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手指尖輕輕觸着她的手。

“你呀,什麽事都是先想着別人。誰會喜歡吃泡軟了的面,還不是你讓着他們倆?想把好的讓給你的那兩個白眼狼兄弟?”高煤凰白眼瞟着嶺壑。嶺壑被她說中了心事,淡淡一笑。

兩個人在一起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和諧甜美。宋擲成看着看着,突然狠狠轉過身去,跑去乒乒乓乓地生火。

傅啓然湊過來:“喂,你還生火做什麽?”

宋擲成狠狠吹着還沒有燃起來的火星:“你忘了下午田星給送來些他釣上來的魚?你不是還要烤魚吃?”

“那也等吃過了飯再烤啊,不然總得有人看着火,根本吃不好飯。”傅啓然蹲在他身邊說。

“不要緊,一會兒我把吃的拿到這兒來,就在這兒吃好了。”宋擲成用木棒把木柴掀起個窩兒來,用力吹着,想讓火趕快燒起來,用的勁兒太狠了,一股煙沖着眼睛吹了過來,喉嚨裏也嗆進煙,“咳咳”咳嗽了起來。

高煤凰正手裏拿着粑粑和一小塑料袋炒菜來給宋擲成送吃的。看到這一幕,馬上放下手裏的東西,跑過來問宋擲成說:“怎麽了怎麽了?”看見宋擲成始終閉着眼睛流眼淚,自然地拉過他的手把他拽起來拉到自己身邊,說:“怎麽了?眼睛熏到了?不要緊我給你吹吹,吹吹涼風就會好的。”

閉着眼睛的宋擲成沉默着一把推開她,又蹲回火邊去,強迫着自己睜開眼睛,又用木棒撥弄起火來。從始至終一聲沒吭。

高煤凰被晾到一邊,很是尴尬,愣怔半天,拾起剛才拿着的飯菜,一把摔到宋擲成手裏:“至于嗎?就這麽點兒事兒。不就是晚了點兒嗎,也不是沒給你找回吃的,至于那麽別扭嗎?我不也一樣是走了一天,幹了一天活兒嗎?一點兒也不比你差,幹嘛這麽兇我!”說完,扭頭就走,再不理他。

整個晚餐時間,高煤凰都坐在周嶺壑的身邊,兩人甜甜笑着說着這一晚上的見聞,說山上的好風景,說洱海岸邊舒服的風,那白族一家人的熱情好客,說那家的小男孩兒小女孩兒長得多麽好看水靈。傅啓然有的時候在他們倆這兒逗句笑話,有的時候到宋擲成那裏看看烤魚的火候。

“喂,我看他們倆好像真有那麽點兒意思。”傅啓然用肩膀撞了撞宋擲成。

宋擲成手裏将烤魚翻了個面,看了看高煤凰和周嶺壑的那邊,那兩人還聊得笑逐顏開,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投去的目光。他說:“那不是很好嗎?總比嶺壑整天愁眉苦臉的好。”

“何止愁眉苦臉啊!都閉關了都!”傅啓然打着哈哈說,“不過,你舍得把野丫頭給嶺壑,我還以為你們倆是一對呢,結果那丫頭說,你一直跟她混在一起,是為了要幫她追嶺壑。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能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完成夙願,怎麽着,你成立了個慈善基金會?”

“你哪只眼睛看我們兩個是一對了?就她那樣……哎,我都說了一百遍了,解釋的我自己都煩了。反正我是沒瞧上她,她也沒瞧上我。我呢,也不是出于什麽好心幫她,第一是我有把柄落在了她手裏,第二我覺得嶺壑也真是需要轉換一下視線。”宋擲成故作輕松地翻弄着烤魚,看見魚身上冒出了金黃的泡泡,說:“去,把他們叫來吃魚!”

