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4)
羊肉串、煮砂鍋、瑙醩湯、臭豆腐、牛雜碎等等等等;這滿街的香氣就一個勁的往劉岳銘鼻子裏鑽啊,就好像要勾走他的魂似的,幸虧劉岳銘剛才在飯館裏吃的是腦滿腸肥,不然這會肯定會亂了陣腳,把這些個美味挨個嘗上一遍。 因為天色已晚,這小吃街上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劉岳銘騎着二八杠緩緩地行使在小吃街上,就在前面不遠處,有一個老奶奶引起了他的注意,初次令他注意的原因是,因為那個老奶奶很像劉家溝的劉奶奶,也是一雙三寸小腳,行動起來很不方便,滿臉的褶皺,顯得特別滄桑,所以劉岳銘就不妨多看了她幾眼,看的出來,那位老人也是出來擺攤的,不過她沒有擺什麽桌椅板凳,也沒有做小吃的家夥事,她的攤子可比別人的小多了,只是一輛小推車上面放着一個鐵桶,應該和家用的純淨水桶差不多大,桶上挂着一塊和A4紙差不多大的紙牌,上面寫着三個字“茶葉蛋”。那老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默不吭聲,也不像別人一樣吆喝,只是用她那晶亮的眼睛來來回回的注視着街上的每一個行人,劉岳銘見此情景,不由得心中一酸,這老人都年過古稀了,還要自己出來打拼,如若兒女稍微盡些孝道,怎能會淪落這般如此,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劉岳銘騎着二八杠馬上就要和老人擦肩而過了,只見那老人揭開桶蓋,一股熱氣頓時從桶騰散發出來,老人拿着勺子在桶中輕輕的攪了幾下,應該是想把味道攪的勻一些,可是這桶的水來回旋轉的時候,這旋轉的力量就使桶來回搖晃,這桶低下的小推車就不由得往前行使了一點,但是,這路面不平啊,就在小推車轱辘前方的一寸多處,有一個凹坑,這小推車的轱辘正好陷了進去,車身猛的一斜,車身上桶裏的水也是猛的向下一偏,由于桶裏的力量不平衡,這桶就順勢倒了下去,只聽見“咣當”一聲,這桶裏的開水和茶葉蛋瞬間就潑将了出來,這幾十顆茶葉蛋就如同逃命似的滿街逃竄,這開水蔓延過的地方都是一片熱氣缭繞。 不巧,而這一景象正好發生在劉岳銘的車子底下,他見狀後也是趕緊捏住了剎車,腳剛踩到地面時,就不小心一連踩扁了好幾顆雞蛋,劉岳銘和衆人一樣,也是愣愣的看着那位老人,只見她手裏拿着的勺子也掉到了地上,嘴唇一直在顫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那一片狼藉,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地面,猶如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她晶亮的眼睛越變越晶亮,越變越晶亮。 這時聚攏的人也越來越多,不時人群中還傳來:“哎呀!這王奶奶可憐吶,這一大鍋子雞蛋算是廢喽!” 劉岳銘聽在耳裏,罵在心裏:“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們,有這會看熱鬧和惋惜的時間,還不趕快把滿街的雞蛋撿起來,在這會充當什麽有良心的人啊。” 雖說這中國訛人的方法是五花八門,數不勝數,中國人也慢慢對可憐的老人有了一種畏懼感,想幫卻又不敢幫,怕自己的同情心遭來一當頭棒喝;但盡管如此,面前這位老人的茶葉蛋滾灑了一地,這可能就是她所有的生活來源啊,總不能讓這些茶葉蛋在街上一個個被踩扁吧?這群人全部聚攏圍觀,就像看熱鬧似的看着老人,如果衆人幫她把雞蛋撿起來的話,她真的會用天價訛嗎? 當然,滿腔熱血,渾身正義的劉岳銘才不會顧忌那麽多呢,他果斷上前拿起地上的桶子,蹲在地上,把茶葉蛋一個個撿回桶子裏,衆人見一個穿校服的學生都如此有正義感,也可能覺得臉上有些挂不住了,就陸陸續續的俯下身子幫着去撿,到底是衆人拾柴火焰高啊,沒幾下功夫,除了那些已經踩的稀爛的茶葉蛋,其餘的都已經歸位于桶中,只是全部破裂,沾了好多的土沙和污垢,要是好好洗洗,自己吃還可以,要賣給別人,恐怕是沒人要了。
