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在外界的議題是,這朵校花會**,前些天有人傳說是宋擲成,因為她曾一度和宋擲成雙雙對對地出現,最近這個謠言不攻自破,因為每個看到宋擲成和高煤凰這對俊男靓女在一起時說話的樣子的人都言之鑿鑿地說肯定不是,情侶沒有那麽互相貶低、互相損毀的。于是,很多人将保壓在了周嶺壑身上,因為高煤凰跟他說話的時候就像個順從的小綿羊,完全不像和宋擲成在一起時略顯彪悍的樣子。

這些都是外人鹹吃蘿蔔淡操心的閑談,當事人分毫不知,他們只活着自己的精彩。

跟着跑來跑去了幾天,一直穿着幾寸高的高跟鞋,高煤凰有點兒吃不消了,暗地裏打電話給宋擲成:“你多幫我置辦點兒運動裝呗!我自己買的衣服你又不讓我穿!你們天天這兒一趟那兒一趟的,敢情你們都是平跟鞋了!我很累的!”宋擲成罵了一番她的不争氣,說學院裏哪個女生不是穿着高跟的鞋子行走如風的!怎麽單單就你累?高煤凰很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說:“誰難受誰知道呗!我就不信她們不難受,硬挺而已。”

說歸說,宋擲成還是找了個時間偷偷帶着她去掃貨。當然不能真的弄些純粹的運動衫給她,于是用了半天時間,淘了些不是特意的凹造型、穿上卻也自然灑脫、別有風韻的衣服:露出細細腳踝的寬松長褲、高開叉棉質長裙、牛仔連身褲、藍色暈染長襯衫、條紋露背長裙……一幹文藝範兒十足的衣服配搭起平底布鞋,輕松簡單。穿在高煤凰身上倒是相得益彰,有幾分灑脫随性的意味。

第二天,周嶺壑第一眼看到這樣的高煤凰時,吹了個口哨說:“換造型了?小鳳凰?我倒覺得這樣的風格适合你得多!以前的那些豪門淑女裝太過随俗了,反倒沒你自己的風格,還是這樣的看着舒服。”

宋擲成的臉上線條明顯見軟,嘴角微微繃着,生硬地憋回了自得的神情。

高煤凰看看他撇了撇嘴,嘁,也不怕憋出內傷。不就幫她挑了幾件衣服嗎?至于這麽“得瑟”嗎?她被周嶺壑誇獎得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沒話找話地說:“原來你也會吹‘**哨‘啊!嘿嘿,我也會。初二的時候我學了一周才學會怎麽吹呢!”

那邊三個人一臉黑線。

傅啓然說:“丫頭,你知道什麽叫爛泥扶不上牆嗎?”旁邊一向穩重的宋擲成也跟着點起頭來,看來這句真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明白呀,跟朽木不可雕差不多!”高煤凰茫然說,不知道傅啓然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是什麽意思。

“這句話說的就是你!”傅啓然嘻嘻笑着說。

在男神面前,高煤凰被傅啓然搶白得有點挂不住:“什麽意思啊你,雜哥?你才爛泥扶不上牆呢!”

“就是說,不管你怎麽穿金戴銀、花枝招展,一張嘴就馬上打回原形了。”傅啓然一被叫雜哥就更加口不擇言了。

他們兩個掐着掐着就在草地上追着跑着打鬧起來。全然不顧自己在全校學生前的形象。

“哎,這就是兩個豬腦子!”宋擲成看着那邊兩個人哈哈打着傻笑,微笑着嘆氣說。

“想的少的人最快樂。我倒覺得你們這次真的撿了個寶,這個小鳳凰挺有意思。”周嶺壑看着那邊同樣沒有心機的兩個人笑着說。

“哦?你這麽想?”宋擲成問。

“是啊。簡單快樂的一個女孩兒。挺好。”周嶺壑神情柔和地說。

“嶺壑,其實,你可以試試。你對一個地方投入的視線太長了,調轉眼光看看或許不一樣。”宋擲成側頭打量着周嶺壑試探地說。

“嗯?你是什麽意思,擲成?”周嶺壑挑眉看他。

“高煤凰是個不錯的女生,美麗善良,心思單純,沒有普通富家女的驕奢高傲,而且,你也說了,她挺有趣,你要不要試試?或許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也說不定。”宋擲成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低頭仔細傾聽的周嶺壑說。