“喂,你太厚此薄彼了吧!我就在你身邊兒呢,魚好了你不給我倒先要給他們。他們正膩歪着呢,哪有空啊!”他一把搶過宋擲成手裏的魚馬上咬了一大口,嘴裏含着魚肉說:“但願你不是忍痛割愛給嶺壑呀,要不然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不喜歡她你怎麽處處針對她呢?你對別人可不這樣。”

宋擲成把一條新魚架在了火上,靜靜地看着火,也不搭腔。

一頓晚飯,吃的都很飽。除了周嶺壑,那三個人的肚子裏早已有了個底兒,卻因為買來的飯菜太好吃,都沒少吃。本就吃得飽足,烤魚的香味一飄,又都抵擋不過,搶着吃起來,最後,每個人都撐得有些難受。于是,沒有一個人爬回帳篷,都在營地裏納涼簡消耗食物。傅啓然這個精力旺盛的,更是早不知跑去了哪個熱鬧的帳篷裏玩牌去了。

這是個鬧騰的晚上,各組都在營地裏紮了帳篷,晚上納涼的時候更是熱鬧非常。白天還唉聲嘆氣地嫌路途太遠、太陽太曬、氣候太熱的男生女生們,這時候又都打了雞血一樣亂竄起來。到處是人聲笑語,不知道是誰,還放起了焰火,絢爛的煙花噼裏啪啦地升到半空中炸開,映得人人臉上喜氣洋洋。

高煤凰看着焰火快活地說:“我小時候最盼望過年了,大年夜別人都在家裏看春晚,我就喜歡蹲在陽臺上看各家各戶放的焰火。一大團一大團的花在天空開放,多美的場面啊,我覺得,那隆隆的聲響就是為了驅逐心裏的不高興的,鞭炮一響,把多麽不好的事情都給炸得煙消雲散了。”

周嶺壑也看着半空中的焰火,眼裏碎金點點:“我小的時候,家裏人從不讓我去放鞭炮,生怕我傷了哪裏,所以每次我都買了很多很多爆竹,交給保姆林阿姨的兒子,讓他在那兒放,我在一邊看着。雖然總沒有別的孩子自己放着過瘾,但總比什麽都沒有好。”

高煤凰嘆了口氣,手放到周嶺壑的頭頂上拍了拍,活像在拍她東北老家養的那只牧羊犬:“好的家境就是諸多束縛啊!還好我們家‘成名’較晚,我小時候我爸媽都在挖金的路上,很忙很忙,沒有多少閑工夫搭理我和我哥,我們家又屬于‘散養’,我才沒遭多少罪啊!我們的童年還是很快樂的,去部隊大院裏跟大院子弟們打架,去姥姥家的後院爬樹摘棗兒吃,有時候還跟一群混小子去拿着木劍‘江湖對決’。”說到這裏她似乎意識到自己在跟“男神”說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說:“哎,我現在這樣大咧咧的性格就是跟我哥他們那幫混小子PK出來的。”

周嶺壑快活地看着高煤凰,她**潋滟的笑容,像一小股蜜糖融開了正一點點流進自己心裏,那個地方,好像沒有那麽苦了。這個女生,就是有這麽神奇的魅力,她能把快樂帶給自己身邊的人。

一旁的宋擲成半躺在地上,嘴唇邊有點笑意有點冷,靜靜聽着高煤凰和周嶺壑的對話,沒有一句話,靜靜看着天空中的焰火炸開、迤逦流動、悄然隕滅。身邊有此起彼伏的笑聲,跑來跑去的人影浮動,他不說話,就那麽讓黑暗一點點吞噬着他。他已沉默寡言慣了,不需要和誰聊天,被誰安慰……

☆、償所願

宿營地直到深夜才漸漸靜了下來,折騰了一天的少男少女們終于甜酣地進入了夢鄉,黑夜将白天的一切吞噬得蹤影皆無,夢,籠罩着每個人。

高煤凰有些興奮,心裏想着自己白日裏和周嶺壑相處的點點滴滴,覺得,這不就是很久之前自己想往而不得的嗎?