劉岳銘把桶慢慢的放在了老人面前,老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桶裏的一堆狼藉,眼睛中的晶亮突然順着眼角從褶皺的臉上就滑落了下來。劉岳銘的心中一陣陣酸痛啊,他知道,這可能就是這老人的生活來源啊,就算不是,她辛辛苦苦熬的一大鍋子雞蛋就這樣糟蹋在她的面前,這比在她心頭上割一塊肉還疼啊。劉岳銘是心中幾雲夢,餘地多恢弘;他決定實施心中的想法。 劉岳銘掏出前兩天剛發的工資,他從中拿出一百塊,揣進了自己的兜裏,作為自己的生活費;把剩下的兩百塊遞給了老人:“奶奶,您這些雞蛋我都買了,您拿着吧!” 老人一臉茫然驚訝地看着劉岳銘,她就算再活這麽大歲數,也不可能想到一個學生會做出如此舉動來,就連圍觀的人都是一陣陣驚嘆,怎麽會相信一個學生出手會如此大方,還輕描淡寫說:這些雞蛋我都要了。 衆人對劉岳銘的舉動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在那個年代,一顆茶葉蛋的價格最貴也不過是幾毛錢,這兩百塊錢買十鍋雞蛋都綽綽有餘了,那劉岳銘為什麽還要給老人那麽多錢呢?難道他是傻瓜嗎? 老人淚眼朦胧,面對着兩張百元大鈔,她的嘴唇還是顫抖着,也連連搖頭,看樣子,她是不肯要的意思,劉岳銘見老人不肯要,笑着說到:“奶奶,您就拿着吧!就當我是付的預付款,那以後我來吃雞蛋,您可不許收我錢啊!” 說完,又把手往前伸了伸。但老人還是一個勁的搖頭,老淚枞橫的說到:“使不得,使不得啊!真是好孩子,好孩子啊!以後想吃雞蛋,就到奶奶這來,但是這錢,俺真的不能要啊。” 劉岳銘見老人如此固執,又怕她再三推辭,索性上前一把抓起老人的手,把錢硬生生的塞到了她手中,扭頭就走:“奶奶,這錢您還是收着吧,您要是不收,我以後就不到您這來了。” 劉岳銘推起二八杠,一腳撥起支架,一個撩腿騎上車身,就要離去,只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說話聲:“奶奶,奶奶,您沒事吧?” 劉岳銘估計,這說話的人應該就是老人的孫子;這老人至少有個後人幫助她,劉岳銘的心裏也安心了不少,他踏起腳板,車子慢慢的行使了開來。 這時,又依稀聽見身後的老人焦急的說到:“快,快,快給他送回去。” 劉岳銘知道,老人是想讓他孫子把錢給自己送回來;劉岳銘想加快車子的速度,不想讓老人的孫子攆上,但是,他腳下還沒用力,就有一股力量把車子給拽停了。他這時的心裏非常郁悶:“這老人一家都是怎麽了?這白給的錢都不要,還能不能讓我有點同情心啦?!!!” 劉岳銘沒好氣地轉過頭去,想把老人的孫子好好教育一番,而就在劉岳銘看到老人孫子的時候,他愣住了,他僵在了原地,剛才在腦子裏積累的一大堆教育說辭,在這時也瞬間不翼而飛了;劉岳銘面前的這個人身寬體胖,膀大腰圓,三毫米發型,手裏正捏着兩張百元大鈔,也是驚恐莫名的看着他。此人,正是王坤。
☆、一笑泯恩仇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老人在不遠處喊道:“坤啊!他若是不要,你就硬塞給他。” 老人喊完這一聲,劉岳銘和王坤這才緩過神來,劉岳銘的心中那叫一個尴尬呀!這世界也太小了吧!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劉岳銘看着王坤的眼睛,雖然是眯成了一條縫,但還是能感覺出目光如炬。劉岳銘這時猶如芒刺在背,總不能在又和王坤打一架吧?劉岳銘在心中風馳電掣地尋找着能避免此惡戰的詞語。 劉岳銘正努力想着,王坤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把劉岳銘是猛的一驚,打了個激靈,他一臉茫然的看着王坤,以為他這招又是發哪門子功啊?