周嶺壑點點頭,嘴角淺淺一笑:“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宋擲成扯扯嘴角:“嶺壑,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不願意看見你不快樂。”

周嶺壑無言一笑:“擲成,你終于知道這樣的心情了?從小到大,我就沒怎麽見你笑過,你說我心裏怎麽想?還好,我最近讓你也感覺了一下,哈,平衡了。”

宋擲成舉起拳頭輕輕杵了他的肩膀一下,輕笑說:“你小子!”又接着問:“這麽說,你覺得可以試一試?”他不知道,他等待答案的神情略微有些緊張,薄薄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線。

周嶺壑沖着他一笑,聳聳肩膀:“有何不可?反正我現在也是孤家寡人,心裏空落落的沒有着落,跟這樣一個可愛的女生接觸一下,或許我能開心點兒呢?”宋擲成的心突然像被什麽蟄了一下,他不是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嗎,讓嶺壑能快些從失戀中走出來。嶺壑答應了,自己怎麽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呢?

周嶺壑接着說:“我只不過有些詫異,我以為你對她有些意思,沒想到你竟然會把她推薦給我,這很出乎我的意料。”

宋擲成有些惱火地瞪着他:“我?對她有意思?為安那麽溫文爾雅又分外美麗的人在我身邊,我會對她這個野丫頭感興趣?”

“你剛才要我和她試着交往一下的時候可沒這麽說她。”周嶺壑似笑非笑逗着他。

宋擲成一下子被自己的話絆住了,赧然無語,看着草地上那兩個鬧瘋了的人。半晌說:“野歸野,人還不錯。跟你也互補,你靜她鬧,正好。而且,她喜歡你。”

“哦?喜歡我?”周嶺壑擡眼一笑。

“嗯,你是她的‘男神’,她自己說的。”宋擲成一邊說一邊有些讨厭自己,怎麽覺得自己跟個拉皮﹒條的?高煤凰,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他心裏暗想。

“看來,我确實錯過了很多美麗的風景。”周嶺壑慢慢扯起一抹微笑,看着遠處的高煤凰說。

傅啓然不知何時已經跑了回來,臉上挂着剔透的笑意,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大孩子:“喂,我們學院一年一度的遠足要開始了啊,我給你們都報名了!”

“也包括我嗎?”跟着跑回來的高煤凰微微一怔。

“自然,不在一個專業什麽的對于本少爺來說,都是浮雲。”傅啓然輕輕拍着高煤凰的肩膀,就像一個老大對着他的小弟。

宋擲成和周嶺壑相對無奈一笑,這幾個人,也就傅啓然有臉晃進院長室去拜托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家也慣着他,只要他說的,一律都是大事,院長也了解了傅家人護犢子的脾氣秉性,只要傅啓然交辦的事兒,不必詢問,一律院長親自打電話交辦,每每殺雞用了牛刀。

“好啊,我倒是對這次遠足很期待呢。”周嶺壑笑得清澈明媚,像極了此時蔚藍的天空,高煤凰被這笑容瞬間擊倒,呆呆立在那兒直勾勾盯着周嶺壑。宋擲成在一旁看着,一時有些酸澀。有這麽明顯嗎?和自己在一起時怎麽沒見她這樣?沒出息的東西!他想。

☆、王子夢

無論什麽事,出現在F大商學院都不會讓人覺得過分。高煤凰對大一的西藏之行和大二的內蒙之行還記憶猶新,那時候她還不這麽有名——也可以說,只在一些非常在意別人家世穿着的女生裏小有“負名氣”,參加了西藏的一次後,累得吐血,第二次的就沒有去。

高煤凰始終覺得自己所在的學院是座瘋人院,上至院長教授、下至學生會和普通民衆,腦子上都長着明晃晃的大金包。組織個遠足,兩三天的事兒,竟然拉去雲南!這不是在燒錢是做什麽?據說傅啓然還建議去尼泊爾,多虧考慮到行程和安全沒有采納,不然更遠!