這一夜,她都睡得不夠踏實,睡袋裏怎麽也不比床上舒服。恍惚間,耳邊好像有很細微的呻·吟聲,伴着小聲的嗚咽。

她以為是自己幻聽,翻個身繼續睡覺,可是耳邊的聲音還是那麽清晰。最後,強盛的好奇心戰勝了睡意,她爬出睡袋,披上衣服走了出去。循着聲音走去,竟是周嶺壑的帳篷——怪不得自己聽得真切,他離自己最近。

輕輕敲敲帳篷,裏面的喃喃自語聲還是那麽清晰,本來高煤凰以為周嶺壑在說夢話,可是聽聲音亂七八糟的又不像,很小的哽咽聲,伴着嘟嘟囔囔、斷斷續續的話。高煤凰聽着不對,只好奮力打開帳篷闖了進去。

帳篷裏,周嶺壑蜷縮在睡袋裏,眼睛閉得死死的,滿額的冷汗,對她的到來渾然不覺。她小心走上前去,把手搭到周嶺壑的頭上,眉頭一皺,滾燙!

“該死,一定是因為淋了雨!”高煤凰暗地裏怪着自己,他淋了雨回來的時候該給他煮些熱的東西暖暖身的,自己卻一點兒沒想起,一晚上只顧着聊天,注意宋擲成跟她生氣的臭臉了。她返身走出帳篷去找宋擲成,記得沒錯的話,便攜醫藥箱好像在他那裏。

高煤凰走到宋擲成的帳篷前,敲着帳篷輕輕喚他的名字:“宋擲成,宋擲成!”

宋擲成聽到聲響醒轉過來,在睡袋裏搭腔:“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幹什麽?”

高煤凰沒有時間跟他頂嘴:“你那裏有冰袋和退燒藥嗎?”

宋擲成迷迷糊糊把帳篷給高煤凰開開,她一猛子紮進來:“哪兒,藥箱在哪兒?”

宋擲成用手一指角落上的一個背包:“沒有冰袋,但有對乙·酰氨基酚,應該好用,你發燒了?看着不像啊。”

高煤凰速度從背包裏找出退燒藥,轉身快步走了出去,回答都沒來得及。她又從自己的帳篷裏拿出晚上喝剩下的自釀燒酒,拎着毛巾就去了周嶺壑的帳篷。

周嶺壑的情況絲毫沒有好轉,額上是密密麻麻的大汗,嘴裏始終斷斷續續的胡言亂語:“我哪裏不好?我到底哪裏不好?”……“我的心裏也很苦的。”……“別,我會很聽話,我什麽都能拿到最好。”……“你為什麽不喜歡我?為什麽?”

高煤凰心頭一酸,這個什麽時候都面含笑容的男子,心底裏也有這麽多不容人知的苦楚。她倒了杯水,把周嶺壑扶起來,撬開他的嘴,把藥放到他的嘴裏,端着水杯哄騙着說:“把藥吃了,你吃了藥我就喜歡你。”

他果然乖乖把藥吃了。

高煤凰扶他躺下,又拿着毛巾蘸了酒去擦他的手腳和額頭,聽着他繼續胡言亂語:“劉蘇,十五年,你真的就從來,從來……爸爸,不要對我報太大希望了,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從商……劉蘇,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周嶺壑把頭伏在她身前,雙手牢牢抱住她的腰身。高煤凰推了幾次,他的大手扣得死死的,沒有辦法,只好任由他摟着。她抱着周嶺壑,再把睡袋圍在兩個人的身體外,給他保暖。就那麽坐着,靜靜聽他的胡話。

高煤凰太累了,周嶺壑身上又是滾燙,抱着他,倒讓高煤凰覺得一陣陣困意襲來,聞着周嶺壑身上特有的幹淨好聞的味道,在它的嘟囔聲裏,高煤凰沉入了睡夢中,和他相擁着……

帳篷外,宋擲成站在那裏,眸色微涼,盯着映在帳篷上那兩個相擁着的人影,看了許久,返身走回自己的帳篷。

淩晨三點,周嶺壑從睡夢中醒來,覺得渾身酸痛,頭昏昏的。他看見高煤凰頭枕着自己的胳膊,和自己相擁着躺在地上,身上蓋着睡袋、兩人的衣服……自己的手臂緊緊扣着她的腰,額上有條已經幹掉的毛巾。