王坤笑着說到:“劉岳銘,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打架的,我王坤雖然霸道,但還不可惡,我知道什麽是好歹,你的一番好意,我替我奶奶心領了,但是這錢,我們絕對不能要。”說着,王坤就準備把錢塞到劉岳銘的褲兜裏。 劉岳銘連忙躲避推辭:“別,別,別,這錢不是白給的,這是我買茶葉蛋的錢。” “那你買的茶葉蛋呢?”王坤問到。 劉岳銘四下一看,指了指自己的腳說:“都讓我給踩扁了。” 王坤無奈地上前就要把錢塞給劉岳銘,劉岳銘推起自行車,拽着王坤往回走:“走,走,走,我回去吃雞蛋,我吃完後,你把剩下的找給我總行了吧?” 其實,劉岳銘知道,這王坤要是不把錢塞給自己,那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奶奶的命令他哪敢違抗啊;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啊,所以,這教育工作還是得從王坤的奶奶着手。 劉王二人扯扯拽拽的來到了老人跟前,那剛才的一桶狼藉就放在小推車的旁邊,而小推車上面不知什麽時候又擺放着一個新桶,桶裏的熱氣正從桶蓋的縫隙中溢出。 王坤笑着給老人介紹:“奶奶,他是和我一個學校的,叫劉岳銘。” 老人欣慰的說:“好,好,好啊!同學好啊!俺家坤兒,可沒幾個同學願意跟他玩的,你們倆在一起好好的,可不許鬧別扭啊!” 王坤趕緊說:“不會的,奶奶,這劉岳銘是我最好的同學,不會鬧什麽鬧別扭的。” 劉岳銘心中無奈:“這胖厮撒起慌來可真利索,我什麽時候就變成他最好的同學了?難道打個架就變成好同學了嗎?” 王坤讓老人給劉岳銘盛了幾個雞蛋,劉岳銘端着雞蛋一聞,味道還不錯。王坤又在剛才翻到的桶中倒滿了水,應該是要把那些個髒雞蛋洗出來,劉岳銘見狀,把手中的雞蛋放到了一旁,撸起袖子,過去幫王坤,王坤連忙推辭,但劉岳銘一再堅持,王坤只好作罷。 劉岳銘一邊洗,一邊問王坤:“你剛才幹什麽去了?你奶奶剛才打翻桶的時候,你知道有多着急嗎?” 王坤說:“我和我奶奶住在前面不遠的小巷子裏,這煮茶葉蛋的水不能涼,所以有兩桶茶葉蛋換着賣,這小推車又不能升火,所以在家裏把水煮開了再提過來賣,我剛才是去家裏提另外一桶了,結果,我回去的路上,就發生這事了。” 劉岳銘說到:“噢!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剛才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另外一桶在小推車上。” 劉岳銘又問王坤:“你奶奶剛才說沒有幾個同學願意跟你玩,還讓咱倆別鬧別扭,你是不是特別不讓你奶奶省心啊?” 王坤還沒有回答,這話就被他奶奶聽見了,就說到:“呵呵呵~~~哎呀,坤兒這孩子啊,什麽都好,就是特別膽小,和別的同學玩不到一塊啊。” 劉岳銘聽完,心中是一陣苦笑啊,這學校裏又是打架,又是收保護費的王坤也會膽小?這學校裏的頭號惡霸,不但撒起謊來很利索,而且還挺能裝,連奶奶都敢騙。 劉岳銘大笑道:“什···什···什···什麽?您···您說王坤膽子小?他要是膽子小,那我們學校就沒有膽子大的了!” 老人笑道:“是,是,俺知道,你肯定不會相信坤兒會膽小,俺也知道他經常在學校裏欺負別的同學,俺都記不清有多少學生跑到我這來告狀了,所以啊,這別的同學就不願意跟坤兒玩。” 劉岳銘心中一陣陣不解,這什麽時候欺負人也變成膽小了?他又忙追問老人:“奶奶,您搞錯了吧?王坤膽子不小,他膽子大着呢,既然您都知道他在學校裏是什麽樣,那為什麽還說他膽小呢?我···我怎麽一點也瞧不出來呢?” 老人笑道:“坤兒是因為害怕,之所以欺負別人;坤兒因為恐懼,所以才要裝出很霸道的樣子,這都是因為跟着俺這個老太婆子受了太多的委屈啊,也是苦了這孩子啊,要是有他爹媽在啊,他也不會淪落至此啊。” 