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學校組織遠足頂天就是周邊城市,同學們哪個不是玩得興高采烈、得意忘形。這學校怎麽就不明白,學生們的旅游,不在于去哪兒,而在于跟誰去,做什麽。

拉到那麽遠!三天!那麽短的日程,飛個雲南幹什麽?!地頭兒還沒捂熱就回來了!而且,噱頭做得十足,學院裏,關于這次遠足的大幅宣傳海報做得鋪天蓋地,華美紛呈:蒼山洱海、雪山峽谷、白族華麗麗的漂亮姑娘和麗江燈紅酒綠的酒吧街……也不知道三天的行程,怎麽可能走得完這些地方?算了,報都報了,合計那些做什麽。這次,傅啓然将她隔空調到了他們的隊伍中去,也算是唯一一點值得欣慰的地方——至少能和自己的男神一起來一次“夢幻之旅”,希望能好一些,再好一些。高煤凰一邊把要帶的衣服裝進行李箱,一邊充滿期待地想。

從機場的停車場一出來,高煤凰就将自己不大的行囊交到傅啓然手中:“雜哥,幫我拿着。”然後跑着跳着去追趕前面的宋擲成和周嶺壑。

傅啓然将手中的行囊大氣地轉交到旁邊的某小弟手中:“拿着啊,不要搞丢!”然後也追了上去。

他一把拉住高煤凰的胳膊:“喂,野丫頭,我有個問題很困惑,你幫我解答一下呗。”

高煤凰俏皮地把一只手放在耳朵邊兒上做聽電話狀:“喂,你好,這裏是知心姐姐熱線,本熱線每分鐘100元,不含咨詢費,失戀分手,請按1,吵架哄女友,請按2,意外懷·孕,請直接撥打XX醫院婦科熱線,無痛無風險,包做包走……”說到最後,自己繃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傅啓然翻着白眼說:“你說你,怎麽跟你哥我似的,一句正經話都沒有呢?你這樣誰還敢要你呀?哎,說真格兒的呢,快,跟我說說。我總以為你跟擲成有那麽點兒意思,可最近我發現個奇怪的事兒,擲成總把你跟嶺壑往一堆兒湊呢?怎的,他厭倦你了吧?想把你轉手給嶺壑吧?這次機票怎麽讓你和嶺壑鄰座呢?”

高煤凰神秘兮兮地四下看看,趴在傅啓然耳朵邊兒上說:“連你這麽大條的人都看出來了?看來這事兒瞞不住了。我告訴你啊,嶺壑是我的偶像、男神,懂不?宋擲成是幫我追他呢?我倆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我告訴你啊,你也得幫我啊!”

“擲成?幫你?擲成什麽時候這麽好心過?他連自己家的事兒都不上心能好心好意去幫你?不是他的風格啊!你說你倆什麽事兒都沒有我也不信?我明明看見你光着……”不等他大放厥詞,高煤凰已經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閉上你這張臭嘴!我告訴你,我要是好事沒成,都是你害的!”

傅啓然被捂着嘴,大睜着眼睛,一只手狠狠點着高煤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用另一只手拼命扒開高煤凰的手說:“我知道了!我終于查清事實了!是這麽回事兒:你為了接近你的男神嶺壑,不惜犧牲肉﹒體來換取擲成幫你,就是這麽回事兒,一定是這樣!就是這樣!啊,你這個有心計的女人!哈,怎麽樣?我就是福爾摩斯、柯南、狄仁傑合體呀!這高段的推理能力!”