他看着高煤凰白皙純淨的臉貼着他的手臂,嘴角微彎,不知道在做什麽好夢。不想打擾她,放在她腰間的那只手擡起來,把自己額上的毛巾拿了下來,放在一邊,又把手放回她的腰上去。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受——早上醒來,和一個女孩子相擁在一起。

就是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高煤凰還是醒了。她匆匆忙忙睜開眼睛,對上眼前周嶺壑的眼睛。不知怎的,周嶺壑給她看的臉一紅。高煤凰倒沒想那麽多,看見人家病人已經醒了,自己卻睡着,拍拍自己腦門說:“哎呦,我就是只豬,照顧病人也能睡着!”

說着趕緊去摸周嶺壑的額頭,覺得好像不燒了,又覺得不放心,用自己的腦門去碰他的腦門,嗯,溫度差不多,果然不燒了。

周嶺壑跟這個憨傻的小女生額頭頂着額頭,更覺心動,眼神水一樣柔軟,只是高煤凰這個家夥全沒在意。她迅速把頭從周嶺壑的胳膊上擡了起來,心疼地說:“壓疼了吧?我記得是抱着你睡的呀,怎麽躺了下去。哎,昨天太累了,有點兒沒抗住。”不等周嶺壑答話,又開始站起身來忙碌,給他倒了杯熱熱的水,唠叨着:“快喝下去,感冒發燒最要多喝熱水。這如果是在家裏,喝熱的姜糖水最好。”又自己嘟囔着:“藥還需不需要再吃一片呢,如果再發燒怎麽辦,這荒山野嶺的。”

周嶺壑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笑了,伸手把站在身邊的她拉坐下來:“不用忙了,不會再燒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歇會兒吧。”

高煤凰百般懊惱地說:“都怪我,沒想過你的衣服給了我你怎麽辦,知道你會生病,怎麽可能包着那些飯菜?哎,回來多燒些熱水給你喝也是好的呀!我就是豬腦子,豬腦子!”說着又去拍自己的腦袋。

周嶺壑連忙攥住她的手,不讓她再“自殘”,笑容如春花綻放:“你呀,這怎麽會是因為你?最近我有些疲怠,昨天走了那麽久,實在是累了,再加上淋了雨,才生病的,缺一樣也不會。這不是好了嗎?既然總要病上一場,早病早好!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寥寥數語,讓高煤凰安下心來。這時,她才覺出兩個人離的實在有些近,自己的手還被她拉着,臉不由騰地紅了。

周嶺壑看見她嬌美的樣子,心中一動,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低聲在她耳邊說:“謝謝你。你讓我覺得原來自己還是一個有人關注的人。”他把拉着高煤凰的那只手擡起來,放在身前,專注地說:“如果不介意我有一顆還沒有複原的心,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高煤凰猛然擡起頭來,內心裏翻江倒海,她把手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再次摸摸他的額頭:“不發燒了啊。”又不确定地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問周嶺壑:“我是誰?”

好好的求愛氣氛,被她攪得七零八落。周嶺壑無奈地笑道:“小鳳凰,高煤凰。”

高煤凰瞪着圓圓的眼睛傻愣愣看着周嶺壑,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在向自己示愛呢,“呀”地一聲尖叫竄出了帳篷,捂着臉跑回自己的帳篷裏。

周嶺壑看着她跑走的身影,笑着想,但願,自己這一步,是走對了吧。小鳳凰喜歡自己,自己好像也有些喜歡她,那就試試好了,總比在過去裏呆着好。他很期待那麽開心的一個小鳳凰會給他帶來怎樣不一樣的生活呢。