劉岳銘不由得感嘆老人說話的深奧,但讓他最為奇怪的是老人的最後一句話:要是有他爹媽在啊,他也不會淪落至此啊。 劉岳銘又問老人:“那···那王坤的爸媽去哪裏了?是不是在外地上班啊?還是······?” 老人還沒有回答,王坤手中的一個雞蛋“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裏,幾滴水花濺到了劉岳銘的臉上,劉岳銘一驚,只聽見王坤冷冷的說:“劉岳銘,不該問的最好別問。” 老人看王坤又是這般态度,厲聲喝道:“坤兒,怎麽說話呢,快給你同學道歉。” “對不起” “沒···沒···沒事,沒事”劉岳銘尴尬的說。 劉岳銘知道,自己肯定是戳到了王坤的痛處,因為上次他打王坤,也就是因為王坤戳到了自己的痛處,所以,這種感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能在王坤的眼神中,看到當時他看王坤的眼神。 劉岳銘剛才看到的一切,覺得王坤并不像學校裏的那樣可惡,可以在剛才的那幾件事看出來,王坤是懂事的,對他奶奶是孝順的,至少他聽他奶奶的話,能幫他奶奶做事情。劉岳銘想幫助王坤,想幫助王坤擺脫恐懼,他不想讓王坤就這麽霸道下去,更确切的說,是不想讓王坤再僞裝下去。但是,想擺脫恐懼,就得先面對恐懼,然後再釋放恐懼。 但是,棘手的是,怎樣才能讓王坤說出自己的恐懼呢?那就只能有一個辦法了——抛磚引玉。有部神功秘籍裏說的好啊,“欲練此功,必先自宮”。你不舍點自己的東西,怎麽才能辦成大事呢?所以,劉岳銘想說出自己的事情,想和王坤一起面對痛處。 劉岳銘說到:“王坤,上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王坤一愣,但劉岳銘沒有在意他的表情,又接着說:“我的家鄉是劉家溝,就是甘肅最貧困的那個縣,我的父母都是農民,本來生活過的還可以,至少我沒餓着,沒凍着;但是,我的父親在幾年前被人蒙蔽,玩上了賭博,輸光了家裏所有能輸的東西,後來還欠下了巨額高利貸,差不多有十多萬吧,然後那些債主經常來我家要賬,來一次,我家就被砸一次,來一次,就打我父親一次;再後來,也就是一年前,我的父親跑路了,扔下我和母親跑路了,至今沒有音信。過年我回家的時候,我的家也被人燒了,我的母親只能給別人打點零工,來維持生活,我來省城上學,也是因為我是被省城學校報送的,至于我的生活費,我就在街口鴻源飯莊打工賺取;所以,當有人侮辱我的父母時,我會非常氣憤,因為那是我心中的一個痛,是失去家的一種痛。” 老人連連嘆息,而王坤一直愣在那裏。良久,王坤說:“你是想舍了孩子要套狼嗎?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麽必要嗎?” 劉岳銘說:“沒有必要,一點必要都沒有;是啊,我的事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呢?但是,我告訴你這些,并不是想告訴你我有多麽可憐,多麽慘,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敢把我的痛處說出來,敢去面對它,因為這些并不能改變真實的我,不能成為我放縱淪喪的理由。” 王坤沉默了一會,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咱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也知道你上次為什麽要打我了,我也向你道歉,我不該說你父親的壞話;至于我的事情,我就長話短說吧!” 劉岳銘點頭答應。 