高煤凰已經懶得理他:“你愛怎麽說怎麽說吧,反正你不要讓嶺壑聽到誤會就好。”說着向前面的兩個人追去。

“嶺壑,高煤凰說她喜歡你!”傅啓然大聲喊着,也跟了上去。完全不顧及周圍百來雙耳朵。剛追到周嶺壑身邊的高煤凰瞬間臉漲得通紅,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個大嘴巴的傅啓然,她就知道什麽事情告訴了他就等于告訴了全世界!

周嶺壑笑眯眯地回頭看着一臉窘态的高煤凰,笑着說:“她自然是喜歡我的,要不怎麽能和我們玩兒在一塊兒?她也喜歡擲成,也喜歡你呀!不喜歡的人,怎麽能做朋友?”

一句話,化解了高煤凰的尴尬,讓她心裏暖融融的……

飛機上,高煤凰和自己的男神肩膀挨着肩膀,小心髒撲撲亂跳。一路聊了不少,天南海北,海闊天空,深覺周嶺壑不僅人帥,确是學識淵博,涉獵廣泛,一點兒都沒有給“男神”的稱號跌份兒。周嶺壑也對高煤凰有了更深的認識,這個小姑娘,生長在一個富貴人家,卻過着普通人的生活,有着普通人的快樂。她喜歡吃街頭最普通的臭豆腐,喜歡坐公園裏的摩天輪、喜歡和閨蜜逛街。就是這樣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兒,每每和她聊天都會覺得舒服不累,讓周嶺壑輕松了不少。兩人一路話題不斷,全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宋擲成時不時就會涼飕飕瞟來幾眼。

第一天的行程,從下關大理港徒步到下關,環洱海徒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兩三個小時下來,平時嬌嗔的富家小姐都已累得東倒西歪,一些平時運動不足、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兒們也已氣喘籲籲、叫苦連天。那三個校草卻還健步如飛,大步流星。難能可貴的是,高煤凰竟也喘氣均勻,緊跟着三人。一路飽覽白族的民居、穿着民族服飾的婦人們、濕地風貌和原始純粹的自然環境,倒不覺得難過。

“沒看出來呀,丫頭,真人不露相啊!平時在哪兒健身啊!”傅啓然一路就沒停過調侃高煤凰,還伸手想去撸她的袖子,看看有沒有肌肉。

宋擲成一把拍下他的手,虎着臉說:“少胡鬧!”

傅啓然悻悻說:“你們這兩個家夥!二十來年的兄弟還趕不上她這幾個月的交情了?哎,人情冷暖、世态炎涼,情份千斤抵不過胸脯四兩啊!”

周嶺壑撲哧一笑:“啓然,這句話好像都是正房說小三的。”

宋擲成則理都懶得理這個死皮賴臉的家夥。只在高煤凰身邊冷冷說:“別逞能,走不動了就歇會兒。”高煤凰嘻嘻一笑:“你少小看我!大一的時候去西藏,我可是在海拔很高的地方背着很多女生的行囊一直走到宿營地呢!就是因為這,我第二年才沒敢接茬兒報!我去了不是別的,是力工啊!你看,平時的家務不白做、幫萌萌做的零工也不白打吧?”

宋擲成撇撇嘴:“家務和打工都跟體能關系不大,我想你這好體能全因為你吃的多吧?”說完自己得意地一笑。

高煤凰狠狠白他一眼,哼,以為雜哥欺負她這家夥挺仗義地來幫她,原來是不讓別人欺負,偏偏自己親自欺負的賤人!