高煤凰回到自己的帳篷裏,躺在那兒閉眼半晌也睡不着,良久又睜開眼,鑽出睡袋,從背囊裏拿出一方小小的鏡子就着帳篷外透進的曙光打量鏡子中的自己。

她眼睛微眯:“高煤凰,你得逞了哦!你的男神說要你做他的女朋友了哦!他那麽好,為人善良溫和、彬彬有禮、博學多才,對人又體貼,就是個氣質型男啊,完全不像宋擲成那個大冰山,不會照顧人、不會說些好聽的!你修了幾輩子的福氣修了這麽個如意郎君啊!”她輕眨眼眸,伸出手指頭點着鏡子裏自己的鼻尖:“笑一笑啊,說,你高興不高興?高興不高興?”

又自己對自己俏皮地說:“當然高興了,我想了這麽久不就是盼着今天嗎?我這叫得償所願了呀!想什麽來什麽說的不就是老子我嘛!”

她對着鏡子裏的自己點點頭,又粗着聲音嚴厲地說:“高興怎麽不見你手舞足蹈呢?怎麽不見你心裏開花呢?”

之後又細着聲音說:“不知道啊?心裏怎麽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呢?可能是怕自己太普通了,hold不住男神?哎,我是不是配不上他呀?”

接着又粗着嗓子說:“宋擲成教了你那麽多,你的腦子是木頭嗎?還學不會?淑女淑女!多做淑女!少在男神面前說那些傻啦吧唧透露你智商的話!算了算了,懶得管你,你愛開心不開心吧。”

……

這個淩晨,高煤凰的帳篷裏展開了一場自己與自己的輸死辯論,心中的兩個自己争論得你死我活也沒有個輸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睡不着又什麽都不想做,心裏長草一樣,一會兒躺下,一會兒坐起,一會兒爬出去走幾圈。這麽折騰了幾個來回,營地裏的起床號終于響了起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依偎行

第二天的行程竟是飛去迪慶,徒步從尼汝到屬都湖,中間要宿營一晚。到達徒步□□的時候已經有一批人泡着病號不願行走了。有往年的經驗,組委會早已準備了舒适的房間給嬌嬌女和病殘人士們歇腳。

看周嶺壑整理行囊,高煤凰警惕地拽過來說:“你想幹什麽?”

“準備出發啊。”

“你剛好怎麽能再勞累,絕對不能去!”高煤凰也不跟他繞彎子,決絕地拽過他的行囊,背在身後。

“可是我很想去,很想和你……們一起看看七彩瀑布。”周嶺壑嘴角微揚着笑,眼含柔情。

高煤凰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保持清醒,千萬不能被他的一兩個笑容就給蠱惑了去,沒了立場:“那也不行!你聽誰不是生了病後都需要靜養的?哪有跑出去一走就是三十多公裏的?那不得又累病了?不行不行,你必須呆在這裏養病,不然我就不去了!”她一拽旁邊的傅啓然,再指着更旁邊的宋擲成:“他!他!他們倆也都不去了!我們在這兒鬥地主!你自己去吧!”

鬥地主都出來了!宋擲成腦子裏浮現的全是黑線。也不知道這個脫線的家夥是怎麽入了嶺壑的眼的?自己交她的那些全是白搭,說話辦事沒有半點兒閨秀的樣子。他沉聲對周嶺壑說:“嶺壑,你的臉色都發白,就別逞強了,想和大家一起玩兒什麽時候都可以。”他瞥了高煤凰一眼:“日子還長着呢,不差這一天半天的。”

傅啓然也一邊長籲短嘆,一邊摟着周嶺壑的脖子說:“是啊,嶺壑,你不去雖然我們瘸了條腿,不過不用擔心,哥兒幾個會把你那份玩出來的!”聽這話的意思,全沒把高煤凰當成個女生。

周嶺壑沉吟半晌,也覺得如果自己去,可能會拖了大家的後腿,如果真是半路上又病了,幾個人還要照顧自己,便不再堅持。嘆了口氣說:“那你們玩兒好,路上要多照點相回來給我看看。”

三人連連答應,才算定了下來。

臨走高煤凰依舊不放心:“你如果有哪裏不舒服,趕緊找帶隊的老師啊。随隊的校醫跟我們走了,你要看病還得在當地,也挺麻煩的……”

宋擲成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又不是什麽大病,感冒發燒,至于唠叨成這樣嗎?他不耐煩地說:“你還走不走?!”