王坤娓娓道:“其實我本來不姓王,但我也不知道我姓什麽,也不知道我的家鄉是哪裏,我只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也就是1983年,那時候我大概四歲吧,就被人販子拐走了,我不知道一路上漂洋過海走了多少地方,只知道我最後被拐到了河南,把我關到一間破房子裏,那生活,過的比畜生還差,後來有一天,我不小心從那間破房子裏逃了出來,我跑出來後就看到了賣茶葉蛋了王奶奶,我嘴裏一直喊着要“媽媽,媽媽”,王奶奶一眼就看出了我是被拐來的,她把一桶茶葉蛋倒在了旁邊的下水道裏,把我就裝進了桶裏,然後我在桶裏就聽見有幾個人也跑了出來,嘴裏一直罵罵咧咧,我能聽出來,那是在找我;就這樣,王奶奶救了我一命,但是後來,那些人販子知道是王奶奶藏了我,所以就要找她一起算賬,幸虧王奶奶察覺的早,所以就帶着我逃離了河南,後來,王奶奶帶着我去了很多地方,最後,才來到了甘肅,就在省城落了腳,這一落,就十多年過去了。如果沒有王奶奶,我可能現在就是大街上那缺胳膊少腿的乞丐了。我記得剛來的時候,這裏的人很不喜歡王奶奶,說河南人都是騙子,所以大家都特別排斥王奶奶,而別人家的小孩也總是欺負我,打我,罵我,說我沒爹沒娘是個野孩子;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所以,我現在在學校裏遇到和我過不去的同學,我就先把他打倒,告訴他,我不是好惹的。王奶奶一直勸我不要和同學打架,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看着別人瞪我的眼神,我就膽怯,我就害怕,我害怕別人又欺負我,所以我只能裝着比他更兇惡,更厲害,用我的拳頭,把我的膽怯打消。王奶奶這麽多年來,一直省吃儉用,供我吃穿,就用這一桶一桶的茶葉蛋,供我上省城最好的學校。王奶奶的丈夫和兒子都是軍人,在1969年的中蘇邊界沖突中雙雙犧牲了,後來才在河南遇到了我,所以,我跟王奶奶的姓,她是我的父親,是我的母親,也是我的奶奶,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王坤說完後,王奶奶抹了抹眼淚:“唉~~~造孽,造孽啊。” 劉岳銘也擦了擦淚水:“嗯···嗯···嗯,那個···那個···對不起啊。” 王坤的眼中也泛着淚花,他對劉岳銘強顏歡笑:“沒事,沒事,都過去了,你還別說,我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後啊,我這心裏釋懷多了,感覺很舒坦吶。” 劉岳銘都明白了,什麽扛把子,什麽保護費,那都是王坤裝出來的。其實王坤也告訴了劉岳銘一個道理,有些痛埋在心底會積澇成災的,說出來反而會更釋然。 劉岳銘一只手拍在王坤的肩膀上:“王坤,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劉岳銘願意做你的同學,也願意做你的朋友,如果以後你有什麽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情,随時都可以找我分享傾訴。” 王坤的一只手也拍在了劉岳銘的肩膀上:“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劉岳銘,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啥也不說了,都在蛋裏了。” 劉岳銘笑着接過了一顆雞蛋揣進了兜裏。王奶奶也是欣慰的笑着:“好,好,好啊!呵呵呵~~~” 劉岳銘推起二八杠:“我得走了,改天再聊吧,不然學校都關門了。” “劉岳銘”王坤喊道。 劉岳銘回頭一看,王坤手裏正捏着那兩百塊錢,劉岳銘笑道:“上次顏雪要幫我交保護費,怪不好意思的,我覺得還是我自己來比較好。” 王坤又想說什麽,劉岳銘指了指衣衫褴褛的王奶奶:“扯二匹布給奶奶做身衣裳吧。” 說完,也不等王坤反應,一個撩腿就騎上了車身,踏起腳板,車子就慢慢行駛了開來,只聽劉岳銘身後傳來兩個字:“謝謝!” 劉岳銘頭也不回地喊道:“既然是朋友,還這麽見外?走了!”