因為體能好,四個人最先到達了當晚的宿營地。“我們倆搭帳篷生火,嶺壑,你和高煤凰去找吃的。”宋擲成将行囊裏的東西一件件往外拿。一邊對接下來的吃飯住宿做着安排。

“我也想去找吃的!”傅啓然不滿意地嘟囔。宋擲成冷冷橫了一眼,他趕緊閉上了嘴。

待那兩人走遠,傅啓然才看着兩人的背影喃喃道:“我就說一定是主動獻身了吧,不然能幫到這種程度?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那邊,高煤凰和周嶺壑已經來到叢林深處。

“累了吧?”周嶺壑從高煤凰的手裏接過采摘用的工具和袋子,微微笑着發問。

“還好。總在都市裏呆着整個人都缺少了生氣,其實,還真的是需要多出來透透氣的。”高煤凰笑說:“我看你一路說的話很少,都在想什麽?”

“我啊?我在一點點清洗心底裏的塵埃呀。”他清淡一笑,白淨的面龐上略有一絲酸澀:“一路想了很多,想我很多年來,可能真的是錯過了不少值得看的東西。其實,人生并不僅只某一點追求,除了那些,還有很多美景美食、人文古跡。有時候,可能執着于一點,并不見得全是好事。”

高煤凰心裏替他一疼,這個人,需要多久才能真正走得出來呢?她故作歡快地飛跑到一樹植物前,驚喜地說:“呀,你看這是什麽?通紅通紅,看了就覺得好吃,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吃?”

周嶺壑走過去,笑意輕輕:“你還真找到了寶貝,這是魯迅三味書屋裏寫過的覆盆子,味道酸酸甜甜的,可以給你做零食哦!”說着幫忙采了起來。

看見他熟練地把一張紙卷成一個小小的筒,然後把覆盆子一粒粒采了放進去,高煤凰動容的說:“你懂得可真多呀,什麽都知道。而且,你還說我,你也不像個世家公子哥兒呢!什麽都會做!”

周嶺壑回眸沖她微微一笑:“我從小就很喜歡考古和地理,所以對各地的植被也有所了解。愛好而已。就像你愛好小吃是一樣的。”

高煤凰想,這兩樣能一起比嗎?這倆愛好,一個是鴻雁,另一個是鴨子呀!雲泥之別有沒有?她想周嶺壑大概也找不出她別的愛好來比喻,只能說這了吧?

看着身前的周嶺壑高大颀長的身軀,溫潤如玉的臉上認真做事的表情,高煤凰不禁有些恍惚,這是個夢吧,她的一個美夢?夢裏只有她和她的王子,兩個人,在一個情境美麗的地方,說着話,聊着天,做着喜歡的事。真美,不要醒來吧。

☆、咫尺隔

山裏的這一趟,兩人的收獲頗豐,因為周嶺壑對植被的了解,他們找到了很多可以吃的野果。稔籽、酸咪子、結偶、排玆初、野牡丹……高煤凰先是邊摘邊吃,後來是不摘只吃,眯着眼,在一旁兜着剛采摘來的野果邊吃邊看着勞動中的周嶺壑傻笑。

周嶺壑回身将采摘來的果子遞到她面前,她把兜着果子的袋子伸出去,周嶺壑再将新的一把野果扔進袋子裏,和剛剛的一大堆融合在一起。袋子越來越沉重,高煤凰卻笑得越來越開心。

周嶺壑在這個勞動的過程中,竟然前所未有地得到了一種滿足。偶爾回身,高煤凰吃着他采來的果子,不錯眼珠地盯着他的動作,為他每次發現的一種新的野果歡呼,歡呼聲尖銳而高亢,一點兒都不像個溫婉的女生,可他就是喜歡,喜歡這種感覺。他喜歡這種有個人依靠着他、仰視着他,等着他去勞作的感覺。他甚至覺得,就這樣挺好的。他就像一個漁夫,出去打漁,回來時一個屬于他的傻婆娘靠在門框上傻笑着等他,這就是一輩子最幸福的事,這樣真挺好。

“我想野果夠了,其實這些也就是零食,算不上正餐,這麽多大概足夠了。”周嶺壑拍着手說。

“零食?我還以為晚上我們就吃這些了。那怎麽辦?難道我們還要去洱海裏打漁嗎?這個宋擲成,太不厚道了,這麽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我們。”高煤凰咬牙切齒地說。

周嶺壑沒忍住笑,接過高煤凰手裏的袋子,聲音裏帶着笑意說:“你錯怪擲成了哦!傻鳳凰,你以為徒步就一定要自己摘果挖藕打漁射鳥嗎?一路這麽多人家,我們的‘銀兩’還算充足,估計不必過那種原始人的生活!”

