨婦們給我安撫好了!不然以後有你好受的!”
說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他拽走了。接下來的四五只曲子,他身邊走馬燈一樣換着舞伴,自然都是梁秋那個怪物安排的。
待一曲終了,他不等有人再來找他,馬上抽身,四下掃了一圈,卻沒找到高煤凰。他想她大概也是被誰找去跳舞了,和人周旋着,便也不再找她,自己從舞廳後臺的小門走出去,想透透氣。
一出門,就看到了高煤凰。她脫了高跟鞋,抱膝坐在花壇上望天。頭頂上月明星稀,樹影搖曳。她的臉在月光中有種透明的錯覺,就像個美麗的精靈,周嶺壑有些不敢走上前去,怕一走上去,就打擾了她的興致。
腳步聲還是出賣了他。高煤凰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見是他,顯得有些慌亂,連忙用裙擺去蓋光着的腳,語無倫次的說:“呀,你怎麽來了?我看你被好多女生圍在中間的……”很像一個做了壞事被逮個正着的鄰家孩子。
周嶺壑走上去做在她身邊,順着她剛才的目光看過去:“在看什麽?月亮?”
高煤凰有些羞澀地低下頭:“瞎看。剛剛看月亮旁邊有一圈風圈,想大概明天要起風了。”
“哦,怎麽不跳舞了?”周嶺壑看着高煤凰放在地上的鞋子,閃着銀色的光,讓他想起了灰姑娘的故事。
微風有些涼,高煤凰攏了攏luo露的肩膀:“不太想跳了。穿着這麽高的鞋子,跳得也有點兒累了。再說,我不喜歡他們看我的樣子。”說到最後,聲音很小。
“男生還是女生?”周嶺壑脫了外衣披到高煤凰的肩膀上,問。
“都不喜歡。”高煤凰撅着嘴說。那些男生,看她的樣子像是要吃了她。那些女生,看她的眼光冒着火。這個樣子,讓她覺得別扭,倒不如以往瞧不起她的模樣來的順眼些。“其實如果不是怕你沒面子,我倒想象萌萌那樣,完全不顧形象,吃它個肚皮朝天呢。”高煤凰吐了吐舌頭,完了,一不小心在他面前說了實話,宋擲成要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麽訓斥她呢。
周嶺壑再次笑了——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總忍不住微笑,他想起她口中的萌萌剛才在宴會上的表現,又想象着高煤凰也那副模樣的情形,笑得更開心了。他想,無論如何,那才是真的她吧。
☆、鄰家女
夜,F大商學院的花園裏,幽靜恬淡,兩個人影靜靜坐在花壇邊上,剪影美得讓人心動。
月光如水,微風沁涼。周嶺壑坐在高煤凰的身邊,鼻息間是晚間含着淡淡潮氣的清新空氣,偶爾飄來身邊少女身上特有的甜絲絲的氣息,看着她花朵般綻放的笑靥和毫無遮掩的天真,很覺享受。
“你是北方人?”周嶺壑轉頭笑眉笑眼地看高煤凰,膚色白皙,言語間帶着沉靜的書卷氣。
“這麽快就被你看出來了?”高煤凰面龐上帶着一絲難以名狀的懊喪,讪讪地說。完了完了,宋擲成知道了又要責怪自己了,說好的普通話普通話呀,這麽快就露餡了嗎?她歪着頭回憶,今天沒說幾句呀!
周嶺壑頗覺好笑地看着她:“怎麽,北方人不好嗎?我很喜歡北方的女孩子啊,大氣直爽,落落大方。”
“真的?”高煤凰高興地向前探身詢問,臉上帶着明晃晃的笑容。殊不知胸前已經春·光一片。
周嶺壑看到這番情形,連忙紅着臉別過頭去,假裝看着別處說:“是啊,北方的女生很簡單,很容易相處。”
“我就知道!你這麽好的人,怎麽會介意我有點兒口音的普通話呢!”高煤凰已得意忘形,完全沒在意自己向前傾着的身子将領口露得嚴嚴實實。
周嶺壑耳根微紅,尴尬着不敢轉過身來,心裏想着這事是該提醒呢,還是全當沒有看到。以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今天倒被自己遇到了這樣一個毫無防備的女子,自己,該怎麽辦呢?至少應該讓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樣君子。
“高煤凰!”一個暴怒的聲音瞬間打破了這裏的寧靜。
高煤凰聽到這個聲音,第一個反應就是連忙把自己赤着的腳從花壇邊兒上放了下去,四處慌慌張張地找鞋子。還好,鞋子放的不遠,雖然慌亂,還是把腳放了進去。
一直處于糾結中的周嶺壑終于放下心來,轉過頭來,打量慌張着找鞋子的高煤凰,她的樣子像只正偷吃東西被逮個整着的小老鼠,神情緊張而忙碌,很可愛。二十幾歲的女生,有這樣可愛而迷糊的性格,着實少見。
“高煤凰,你在幹什麽?”宋擲成有些惱火,走到高煤凰面前将她拽了起來。
高煤凰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臉上有介于現實和夢魇之間的迷茫和惶惑:“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說今天不會來嗎?”