☆、尴尬的偶遇
很快,這一學期就這樣過去了。放暑假的時候,劉岳銘和村委會通過了電話,得知母親一切安好,所以他留在了省城打工。暑假,飯館裏沒像往常那麽忙,因為學生都放假了,吃飯的都是一些上班族。 後來,劉岳銘得知何叔有一兒一女,都在南方上大學,這個暑假他們倆跟着學校的旅游團出去旅游了;何叔還給他倆彙了點錢過去,說是讓他們玩的開心點。 何叔的頭發白了很多,每天起早貪黑,在廚房裏忙起來,一忙就是幾個鐘頭,汗流浃背,腰酸背痛,但是何叔從來沒有抱怨過,他的面容很滄桑,但是從他抽煙的神情看來,他是幸福的,記得何叔跟劉岳銘說過:“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兒女啊,只要他們過的好,我再苦再累也無所謂了。”劉岳銘聽完,不由得心中一酸。 下午,這個時候是過了午飯的飯點,但還沒到晚飯的飯點,所以,這個中間段基本上就沒有吃飯的人,是很閑的。劉岳銘,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拖着下巴,惺忪的雙眼注視着窗外來來回回的車輛,炙熱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灑将進來,正照在他的臉上,撩撥着他一個勁的打哈欠。這時何叔掐滅了手中的煙,對劉岳銘說到:“阿銘,這閑着也是閑着,不如何叔教你做菜吧!想不想學啊?” 劉岳銘一聽,頓時精神煥發,一腳把周公踹到了十萬八千裏外了;雖說劉岳銘以前在家裏也常做飯,但那只是一些家常便飯而已,沒有真正的技術含量,如今有何叔的親自指點,那真是求之不得啊!劉岳銘連連點頭答應。 何叔又問:“那你先想學什麽菜啊?” 劉岳銘頓了頓:“那就···先教我做糖醋裏脊吧!” 劉岳銘一向都是眼尖手快,再加上何叔的親自指點,幾天下去,他就學會了不少菜。有時候客人點一些平常的菜,劉岳銘就直接可以掌勺了,一來,是有了真正實踐的機會;二來,也幫了何叔不少忙;真是一箭雙雕啊! 這天,也就是1997年6月30日,吃飯的人好像格外多些,都說是為了慶祝今天晚上的香港回歸。劉岳銘從早上一直忙到晚,基本上都沒停歇過。何叔和陳姨在廚房忙着張羅晚飯,說是為了慶祝香港回歸,要吃的豐盛一點。而劉岳銘在大廳忙着擦桌子掃地收拾衛生。 劉岳銘的額頭鼻尖微顯汗珠,幹的不亦樂乎。正在此時,有一個柔軟的聲音在他身後叫到:“老板,來分糖醋裏脊。” “好嘞!”劉岳銘聽聲應到。“您還需要點什麽?”劉岳銘放下了手中的活,一邊向那位顧客走去,一邊低着頭掏胸前的手抄本,方便記菜名用。他笑着走到了那位顧客的身邊,一擡頭:“您還需要點······” 劉岳銘話還沒說完,笑容就自動收縮了,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那個人。一只大嘴的烏鴉從他倆頭頂飛過,後面帶着一長串省略號,嘎嘎嘎尖銳刺耳的叫聲,仿佛把畫面撕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劉岳銘面前的這個人,正是蘇小漠。 不知倆人睜大眼睛對視了多久,劉岳民先咳嗽了兩聲,揮了揮手,打消了頭頂的那只烏鴉:“嗯···嗯···嗯···那個···那個···是···是你啊?” “是···是···是···是我,好···好···好巧啊!”蘇小漠也嗫嚅的說到。 劉岳銘想找點話題挽回尴尬的局面,平日裏他和蘇小漠都有聊不完的話題,但是,這時的劉岳銘怎麽也想不到話題了,四處一看,就看到蘇小漠身上背着的書包,所以随口就問到:“你···你···你剛放學啊?” 蘇小漠也是随口答道:“放什麽學啊?這都放暑假了,我吃飽了撐的,放着暑假好好不玩去上學?我書包裏背的都是畫筆和畫紙,今天去河邊采風了,這不剛回來嘛!” 蘇小漠顯然已經沒那麽尴尬了,但劉岳銘還是一個勁的撓着腦袋。 這時,何叔和陳姨端着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何叔一出來就看到了蘇小漠:“哎呦!是小蘇來了啊!都好久沒看到這娃了,是不是何叔的糖醋裏脊吃膩了?不想來了?” 蘇小漠笑着解釋道:“沒有,沒有,何叔,這段時間忙着練畫,所以就沒時間過來。”
“噢!那正好,就跟我們一起吃吧!這好多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啊!”陳姨說到。 蘇小漠一聽到吃,這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真的?陳姨,那我可就不客氣啦!” 劉岳銘在旁邊喃喃道:“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注意點你的腳啊,要是被口水給砸斷了,本店概不負責啊。” 蘇小漠沒好氣的瞥了劉岳銘一眼:“哎,哎,哎,怎麽說話呢?我現在可是你的顧客,顧客就是上帝,難道何叔沒教過你上帝是要至尊的嗎?去,去,去,給姐先倒杯茶來。” 劉岳銘聽完這話,氣的脖子都粗了一圈。何叔看到劉蘇二人鬥嘴的架勢,一眼就瞧出來了他倆關系非同一般,大笑道:“嘿呦!感情你們倆認識啊?一個學校的?” “是啊,倒黴的同班同學”蘇小漠無奈的說到。