高煤凰恍然大悟,一下子囧了起來,她怎麽就從來沒想過可以沿途在老鄉家裏買晚飯?

“啊?那咱們倆剛才這麽忙忙碌碌的鼓搗了這麽半天是為了什麽呀?”她鼓着腮幫子懊惱地說。

周嶺壑笑着一拍她的肩頭:“剛才時間還早,去買晚飯回去也未必會馬上吃,回去還要幫那兩個家夥弄帳篷,生火,還不如盡情享受一下山裏的清淨自然呢,再說,我也想看看這裏的植被。”

高煤凰目瞪口呆地說:“原來是這樣。枉我一頓吃啊,就怕回去搶不過雜哥那小子,完了完了,真有雲南家常菜我都沒有肚子吃了!”

周嶺壑看着高煤凰,神色尴尬:“你吃了很多嗎?我一直在摘果子,沒怎麽注意。”

高煤凰用手比劃着:“這麽多?不對!更多些,這麽多?好像還要多點兒,這麽多?”她兩只手圍起來的圈兒越來越大,最後将手一甩,說:“好吧,總有一斤左右吧。”一臉不甘心。

周嶺壑被她嬌憨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深吸了一口氣,說:“那還不好辦嗎?晚餐是咱們兩個說了算,咱們到哪裏坐一坐,等你覺得可以吃了,再把晚餐買回去好了!”

“哈!太好了!你真聰明!就這麽定了!”高煤凰孩子一樣地原地轉了個圈,這麽小小的一件事,竟讓她高興成這樣,周嶺壑也受了她的感染,嘴角邊扯起一朵發自內心的笑容。

兩人不急着回轉,就在村子裏閑逛,這個村子毗鄰洱海。兩人走着走着,看到一個巷子,竟然一眼望過去,盡頭就是洱海。兩人就走去那裏,靜靜坐在洱海邊上,看着将落的太陽将西天的晚霞映得一片通紅,而通紅的晚霞又将這個大湖染得絢麗神秘。

高煤凰将腳放到水泥砌就的小岸邊蕩啊蕩:“沒想到有一天,我能這麽惬意地坐在大理段譽的地頭上,看着他和王語嫣一起看過的美景,一會兒還能品他品過的佳肴,真是……人生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啊!”

周嶺壑被她逗得笑起來:“傻傻的小鳳凰。歷史哪來的段譽呢?”

高煤凰有幾分遺憾地嘆道:“哎,那麽一個風·流專一,武功高強,還疼老婆的人,竟然是假的,真是掃興!好男人難道都是書裏戲裏才有的?”

周嶺壑看她的失落樣子,安慰她說:“也不全是編造的,大理第十六代皇帝宣仁皇帝叫段和譽,是大理在位最長的一位皇帝。”

“那又怎樣?他一定跟武俠裏的那個生動機靈、敢愛敢恨的混小子半點關系都沒有,他肯定也不會淩波微步和六脈神劍,他的媳婦兒也不會叫王語嫣,他也不會和一位丐幫幫主和一位靈鹫宮宮主歃血為盟。還原了歷史,就沒意思了。又是一個一本正經的皇帝,處理他一本正經的朝政。”高煤凰嘆息道。

周嶺壑淡笑無語,是啊,事實總比想象殘酷很多倍。

“你怎麽對歷史和植被什麽的了解的這麽清楚,信口拈來一樣。”高煤凰好奇地問。

“我從小就對歷史地理感興趣。”