宋擲成更惱火了。想,自己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筋非要跑到這裏來看她!
他本來是應了為安的邀約,先去看她的電影首映禮。結束後本打算一起去吃晚餐,心裏卻總是想着,也不知道高煤凰在晚會上會不會出醜,會不會因為晚上沒吃什麽東西結果忍不住大吃特吃,會不會被嶺壑再像上次和上上次那樣對待,她會不會又哭鼻子,會不會被其他的女生像他聽過的那樣嘲笑。
想着想着,就有些撐不下去了。問雲為安:“為安,你很餓嗎?”
雲為安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笑着說:“不啊,你知道,我早已習慣了不吃晚飯的。”
“那……我們學院今天有個舞會,我想會很熱鬧,啓然和嶺壑都去。”他有些心虛地看着雲為安。
雲為安倒是很高興:“好啊,我們現在去還來得及?”他點頭,然後開車帶着她向學校疾馳而去。雲為安是真的高興,因為擲成很少讓她出現在他的交際圈中。今天竟然主動提出讓自己和他一起去,她很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
不出意外地,雲為安到了學校就被大一的一些學弟學妹們圍住。他們圈子裏,很多都是熟識雲為安的,知道她是宋家的養女。但明星的的确确還是有光環效應的,尤其是對那些初入大學的新新人類們而言。
宋擲成留下雲為安應對她的影迷,自己在場子裏找尋高煤凰和嶺壑的影子,遍尋不着。他有些焦急。正在這時,他看到了一手拿着杯紅酒,一手拿着盤點心喝得滿臉酡紅的田雨萌:“那個誰,你看到高煤凰沒有?”
田雨萌眯着有些迷茫的眼神看他:“嘿嘿,冰山啊。小鳥嗎?她剛才還被一個銀色西裝男拉着不放呢。咦,轉眼間怎麽不見了?”她四下裏張望着,竭力用自己半醉的神識搜索着高煤凰的身影。
她的話讓宋擲成更不安起來,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問她:“那嶺壑呢?嶺壑沒有和她在一起嗎?”
“‘男神’啊!他們倆跳了一晚上,一個女的把‘男神’拉走了,完了一個女的一個女的換着跟他跳。我們小鳥也擠不上去啊!”那個時候她還清醒着呢,什麽都看見了。那個女的真讨厭,擾亂我們小鳥的“追神大計”!
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了,宋擲成決定自己去找高煤凰。他打高煤凰的手機,關機。他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心裏想象着高煤凰被各種**男帶到各種**的地方各種**的對待。
他在舞會的各個角落中找了一遍,沒找到,就從後門沖了出去,再找不到的話,他就去找嶺壑,問他高煤凰的下落,最不濟就去一個個去排查今天到場的所有男生,總之今晚一定要找到高煤凰!他想着田雨萌醉的那副死樣子,把高煤凰的臉暗暗裝在她的身上。這個時候他竟然才該死的意識到,原來高煤凰那麽美。一個那麽美的人,喝得滿臉緋紅,面若桃花,見了人就傻乎乎的微笑,再加上他今天為她選的那款很是出塵的禮服……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覺得頭上有些冷汗。
一沖門,看到花壇上坐着的兩個人,他仿佛都聽到了自己的心“咚”地落回了肚子裏。接下來,再定睛看去,火兒又騰地上來了!
高煤凰!這個不知廉恥的高煤凰!她在做什麽?笑得那麽無恥也就算了,還擺了那麽一個無恥的姿勢,光着腳抱着腿坐在那裏,身體前傾,從他的角度看去,已經看到她前胸露出了白皙的一大片。好在嶺壑沒有看她!
他怒不可遏地吼着她的名字,幾步沖到她面前,她竟然也知道害怕,慌忙找鞋,把自己打理好!還敢問他他怎麽來了!還不是為了她!還不是怕她出事!