“更倒黴的是——還是同桌”劉岳銘也無奈的說到。 何叔和陳姨被劉蘇二人的樣子逗的哈哈大笑。就這樣,何叔,陳姨,劉岳銘和蘇小漠坐在了一張桌子上吃飯。在何叔和蘇小漠的談話中,劉岳銘得知,何叔跟蘇小漠的舅舅認識,再加上蘇小漠非常喜歡吃何叔做的菜,所以蘇小漠對這裏很熟悉,也不拘束,簡直就跟自己家差不多。 劉岳銘這是跟蘇小漠第一次一起吃飯,劉岳銘一直以為自己的吃相是很難看的,是不堪入目的。但是,今天他看了蘇小漠的吃相,可真是大巫見小巫啊!蘇小漠那吃相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可能她是從小就使用慣了刀叉,所以現在用起筷子來有點不方便,但不方便歸不方便,也不用吃個飯就弄的滿臉都是米粒啊。劉岳銘可能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給蘇小漠拿了一個勺子,讓她用勺子吃,這樣比筷子方便多了。蘇小漠的嘴裏塞滿了各種食物,兩個臉蛋鼓的圓圓的,她接過勺子,沖着劉岳銘的臉就說了一聲“謝謝啊”! 很多食物攪拌到一起的氣味,就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了,但是這氣味就沖着劉岳銘的臉撲面而來,劉岳銘躲閃不及,就被撲了個正着,差點沒把他嗆暈過去。 劉岳銘咳嗽了幾聲,就看蘇小漠,只見她風卷殘雲,正吃的不亦樂乎,也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 終于,蘇小漠面前桌子上的美味菜肴,這時已變成了狼煙滾滾的戰場,那真是血肉橫飛,馬革裹屍,慘不忍睹啊!蘇小漠為慶祝此次大戰告捷,拍了拍了圓鼓鼓的肚子,打了兩聲“嗝”,說了聲“飽了”! 劉岳銘看着蘇小漠這般姿态,使勁咽了一口唾沫,心說:“這那個男的敢娶你啊?還不把他家給吃窮喽!” 湯足飯飽後的蘇小漠并沒有選擇着急離去,而是在陳姨的挽留下,答應一起看香港回歸直播。 終于,在大家漫長的等待中,迎來了7月1日的淩晨,也就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香港交接儀式。 四人目不轉睛的盯着那臺小電視,只見江主席在中英兩國政府舉行的香港交接儀式上講到: 查爾斯王子,
布萊爾首相,
尊敬的各位嘉賓,
女士們,先生們: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區旗,已在香港莊嚴升起。此時此刻,世界各國人民都把目光投向香港。根據中英關于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兩國政府如期舉行了香港交接儀式,宣告中國對香港恢複行使主權。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正式成立。這是中華民族的盛事,也是世界和平與正義事業的勝利。······ 在全中國人的見證下,香港就這樣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不能說的秘密
深夜,何叔讓劉岳銘送蘇小漠回家,畢竟一個女孩子大半夜的走在街上不安全。劉岳銘覺得何叔說的有理,他自己也覺得義不容辭。可是,蘇小漠犟的跟頭驢似的,說什麽不需要劉岳銘的保護,她保護劉岳銘還差不多。劉岳銘知道,蘇小漠又是再耍嘴皮子,所以就強拉硬拽着她出了飯館。 深夜的大街就是跟白天不一樣啊,沒有了車流,沒有了喧嚣,一切都是空蕩蕩的,顯得特別寂靜安詳,昏黃的路燈把馬路照的金燦燦的,仿佛就是一條黃金大道。 蘇小漠在馬路中間瘋狂的跑來跑去,不時邊跳邊喊:“噢 ~~~ 嘿 ~~~ 啊 ~~~ ” 劉岳銘在她身後無奈地說到:“哎,你能不能別喊了?擾民你懂不懂啊?這要是在英國,早把你抓起來了。”
蘇小漠大喊道:“可這是在中國啊~~~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想去英國了~~~所以~~~我要盡情的喊~~~盡情的喊~~~” 劉岳銘無奈的說:“你別喊這麽大聲,我能聽得見,你要是再喊,把流氓招來了我可不管你啊!” 蘇小漠又大喊道:“沒事~~~來吧~~~讓流氓來的跟猛烈些吧~~~” 劉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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