周嶺壑倒要反過來安慰她:“你放心去玩兒,我在這兒吃着歇着沒事看看書,時間很好打發的。養着就好,應該不會再病了。累了就歇歇,讓他們兩個等你,你不說,他們是不會想到歇着的。”周嶺壑在她耳邊輕輕說着,把她逗得一笑,還真是,那兩個家夥,才不會想到她是女生呢。

宋擲成看見他們兩個臨走了還在那兒磨磨唧唧的調笑,很覺紮眼,自己當先走出去等他們。

到了第二天,徒步的人本就不多,男多女少,這天的路途又崎岖岔路多,大家便不再像前一天那樣一個組一個組的出發,而是一群人,浩浩蕩蕩組成一個隊伍,跟着導游走。

從尼汝到七彩瀑布的路途太險,山路崎岖不平,上坡的時候很吃力。高煤凰雖然能勉力跟上,卻畢竟是個女孩子,全不能像那兩個一樣身手矯捷,漸漸喘氣發粗,腿肚子有些不聽使喚。

宋擲成看她的速度漸漸慢下來,故意放慢腳步來等她,等她走到自己身邊,把她的行囊一把拽下來搭在自己肩上。

高煤凰擡頭一看是他,也不和他客氣,只打了個哈欠說:“你們上了發條了?怎麽昨天走了一天了也沒見累。”

“我們每天都去俱樂部健身,體能肯定跟你這種‘打工做家務’的選手不一樣!”他的語氣中不無揶揄,又皺眉說:“你怎麽沒精打采的?昨天晚上後來你不是睡覺了嗎?”

“嗯?你怎麽知道我睡覺了?你去看嶺壑了?”她倒沒想到被宋擲成看到了她和周嶺壑相擁着的場景,只是自顧自地說:“那你怎麽不把我叫醒呢?哪有去照顧病人自己睡得死豬一樣的?這多虧是退燒了,如果燒得更厲害了不就被我給耽擱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宋擲成不太自然的臉色。

“看見你們睡着了,我……就沒叫你們。”宋擲成的聲音明顯不大,解釋了一句,突然覺得自己矯情,不耐煩地說:“快點走,那麽慢!你看看後面還有幾個人?帶着個女人就是麻煩!”說着也不等她,大踏步向前走去。

“喂,宋擲成!宋擲成!你等等我!”高煤凰在後面歇斯底裏地喊着追過去……

山路崎岖,越來越難走。

“野丫頭,你太慢了!擲成,你陪着她吧!我決定不等你們了!哥要第一個到達五彩瀑布!我可不能跟你們這麽混了!我在營地等你們啊!”不遠處的山坡上,傅啓然揮着胳膊大了興奮劑一樣在叫嚣。

“雜哥!你在這兒一直追到第一名去多費勁兒啊,那樣你非累挂了不可!你追過去有什麽意義呀!”高煤凰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她喘着氣勉力對着傅啓然喊。

傅啓然抽瘋的勁兒一上來,誰也攔不住。他叉着腰對着天空大笑三聲:“哈哈哈。”在山巒重疊中大喝:“別人說哥太瘋癫,哥說他們看不穿!做了個超人的姿勢,向山上沖去。

因為高煤凰的關系,宋擲成他們兩人越來越慢了下來,最後,高煤凰實在有些扛不住了,說:“宋擲成,你走吧,我歇會兒。”

宋擲成回頭看她:“再堅持一會兒,大部隊歇腳我們才能跟着歇,不然會越拉越遠。”