“那怎麽讀了金融呢?”高煤凰覺得人就該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啊。

周嶺壑回頭一挑眉:“難道我能拿這些知識去理我們家的産業嗎?”他笑得很無奈。兩人陷入一片沉默。

空氣很寂寥,風吹來潮濕的水汽,時而有水花拍打岸邊的聲響。

“你知道嗎?我幾年前來過一次雲南。也是這種半自由行。我是追随着自己心愛的人來的。結果眼睜睜看着自己喜歡的人遇到了她喜歡的人,你說我可悲嗎?”

高煤凰一愣,不知道怎麽接下去,也沒想到周嶺壑竟然把心底的傷揭開來給他看。

她看着周嶺壑藏着愁容的眉宇,心髒突然抽緊,很想讓他高興一點,于是說:“你該這麽想,你已經很幸福了。誰也沒規定,一個人,一定會跟喜歡的人一輩子走到底。你跟喜歡的人,一起走了這麽遠,不是該高興才對嗎?有人或許一天都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過呢。”

周嶺壑的臉上好像藏了一層什麽東西,看不清楚。仿佛隔着一層迷霧遙遙看着高煤凰說:“是這樣嗎?”不等高煤凰回答,他率先從岸邊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拍打着衣褲走出去說:“我們看了一個日落,現在該去弄點兒吃的了,那兩個家夥現在一定在罵我們呢,我的耳根直熱呢。”

本想再安慰上幾句的高煤凰,只好快走幾步跟上他的腳步。

高煤凰跟着周嶺壑來到了一戶白族人家,尋常的擺設、尋常的鍋、尋常的竈,一塵不染,幹淨整潔。她不禁暗暗佩服周嶺壑的眼力,他怎麽就從門口看出誰家好的呢?确實是一戶很幹淨的人家呢。不過這戶人家的晚飯已經吃過了,一個老人在門口乘涼,身邊圍繞着他的小孫子,裏面兒子兒媳在看電視,身邊還有另一個小姑娘。

他們看到這對衣着入時、長相脫俗的男女走進自己的家,很覺驚喜。聽周嶺壑說明了來意,主人們熱情招呼二人,想留兩人在家裏吃飯,周嶺壑說明了還有其他的同伴,這才作罷。老奶奶和屋子裏的兒媳答應另給他們做些什麽,走進廚房忙碌了起來。周嶺壑則在屋子裏和男人一邊斟飲烤茶,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高煤凰自身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早已跟老人的一對孫子孫女繞着院子裏的雪梨樹玩鬧了起來,時不時傳來兩個孩子銀鈴一樣的笑聲。

男主人看着院子裏的高煤凰,羞赧而樸實地說:“您真有福氣,有這麽好的一個妻子。這阿妹長得湖邊的仙女一樣,一看心腸就很好。小孩子的眼睛是面鏡子,什麽樣就是什麽樣,他們覺得不好的人是不會喜歡的。”

周嶺壑想解釋說她不是自己的妻子,看到高煤凰綠樹藍天之間明眸皓齒的笑靥,又收了回去,淡淡看着她微笑。就讓別人這麽誤會吧,那麽至少在他們眼中,他還算是個幸福的人。

婆媳二人手腳麻利,飯菜做得極快。撒着核桃仁碎末、抹着辣腐乳的粑粑,澆上餌絲、灑上醬料肉絲的米面混合的米粉,幾張乳扇,清炒時蔬,肉炒“青蛙皮”,還有一根主人家熏了三年的臘肉,一壺主人家為了迎來送往自己釀制的燒酒。兩人因為食物的豐盛道謝了很久,周嶺壑給那家人扔下豐富的答謝金,二人又跟這家善良熱情的人家照了合影才告辭離去。