宋擲成殺氣騰騰地說:“這是你家的舞會?我想來就來,用得着跟你打招呼?”說着拽着她的手向裏走。
高煤凰覺得宋擲成在自己的“男神”面前一點兒面子都不給自己留,很丢臉,她掙脫他的手喃喃說:“那你來就來呗,你玩兒你的,我玩兒我的,你這麽吼我幹嘛?”
宋擲成盯着她,從牙縫裏一字一句地說:“你再說一遍。”
高煤凰完全被他的氣勢唬住,再也沒敢吭聲,就在他的面前低着頭不做聲。
“我問你,你剛才在幹什麽?”他回頭看了一眼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熱鬧的周嶺壑,低聲猙獰地問。
高煤凰以為他在說她脫了鞋“放腳”的事兒,低頭做忏悔狀:“我的腳穿着高跟鞋跳了一晚上舞,實在太累了……就……就脫下來放松放松嘛。我是自己來的,誰知道他也會跟出來呀!不太好是吧?我也知道不太好。可是,看都已經看到了,我想那就這麽着吧。對不起,我錯了。”
宋擲成怒極反笑:“你以為我在說你這個?”
“那你說我什麽?”高煤凰一臉莫名其妙。
宋擲成臉臭得一塌糊塗:“我是讓你來做舞伴的。不是讓你來色you人家的。你剛才那是在幹什麽?”
“什麽色you?我哪有色you?”高煤凰更迷糊了。
宋擲成用恨鐵不成鋼的神情震怒地命令她:“彎腰!”
高煤凰無條件地照做。
本來想別過頭去的宋擲成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又一眼,再一眼,直到那邊周嶺壑幹咳了兩聲,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态,耳根紅透地轉過頭去,惱羞成怒地低吼:“你自己低頭看看你的胸口!”
高煤凰聞聲低頭,然後“呀”地大叫一聲,捂着臉跳了起來。又紅着臉去捶打宋擲成:“死宋擲成,臭宋擲成!你告訴我就好了,又讓我丢了一次臉,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這個變tai!”
宋擲成眉峰不動地看着她捶打自己,不知為何心情突然就好了,看着高煤凰活蹦亂跳的樣子,他覺得也不枉他今晚白白擔心了一場。他的嘴角強自按捺着沒有咧出弧度,眼裏卻滿是濃濃的笑意……和寵溺。
這樣的一幕,有兩個人深深看在眼裏。
一個,是剛剛擺脫了一幹人等的美女雲為安,她靜靜站在廊下,看着那兩個打情罵俏的人,心想,雲為安,你好傻,你以為他對你的心變了一些,豈不知,他全不是為了你來的。你以為他要将你引見給他的朋友圈,豈不知無論你如何美豔動人,如何有名,他依然還是将你扔到人堆裏自生自滅,自己卻站在這裏任由一個不懂禮儀,不懂社交,甚至不懂怎樣吸引男人的野丫頭瘋打瘋鬧。她問自己,雲為安,你敢像面前的這個野丫頭一樣毫無顧忌地跟他打鬧嗎?顯然,不敢。她又問自己,雲為安,你想象這樣對他嗎?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怕自己會傷心。
另一個,是一直坐在花壇上沒有出聲的周嶺壑。面前的兩個人——更多的是高煤凰,讓他提起了興趣。這樣一個毫不設防的女孩兒,在他離開的短短一段時間裏,和他的朋友們打成了一片,她和他們很不同,可他能感受到因為她的存在,擲成和啓然都變了,擲成更有人情味兒了,啓然再不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公子了。這個女孩兒,她到底有怎樣的魅力?他甚至覺得自己在認識她這短短幾天裏,心境都放松了不少。仔細看去,她也不過是那麽瘦瘦的一個,美麗的,清新的,有些迷糊的女孩兒,很鄰家,卻……很特別。
☆、小幸福
“擲成,這裏有些吵,我想回家了。”雲為安站在廊下的陰影中,聲音裏帶着暖人的笑意。可是,如果這時候有人在她身邊,就會看到,她的臉上毫無笑意,眼裏閃着淩厲的光。宋擲成是她最初和最終的理想,她絕不能失去他!
高煤凰的捶打因為這個柔弱的聲音頓住了,她的拳頭落入宋擲成的手掌中。他們手手相握看着暗影中的雲為安。最後,還是高煤凰反應過來,把手從宋擲成的手裏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