高煤凰沒辦法,拖着感覺已經不是自己的腿跟着他繼續走。太累了,雖然一路山間迤逦秀色,風光如畫,但高煤凰已經全沒有心情看下去了,她感覺,最後自己只是一步步在捱。

突然,她踩到了山間的一處土質松軟處。這如果是平常,也不會怎樣,可現在已經是體力的極限,她晃了兩晃,想抓住身旁的樹枝,卻沒抓住。“呀”地一聲驚叫一下子栽倒下去。

宋擲成聽到她的聲音,馬上返過身去奔向她,這才及時拽住了她的胳膊沒再繼續滾落下去。可是身上已經擦傷了多處,腳也扭傷了。

“你怎麽這麽笨?沒有腦子嗎?這麽高的山不好好走,眼睛長哪兒了?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宋擲成見她沒事了,馬上大聲呵斥起來,聲音之大,把高煤凰震得耳根嗡嗡作響。她,還從沒見他發過這麽大的火兒呢!

高煤凰本就身體虛軟,剛剛那麽一吓,已經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大哭了起來:“你看看,你去看看前邊的隊伍!裏面還有一個女生嗎?這是什麽路段啊!第一天也就算了,安排在第二天!昨天走了一天了,我走得動嗎?我就應該像那些女生一樣,走出一公裏覺得不行馬上就回去!現在都這麽遠了,我怎麽辦!你以為我不想走嗎?你以為我想摔得滿身是傷嗎?你走吧!別管我這個笨蛋了!我坐這兒歇過來再自己走回去!”

她這麽一耍賴,宋擲成反倒沒了脾氣。他挽起高煤凰的褲管,看看她擦傷的膝蓋和小腿,默默從自己的行囊裏拿出藥箱,一手托起她的腿,一手消毒擦藥,動作輕柔,怕碰傷了她的樣子。

“我的腳踝好疼。”高煤凰扁着嘴說。

宋擲成又托着她的腳檢查腳踝:“應該是扭到了,不過應該問題不大。如果很嚴重一開始都不怎麽覺得疼的!”他邊說着邊幫她擦傷藥。

“宋擲成?”高煤凰看着他給自己擦藥的纖長而血管清晰的手說。

“嗯?”宋擲成沒有擡頭,繼續擦着藥,極認真的。、

“我覺得你有時候也挺好的。特別是對我。”高煤凰看着他頭發濃密的頭頂說。

宋擲成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擦:“少自作多情!後面就咱們倆,我能看着你死在這兒?”他沒好氣地說,手上的動作卻越發輕柔。

高煤凰也不計較他的嘴硬:“哎呀呀,承認關心我會死嗎?承認你現在已經把我當朋友了會死嗎?”她心情大好,幫着宋擲成把收好的藥箱放回背囊中,胳膊一搭他的肩膀說:“得,機械故障!你只有拖運我一程了!”

宋擲成沒好氣地掃了她一眼:“我自從認識你就從來沒好過!”嘴角邊卻彎出一抹好看的笑意。

反正已經落在最後,兩個人倒也不急了。一路走走停停。高煤凰倒覺得沒有剛才那麽難捱了。

藍天白雲,碧水高山,處于壯美的景色之間,兩人雖然勞累,但心裏卻無限清淨。

“宋擲成,嶺壑他說想做我的男朋友。”高煤凰現在已經改為挽着宋擲成的手臂。

“哦。”

“你不驚訝?”

“驚訝什麽?”宋擲成始終看着前方。

“驚訝他會看上我呀?”