走的時候,天已經漸漸暗了下去。周嶺壑笑着說,那兩個人一定認為咱們倆已經被山裏的狼群叼走了。

山裏的天,孩兒面。兩人走在回營地的路上,竟然下起了雨,一開始只是蒙蒙細雨,後來卻是一點點大了起來。今天一路晴天,兩人都沒有帶防雨罩出來,高煤凰怕飯菜被雨水打濕,脫下自己身上的沖鋒衣将飯菜包裹的嚴嚴實實。

周嶺壑怕她受寒,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披上,将她跟飯菜一樣包裹得嚴嚴實實,才拉着她跑了起來。

回到宿營地的時候,雨又停了,天清月明,竟跟沒下過雨一樣。整個專業的學生大部分都已經吃過飯坐在那兒三五一群的閑聊,傅啓然看兩個人回來“嗷”地一聲沖了過來:“你們倆想餓死我們嗎?要不是我從別人那兒蹭了點蛋糕,我們早就餓死了!”

高煤凰眼睛尋找着宋擲成的身影,哪兒都沒有。走到他們的四個小帳篷,依稀看到一個身影躺在裏面,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了。她走到帳篷旁,輕輕敲了敲,覺得裏邊的身影好像動了一下,卻沒有拉開門來跟她說話。她想,他大概是真的睡了,悻悻走開。

☆、不需要

黑暗裏,宋擲成一動不動,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明明醒着卻不想答理高煤凰。大概是氣她自己去談情說愛,把他和啓然兩個扔在這裏喝西北風。要不是啓然的半個面包,他現在還癟着肚子呢。左等右等不回來,生的火都熄了,天都黑了,也不知道他們倆幹嘛去了。嶺壑也是,高煤凰沒深沒淺,他怎麽也跟着她去瘋,說到底都是重色輕友的家夥,有了濃情蜜意,就忘了兄弟!他躺在那兒暗暗生氣,又自己罵着自己幹嘛因為這麽一點兒小事生氣,暗想自己什麽時候成了這麽個矛盾又執拗的人呢?

直到傅啓然捧着野果子大呼小叫地奔過來狠敲他的帳篷,瘋喊着“快出來呀,真的有好吃的哦!再不吃讓那個野丫頭都獨占了哦!”宋擲成才懶洋洋爬起來,出去看着另外兩個正默契鋪着餐布的人,寡淡地說:“還知道回來,這都幾點了?想餓死我們嗎?”

高煤凰頭也沒擡,說:“你們不是吃面包了嗎?”

宋擲成的火兒騰地一下竄了起來,聲音提高了八度:“你以為跟別的組去要吃的是很光彩的事兒?何況我們還回來的那麽早!你去問問,還有哪組沒吃完?我們兩個癟着肚子幹了這麽長時間的活兒,一個大活人,活兒都做不好!一定是你拖累了嶺壑,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是不是只能安排在家裏看包你才不會出差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畢竟是因為自己的小貪心才讓他們兩個挨餓的,高煤凰還是有些心虛,吐了吐舌頭,沒有說話,繼續幹活。可在宋擲成眼裏遠不是那麽回事兒,他覺得高煤凰就是有了嶺壑做靠山,再不怕他了。在他看來,高煤凰的不出聲完全是一種無聲的對抗,甚至是挑釁。

他正要張口說點兒更難聽的。周嶺壑适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地笑着說:“擲成,對不起,我們倆去洱海邊兒上坐了一會兒,聊得忘了時間,這才回來晚了。”

他聽着嶺壑的解釋,輕輕點了點頭,不好再說什麽,心底裏卻因為這些話浮現起兩個人依偎着看日落的畫面,心上像有什麽東西糾纏在了一起,捋不清拎不淨。

他遠遠看着高煤凰用纖細的手端出一個藍色的搪瓷碗,對嶺壑輕皺眉頭說:“糟了,走了這麽久,米線也不知坨軟了沒有。”

“不要緊,給我好了。我胃不好,喜歡偏軟一點的面食。”嶺壑接過她手中的碗,接過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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