“我不驚訝。昨晚我就覺得應該快有這麽回事兒了。”宋擲成心裏在說,你這樣的女生,看上你怎麽會驚訝呢?美麗,不矯情,不做作,純淨透明,連個樣子都不會裝。他轉臉看了看高煤凰,她的臉上因為走了這麽久,鬓角已經被汗水粘成了一縷,不過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這些話,怎麽可能讓她知道呢?她會驕傲的!本來就傻,再驕傲起來不就完了?他笑着想。

☆、七彩瀑

路途漸漸不那麽難行走,兩人一路遇到牽馬的行路人甲和身穿民族服裝的老阿媽,看着山裏人曬得黢黑的臉膛和他們樸素的生活,讓人莫名的放松。

一走過最難走的路段,宋擲成就決然推開了高煤凰的手臂,高煤凰沒了支撐,顯然走得沒那麽順暢,但也不好意思再黏糊糊地貼上去,就在後面“磨洋工”,希望某人能善心大開再扶上自己一程。兩人一前一後行走,話不多,倒也寧靜舒适。

海拔逐漸升高,已經到了3300左右,路上出現了一塊佛掌石。高煤凰看見這奇形怪狀的石頭,玩興大起,一根根去數那石頭的五根手指,又跳到上面讓宋擲成給自己拍張坐在佛掌中的照片。

宋擲成一邊嘴裏唠叨着麻煩,一邊給她捏了一張照片,覺得好像把她照醜了,又捏了一張,才把相機交給她收起來。

海拔漸高,高煤凰剛才在石頭上一陣上蹿下跳,再走了不遠的路就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勞、難以呼吸,走着走着,她原地坐下來,大聲對着前面的宋擲成喊:“我走不動了!就讓我死在這兒吧!反正我不走了!”樣子無賴得很。

宋擲成沒有辦法,折回來扶着又走了一小段,找到一處地勢輕緩的草地,坐下來稍事休息。他從背囊中取出一小塊巧克力,強迫高煤凰吃下去。高煤凰吃得味同嚼蠟。她跟宋擲成要水喝,宋擲成不給,她再次耍賴,沒辦法,宋擲成把水壺遞過去,盯着她只喝了兩小口就奪了過去:“你喝太多了,不但浪費水,而且加重了心髒的負擔。遠途徒步,需要少喝分很多次的!早知道這麽大的反應,當初蹦跶着照相時候幹嘛來着?”

高煤凰還哪有力氣跟他争辯,對他翻了幾個白眼也就算是無聲的抵抗了。坐下來時,倦意鋪天蓋地席卷上來。她把宋擲成硬拽到自己身側,輕靠上他的肩頭,無賴地說:“讓我靠一會兒!不然我今天就一動不動下去了!”

宋擲成無奈,只好任由她靠着,一開始渾身的肌肉僵硬緊繃,漸漸也放松下來。聽着不遠處洶湧澎湃的江水奔流聲,身邊遍地的野花噴鼻的香氣将高煤凰熏得昏昏欲睡,開始她還能勉強睜着眼睛,後來幹脆閉上眼睛香酣地睡了起來。

宋擲成見高煤凰沒了動靜,以為她終于可以閉上嘴巴歇息一會兒了。直到肩膀上傳來勻稱的呼吸聲,他才惱火地發現,這個家夥居然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高煤凰!高煤凰!”他輕輕喚了她兩聲。

這個死女人竟然毫無反應。他想伸手去把她推醒,低頭時卻看見她睡得香甜無比,累得有些發白的臉壓在自己的肩上,睫毛長長的、舒緩地緊閉着,純淨的像一朵百合。大概是怕自己滑下來,她的靠近自己一側的手還死死把着他的肩頭,讓她生出她無比信賴、緊緊依靠着自己的錯覺,她的頭發灑落在自己的肩膀上,衣服貼着自己的衣服,竟是那麽不分彼此。

宋擲成心底的某個地方柔軟了起來,就讓她睡會兒吧,一個女孩子能如此已是極不容易。他伸出一只手環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在身前趕着有時會調皮地闖過來的蜜蜂蒼蠅。歲月靜好,時間停留,他的生命裏,這樣的時刻不多,陽光、大山、青草、野花,沒有雜事相擾,摟着如花的……高煤凰,摟着的人雖差了點兒,但在這樣的心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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